《乔治·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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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桑-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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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嘴上叨着烟卷,以优越的神气注视着自己的同伴。 
  最浪漫的旅行也没有改变乔治·桑勤奋生活的节奏。她有部长篇小说要写完,交给布洛兹。在热那亚和佛罗伦萨,她要求夜里写作八小时;只要当天的任务没有完成,她就不开门。如果情夫表示不满,她便鼓励他在自己身边写作,并给他提示题材。 
  〃男人的真正胜利,就是女人坦率地把他看作她的命运。〃可是乔治·桑的命运却一直与爱情有区别。 
  缪塞厌烦受了轻侮,便变得粗暴。他称乔治·桑为〃讨厌的化身,空想家,傻瓜,修女〃。他责备她〃从不会给人以爱情的快乐〃。 
  这正是乔治·桑的弱点。 
  她心灵受了伤害,被人冲犯,便做出反击:〃这种快乐比你将在别处找到的更严峻,更含蓄。我很高兴。至少,你在别的女人怀里就不会记起我。〃但这种虚张声势并未使两人之间的矛盾缓和下来。 
  在热那亚,她病了,发烧。 
  性欲与疾病不和。缪塞避开滚烫的床,开始游荡、饮酒。他已厌倦乔治·桑称之为〃崇高的爱情〃的东西,一心向往〃往昔有害的陶醉〃。 
  他又恢复了诡辩:〃变,就是自新。艺术家难道天生是当奴隶的?〃 
  一个过于有自制力的女人让情夫恼火,叫情夫不安。当男人在爱情中寻求忘掉自我的时候,她却仍是个头脑清晰的见证人。 
  男人并不单单要战胜羞耻,而且要控制自由,把一个能思维的动物变成一个物件。乔治·桑使男人不快,因为她是一个有能力的人。 
  她曾对威尼斯寄予了那么多的希望,可是到达该城时的景况却是凄凉冷清的。 
  天黑了,水道上黑黝黝的轻舟像棺材一样。他们进城时,黯淡泛红的月亮照着穹顶一片晶莹洁白的大教堂,公爵宫殿和天主教钟楼出现在天边的光亮地方,这时他们以为看到了一幅画。不过,是爱情美化风景和城市,把光明投射其上,而不是背景的优美引发爱情。玫瑰色的宫殿和教堂的金碧辉煌不可能改变两颗心。 
  他们在达尼埃利旅馆租了房间。晚上,在这家旅馆里,缪塞对情妇说:〃乔治,我弄错了。请你原谅。但我不爱你。〃 
  乔治·桑惊愕不已。她本想马上就走,只是因为自己病了,又不忍把这个孩子独自一个、身无分文地留在举目无亲的异国,一时犹豫不决,才没有走。 
  他脱离她,首先是由于厌烦,因为她待他如〃孩童〃,并训戒他;其次则是出于反感,因为她患有严重的痢疾。 
  由于担心让她看见自己的厌恶,他早就耽于浪漫的放荡之中。他跑遍了威尼斯低级的酒吧间,饮一些不知名的烧酒。那些酒吧间里飘散着死水的气味。接着他寻求舞女的亲吻。 
  乔治·桑由于苦恼和愤恨,强迫他保持贞洁。可是他又找了一些女人。她大概再也忘不了那些孤独而漫长的等待,梯阶上神秘地汩汩作响的水声,河街上警察沉重而整齐的步子,在大石板上争吵的田鼠尖利而几乎是稚气的叫声,所有这些悄悄的、怪异的声音微微地打破威尼斯夜晚的岑寂。 
  有一天早晨,缪塞不知跟谁打了架,一身鲜血淋漓地口到家,很快便开始他的最厉害的一次发病。近乎发狂,近乎大脑发烧。近乎伤寒。不管是什么,其状况都十分可怕。 
  她害怕了。因为他可能自杀,或者由于此病而死在威尼斯。她得负多大的责任!她曾经想象的一部壮丽的传奇故事,结局是多么可怕! 
  她请来了曾给自己治疗过的年轻医生帕吉洛大夫。并且,为了启发他的诊断,她在信中对他叙述了弗朗夏尔夜间的事情: 
  〃此前三个月,有一次,在极度不安之后,他像疯子一样,闹腾了整整一夜。他看见周围有一些鬼魂,惊恐、骇异得直叫。……这是世上我最爱的人,看到他这种情况,我真是惶惶不安……〃 
  在那样失望之后,乔治·桑仍称缪塞为〃世上我最爱的人〃。 
  后来,人们写了多卷著作,以证实乔治·桑与帕吉洛在一个杯里喝酒,在病人的床头相爱,人们探寻究竟是谁的错,乔治·桑还是缪塞。不过答案很简单,过错与损害双方都有。缪塞是把她当做情妇抛弃的;她则认为自己是自由的。便是他本人也承认〃他失去她活该〃。可是缪塞具有男人的习惯,往往纵容自己。他对女人不忠,却希望她对他保持忠诚。 
  在他二十天的谵妄和狂热之中,乔治·桑和帕吉洛忠心耿耿地照料他。 
  为什么当时乔治·桑会与帕吉洛睡在一起?首先,由于对既是心灵又是肉体的爱情怀着执着的希望,她便把任何年轻、强壮、仪表英俊的男人看作对问题的回答。其次,在威尼斯,她与…个半疯的孩子在一起,土地是陌生的,周围是异国生人,孤立无援,感到寻找依靠的需要。女人们在绝望与恐慌时,有时把这种需要与爱情混在一起。最后,由于威尼斯的传奇故事的题材吸引,她希望能与意大利亲密地相通。而任何艺术家都知道,唯有爱情才使与另一国、另一民族的肉体亲近成为可能。 
  帕吉洛与乔治·桑共度了许多夜晚,来守候缪塞这个一时谵妄、一时昏睡的病人。分担的不安、共同的工作使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亲密。 
  疲倦则是淫媒。 
  帕吉洛欣赏这位异国女子,给她投去炽热的目光,却不敢向她求爱。她是个大名鼎鼎的作家;而他才是个可怜的医界新手。 
  他有个意大利情妇;乔治·桑在威尼斯则与一个情夫住在一起。而且,这个情夫还是大夫的病人,因此职业的责任是明显的。对于一个二十六岁的、正直、胖胖的、长着金色头发、没有爱情纠纷的男青年,这个良心问题倒是颇为微妙。 
  有一天晚上,缪塞想睡,便请情妇与医生离远一点。 
  他们便在壁炉附近的一张桌子旁坐下,帕吉洛真诚地问她: 
  〃那么,夫人,您是否打算写一部长篇小说,描述美丽的威尼斯呢?〃 
  〃说不定会写,〃她回答。 
  她拿了一些纸张,热情地写起来,然后把纸页塞进一个封套,递给大夫。他问她这封信交给谁,她一把夺过来,在封套上写道:〃给傻瓜帕吉洛〃。 
  他回到家后,展读了这篇浪漫的作品。这是爱情的表白,远比她在她的长篇小说中赋予主人公的那些表白优美。 
  它是由一个紧接一个的问题组成的,在她,这是真正的风格的表露,因为提问是这个不满足的女人对生活所持的态度。 
  信是这样写的: 
  你将是我的依靠,还是我的主宰? 
  我遇见你以前经受的痛苦,你会使我减轻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忧伤? 
  你理解同情、耐心与友谊吗? 
  人们或许是在女人没有灵魂的看法中把你培养成人的。你知道她们有灵魂吗? 
  ……我将是你的伴侣,还是你的奴隶?你是想我还是爱我,你感情满足之后,你会不会谢我? 
  我让你愉快时,你能不能告诉我? 
  ……你知不知道,灵魂的欲望,任何人为的亲抚都不能使其厌倦,也不能使其疲乏? 
  当你的情妇在你的怀里睡着了,你仍会张着眼睛,端详她,祈祷上苍,流泪吗? 
  爱情的快乐是让你气喘吁吁,昏昏沉沉,还是把你投入绝妙的陶醉之中? 
  当你离开所爱之人的胸脯时,你的心会不会跟随着你的身体?…… 
  我可以阐明你的沉思,让你的沉默雄辩他说话。 
  我将给你的行为赋予我所希望的意图。 
  当你温柔地注视我时,我相信你的灵魂在对我的灵魂说话……让我们保持这样吧。 
  别学我的语言;我也不愿在你的语言里寻找把我的怀疑与担心告诉你的词。 
  你怎么安排你的生活,你在男人中担负什么角色,我不愿知道。 
  我也不愿知道你的名字。 
  掩盖你的灵魂,让我永远以为它是美好的…… 
  在这件艳事里,帕吉洛不仅默不吱声,而且被吓坏了。在他平静的生活中,这个爱情的表示有如一声晴空霹雳。一如许多征服者,帕吉洛觉得自己在征服中被战胜。如他所言,在威尼斯,与乔治·桑发生关系,会造成多大的轰动!可是,他怎能抵拒这个魅人的外国女人的诱惑? 
  她变成了他的情妇。 
  缪塞发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他大脑发烧,时而谵妄,时而清醒。他看见一个女人坐在一个男人膝上,两张嘴吻在一起;他以为在乔治·桑和帕吉洛挨着坐的那张桌上,仅放了一个杯子,他们两人就在这同一个杯子里喝茶。 
  后来,他嘲笑自己的激动:〃是在什么滑稽的喜剧里面,有一个嫉妒者相当蠢,竟要去深询一个杯子变成了什么?他们为了什么在一个杯子里喝茶?〃 
  有一天,他发现乔治·桑在写一封信,便指责她给帕吉洛写信。她矢口否认,威胁说要让人把他关进疯人院,并把信撕碎,扔出窗外。接着,天刚微微亮,她又穿着衬裙去街上捡回它们。 
  帕吉洛的登场开辟了一个缪塞自觉被排斥在外的局面,是乔治·桑成功地把他排斥出去了。 
  阿尔弗雷德说她是个笨拙的情妇,把她看低、她则迫使他心生醋意,以此来报复。 
  从第三者感到另外两人有种同谋关系,而自己被排斥在外之时起,这种醋意就产生了。 
  一俟乔治·桑与缪塞重建同谋关系,而轮到帕吉洛被排斥在外,这种醋意就消失了。这时便是帕吉洛难受了。 
  既然缪塞说过不再爱慕情妇,为什么又要吃醋呢?因为醋意唤醒爱情,并赋予人们原先以为了解它时所蔑视的人以新的、高贵的价值。 
  她无拘无束,可以离开他。但她坚持等他病好后,向他说真话。 
  帕吉洛则劝她不要说;他认为缪塞还没好利落,经受不起这一打击。 
  可是,乔治·桑说她的尊严要求她直率。后来,她在日记中写道:〃我的天哪,还给我在威尼斯时的冷酷的力量吧,还给我对生活的这种粗暴的爱吧,它在我极度失望之中,像发狂一样攫住了我……〃 
  缪塞知道乔治·桑爱帕吉洛,不过他不清楚她是否在他离开威尼斯之前,便已属于帕吉洛了。 
  他一直耿耿于怀。 
  她拒绝给他回答这方面的问题。她说,这是她的秘密;既然她不再属于缪塞,她也就无须向他汇报。 
  到了三月下旬,乔治·桑和阿尔弗雷德·缪塞不再同居。 
  缪塞于三月二十九日携一名意大利仆人赴巴黎。他带走了忧伤和快乐。他忧伤的是失去了一个情妇,一个他脱离她时又再度爱慕的情妇;他快乐的是自己表现不错,做出了重大牺牲,以高尚的行动与她分子。 
  乔治·桑把他一直送到梅斯特雷。充满母爱地深情吻别他之后,她一如平日精神危机发作之时,徒步旅行,以消耗烧灸她自己过多的精力。然后,她回到威尼斯,与帕吉洛在一套小寓室里安顿下来。 
  乔治:桑在威尼斯的隐居所住了五个月。她在此写完了《雅克》。她将这部长篇小说寄给了缪塞,上面有一句用铅笔写的冷漠的题辞:〃乔治献给阿尔弗雷德〃。她还在威尼斯写了《旅人书简》的头一部分,并为写意大利的中篇小说做了些笔记。 
  巴尔扎克不喜欢《雅克》。他认为这本书〃空洞,虚假〃。 
  巴尔扎克是这样评论《雅克》的:〃杜德望夫人的最近一部小说是劝丈夫们——因为他们妨碍妻子——自杀,以便让妻子自由……一个天真少女新婚后六个月便离开了一个'高傲'的男人,一个有声望的、热情的、爱她的男人,转而跟了一个轻浮的年轻人,一个花花公子,没有任何生理的或精神的原因。其次,里面有一种对骡子的爱,对不育者的爱,像在《莱莉亚》中的一样。这在一个既当了母亲,又以德国人的方式本能地占有足够爱情的女人身上,真是古怪的东西……〃 
  乔治·桑在闲暇的时候便以惯常的热情,做针线活或编织。她亲手为她英俊的意大利人装饰了整间房子:窗帘、椅子、沙发。她要建立一个非法同居的家庭。 
  佩德罗·帕吉洛是个非常钟情的人,因此有点为难。他的那些威尼斯的情妇力图再获得他,其中有一个在一场由吃醋引起的争吵中,撕破了他漂亮的衣服。可是帕吉洛爱他的法国情妇。 
  由于帕吉洛一整天在外照料病人,便给乔治·桑留下了八小时安静的工作时间。对于这场爱情,这是持久的保证。 
  由于太穷,买不起花,帕吉洛便黎明即起,去郊外采摘鲜花送给乔治·桑。 
  这是幸福吗?是一种已经枯燥乏味的幸福。 
  乔治·桑和缪塞立刻就惋惜那不幸的时光。在她与阿尔弗雷德分手后,她给他写信道:〃往后谁照料你?往后谁照料我?谁会需要我?我又愿意照顾谁?……再见,我的小鸟!永远爱你可怜的老乔治吧。帕吉洛那方面,我也不告诉你什么,除了他几乎和我一样为你伤心……〃 
  至于缪塞,他一旦远离这个好责骂的女人,便又怀念起这个女友。〃我仍然一往深情地爱你。〃他写道。他一心思念不在身边的女人,并真诚地表现出宽宏大度,祝愿她与帕吉洛一起愉快。〃真是个正直的年轻人!告诉他我多么爱他。一想到他,我就忍不住流泪……〃 
  乔治·桑哭了:〃我跪着求你,别再酗酒,别再寻花间柳!为时太早……只到本性来急切地要求、万不得已时才去享乐,不过别把它当作除烦消愁的药……〃 
  他们两人仍互相忠诚于对方。小缪塞受乔治·桑的委托,在巴黎办了成百上千次事情:买手套、鞋、香精。为了买这些货物,他从布洛兹那儿支钱。而且,他去亨利第四中学看望她的儿子莫里斯。 
  阿尔弗雷德继续哀声叹气,悉心养护自己的伤口。他去马拉盖滨河街,看到一个茶碟里有乔治·桑留下的一支烟卷,不由得抽泣起来:〃决不能恨我;我是做我可能做的事……想想吧,眼下,我身上既不可能再有怒火,也不可能再生愤慨;我想念的不是情妇,而是我的乔治·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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