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雅琴姣好的面容此刻憔悴扭曲,“不是我,你看,如果是我,我怎么会傻得走近那里把自己弄成这样” 关雅琴的脸上和手上都还留有当时爆炸残余伤到的伤口。
关鹏山静静地坐在那里,眼底闪过冷锋,似乎压根不在意关雅琴口中的喃喃自语: “可是现在警察抓到的人供认了你是这次爆炸案的主谋,并且不止这件事情,警察已经查到你在'关盛'城南房产项目那里动的手脚了”
关雅琴猛得睁大了眼睛,呆滞地瞪着他。
“就是刚才,警局接到了匿名录像带,是你手下的人去设计部的电脑篡改数据的监控录影。现在上头政府已经是知道了,弄不好整个工程明天就得全面停工”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死的人是你” 关鹏山抬眸紧盯着关雅琴,鹰目不掩戾气。
关雅琴惊骇,头不禁低垂了下来,“我没有办法,那次输的太多裴晋的公司又因为炒期货也亏了一大笔,裴家根本不愿意帮忙原本以为您会把公司都交给我所以我必须救我自己爸爸,救救我,我是你亲生女儿啊”
“现在人已经死了,必须有人为这起事件负责,你的顶包案不久也要开庭了,小媛我会照顾的,你不用担心。” 刺亮的灯光下,关鹏山鬓角已经花白,眼角的皱纹和法令纹也加深了不少,面容冷酷严肃,明显的更为苍老。
关雅琴一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发了疯似想要冲到关鹏山面前,被身后的女警飞快地压住。那刻,盯着关鹏山离去的背影,她想嘶吼,但是想到自己的女儿,她只能咬牙切齿,泪水一滴滴地往下掉。
门被轻轻合上。
女警松开了手,关雅琴缓缓下蹲,大声哭着,声嘶力竭,在空旷的审讯间回荡。
。。
走廊的那一头,一道窈窕纤长的身影出站在廊间打着电话。简单的米色运动家居套装,乌黑的长发干净地扎在脑后,小脸清淡柔和。
“要是还有需要,我们会联系关小姐,今天抱歉了。”
关遂心冲跟在身旁的女警点头,“好,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先告辞了。”
事情发展得很奇怪,原先以为这次事件针对的人会是自己,没想到有人主动把证据送向了警局,对方针对的直接是'关盛'但是那些证据又指明是关雅琴做的,她到底入了谁的套,还是谁正好抓住了这次的死点。
可是偏偏薛念死了,连带着钟鸣,太过蹊跷。
死了,薛念,年雪?真的死了?
她的脑中迅速闪过那个恐怖男人的脸,难道真的是因为他已经发现了薛念的真实身份?可如此明目张胆地杀人,是什么样强大的后台在背后支撑着他。
“遂心?”
“大哥大嫂” 关遂心转过身就看见了对面的夫妻,她没想到会在警局又一次遇到秦靖尧,这次还有朴欣。
“哎,我听说了,节哀啊这次听说是人为的” 朴欣关切地走了上来,握住遂心的手,试图安慰她。
“那你们”
“我们比较倒霉,新买的游艇正好在旁边了不过这个倒是无所谓了,保险公司会赔偿的,就是定制了将近一年呢,本来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礼物,这下全泡汤了” 朴欣一脸惋惜,“没想到会有人这么明目张胆在桐城搞爆炸案,啧啧”
“啊” 关遂心一下子突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只能抿着嘴歉意地看着朴欣。
“还有啊,你们小夫妻啊,怎么回事其实老六性格没那么可怕的,不过有时候女方呢,也得示弱一下嘛,给他大男人点台阶下,夫妻之间冷战一周就最多了,你们这下子搞大了啊,这两天回家来看看吧,爸妈都挺想你的。”
“嗯,我知道。我还得回公司处理事情,那我先走了。” 因为不太想谈起秦靖扬,遂心朝他们露出一个清浅的笑,便先转身离开了。
“看来还是心里有便扭啊,刚才提到小六她脸色都变了。不过老公,你有没有觉得遂心看起来有点不一样了,像是” 朴欣望着关遂心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感觉像是”
☆、第80章 最终回(一)
一周后
“最近身体还好么?”
关遂心没什么表情;端了壶茶;向前倾身了些许,为季漠北添了点茶水。
“还好;不用上班;轻松很多。” 她眼眸微微垂下,盯着浅褐色的茶水徐徐落入瓷白的杯中,眼眸里波澜无痕,“倒是你;怎么又来我这个小茶馆,不该去好好管理你的新公司么?”
季漠北望了一圈顾客寥寥的茶馆笑了下;“我怕连我都不光顾;你这边都没客人了。'关盛'那边”
“跟外界报道的差不多,城南房产项目被政府勒令叫停,海外财团的突然撤资,银行的贷款那边出了问题,其他项目应该也没法继续了之前的财务也被抓了回来,证监会开始调查几年前作假的账目以及据传,游艇爆炸案似乎又有新的证人出现媒体还在不断曝光新的消息每天新故事不断,关家应该很难翻身了” 关遂心给自己倒了点温热的牛奶,淡淡地叙述着,像是在讲一件与她并不相关的事情。
“王夫人那边的病情恰巧前几天传出那多洛克公司那边”
“上天大概还真有报应那么一说吧” 她慢慢坐下,往腿上盖了块薄毯,喝了口牛奶,继续说道,“不过我想,应该有其他人更想把这个消息放在适当的时候放出来。美国多洛克的公司的那些最新排污技术报告和认证原本就是无效的,之前'关盛'从美国那边拿到的报告也是假的。所以王沥如果现在想力挽狂澜还是有很大机会的,毕竟是'关盛'是幕后投钱最多的,'王氏'损失的只是名誉和小钱而已,可以抓住这次事件将王微澜逼下台至于媒体那边,白靳衍应该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所以一天只会比一天有更多的坏“消息”直到那个人穷途末路为止”
“你其实一直都知道是不是?那你和小舅是你们之前的不和只是为了做戏?” 季漠北突然有些看不懂她。
“我只是照着关鹏山的期望去做了他觉得我应该去做的事情,无论我知道什么,还是出于什么目的。而你小舅,他是一个商人,而且是一个极富有野心的商人即便这其中牵扯了十年前的事情,所有的这一切应当都在他的掌控中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
“你的那些股份”
“算了吧。没有意义了。”
关遂心缓缓闭上眼睛,声音也变得微弱,似乎很困倦,蜷缩在沙发里,不一会,又昏昏入睡,
她曾经以为血缘是无法抛弃的,纵然再恨,那种血液在身体中流淌的事实,便永远无法与那些人撇开关系。
关家在分崩离析,再也无人能阻止。
死的死,没有死的亦不再会有曾经身在浮华的生活。
她所想要去寻找的真相在突然之间变得很虚无。
她现在唯一的念想就是要保住她肚里的小家伙。
十年了,她即将重新拥有一个真正的亲人,与她血脉相连;那种每日剧增的喜悦与担忧,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是那么孤单。
季漠北平静地坐在对面,望着她的侧颜,长久地看着她。
夕阳一点点地沉没下去,雪白肌肤晶莹剔透,长睫毛都被镀上了一层金色,面容宁静淡雅。
时间渐渐流逝,直到桌前的茶冷掉,然后添的新茶又冷掉。
“遂心,关遂心,和我一起离开” 他轻声问了出来,即使他们曾经有过这样的对话,即使她已经给过他答案。
她的睫毛轻微地颤了一下,没有醒过来,浅粉的唇角却漾着点点的弧度,像是做了什么好梦,淡淡的幸福。
他终是不忍打扰她的美梦,从西装内侧的口袋里掏出两张票,放在桌上,轻轻起身离开。
一滴泪,从她的左眼角蓦得下滑,无声无息。
。
这星期,大概是关鹏山几十年顺风顺水人生以来最糟糕的日子。
赵刑峰人去楼空,像是空气一样再次蒸发,电话已是空号。
“黄泽呢!黄泽去哪里了,叫他过来!” 疾步走在无人的'关盛'大楼大厅,关鹏山很暴躁,使劲全力将电话砸到了地上,瞬间碎得七零八落。
跟在后面的助理和秘书助理战战兢兢地面面相觑,都不敢再上前,最后愣愣地看着老人走进了电梯。
VIP电梯快速向上到达顶楼,走出电梯,关鹏山不停地拿着拐杖敲打着视线中可以触及到的东西,发泄心中的怒气。
办公室的灯竟然亮着。
他一愣,立马气冲冲地踹开了门。
落地窗前的大班椅上坐着人,像是根本没被这巨大的踹门声所惊扰,没有一点动静。
关鹏山皱眉,站在门口。
半分钟后,椅子慢慢转了过来。
“夜景并不是太好,我想以后这里应该会被废弃。” 男人深邃的五官没什么表情,那双极具张力的丹凤眼缓缓移至前方。
“居然是你”
秦靖扬抬眼望了一下办公桌对面的关鹏山,老人气喘吁吁,脸色阴鸷,几乎能看到他因为极度生气而引起的脸上肌肉颤动。
“真的是你” 在查出年雪之后,也查到了他们曾经的关系,只是一直在犹豫,还为此派人盯着他,没想到真的是!
“你太过贪心,原本是王微澜承担的大部分资金,因为多洛克公司的加入,你不惜拿股份抵押向裴老爷子借钱现在,裴老爷子要的是钱,我恰巧要的是'关盛'的股份,正好解了他的小难。你也该感谢我,还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 秦靖扬双手交握,微垂的睫毛在眼底投下浓浓的一层,看不清表情。
“你让遂心去谈下了多洛克的技术,然后设局让我投钱进去所以那些技术的认证和报告都是假的,是你一早都安排好的” 关鹏山抬头死命地瞪着秦靖扬,额上的青筋都显了出来,咬牙切齿。
“这个工程是你儿子关奇坚太贪,也亏得他,才让我有了这个机会结果你更贪,现在成那样,也许是天意吧”
“天意?!秦靖扬,你为了得到'关盛'可是下了一番功夫啊”
关鹏山握紧了拳头,关节咯吱作响,他忽然快步向前,将茶几上的烟灰缸朝着秦靖扬砸了过去,被他稍稍一侧身挡住了。
秦靖扬站了起来,慢慢走向关鹏山,无形的压迫感扑面而来。
老人暴怒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下来,变了脸色,反而倒退了两步,“你以为你以为光凭你拿了那点股份就能扳倒我?”
“这些应该是够了,十年前的案子你们有本事压下来,我们也有本事再把它翻出来。” 他轻轻点了点桌上的一个牛皮纸袋。
“这些你从哪里拿到的怎么可能” 关鹏山身上一阵阵地发冷,脸上一阵阵地发白,他惊恐地翻着那些文件,突然脸色煞白,手上不停地翻着,半晌都无法再说出一个字,最后他紧紧地抓住桌子边缘,手背上青筋狰狞。
“那个案子近期内就会重审,如果没有猜错,白家那边的证据会更多以及,年家。” 秦靖扬慢慢走向门口。
“呵呵呵呵,年雪她你们果然是一伙的,当真都是我的好女婿哈哈哈哈真是我的好女儿,我养了她这么多年,给我带来两匹恶狼” 关鹏山苍老的笑声在偌大奢华的办公室回荡,他的眼中冰冷阴森,蓦得抿紧了嘴唇,面部线条生硬无比。
“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宽待了,你享受了大半辈子的富贵,到现在的风烛残年你该受受苦了” 他停下脚步,侧转的身影在敞亮的光线里越发显得修长挺拔和冷漠。
关鹏山一怔,紧接着怒不可遏,“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跟我说话!” 说完,举起拐杖狠狠地敲向秦靖扬。
秦靖扬敏捷地向后退了几步,躲过了关鹏山那一拐杖。
结果关鹏山因为着力过猛,因为落空身体有些失重,整个人扑向了前方,跌下的途中又撞上了盆栽,头破血流。
秦靖扬盯着地上狼狈的老人几秒,慢慢蹲下,语气淡淡的,“十年前死于车祸的那个人叫顾靖远,秦家老三。这一刻我真的等了很久,久到我自己我忘记了那种心情。只是突然发现,你这种人,死不足惜没有意义。”
关鹏山瞳孔急缩,双眼通红,气息开始不稳,血液飞速冲进了脑颅,瞬间就在爆破的边缘,“你这么多年一直” 他只觉得一阵晕眩,心脏像是有千万钢针齐齐扎入,“遂心她她知道么?你们之前不是不和是为了要骗我年雪她”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困难地开口,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突然发现歪着的嘴巴竟然无法合拢,口水不受控制地流出。关鹏山很着急,想起身,可是连着几次想从地上站起来都没有成功。
“遂心如果没有你这个父亲,人生应该会更好一些。我会让她以后的人生都顺遂的您就不必再操这个心了。”
跌倒在地的老人绝望地低吼着,门被轻轻阖上,隔绝了一室的仇怨。
一周之后的董事局会议,毫无意外的,关鹏山下台,其余三个老董事有两个低价了抛售了手中的股份。宋家和白靳衍那边并没有举动。
'关盛'的大部分员工都处于人心惶惶中,这是个改朝换代的时刻,关家势力崩塌,一旦新人上台,公司势必面临大换血。可是无论上头是谁,他们也只是想知道他们的饭碗是否还在,还有就是,那个人能否将陷入困境的公司救起来。
会议室里,黑色西装,白色衬衣,包裹高大颀长的身躯,走路的姿势优雅,他走向那个位置,曾经属于关鹏山的。
她那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父亲,如今躺在病床上靠着呼吸器延续着他已经枯竭的生命。
这一切都过于顺利,也过于平静。
两个小时后,会议结束。
秦靖扬坐在那里,淡金色的阳光投射在他完美的侧脸上,正垂眸看着手中新拿到的数据,一如往日里的温和。
突然他的视线穿过人群,看向她。
视线相遇,关遂心亦是迎上,两人的瞳孔里似乎只有彼此的影子。
她回以浅笑,优雅地起座离开。
。
大堂里,关遂心走得很快,忽然一个踉跄。
秦靖扬追了上去,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腰,“就要当妈的人了,走路都不看,怎么原来越像孩子了。” 他的语气里有淡淡的愉悦与宠溺,手臂一收便将她抱入怀里。
关遂心有一刻的酸楚,迅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