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 你干吗呀?我又不是玛瑙红!
乙 大叶儿白也行!
甲 我的脸全白了,叫你给气的!
乙 还有北京的枣儿:璎珞枣、葫芦枣、大白枣、小莲蓬子儿、老虎眼大酸枣!我以个人的名义,把你们都吃了啵!(又逼近甲)
甲 (忙躲开)馋疯了,逮住什么吃什么!
乙 还有西瓜,多少种西瓜呀!
甲 多么会摔人的西瓜皮呀!又滑又脆,踩上就摔出老远去!
乙 还有南方来的香蕉!
甲 多么会摔人的香蕉皮呀!蔫乎乎的,软乎乎的,踩上就趴下!叫你没法儿防备!
乙 你是怎么回事呀?我一说冰棍儿,你就说冰棍儿纸!我一说西瓜、香蕉,你就说西瓜皮、香蕉皮!
甲 我是关心大家的安全,一块西瓜皮就可以摔坏一个人!人是最宝贵的,不该叫瓜皮给摔坏了!
乙 你这是说我乱扔瓜皮?
甲 你乱扔不乱扔,你自己知道!我可是看见过别人乱扔,自成流派,各具风格!
乙 你说说!
甲 扔果子皮,据不精密的统计,大约有三大派。
乙 第一派?
甲 第一派是“不论派”:不论时间,不论地点,不论是什么皮,不论离垃圾箱、果皮箱多么近,一概理直气壮,旁若无人,有皮就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乙 可不扔了就走呗,还能在那儿看着?第二派?
甲 “稳健派”。明知故犯,有点不好意思,左看右看,四顾无人,偷偷地、轻轻地撒手扔皮!
乙 第三派呢?
甲 “飞镖派”。在公共汽车、无轨电车里,把皮从窗口扔出去,看镖!皮也许飞到行人的脸上,也许打在行人的胸口上,都活该!挨了镖的想追,车已经跑出一里多地!请问,你属哪一派?
乙 我?哪一派也不属!我根本不吃果子!
甲 刚才你还说常吃果子,不大吃冰棍儿了。
乙 那,我吃是吃呀,可是专挑没有皮儿的吃!红瓤儿,黑子儿,没皮儿的大西瓜,我才吃!
甲 (比)这么大个儿,鲜红的瓤儿,黑亮黑亮的子儿,在瓜地里长着,不怕晒,不流汤儿,也碎不了?
乙 对!就是那一种!
甲 有那么一种吗?
乙 那!不是没皮儿的西瓜,是没皮儿的香蕉!香蕉生长在南方,天气很热,带着皮儿爱出汗,干脆就脱光了啵,一群群的小胖光眼子儿!
甲 没看见过!今年柿子丰收,物美价廉,可是柿子皮也摔了不少人!
乙 柿子?我更不吃了!
甲 营养价值高,价钱又便宜,柿子可是好东西!
乙 我吃了不舒服!
甲 哪儿不舒服?
乙 肚子!
甲 柿子是好东西,可也别吃太多了,容易犯胃!(按乙的肚子)这儿有点疼?
乙 不是!
甲 这儿不是肚子吗?
乙 我的腿肚子疼!
甲 这可透着新鲜!
乙 不但腿肚子,脚脖子也疼!
甲 这是什么病呢?
乙 不但脚脖子疼,右脚也变了方向!
甲 变了方向?
乙 啊!不直溜溜的朝前了,歪到一边儿去,有点象鸭子了!
甲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说具体一点,行不行?
乙 说起来话长:前些日子我在院子里吃了个柿子。刚吃完,也巧,有人叫门。老太太正收拾白菜,你大嫂子正添火,小弟弟正作家庭作业。我只好开门去吧!
甲 谁来了?
乙 送煤球的老李。老李往煤筐里倒煤,我就回来,往屋里走。忽然,地动了一下,我的鞋底儿上好象抹了黄油,砖上好象打了蜡。我心中暗说不好,想撤步拧腰,来个鹞子翻身。可是,说时迟,那时快,身不由己,失去平衡,呲——啪,连腿带人,一点没剩,全部都趴下了!
甲 那就快起来吧!
乙 起不来喽,腿差点断了!
甲 多么危险!
乙 我又气又疼,想大骂一顿,出出气!
甲 可骂谁呢?
乙 骂柿子皮!你个坏东西,干吗到嘴里是涩的,在地上是滑的?你不会在地上涩,到嘴里滑吗?
甲 这叫强词夺理!是谁扔的柿子皮呢?
乙 没法儿说!
甲 总得找他讲讲理去!您不好意思,我陪您去!咱们既不打架,也不拌嘴,只是劝告劝告,以后别再乱扔柿子皮!
乙 那也不必!
甲 您宽宏大量,很好!可是道理必须讲明白!走!
乙 上哪儿呀?你糊涂!我在院子里吃的柿子,能是我吃,别人扔皮吗?
甲 自作自受,还怪谁呢?
乙 我忍着疼,英雄气概地大吼一声!
甲 怎么吼的?
乙 快来救命呀!喝,老太太放下白菜,你大嫂子放下通条,小弟弟放下钢笔,全跑来了,七手八脚,连搬带抬,把我弄到屋里去了。
甲 赶快去请正骨科大夫吧?
乙 是呀!你大嫂子正要出去,老李同志倒完煤球,进来要钱。
你说够多么巧,老李不踩别的,单踩那块柿子皮,呲——啪!
甲 老李同志也趴下了?
乙 那还用说!可是,经过了一次磨擦,柿子皮的威力已经不那么大了,只把手擦破了一块。
甲 他没说什么呀?
乙 没说别的,只要求医疗费!
甲 给他吧,在你的院里出的事故!
乙 你大嫂会说话儿:(学女音)老李同志,可真对不起!小弟弟呀,不大懂事,乱扔柿子皮!
甲 把错儿推到小弟弟身上去了?
乙 (学女音)来吧,我给您上点红药水!明天要是还不好啊,我陪您上医院!咱们是老朋友,您还饶不过一个小孩子去吗?
甲 大嫂说话真甜甘!
乙 甜甘?这是暗中挖苦我哪!
甲 我也听出来了!
乙 上了红药水,拿着煤钱,老李没再说什么,就走啦。
甲 劳动人民,性格儿好!大嫂呢?
乙 她到对门,把王大夫请来了。
甲 好,对门就有大夫!
乙 赶明儿你也搬来吧,我们这里治病方便!
甲 谢谢好意,我希望老结结实实的,不闹病!
乙 王大夫是精通中西、内外两科,外带兽医。
甲 好!一定能治您的鸭子脚!
乙 王大夫在前,你大嫂在后,来到院中,大夫高声地问:怎么啦?老大!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呲——喝!
甲 怎么啦?
乙 王大夫滑了一下子,有功夫,没摔倒!
甲 也够危险的!
乙 王大夫进来,又问我,我说:我吃了个柿子。他又问:哪儿不舒服?我说:脚!大夫愣住了:你另请高明吧,吃柿子脚疼,是个邪病,我治不了!你大嫂子急了:王大夫别走!他是摔了个跟头,把脚脖子扭啦!
甲 这才对!对医生,得实话实说!
乙 大夫说:你怎么吃柿子会摔跟头呢?是练着跳高儿吃的,还是跑着百米吃的?
甲 是呀!
乙 我知道不说不行,这才说出那块不得人心的、到嘴里涩的、在地上滑的、先滑倒我的、后滑倒老李的,又差点儿摔倒大夫的柿子皮!
甲 瞧这一大串儿“的”!
乙 大夫说:原来如此,这就好办了!说完,他敲了敲我的全身:还好,身上还全响!
甲 不容易!
乙 大夫又细细地摸了我所有的骨头节儿,说:还好,没骨头!
甲 骨头都哪儿去了?掉在院子里吗?赶快捡去吧!
乙 不是!大夫说我没有碎了的骨头!
甲 万幸!
乙 大夫检查完了,说:来,我来抽你的筋!
甲 喝!好厉害!
乙 不是!抻抻你的筋!
甲 这还差不多!舒筋活血!
乙 抻了半天,大夫说:我可要扳你的脚啦,别紧张,不会很疼!
甲 大夫的手法儿高!
乙 大夫前腿弓,后腿绷,拉开了架式,一使劲,呲——咕咚!
甲 怎么啦?
乙 大夫趴下拉!
甲 怎么趴下了呢?
乙 大夫立起来,抬腿,亮鞋底儿,一瞧,那块柿子皮在鞋底上粘着呢!
甲 嘿!
乙 我怕大夫生气,直央告他:大夫!大夫!柿子皮是我扔的,我可没叫它跟着您,到屋里来!大夫没生气,照旧给我扳脚。
甲 大夫都有热心肠儿!
乙 把脚扳正了,大夫好好地表扬了我一顿!
甲 教训了一顿!
乙 我接受了教训,一边养腿,一边总结了这次的经验。
甲 怎么总结的?
乙 西瓜皮、香焦皮、柿子皮、果子皮,都别扔在院子里!
甲 对!
乙 要扔,就扔到街上去!
甲 扔到街上去?
乙 是呀!好专摔别人,不摔自己!
甲 你可真有出息!
载一九六二年《曲艺》第六期
双反
甲 您好?二哥!听说您有点保守?
乙 您好?听说您有点浪费?
甲 我冤枉!
乙 我也冤枉!
甲 哥儿俩拉拉手!
乙 对!都冤枉!
甲 比方说,您星期天要是看我去,正赶上我们吃炸酱面,我能说:添双筷子,一块儿吃吧?不能!绝对不能!那丢人!我总得请您下个小馆儿,哥儿俩喝四两!不是吗?
乙 谢谢您!咱们马上就走吧?
甲 上哪儿?
乙 饭馆儿!
甲 哎哟!您不保守啊!
乙 要不怎么我冤枉呢!
甲 我刚才是打个比方,今天不巧,正赶上下半月,不行!
乙 下半月怎么不行?
甲 钱都在上半月花光了嘛!
乙 那么,下半月孩子饿了怎么办呢?
甲 那好办,他们一嚷饿,我就说:喝点凉水!
乙 那行吗?
甲 不够,再吸点新鲜空气!
乙 小孩儿们同意吗?
甲 那!上半月一买糖葫芦就买十斤,是谁吃了?新袜子,新鞋,新汗衫,是谁穿着呢?
乙 对呀!
甲 他们一提意见,我就叫进废品公司的人来。(摹仿吆喝)
收买废品:旧衣服,烂棉花,报纸,书本儿……
乙 干吗?
甲 小二,脱皮鞋!小三儿脱汗衫!卖!
乙 对!不喝凉水就光脚丫儿,不吸新鲜空气就光脊梁!
甲 光着点健康!无论怎么说,家里的事总容易办,机关的事就更不简单了。您就说,我拿几张信纸上厕所都不行!
乙 大概是不行!
甲 我有痔疮,还不得照顾点?这还是小事,我一买东西就受批评!
乙 怎么?
甲 不是说我买的贵,就是说我买多了!
乙 真难!
甲 我买的贵,东西好嘛!能够不贵?为国家办事,能够不认真吗?
乙 咱们办事老想着国家!
甲 这是知心话!给家里买桌椅,榆木的槐木的也将就了;给国家机关买,那行吗?
乙 非红木、楠木的不可!
甲 您圣明!给家里买沙发,有一套也许行了;给国家机关买,不买三十套,四十套的行吗?
乙 凭您的机关里,六十套刚刚象个样儿,不是吗?
甲 越说,咱们哥儿俩越投缘!可是,让我伤心哪!
乙 怎么?
甲 他们给我贴了大字报!
乙 贴几张也没关系!
甲 几张?五百多张!
乙 那么多张?
甲 啊!看着头晕!说我别的还好,偏偏叫我败国子!
乙 败家子!
甲 不是,是败国子!这谁受得了!
乙 我的委屈也不比您的少!
甲 也给您贴了大字报?总不会有那么多张吧?
乙 没有?两千多张,张张有我!我连东南西北全不认识了!
甲 都说您什么来着?
乙 主要地管我叫绊脚石!
甲 什么绊脚石呀?
乙 社会主义的绊脚石!说我顽固透顶,永远不看新事儿!我平日总以为自己是磨刀石呀,怎么成了绊脚石呢?
甲 冤枉!
乙 我忠心耿耿,每件事都先找根据,以前办过的咱办,以前没办过的,不办!
甲 对呀!办事应当稳,不该冒进!
乙 办事我得先定计划。
甲 当然!
乙 一个计划我得定半年八个月,他们说我故意磨洋工!
甲 欲速则不达,胖子不是一口吃的,他们急什么呀?
乙 是呀!还有奇怪事儿呢。您就说,水管子坏了,也贴大字报。好,修吧!我正定计划,找人估价。您猜怎么着?
甲 怎么着?
乙 估价的人还没来到,一瞧,修好啦!
甲 谁这么爱多管闲事呢?
乙 青年干部们!这是我的事,他们闲闲不好吗?破坏我的计划,不合办事手续,我还没签字盖章,水管子修好啦,这怎么交待呀?
甲 简直没法说!
乙 我是绊脚石?这是谁绊谁的脚呢?下了班不说休息休息,越俎代庖修水管子,这是无组织无纪律呀!
甲 得啦,别伤心啦,哥儿俩喝四两去!
乙 您不是下半月没有钱吗?
甲 你怎么这么保守呀,我没钱,你不会请我吗?载一九五八年《曲艺》第五期
说明白话
甲 你念过我的诗了没有?
乙 念过了。
甲 怎么样?还好吧?
乙 啊……很好!很好!
甲 好在哪里?
乙 好在……不大懂!
甲 不大懂?
乙 啊!我们一家老少全念过了,全不懂,可也全说诗很好!
甲 那为什么呢?
乙 说不懂,怕挨揍啊!
甲 说说,怎么不懂,哪儿不懂,我保证不揍你!
乙 真的呀?那我可要说啦!
甲 说吧,我是文明人,不揍人!
乙 您看,您说“我是养满湖的活鱼”,有这么一句没有?
甲 有!怎么不懂?
乙 也不是完全不懂,可是大家懂的不一样。
甲 怎么不一样?
乙 我说呀,您正作饲养员,养活着满湖的鱼。可是我的爱人,小秃子的妈说呀,您正要去养起鱼来,养满了湖。
甲 那都一样!
乙 那都不一样,我说的是您正在养鱼,小秃子他妈说,您还没养鱼呢。这不一样。
甲 小秃子怎么了解的呢?
乙 他不是小孩子吗?爱乱说话!他说:您有两个湖,一湖养着活鱼,一湖养着死鱼!
甲 胡说八道!
乙 您原谅他吧,小孩子不懂事!可是,您到底说的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