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火一(上):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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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一(上):革命-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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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菲雨却没有任何喜色,她只是在无人看见的时候,对着随手捡来的石头叹息。
  隔了几天的夜里,阿比塞尔就回来了。
  那夜他不断地要她,折磨得她有点狠。菲雨什么都没说,只是婉转承欢,以软玉温香的娇柔慰藉着他。
  结束之后,他只是枕在她胸口,两个人的心跳一起从激烈慢慢回复平静:整个夜里他一直盯着蚊帐顶端,双眸深沉微红。
  那是菲雨见过阿比塞尔最接近流泪的时刻。
  隔天早上他就离开了。
  再不久,捷报传来,那个让他们万分头痛的敌人,中了阿比塞尔安排的伏击,在史瓦哥城外三十公里处殉难。
  整座总部敲锣打鼓,欢呼声响彻云霄——英明勇武的阿比塞尔再度证明他的不败神话!他们的阿比塞尔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
  菲雨离开欢悦起舞的群众,独自回到房里。
  她紧抱着有阿比塞尔味道的枕头,躺在床上默默流泪。
  唉,明明说自己不爱哭的,遇见他之后,她却多了好多流泪的时候。
  多希望这一刻能陪伴在他的身旁啊!这场战争剥夺掉他太多太多。前半生他失去了父母、家庭,和所信仰的一切,后半生他必须亲手将好友置于死地。
  但是现实不容许每个人的欢笑苦恼伤心失落延续得太久。
  还有那么多的事情必须做。
  随着战事越演越烈,涌入红十字会收容所的难民越来越多。
  从西海口中,她知道几位高阶将领曾为这件事起过争执。有人主张那些难民里面一定混有政府军的奸细,而收容所位于东漠与中部交界之处,等于是革命军的心脏地带,这样敞开门户的让难民进来,实在太危险了。
  “所以呢?你们打算和政府军一样,看见难民一律乱枪打死?或是先把每个人抓起来拷问,确定没有可疑的人才放他们离开?”阿比塞尔冷寒地道。
  每个人和他凌厉的眼神对上,纷纷低下头,只有从头到尾和他立场一致的洛提盘手不动。
  最后,他以一句话堵住每个人的嘴。
  “我们革命的目的,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占上风之后,变成和我们的敌人一样的人。”最后,事情取得折衷的处理。
  阿比塞尔同意联合国派遣一支小型的维和部队,从以色列边界进入,驻守在难民收容所里,保护相关工作人员的安全。条件是,他们必须同意不插手勒里西斯的内战,同时维持收容所的正常运作——最后面那条但书,就表示维和部队不能坐视难民营中发生颠覆行为。
  联合国和革命军的关系本来就比政府军好,这个烫手山芋交给他们,大家都没有异议。
  可是后来伤员实在太多,红十字会和医疗团的那些人手忙不过来,他们总部也派出人去支持。“雅丽丝,大家要到哪里去?”这天早上天刚破晓,菲雨就看见好几名女眷跳上一部军用卡车,每个人手上都提了一些药物和日用品。
  “红十字会那里来了一批新的伤员,人手不够,洛提说如果我们人手充裕的话,可以过去帮帮忙。”雅丽丝道。
  “我也一起去!”她连忙套上遮阳衫和帽子。
  “你最近都在照顾那些小家伙,连觉都没睡好,你有精神吗?”雅丽丝露出忧虑的神色。
  “我看还是让芋丽她们去好了,她们以前帮忙照顾过伤兵,知道该怎么做。”
  “我没事!我们小组以前常常开拔到荒郊野外,为了以防万一,教授要求每个人都要上几个小时的护理课,所以我也帮得上忙的。”她戴好自己的宽边帽,匆匆跟着其它女人跳上卡车。
  “嗳,那让西海跟你一起去。”雅丽丝连忙回头唤来儿子。“西海!”
  “俺来也!”少年利落的一个箭步跳上去。
  “凡事小心,你要仔细看着菲雨,不要让她发生什么意外。”雅丽丝叮嘱儿子。
  不然她可无法向阿比塞尔交代。
  “没问题,交给我就好!”少年拍拍胸脯,豪气干云地保证。
  所谓的收容所,其实只是在酷热的砾漠中央搭起几排大帐篷而已。每条棚架底下都挤满难民,如果全连起来,只怕超过五公里长。
  几个全罩式的帐篷充当看诊间和手术室,现场唯一的实体建筑是五百公尺外一间废弃的砖土屋,用来储放一些禁不得晒的医疗物资。整体环境之克难,却是方圆几十公里内唯一的一处医疗救济站。
  从总部去的人完全没有时间熟悉环境。一到现场,立刻投入堆积如山的工作。
  连本来只是来当跟班的西海,都要在病床不足的时候,一个人举着四、五个点滴瓶、充当点滴架。
  菲雨一到不久,立刻被塞入小孩子军团里面。
  这里的孤儿苦童比总部更多,因为卫生环境不理想,派驻的医疗团担心会有传染病,所以要她替每个小朋友打预防针。
  “乖哦,不哭不哭一下子就好了,乖乖嗯,好了,不痛哦!”她把一个哭得声嘶力竭的四岁小娃娃送回她妈妈怀里,看向下一个,“来,换你了。”一开始拿着针筒的手还有点抖。她这辈子连看见针头都怕,遑论替别人打针!但是在这种时候,任何人都必须是现成的护士。
  一名护理人员将她拉到一个篷子里,用最短的时间告诉她打针的技巧,然后就把一大堆塑料针筒和药剂扔给她,自己匆匆去支持手术室了。
  菲雨一连串起码扎了上百条小手臂。算算从上午十点抵达,直到下午两点半,中间都没有时间停下来吃点东西。
  肚子饿得咕噜叫,她扬眸一探,正在隔壁发放物资的西海也正好看过来。
  两人一对上,他明亮的黑眼睛弯了一下,满脸的警戒之色才稍稍降低。
  这半大不小的毛小孩,真的很认真把保护她当成他的责任呢!菲雨心中有点感动。
  “咯,快吃吧。”她去领了两人份的矿泉水和面包,送到毛小子面前来。
  西海毛手毛脚就要抓来,她突然把手举高,“差点忘了,去洗手。手上不知道有多少细菌!”西海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到后面去找水并。
  她找了个凉爽的角落坐下来,把水转开,大口大口灌了起来。
  实在是饿过头了,胃里虽然空空如也,却一点食欲也没有。可是她知道自己一定得吃东西才行,接下来只会更累,如果体力不够倒了下来,到时候反而给人家添麻烦。
  “好了,两只手都清洁溜溜,你看!”一双骨节分明的浅褐色手掌垂到她眼前来。
  “有没有用肥皂刷过指甲缝?”
  “有!”她才把两个面包和一罐矿泉水递给他。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没有没胃口的问题,接过干硬的面包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再帮我吃一个。”她把自己还没拆封的第二个面包递给他。
  “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你自己吃。”他咬着面包含含糊糊地道。
  “我的食量没那么大,你吃吧。”发育中的男孩子最禁不得饿。
  西海也不跟她争,开开心心地把面包吃光光。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菲雨突然发现远方天际翻滚着一阵黄沙。
  “那是什么?沙尘暴吗?”她顶顶西海,西海皱着眉道:“看起来不像,沙尘暴不会只有那一小片而已。”两人又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那是一驾车队快速朝他们驶过来。
  “又有人送难民过来了吗?”她好奇说。
  西海俊秀的眉头越皱越深,“你在这里等一下,我马上回来。”他跳起来,往联合国驻军的帐篷冲过去。
  不一会儿,一名上尉和他一起走出来,另一名守军大步走向红十字会的行政区。
  再过一会儿,红十字会也有个负责人走出来,几个大人碰了头快速地交头接耳。
  那队车行越来越清楚,看起来好像是几部军用吉普车,可是黄沙滚滚,车身上的标志看不太清楚。
  “来!”西海突然跑回来,脸色凝重地拉起她往外走。
  “发生了什么事?”菲雨被他拉了好几步。
  “那些车队不是维和部队的人,红十字会也没有收到今天下午会有难民送来的消息。我们除了黎明出来的这一趟车之外,也没有安排第二趟过来。”他的神情开始透露出紧张。
  “那我们要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西海烦躁地爬爬头发。
  “我们先到卡车上等,如果情况不对劲我们就赶快跑!”等情况不对劲再走已经来不及了。菲雨随即想到,他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大孩子,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定很手足无措。
  “好,你去把跟我们一起来的人全集合起来,我过去守军那里问问看。”菲雨安抚他道。
  “等一下,你不要去!那里很危险!你不要去!”西海叫着追上来。
  维和部队的守兵已经就定位,那名上尉站在原地等车队抵达之后,表明来意。
  越来越多人注意到车子的到来,有的难民已经迎了出来,以为是有人送更多的援助物资过来了。
  车行越来越清晰,车内的人终于可以看清楚了。五辆吉普车上约二十几个军人,后面还跟着一辆空空的军用卡车,每个人身上都穿着迷彩军服,可是没有明显的军微识别。
  当第一辆吉普车终于停在驻军前面,那名上尉走了过去,拍拍驾驶座的车门。
  变故发生得如此突然!
  砰!
  一声剧烈的枪声震破酷烈的午后。那名上尉应声而倒,然后“锵锵锵锵”的扫射划开了天与地!
  “啊——”
  “救命啊——”锵锵锵锵锵锵——双方开始激烈的交火。
  “蹲下!”西海飞快扑上来抱住菲雨。菲雨大叫一声,一颗子弹正好扫过他们旁边,两个人抱着头迅速冲向最近的一处沙包掩体。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是谁?为什么向我们开火?”她在震天价响的枪炮声里大吼。
  “他们是政府军的流匪!”西海脸色苍白,及时低头,闪开一颗子弹击中沙包后爆开的灰土。
  “什么匪?”四周实在太吵了,她大声问道。
  “流匪!有些政府军的部队打输之后不敢回去,就四处逃窜变成流匪!”西海凑近她的耳旁大叫:“他们一定是没有东西吃了,才想来抢难民营!你看他们开来的那辆空卡车!”菲雨满心着急。维和部队只是一个象征性的驻守,人数并不多,而红十字会这些组织更没有太多火力。她冒险探头看出去,所有难民全乱成一团,可是四周只有几处驻军堆起来的沙包,能躲的地方根本不多,转瞬间被射杀了一大遍。
  看着满地尸体,菲雨胸口抽紧。“他们怎么敢攻击联合国的军队和红十字会,他们不怕国际制裁吗?”
  “军政府都快垮台了,谁还管什么国际制裁!”西海喊回去。“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想办法弄一点武器过来。”
  “别去!”她死死地抓住他。
  嗟健嗟缝健——砰砰砰——驻军和流匪双方各有死伤。菲雨环顾一圈,那间储藏室!
  储藏室是砖土墙,而且位于比较后面的地方,枪火一时还波及不到,比较安全。
  “跟我来!”她跑向下一道沙包堆成的掩体,西海只好跟上去。两人在重重战火中穿梭前进,总算跑到储藏室后方。
  躲在土墙后,两人气喘吁吁,前面的枪战和杀戮还在继续。
  菲雨眼一转,突然发现充当手术室的帐篷后面躲着七八个小孩,不远前的地上倒着一个双眼微睁的女人,鲜血从她的后脑慢慢流出来。
  那一定是带着小朋友正在吃饭的保母!菲雨心头一酸。那顶帐篷一点防卫力都没有,几颗子弹就穿透了。
  “不要去,太危险了!”西海发现她要做什么,紧张地扣住她。
  “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她排开西海的手。四处张望,主要交战区仍然在前方,她迅速冲向帐篷后头。
  “呜呜”几个年纪不足十岁的,吓得哭了出来,可是求生本能让他们不敢哭得太大声。而年纪大一点的也不过十二三岁而已,满脸呆滞地躲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嘘,不要哭。小朋友乖,跟我过来。”菲雨突然在他们身后冒了出来,几个小小孩哇地扑进她怀里大哭。“乖乖,不要怕,现在不能哭喔,如果哭出来,被坏人听到了,他们会过来把我们全部都杀掉,知不知道?”哭声立刻吞了回去,每个人抖着嘴唇,脸上挂着泪痕,却是不敢再发出声音了。菲雨对那端的西海打个手势,他紧张得拚命招手,要她快回来,“好,大家排成一排,一次一个朝那个大哥哥跑过去!记得哦,千万不要发出声音,不然坏人听到就糟了。”战火下的孩子特别早熟,几个小孩子听了,全吸吸鼻子点头。
  八个小鬼连同菲雨安全跑回储藏室后面后,菲雨迅速观察情势。躲在这里也只是一时的,那群土匪要找的东西正好就在这里。只是再过去就是整片空旷的砾漠,也没有地方可以逃,行踪被发现的话,一把步枪就可以把他们全扫倒在地。
  右前方约五百公尺有一座光秃秃的土丘。流匪是来抢东西的,一定不愿意逗留太久增加危险。如果他们能够跑到那座土丘藏起来,或许能有一线生机。
  可是这五百公尺,在此时却像大峡谷一样。
  她必须弄到一辆车!
  红十字会的吉普车停在前面五十公尺处,可是有两个流匪挡在她的去路上。
  菲雨迅速观察一下环境,这间砖土屋看起来还很坚固,可是屋顶是用木头搭成的,钉子已绣得零零落落,红十字会的人为了防止屋顶被吹走,捡了十几颗大石压在上面。那些花岗岩的硬度可不容小观。
  土屋侧身有一个小棚架延伸出来,底下堆了柴火。
  她心中一动,对西海说:“跟我来。”她让西海悄悄爬上屋顶,把所有石头都集中起来,然后轻手轻脚地堆在那个棚架上头。
  堆好之后,棚架“吱!嘎——”两声,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地把棚架的其中一根支柱拆下来,心里不断祈祷:求求你,一定要撑住,一定要撑住棚架轻轻晃了一下,不过总算撑住了。现在棚架只剩下一根木柱支撑着整片屋顶和上面沉重的花岗岩。
  “菲雨,你在做什么?”西海压低声音叫她。
  她定了定神,把西海拉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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