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看到那些装满武器的抽屉就赶快关上,脑子里稍稍有了“这是一个革命军住的地方”的实感。
他的书竟然有许多是法文的,原来阿比塞尔会读法文。其它英文书也大多是跟法律有关的书籍,难怪这个人会当上“刑堂长老”除了床和柜子以外,房间中央只有一张桌子和四张椅子,其它别无长物。
很简单,很利落,很有阿比塞尔的感觉。菲雨坐在床沿,微笑地看着整间小土室。
啊,真的好棒!她早就想住住这种传统的民居了。
床尾还有一扇小门,她打开一看——“啊!浴室!”差点流下泪来。
终于看到她最渴望的东西了。
她走进浴室里。半坪大小的空间,门一打开就是一个洗脸台和一面镜子,洗脸台上直接附着一个莲蓬头充当沐浴设备,更里面有一个蹲式的抽水马桶。虽然如此简陋,在这种天然的山洞里能埋下这些管路,她已经觉得不可思议到极点了。
一定要跟阿比塞尔讲,等他们革命结束之后,这间总部一定要开辟成博物馆,铁定可以赚到一大堆外汇。
她在洗脸台盛满水,先把头发和脸洗干净,再拿着莲蓬头冲好身体,最后到他的衣柜里拿出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
长长的衬衫垂到菲雨的膝盖上,她把袖口的地方折一折,直接当洋装穿。
终于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已经半夜三点了,阿比塞尔还没有回来。
他的体力简直是超人!他们两个今天走了一天的路,又几度在生死关头闯过来,她已经累到腰酸背痛,而他竟然还可以继续开好几个小时的会。
她钻进毛毯里,把帐子放下来,鼻端充盈着他好闻的男性体味。
脑子里胡思乱想了一阵,过一会儿便意识模糊了稍微再有点意识时,她知道阿比塞尔回来了。
帐子外有一些放轻的脚步声,翻动纸张的声音,手表解下的声音,衣物的宪章声水从排水孔流掉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睡意朦胧地瞄一眼腕上的夜光表,已经四点半了。
好困她知道自己应该起床招呼他一声,可是她实在累得爬不起来菲雨转个身,继续沉沉睡去。行军毯缠住她的双足。露出一双晶透莹白的玉腿。
过一会儿,帐子被人撩起,一阵清爽的香皂气味飘了进来。
阿比塞尔坐在床畔,静静盯着她满足的睡颜。
从来不知道看着一个女人睡觉的感觉是如此温馨。
“嗯”她更深地偎进枕头里,口齿缠绵地轻哝。
他躺进她身旁的空位,将娇娜的人儿揽进怀里,鼻子埋进她的颈间嗅闻她沉睡后的凝香。
心情很平静,仿佛一个劳顿了整天的丈夫,回到家里,看着妻子恬静的睡颜。
为什么才相识几日而已,拥着她而眠的感觉会如此自然?
菲雨在他怀里转身,小巧的鼻尖似松鼠般抽动了两下,似乎辨出了他的存在,她睡意朦胧地睁开眼。
阿比塞尔见她双眸依然水光迷离,心中怜惜,低头含住她的樱唇。
原本只是想浅尝即止,没想到一发不可收拾。
她就在这里,娇懒馨香地躺在他的床上,男性的征服欲无法克止地爆发。
菲雨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全身火热难当。
嗳,这样不行“塞尔”她身上的男人沉重喘息着,终于停下狂风暴雨的激吻,埋进她耳畔的枕头用力抑下满身情欲。
“这不是个好主意。”他抹了抹脸,终于坐起来,怕自己把持不住连忙松开她。被吻乱了的菲雨躺在枕间,双颊嫣然,水眸撩人,让他差点又控制不住。他赶快转开视线,用力吐纳几下,才收摄住心神。
菲雨拥着行军毯坐了起来。其实入睡前她是有些担心他回来会向她求欢的,虽然她对他很有好感,可骨子里还是保守的女人,和一个认识才几天的男人上床,感觉好好淫乱。
房间中央的地上已经铺好了一只睡袋。菲雨松了口气,幸好他很君子。“明天我有事得出门,你先留在这里等我,我会随时派人回来看看你需要什么。”阿比塞尔轻抚她的脸颊。
“你去忙你的,不要为我担心。”
“我会去个五六天左右。”顿一顿,他又说:“你若觉得闷,我可以派人带你四处逛逛,林子里有些地方很美。”
菲雨微微一笑。“光这座大山洞就有数不清的石头让我捡,怎么会觉得闷?”阿比塞尔喜爱她,所以不会怀疑她,不表示其它人也是如此。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身为一个外来者什么时候应该避嫌。
阿比塞尔轻轻叹息。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女人,教他怎么能不为之心折?
“我会很快回来。”
“嗯。”菲雨闭上眼,玉颊熨贴着他宽热的掌心。唉,她已经开始想念他了
“菲雨,来,跟我们说故事。”一大清早她踏出房间,忠实的听众群已经等在门外。
这事是有起源的。
阿比塞尔离去的那一天,她坐在房里想了一下自己该干什么?虽然四处乱逛不是很恰当,可是总不成就一直关在房里吧?
于是她梳洗完毕之后,主动出门想找点事情做,结果她一出门就看见前一天晚上的男孩已经等在那里。
“你还记得我吧?我叫西海,我来带你熟悉一下环境。”西海笑出一口亮亮的牙齿。
菲雨很喜欢这个伶俐的男孩。十四岁的西海已经长得跟她一样高了,而且眉目俊秀,口齿灵便,看得出来长大之后会对她们女性一族带来极大的杀伤力。
在他的介绍下,她知道这座总部住了一千零二十八个人。依照不同的军阶,高阶将领如阿比塞尔、洛提等,及其军眷住在房间数较少的第四层,一些中阶军官及其家眷住在第三层,其次是普通士官、士兵等等,分居第三和第二层。依此类推。
“那第一层呢?”她跟着西海回到一楼中庭。
“除了初阶士兵之外,一些战死将士的家眷和孤儿,住在第一层。”西海的神情看起来有些阴暗。
她愣了一下,随即默然。
他们在一楼闲逛时,菲雨逛到了一间很大的房间,小娃儿嘀哩咕噜笑闹、吵嘴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菲雨往敞开的门里一看,里头约有二十几个小孩,年龄从还在地上爬的小宝宝,到跟西海差不多大的少年都有。
他们就是那些孤儿了吧?
这间克难托儿所,只有四个成年妇女在里面,徒劳无功地想维持秩序,可是每个人光顾着那几个还在襁褓中的小婴儿已分身乏术,更无法兼管那几个年纪大的乖乖看书。
而且,就菲雨所知,这个国家也是男尊女卑,大部分的妇女都学识有限,她们能教给那几个大小孩什么呢?如果革命没有成功,他们将终身藏在这样的山洞里,无法出头。
关于这个国家的苦楚,一样一样地暴露在她的眼前,她只觉得无力,无法想象背负了这样庞大压力的阿比塞尔,以及许许多多像他一样的勇者又是怎么挺过来的。于是有了她这个“代课老师”跳出来讲故事的事。
第一天,菲雨只骗到几个五岁到八岁的小小孩理她。
她把自己的小军队带到中庭里,开始告诉他们火山的故事。为了实地让这群小兵丁了解火山的运作,她特地做了一个小小的火山模型。
总部里虽然许多资源缺乏,幸运的是,弹药和化学药品的藏量非常齐全,拿来做土制炸弹都绰绰有余一呃,这可能也是化学用品如此齐全的原因。
当她用纸板和一些化学药剂,成功地让一座模型火山喷发时,一群小鬼头看得眼睛都发直了。
连一直跟在她后头,担心她把整座山炸掉的守卫,看了都啧喷称奇。
第二天地除了原来的听众,又多了几名十一二岁的小鬼头加入。
这天她告诉大家什么是板块运动,同时信誓日一旦地以自己的生命和她爸爸最左边的那颗假牙发誓,山真的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石头堆成的,而是板块运动推啊挤啊挤出来的。然后又用向中央厨房借来的几块千层糕,向他们示范板块运动,并且在一不范完毕之后,很快乐地跟大家一起分掉。
第三天,那间托儿所里的大鬼小鬼全加入她的行列。
大抵上小孩子都有过爱捡石头的阶段。这群难搞的大小孩也不例外。于是她要每个人把自己收藏的石头拿出来,然后一一告诉他们每颗石头的名字。
这是石英。这是长石。这是角闪石。这是直辉石。然后每种石头都有一个相呼应的故事。
这天的课外活动是,每个人散开各自捡石头,检回来之后分成两组,互相猜对方的石头名字,答对最多的那一队赢。赢的队伍可以从所有的石头里面选他们最喜欢的带回去。
第四天,不只小朋友,连下了岗哨的卫兵、手边暂时无事的女眷们都来听她讲故事。这天她讲的不是石头的故事,而是她以前到世界各地做研究时所看见的奇闻异趣。当他们听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水果臭得跟大便一样,可是尝起来又甜又好吃,他们都觉得她乱盖。不过她听到好几个卫兵私下交换意见,怎样可以把那种叫“榴植”的东西弄回来尝尝看。
第五天,也就是今天。
今天她的心情特别好。阿比塞尔说他五六天就回来,虽然他说的只是个概数而已,可是她总期盼着那个英武不凡的男人会随时从外头走进来。
“菲雨讲故事!讲故事!讲那个一直把石头推到山顶上,石头又一直滚下来的故事!”
“好了,你们缠了朱小姐好几天了,也该让她休息一下了。”一个娇小圆润的女人拨开层层的孩子海,走到她的面前。
菲雨看过她几次,可是她每次总是来去匆匆,手里不是抱着一堆脏衣服就是拿着一大袋面粉,让她不好意思去打扰人家做事。
一群小朋友满脸失望地散开来。
“你好。”菲雨主动漾出一个微笑。
这女子看起来长了她几岁,接近三十左右,相貌并不十分美丽,却散发着一股朴实和善的气质。
“你好,我是洛提的妻子雅丽丝。这几天山洞里的女人都忙着赶制一些腌物,没人有空管那群孩子。多亏你的帮忙了。”
“原来洛提那小子结婚了!”她笑了出来,霎时对雅丽丝感觉亲近许多。“请不要客气,如果有什么我帮得上忙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
雅丽丝眼珠一转,在那群孩子当中瞄见一个缩头缩尾的身影,脸色一板。
“西海,过来!”
“妈”西海眼看逃不了,硬着头皮上前陪笑。
“你爸和阿比塞尔不是交代要你多陪陪菲雨?你倒好。自己溜出去玩,把菲雨丢出来当保母!”雅丽丝对儿子斥责。
菲雨顿时张口结舌。
“西、西海是洛提的儿子?”天哪!简直让人跌破眼镜!西海的相貌比父母出色许多,难得洛提那根歹竹竟然也能出好笋。
“可不是吗?每次他爸爸一出门,他就开始滑头起来。”雅丽丝瞪了宝贝儿子一眼。
她一拍脑袋。“我的天,洛提到底是几岁当的老爸?”
“我爸十八岁就娶了我妈,二十岁就生了我了。”西海笑嘻嘻地道。“妈,我不是偷懒,我是在捡石头‘从事研究工作’,很神圣的!”
雅丽丝又想数落儿子一顿,菲雨赶快开口。
“是真的,是我让他们去捡石头的。我本来就喜欢小孩子,大家在忙的厨房事我又帮不上忙,所以帮忙看看孩子也是应该的。”雅丽丝听她这么一说,才不再说什么。西海一看状况解除,连忙转身又溜了。
菲雨瞟到一票大小孩还站在中庭,眼巴巴地望着她,不禁好笑。雅丽丝是大头头之一的老婆,难怪他们不敢作怪。
“好了,你们再去捡更多石头吧,晚一点我们来复习石头的名字。我再给你们说薛西弗斯的故事。”一群小鬼头脸色一亮,“哗”一声快乐地解散!
“菲雨,你吃的喝的都还习惯吧?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雅丽丝和她一起走向后场的晒衣区。
“我一切都很好,谢谢。”顿了一顿,菲雨问道:“你知道阿比塞尔他们什么时候会回来吗?”雅丽丝一一收下杆子上数量庞大的军服,菲雨拿着衣物篮,亦步亦趣地跟在后头收。
“他们应该这两天就会回来了吧,我也不是很清楚。”菲雨听得出来她不是故意回避,而是真的不清楚。雅丽丝跟勒里西斯大多数的妇女一样,一切以丈夫为天,洛提很少会和妻子谈起跟公事有关的事。
“唉!”得不到确定答案,心里的思念更重。
“你和塞尔的感情很好吗?”雅丽丝看了她一眼,不禁悄声问道。
果然问八卦是天下人共通的兴趣。
“嗯还可以吧。”
“你不会怕他吗?”雅丽丝犹豫地问。
“为什么要怕他?”
“每个人都怕塞尔啊!”雅丽丝用很不解的语气说。
“为什么?”其实从踏入总部的那一晚起,她就见识到了阿比塞尔在此地的威严。
所有的军人看到他会敬礼,这并不奇怪,因为他是最高指挥官。但即使他只是从一般的平民身旁经过,他们也会自然而然停止交谈,等他走过去了才敢继续。每个人看他的眼神都是敬畏慎惧兼而有之。
奇怪,她从不觉得阿比塞尔可怕。
当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也被吓到过,但是当时怕的与其说是他,不如说是整个不明的情势。
现在仔细想想,她好像从来没有怕过他这个人。
“因为你是塞尔喜爱的女人,他当然不会让你觉得他可怕。”雅丽丝笑着说:“不然平时他是很严厉的,几乎不苟言笑。如果有人违反军纪,犯在洛提手上有时候还能获得一点通容,可是塞尔就完全不是了,一切公法公办,所以大家都很怕他。”
“那如果他办错了人怎么办?”菲雨笑道,脑子里想的是那个和她谈笑风生,把她压在身下的男人。
“塞尔从来没有办错过人!”雅丽丝用力说:
“本来我们反抗军都是东一团西一团的散沙,才会打了十几年仍然不成气候。自从塞尔加入之后,严格地整顿了军纪,甚至把一些只是想趁火打劫的匪徒一一赶出革命军里,我们才渐渐团结起来。后来依附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