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走到诸葛逸的旁边,她抱着琵琶俯身行了个礼,之后柔声说道:“小女不才,正是这里的头牌。”
他淡淡一扫:“叫什么名字?”
“灵绣,灵动的灵,锦绣的绣。”
名字毫无隐瞒,唯一缺漏的是,没有将姓氏坦白,看来,她已与那个家彻底决裂了。犹记得几个月前,眼前的这个温婉女子还是以引以为傲的家室在南璞玥面前自我介绍道:小女是都督的二女儿,名叫左灵绣
小女是都督的二女儿,名叫左灵绣,小女是这个声音像一个魔咒一样,一遍一遍的回荡在南璞玥的耳边,往事如烟,回首不堪。如今,物是人非,不知谁错谁对
此时,两人都已认出了对方,却谁也不曾对彼此先发一言,心里五味杂粮,好像你就是路人,我们从未见过面。
而这边自左灵绣的出现再到报完自己的闺名,从头到尾,诸葛逸都没有过多的动作和表情,更别说让人发现他眼睛里有一丝惊艳,显然他是别有用心,而至于是何居心,那就又要让有心人猜上一番了。
就在大家不明所以的时候,这时,他继续问道:“现在可还是清倌?”
话一问出口,顿时,左灵绣面露尴尬,低下头去,毕竟是一个女子,在这么多人面前被问及这种问题是很难回答的,犹豫片刻,终于缓缓点头回道:“然,小女未经人事。”
其实,短短几个月能坐上头牌位子,必定有些手腕,而事实也是如此。
自她步入这一行中,因自身有些姿色,加上和姐姐们学了一些讨男人欢心的手段,在此期间,被征服的公子哥和老爷们可谓是数不胜数,全部算下来,估计能从长乐坊的门槛排至城西边,而愿意抛千金来买她一夜的也不在少数,可是,即便有这么多的追慕着,她也没有一个能看入眼,因为心里有个结,有个始终放不下的人,即便知道希望渺茫,可她仍旧是放不下。
心里有座坟,葬着未亡人,也许,她就是最好的一个例子吧。
“好,那我问你,今晚你可愿意服侍于我?”说着眼神向一个方向一扫,没有看向她,而是瞥向站在一旁的南璞玥。
语言没有轻浮之意,简洁利落,只是话中带了几分试探,只是不知是在试探女子,还是站在旁边正一脸复杂的这尊冰山。
面对这般诱惑,左灵绣有些犹豫了,她很清楚眼前这人的身份,先不说他位高权重,就光看长相那也是不凡,更甭提他能文能武,智勇双全,家大业大等等这些优质条件了,恐怕随便拿出一样来,都足以让任何一个女子为之动心,倘若真能借此机会攀上他,将来即便做不成正室,但应该也能嫁入府中做个妾,想想也不错,怎么看都是个良选,她忍不住心里盘算着
“想好没有?”见她迟迟不回话,诸葛逸再次问道。
其实他心如明镜,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与哪个女子发生些什么的他,做的这些不过是为了将南璞玥逼走,当然,这样做,并非出自他本意,只是为了发泄这些天以来心里的压抑罢了,他承认自己不是心胸宽广之人,承认自己无法接受他与别人有了肌肤之亲甚至有了孩子的事实,一直以来,其实他过得很不好,心一直在滴血的他,经常痛到夜里无法入眠。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既然他可以与女人做出那种事,而且连孩子都有了,那么,他就要平衡一下,即便一切都是假装,即便他可能对此不在乎,但是,他就是固执的想要这样做,或许,这样做即便打击不到他,也可以使自己好过一点。
不得不承认,面对自己的爱人,他的智商一向是直线下滑的,在南璞玥面前,他那幼稚的想法总是比他的灵感要多。
在众人正好奇这位守身如玉的女子接下来会不会像以前一样拒绝掉而继续坚守贞操之时,被追问的左灵绣,此时已然做出了决定,她微笑点头,其实,若是换个场合,她是会选择欲擒故纵的,毕竟这么容易就答应下来,会让自己的身价降低不说,而且还有可能让得到她的男人觉得太过容易而不好好珍惜。
没错,作为一个身在此等行业中的女子来说,若有一朝能有幸飞上枝头做凤凰,那的确是同行女子中的万幸,可富贵过后,一朝被弃,那将意味着到时自己一无所有,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懂得的再多又怎样,分析的再透彻又如何,此时看客众多,眼前之人又是一朝宰相,怎么说也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驳了他的面,否则自己接下来岂不是死的更惨。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依,至少现在答应下来不是祸。
☆、第八十一章。爱是拿来骗人的
“既是如此”诸葛逸一把将她扯入怀中。
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左灵绣,顿时忍不住惊叫出声来,声音很小也消失的很快,紧接全身僵住,抱紧怀里的琵琶,半垂着头不发一言。
两步外便是南璞玥,那个让自己又爱又恨的男人,可她却没有任何动作,也不知该用怎样的肢体语言来表达此时的心境,面对这种情景,大脑失去了平日的算计,也失去了该有的镇定。也许,过了今天,从此以后两人之间的距离便会越拉越远,直到再也找不到一个理由相见。
不顾她身体有多么僵硬,诸葛逸抬手抚上她光洁的下巴,继而一副轻佻的口气继续道:“那我们这会儿先去温存温存。”说完眼睛不经意般扫了一眼南璞玥,唇边一抹笑,风流之态依稀可见。
而左灵绣却早已满脸飞红,不胜娇羞的深深低下头,来不及多想,只眨眼的功夫,人已将她锁住,继而转身进屋
诸!
葛!
逸!
被华丽丽无视的某人面色铁青,攥紧拳头,几乎在心里问候了他一百八十遍。
真是精彩!两位权贵为一名歌姬而翻脸,既不动刀,也不动嘴,最后,相爷胜,王爷败。这一幕几乎让在场的每一位都深深地印在了脑海。
待预料中的关门声一响,接着众人又以不怕死的眼光刷刷看向旁边一脸凝重的南璞玥,那神情好似在说:王爷,你的女人被人抢走了,还不快去追么?
不论诸葛逸在他面前是故意演戏也好,还是真情流露也罢,只见他此时早已抿紧唇瓣,面色分外阴鹜,当一脸难看的扫过那些看戏的贵族们时,那狭长的眼眸凶光毕现,毫不掩饰自己愤怒的情绪,想必眼神若能杀死人,这里所有看戏的看官们早就通通上西天了。
没有多做停留,也实在跟他丢不起这脸,长袖一甩,转身离去。
雪白的衣角掀起一小阵微风,一本正经的侍从们也随之紧跟其后。
没看尽兴的客官们,眼见已经没了下文,顿觉无趣,意兴阑珊后,也逐渐散开了。
而此时,就在刚刚诸葛逸搂着歌姬进屋的这个厢房内,老妈妈已经派人摆设了最好的屏风,使用了最精致的茶具,安排了最美丽的侍女,衣冠粉黛,明珠翠幄,烛光斜射,宝色氤氲
精心的布置,上好的装饰,明显是为接下来二人的翻云覆雨而添造气氛。
一切准备妥当,这个时候,几个眉目弯弯的歌姬手抱琵琶,训练有素的从门外走进来,接着拨五弦,秋水般的眸子掠过坐于榻席上的那位俊朗且多金之人,一眼眼都是风情。
身在曹营心在汉,只见诸葛逸一手托腮,一手闲闲擎着酒盅,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美酒,刚刚的风流全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目光幽幽,满脸冷然,哪怕妖娆的歌姬们多么卖力展现自己的妩媚,他仍然面色无澜、不动如山,深沉是深沉了,却完全不在状态。
眼见他对此没有什么兴致,伺候在一旁的左灵绣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卸去脸上的惆怅,换成含笑的眉眼,大着胆子开口寻问道:“大人,是不是看的有些累了?不如我们”
话没说完,他已抬手制止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实在是没什么兴致,落稳酒盅,从容站起身,想到已经耗了这么久了,门外应该已然走净了,于是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说道:“本官累了。”接下来还想说什么,却再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微不可觉地叹了一口气后便头也不回的起步离去。
外面的走廊中安静无声,却清楚的可以听到楼下传来的靡靡之音和阵阵打闹嘻笑之声,想必忙于取乐的人们,这一刻又回到了先前的热闹。
此时,门外不远的红木栏杆处,有一个人一直没有走,待听到那扇门吱呀一声打开,他立马回头,当一抹绛紫色的衣角瞬间映入自己眼里之时,他终于舒展开眉眼,喜笑颜开的迎了过去,淡淡一句:“我就知道你不会来真的。”
关好房门,诸葛逸与他会心一笑,不置可否,接着搭上他的肩膀,似真似假的垂眉感叹道:“哎~知我者,莫过钰兄也。”
司马钰身体一僵,突然有些不自在,与他这般近身接触并不多,忍不住就扭捏起来,为了不引他起疑,于是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很平静,面上镇定,可心里却是暖暖的,想了想,开口问道:“逸弟何故撵走他?”
他知道诸葛逸的脾性,也几乎能够猜到他这样做的目的,可还是忍不住想要问上一遍,只为确定是不是自己心中的那个答案。
向来有话憋在心里只对他一人倾吐的诸葛逸,此时也没有必要掩饰,想到往日的种种,不禁有些黯然神伤,努力将微苦的眼泪憋回去,定了定神后,接着表情很是认真的看着他说道:“我从小就爱他,也一直苦苦纠缠于他,而他就像是一根刺,每次与他接触,就会将我扎的遍体鳞伤,如今他已有了家室,有了孩子,我已无心再争”说到这里他一顿,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楚,有些难受,片刻后,调整好情绪,他继续道,“而他这次前来,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只要与他相关,我都不想再搀和进去,所以,这一次,可能也是最后一次,就让我向他以前对我一样,让我亲手将他赶走吧。”
听完这一席话,司马钰若有所悟的微微点头,既然是那人亲手埋葬的爱,既然是他不懂珍惜,又怎怪诸葛逸的无情?而话说回来,爱,到底是什么?
此时在诸葛逸的眼里,不过是拿来骗人的。
谁说他腹黑,谁言他狡滑,在爱情面前,他比任何人都单纯,比任何人都澄澈,同样的,也比任何人都傻
一片痴心负水东流,一汪情意覆水难收,毅然决然的诸葛逸终于放弃了他,可也在同一时刻伤害了另一个。
就在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以后,左灵绣一直怔怔的望着那扇紧闭的门,面色如土的她,此时的心境,就像是刚刚辛苦集满了一罐的露水,一个不小心打翻,便瞬间支离破碎
☆、第八十二章。病发
也许梦,从来就不会像想象中的那么完美,而幸福,她早已经不知到底是为何物。茫然的杵在原地,心已绝望了一遍又一遍,不得不承认,自己已被抛弃了。
骄傲如她,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将自己托付一个人时,却不想到头来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原来,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碎就碎了;一切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骗就骗了
名声已毁,除了这具尚还干净的身体,她想问,她还有什么?
本为她刚刚修来的造化而羡慕不已的室内其她几名歌姬,此时,各种眼光聚集在一起,有的替她惋惜,有的偷偷得意,更有甚者,就那么明目张胆的鄙夷她,直到将她最后的一点自尊打击殆尽时,她苦涩一笑,也罢
两日后,空气再次骤暖,微风阵阵,伴着慑人的呼啸,憋了很久的阴沉天色终于彻底释放,迎来了这个冬季难得一见的大雪。
雪花纷纷扬扬,说是漫天鹅毛丝毫都不夸张,如此大的雪景,在京淄,这已算是数十年一遇了。
再说这两天之前,诸葛逸不仅气回了南璞玥,而且还无心的伤害了左灵绣。
就在那日晚上,思想极端的左灵绣借着心中苦闷与绝望,硬是将自己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再说她委身的那个人,那人已年满四十,平日虚以为蛇,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萧辽。
萧辽虽不是好色之人,但是既然有主动送上门来的,他岂有推拒之理?何况,面对如此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他怎能不会觊觎?其实早在给她安身立命之时就有资格尝之,本就是他的人,不过是当初看在她叫了自己一声义父才暂且放下念想换为用之,而此时得偿所愿,不过是晚了一些罢了。
没有诱惑,没有逼迫,为左灵绣可悲的是,一切都是她自愿的,甚至是她主动去勾引的。
使一个人变质的时间有多长?其实并没有特定的答案,但是,一旦堕落,就会彻底的失去自我。
也许,她的一生注定是悲哀的,可与她这个时候的悲哀相比,此时的南璞玥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日诸葛逸扬言要与左灵绣共赴爱海之时,他并非只有愤怒而没有痛的,可痛了又怎样?难道要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公然质问吗?然后让别人看笑话,反正不是为他吃醋,也是为她吃醋好吧,他堂堂一个王爷才不会愚蠢到做出这种给人留下笑柄之事,首先,自己高傲的人格不允许,其次,南璞国的皇威他更丢不起。
如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飘着大雪的这一日,陵安王府怡心苑内,进进出出的下人们忙的不可开交,在冰天雪地中冒着严寒,有的端盆倒水,有的取炭加火,有的声称着去禀报王爷
一个个行色匆匆,好像稍有疑迟和纰漏便会遭主子责罚。
走进屋内,粉纱青帐,白绒细毯,明珠玉翠随可见,琉璃玛瑙闪花眼摆件奢华,布置精美,一看就是贵族小姐的闺房。可是,再看那上好的红木梳妆台上,此刻摆的却不是胭脂水粉,而是一味味苦得不能再苦的中药,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南璞瑾病发了,而且照现在的紧张状态来看,恐怕病的还很严重。
此时药味冲鼻,伺候在一旁的婢女们各自忙着手里的事,显然没有对此感到不适,看来是早已形成习惯。
最后走近些去探看,淡粉丝绸的软榻上,一脸病态的娇美人儿正盖着厚厚的锦被躺在上面,她一双好看的柳叶眉紧紧拧在一起,嘴唇苍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