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方宝林醒了,在张开眼看到庄如姜的刹那,眼里掠过一丝怨愤,接着又换上那幅失神惊恐的目光。歇斯底里地摇着头狂喊:‘鬼啊,鬼啊,在你后头’
那个医女上前为她把脉诊治,她却挥着手臂乱抓乱挠。燕御女和陵园监两人方将她摁住。
医女简单把完了脉搏,轻轻皱了下眉头:“这脉象看来,惊吓过度,需要长期调养,但是,只能控制,没法根除。。”废话一场。这些医女都是学艺不精的,家里花了钱,讨了一个肥缺,来这陵园里服务。她们手里领着一份不低的月俸,还要收看病陵园妾的一份银钱,等于享受双薪。
庄如姜连忙说道:“请医女尽管配备上好的药材,药费由本宫先行垫付,你尽管放心,若是医好了,本宫还会重重有赏。”
医女连忙应诺。
在这陵园里,看病诊断不需要花钱,但是买药却自己出钱。
先前有的采女病了去抓药,却被告知先交银钱。觉得不公平,据去陵园医管所询问,里面的一个女医官给的解释是:上头不供给药材,都是他们自己花钱进的,当然要收药材费了。再说,守陵的人,从不出去,还有月俸,攒了钱也没处花,还心疼一两个子儿买药看病?
登时把这个守陵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狗眼看人低,陵园妾的命,连狗不如!
还好,因为清月苑里的叶美人懂一些医术,有她照顾,这些人小病小灾竟也熬过去了。
眼下秋冬交替,蓁蓁告诫大伙儿,要及时增添衣物,感了风寒也莫担心,多饮用温开水,将寒毒排出体外。
虽说这几日气温忽高忽低,变幻无常,但是上上下下,守陵宫人,四十五口,竟没有一个感染风寒的。大伙儿自是对这个面容镇定的叶美人刮目相看。
等医女把完脉后,庄如姜自袖筒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布包,递给了医女:“这是预付的药费。病见轻快了,还有额外的赏钱,若是只管拿些次品药物糊弄本宫,这钱只怕要烫坏了你的小手!”
医女见她很是懂行,自然不敢怠慢。忙和燕御女一起去取药。庄如姜吩咐燕御女道:“取了药直接回宫熬完端来,传我话,将先前换下来的厚褥子拿来两床。”
燕御女应声而去。这段日子出了一段时间,比较深入了解了庄贵妃,她真的不是外人说得那么难听:又是妖精,又是狐媚子,又是母老虎的。先前就是因为听了人家传说,对她有成见,所以处处和她戗着茬儿才挨了她一顿掌嘴。管不了别人的嘴。却管得了自己的心,不管外人怎么看待庄贵妃,至少在自己的心中,她是好人!
后来,自己越发和庄贵妃好了起来,宝林苑里的那几个宝林背地里骂过多次:贱骨头!
她却不多解释,个中缘由自己明白,人心自有公道。
前些日子,母亲捎来家书,说父亲病逝了,没钱安葬,自己又心疼有愧疚,不能为父亲灵前尽孝,没想到那日出宫来陵区的路上,和爹爹今年更是今生最后一面!眼下还没发放月钱,手里也没有多少银两,急得她伤心痛哭。
其实这燕御女的爹爹正是先皇出殡那日,追随几十里地为了见女儿一面的老者。
庄贵妃听说了她的遭遇,便让一个小彩女为她送去二十两银子。燕御女又将自己先前出宫时,带来的一些封赏加起来凑了六十两银子,托人捎了出去,安葬了父亲。
那一刻,燕御女才明白,面上说着凶话,甚至你犯了错,打你骂你的人,不一定就真是坏人!
见她们走了,庄如姜对着方宝林低低说道:“我本来只想惩戒你一下,没想到你的胆子这么小都是苦命的人但愿你赶快好起来”
床上的方宝林一霎那安宁下来,似乎在用心听她说话。垂在面上的乱发将她的整张脸又遮了起来,看不清她的表情。
庄如姜叹了口气,轻轻俯下身子,为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发丝。突然,方宝林一下子将尖尖的手指朝着她抓了过来,庄如姜防不胜防,被抓了个正着,白嫩的右脸颊上顿时呈现出三道血印子。当即“哎呦”一声,捂着脸颊直起身子,正要发怒,见她摇着脑袋,一副疯癫的样子,摇了摇头,拿起锦帕子沾了沾脸上的血痕。
又走到窗前,将紧闭的窗棂掀开,外面透进来一些新鲜的空气。
不多会子,燕御女端着滚烫的药汤,身后跟着一个采女,怀里抱着两床厚褥子走了进来。
她俩将方宝林扶了出来,放在一个破椅子上坐好,让她晒在太阳地里。燕御女开始喂她喝药。方宝林却摇头不喝,庄如姜过来哄她道:“喝了药就好了,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去地宫了。”好歹,方宝林喝了几大口。
那个采女已经好好将屋子清扫了一番,又撒了一些水,压住尘土,最后把新拿来的厚褥子好生铺了一下。又把方宝林扶回了了床上歇着。
庄如姜眼看着她们俩将方宝林安顿好,转身走出去。
门口的陵园监又将冷翠坊大门锁上了。庄贵妃朝燕御女使了个眼色。燕御女悄悄将拉到一边,往他怀里塞了一些碎银子:“希望公公多加关照,里面的病人是我们娘娘娘的乡亲。”
对方自然领会,满口应承。
主仆三人方才放心离去。
晚膳,庄如姜传话,多准备了方宝林的一份。说来也怪,先前那些清林苑里的宝林们一个个鼓着劲头让方宝林出头闹事,那时看起来倒是挺贴心的,可是见了方宝林出事,竟没有一个送茶送水的。往日的亲厚荡然无存。
人情薄似纸!”
【二女一男】
晚上,燕御女为庄如姜卸妆时,发现了她脸上的抓痕,一猜就知道是方宝林的杰作。指痕很深,吓了一跳。
庄如姜却不放心上:“她是病人,何必再跟她计较,原本就是我害她这个样子的”
燕御女随即宽慰她:“娘娘是个性情中人,有仇必报,有气必撒的火爆性子,如今又花重金请了大夫为她诊治,我想方宝林会原谅您的。”
庄如姜叹了口气不说话。
“好了,我去静恩苑找叶美人为我太配些药膏子,你去将晚饭送去冷翠坊。”
燕御女应声提着准备好的食盒,跟在庄如姜后头出了门。
外面夜色深深。
来到静恩苑,也不瞒着叶蓁蓁,将脸上伤痕如实相告。蓁蓁不由得心里思忖,之前劝过这庄如姜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她却是心胸狭隘发起狠来仿佛比王母娘娘个还要威风,哪知道却是泥巴捏成心肠子
想起那个可怜的方宝林,默默无语,为她上了点草药。庄贵妃连忙道:“可会留下一星半点儿疤痕?”
蓁蓁皱着眉头:“那可保不准儿”
“不行,妹妹,你一定要想法子,千万不要留了吧才好!”庄如姜抚摸着额火辣辣的脸颊焦急地样子。
“就知道爱美!放心吧!”知她真信了,不再骗她。
知道她是玩笑自己。庄如姜便放下了心。
轻声问:“虞美人,几月里可以分娩”她很喜欢孩子,看得出。
“还早呢,明年初夏吧。”蓁蓁答道。
“但愿能在外头生产,否则在这儿荒山野岭,岂不憋屈了孩子”庄如姜轻声道。
蓁蓁指了指虞美人的房间,示意她不要谈此事。
柔芙被任太后口头封为美人之后。一直等待宫里接自己出去的圣旨,却是好久不见动静。
把个虞柔芙急的嘴唇起了燎泡。因她尚处于孕初期不可以胡乱用药,便不敢为她滥用药物。只是吩咐采桑多喂她喝温开水。
柔芙之事把那素来淡定的蓁蓁急的只催庄如姜。庄如姜便派人去问了好几回,张尚服传话过来,最近皇宫忙着准备先帝的百日祭祀,等过了这阵子,任太后自会请旨裁决。
明明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任太后说了就算,却不知上头为何推来推去。
她二人一时想不出好法子。只好安慰柔芙等等再说。
燕御女回来了。庄如姜问:“吃了多少?”
燕御女道:“许是饿坏了,一碗粥,两个馒头全部吃完了。”
主仆二人告辞回宫。
走到清月苑门口,前面的庄如姜和一个黑衣人装了个满怀,离的很近,那人捏着嗓子赔罪后,匆匆进到清月苑。
听这声音好像是个太监,却很陌生。
这陵区里上万口子人,一时半会也认不过来。不再多想。
那人进了清月苑,关上了院子门,直奔崔姑姑的房间。崔姑姑和温采女早已在灯下等了好久。见他来了,二女同时站了起来。三人仿佛很熟络的样子。
那人意味深长瞅了一眼温采女,温采女正看着他,脸上有些绯红,一旁的崔姑姑心里有些酸味!
话说温采女和那人怎么暧昧起来?
原来,叶蓁蓁被安排到清月苑后,院子里只剩下邓御女,温采女和崔姑姑三人。
第一晚,半夜时分,那人在崔姑姑房里和崔姑姑播云布雨,这次温采女没敢再偷看。
那人却将温采女上几回偷窥之事告诉了崔姑姑。为了保全□不外泄,崔姑姑忍痛割爱,想了个二人共享一男的主意。
温采女在房里辗转难睡。知道蓁蓁和采桑走了,今晚崔姑姑那里闲不着,便留心着外头的动静。自从那人经过自己的窗前,轻轻叩开脆骨的房门,一系列的动作,她都听见了。甚至,后来,两人绞缠的喘息声。
明知道这个秘密对自己具有莫大威胁,自己完全可以请求叶美人带着自己一起搬出去,离得远远的才可自保。可,心里却无法自拔,甚至窃喜幸亏叶美人只将采桑带了出去。
迷迷糊糊,那人从崔姑姑房里出来,温采女知道他要离开。却不料那人轻轻拨开自己的房门。
心中狂跳,却不是害怕。故作睡熟,并不声张。任由那人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那人以为她已睡熟,轻轻解开她的睡衣,一只手掌放在她的胸部,另一只手却顺着她身体的曲线滑至她的腰处,二十几的女人,身子更加丰满弹性。
温采女被抚摸之处有种久违了的酥麻之感,装睡的温她不由得一颤,发出一声轻微的呻吟。
那人有些惊住,不放心,怕她叫出声音,又舍不得腾出一双忙活着的双手,便将嘴唇贴上去堵住了她的樱口。
唇齿相依,吞噬着彼此的气息,突然发觉她的小舌回应热烈,方明白,她是装睡。便放开了紧绷的神经,大胆作为。
也许是长期的禁欲,让这个女子变得干涩,他努力挑逗,不一会,手掌下的区域变得滋润。
她的右脚被他扳起,抬起来驾到他的左肩上,她沉睡的需求被点燃。先前得到华才人的真传,此刻自然狂热的扭转纤腰,热烈回应。
“温采女,亲身尝试比起偷看,滋味如何?”
正当二人不可分解时,崔姑姑来到床前,酸酸地问了一句,当下把温采女吓个半死,登时,水源枯竭,心火冷却。
那人一把将崔姑姑拉到床上:“别吓她了。你也上来暖和着。”
崔姑姑当真上了床,伸出手抚摸着温采女滑嫩年轻的肌肤,一刹那错神:年轻真好!
她的手指冰凉,温采女不由打了个寒颤。
崔姑姑幽幽说道:“你若听话,我俩效仿娥皇女英倒也无妨,你若动了别的心思”
又是娥皇女英!温采女的胃里直往上翻,华才人当初就是这么拉拢自己的。嘴上连忙说道:“姑姑放心,我们三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彼此牵扯,以后定当一条心。”
天下事无奇不有,当真是,什么样的人就会碰着什么样的事儿。看来温采女此生注定做个插足的第三者了 。
那人伸出手一边拉着崔姑姑,一边拉着温采女:“三人同心!”
“三人同心!”“三人同心!”二女应和。此时邓御女的房门有些响动,当下三人闭了嘴。
第二日,邓御女借故太寂寞,便也跟着蓁蓁搬去了虞美人那里。
留下清月苑里的两个女子好不欢欣。那人也就大着胆儿早早来到,关上大门,在这清月苑里左拥右抱,大胆享受,再也不要偷偷摸摸。
日子过得也很自在。
这天,崔姑姑被张尚服的使唤宫女叫了过去。张尚服的住处在南部——陵园南大门朱雀门右侧。
那里一大片房区,北区分布着医管所,洗衣房,以及负责陵园所有人员吃穿用度的尚宫房。
南区是居所,住着管理陵园一切杂物的嬷嬷,太监,打扫洗衣的宫女以及医女们。张尚服的院子最为宽绰。
【方宝林之死】
陵区占地面积很大,走了好大一会,崔姑姑来到这个嵌着三个大字的“尚服苑”。
门前两侧的石头凳子上,坐着两个嬷嬷,漫不经心地坐着针线活,时不时抬起头,警惕地扫视周围动静。见她来了,点头示意她进去。
偌大的院子静悄悄地。
正屋,迎面扑来暖暖的熏香气息,地上铺着大红色的厚厚织花地毡,墙上悬着花漳绒的壁挂毯,架子上摆满了蔓草纹的玉器,漳州的贝雕,上等的和田玉雕胡俑里外间隔着苏州双面绣的九扇大屏风所有陈设,无不显示主人地位的殷实。
锦椅子上,居高临下地坐着张尚服,她那高高的椎型发髻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金花钿,上面插着三支金闪闪的花钗,身着千金绦忍冬莲花对兽纹缂丝的宽袖长袍,肩上搭着一袭织金妆花纱披帛,半个蹬着厦门珠绣翘头履的金莲,自裙子下端露了出来。
一旁的崔姑姑垂首站立。
“想办法把那个方宝林解决了!”张尚服的声音有些阴冷。
“她,其实只看到关三面上的鬼脸谱,便吓昏了,当是鬼已经疯了被关在冷翠坊里,想必闹不成大事儿”听到张尚服的指令,崔姑姑的声音有些发抖。关三,原来就是来清月苑的那人。
“不行!见了鬼脸谱的人,必死!”张尚服声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告诉关三,让他尽快了断此事!”
见崔姑姑有些迟疑,张尚服的语气有些软和:“后悔了?你知道,陵园里的女人和男人私通,是要沉潭的况且,还是个修筑陵园的侥幸逃脱者”
登时,崔姑姑脸色土黄,连忙跪倒:“张尚服放心,奴婢一定说服关三照办!”
“另外,过几日,皇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