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差点笑倒了。不过,我没有笑,我想到了那个女孩子,她将不可避免地卷入了这场官司;而她,还是那么年轻。而且,我又隐隐约约担心起朝烟来,这个女孩子是她的同班同学,她,会不会我不敢往下想了,只是很怕很怕。
第七十七节原来当事人就是她“今天晚上,当事人要请我们吃饭了!”法海边开车边兴奋地说。
“你就不怕你拍的东西伤了人家?”我笑问。
“人家看了高兴才对呀!”法海拍了拍方向盘,〃 你说,这东西多值钱?有了这个,她该可以从那个家伙那里多要多少钱呢?“
我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
我就把眼睛投向窗外。这里是繁华的解放大道,人如流,车如织,大家都在为自己或远大或卑劣的理想奔波着。对面的武汉会展中心又在举行汽车展览,时尚的男女出出进进。我知道,那里不仅有另人心旌动摇的汽车,更有风情万种的车模。
右边,就是中山公园。此时,春节的氛围还没有完全散去,大红的灯笼高高地挂在门楣上。在这里,我曾和石榴青徜徉过,曾和朝烟说过最后一句话,曾和樯燕在长椅上流连过。现在,这一切都成了历史,永远成了历史。
今天,我走在这伤心之地;而且,我还要长久地奔走在这些让我痛楚的街道上。不知什么时候,我才能将这些都忘掉。世界太小,忧愁太大。
下午睡了一觉,刚刚起来,法海就打来电话,要我六点钟和他一起到中南花园饭店的玉生香美食城去见当事人。
“当事人非常高兴,我们刚刚联系了,”法海在电话里兴奋地说,〃 看来当事人的目的就是要一笔钱了,至于离婚,用不着我们再去做工作了!哈哈!“
“嗯,不错!”我也高兴地说。
法海大概是真的高兴,竟把车子开到了我租住房子的巷口。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客气。
“呆会儿见了当事人,你少说,我多说,毕竟,你是第一次干这个,你说是吗?”法海边开车边叮嘱我。
“知道,我是来学习的。”我谦虚地说。
“不要挖苦我。”他猛地踩了刹车。原来红灯亮了。
“不是的。我现在慢慢转弯了,干咱们这一行的,就得冷血,只认事实,不能带感情,你说是吗?”
“对对对,”他连连点头,急忙启动了车子,跟上了前面的那辆银灰色的奥迪A6L ,道,〃 这家伙动作快呀,这车上市没有几天,他就开上了!“
看来,这个法海也是半个汽车发烧友。
“等这笔钱到手了,你也去弄一辆。”我说。
“我还真眼馋呢,”他又拍了拍方向盘,大概是表示对自己坐驾的不满,“但是,我还真舍不得——要四十多万呢!”
“多几个富婆离婚就可以了!”我开玩笑道。
他也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就在我们谈笑的时候,那辆奥迪A6L 不见了。
“他妈的,”法海骂道,〃 看都不让人看,就跑了!“
我也觉得可惜。买不起,饱饱眼福也不错啊!
到了中南饭店的停车场,法海又高兴地叫起来:“他妈的,这个**原来也在这里!”(**是性工作者的俗称,武汉的一些人喜欢以其称呼自己喜欢的人或物,所以,不一定是骂人的话,虽然听着别扭。后文法海对话里的**,都是这个词)
果然,那个银灰色的尤物也停在那里,在凌志宝马里里,它也不太寒碜。
下了车,法海走过去,怜香惜玉地摸了摸那车,口里发出〃 啧啧“的声音,就像皇帝在爱抚自己最娇柔的妃子。
“欢迎光临!”那个穿着旗袍嘴唇发乌的女孩子对我们喊了一声,吓了我一跳。
我最讨厌酒店让女孩子站在门口迎宾,尤其是在这春寒料峭的时节,穿着薄薄的丝质旗袍,站在寒风里,不是要命么?我建议以后修改劳动法时,要加进去这些条款。
进了温暖的大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灯火辉煌,暖意融融。各种器物无不闪耀着华丽的光芒,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两个字:满足!
我们进了预先定好的包间。
“这个**包间,真是太舒服了!”法海把脚搁在茶几上,赞叹道。
“先生点菜吗?”一个相貌还算端庄的女孩子进来,小心翼翼地问。
“等会儿,”法海的脚在茶几上打着节拍,〃 我们的人还没有到齐。“
女孩子退了出去。
“无雨啊,”他总算把高贵的脚拿了下来,〃 呆会儿,我们可能要就费用讨价还价,你心里要有个底。“
“知道知道,”我忙说,〃 你是我的老师“
“哟,您来了?真准时啊!”法海打断我的话,对我身后的人热情地喊道。
我也回过头去看那人。不看则已,一看到那人,我差点儿休克了——那人竟是谢红叶!
我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应该先向法海问清楚,当事人的姓名啊!
“怎么,你也在这里?”她也认出了我。
“呵呵。”我尴尬地笑了一下,不敢抬头看她。虽然她曾经是我怀里温柔的女人,但是经过四、五年的锤炼,她已经是一个成熟而精干的女子了。尽管我没有仔细打量她,但我确信她就是这样。
“怎么?你们认识?”这回,轮到法海吃惊了。尽管他法力无边,但也不会想到这个啊!
“嗯,是以前的朋友。”我低声说。
谢红叶愣了一下,也说:〃 对对对,是朋友。现在可好了,都是熟人,这个案子就好办多了。“
“那是当然。无雨是你的朋友,由你的朋友来代理,你总该放一百二十个心了!”法海其实很勉强,他怕谢红叶因此而降低价钱。
但是,我此刻却觉得自己是最无聊的人——充当前妻的律师,帮她从另外一个男人那里要钱!
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在那里将手机设置了闹铃三分钟之后就闹。
回到包间,法海正让她欣赏上午拍摄的图像。谢红叶也看得津津有味,似乎那个男人和她没有任何关系;也许,她的心早就死了。她现在关心的,大概只有钱了。我甚至想,她说不定还希望我们多拍尽几个呢。这样,她可以索要更多的赔偿啊!
“谢女士,我们可是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弄到这些的。”法海关了摄像机,故弄玄虚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不会亏待你,”谢红叶还想看,〃 让我再看一下嘛!“
法海嘿嘿笑了。
这时,我的手机终于闹了,我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到外面去了。站了两分钟,我走近包厢,面带难色地说:〃 我有点急事,先走了。“
法海似乎不生气,说:〃 好吧,注意安全。“
谢红叶也看了看我,平静地说:〃 你去吧。“
我立即逃出了包间,走到门外。
门外,那两个冻得发抖的迎宾小姐还张着红扑扑的脸对我说:〃 谢谢光临,欢迎再来。请走好!“
我勉强挤出一点笑,估计比哭还难看。
我并没有走远,我要等谢红叶出来,和她谈谈。
我坐在停车场附近的长椅上,这里可以看见门前的喷泉。喷泉里装饰着五彩的灯,水与灯光相辉映,水池里流动着碧玉蓝宝石红玛瑙,射灯则将喷涌的水珠点缀成从天而降银雨。整座建筑,也被灯火包围着,勾勒着,如同皇宫。一群群衣着考究的男男女女,出出进进。,不时有一辆汽车驶进或驶出。这,也许就是成功人生的一个组成部分。
在物质时代里,人们的成功标准越来越具体化。首先,你得有一个带有四个轱辘的金属盒子,这个盒子在燃烧汽油或别的燃料并排除有毒气体之后,可以快速前行,它叫汽车。其次,你得有一张VIP 卡片,这张卡片使你有资格到一大块草地上去打一种球,目的是从较远的地方把一只球打进一个小洞,它叫高尔夫球。关于高尔夫球的起源,我曾经推测是这样的:在古老的苏格兰高地上,两个孩子在一起放羊。每天在太阳升起的时候赶着绵羊群走出古老的村子,在太阳坠入格兰扁山脉的时候,又将这些肚子滚圆的四足动物赶回村子。日子无聊得像二十一世纪的中国政府机关。有一天,两人发明了一个有趣的活动:用铁铲打羊粪,看谁打得远。见过羊粪的朋友都知道,那玩意儿是圆球状的,而且很结实。这样,放羊的日子充满了乐趣。但是,人的最大缺点是对一件事的热情总是有限的,不久,两人觉得这项有趣也很无聊,需要改进了。孩子的创意是无限的:两人决定在远处挖一个小孔,看谁能以最少的次数将羊粪打入洞内。这时一项更有挑战性的活动;如果前者只是需要力量的话,那么这个活动还需要智慧。这就是元无雨版的高尔夫球的来历。
正当我对自己的想象力很景仰的时候,我看见法海从里面出来了。看来他们没有共进晚餐。我忙闪到一边去了。法海匆匆启动车子,走了。过了一会儿,我又看见谢红叶出来了,站在门口东张西望。毕竟是做了几年夫妻,还是有一点了解的——她知道我会在附近等她。
我慢慢走了过去。
她看见我,嫣然一笑,并不吃惊。
“你不是等我吧?”我也笑着问。
“你明知故问。”她拉了拉大衣的领子。早春,还是很冷。如果是几年前,我会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现在,没有这个必要。不是我不愿意,而是她不愿意。
“你们没有吃吧?”我问。
“没有谈拢,吃什么饭?”她笑着说。
“价钱没有谈好?”
“是啊,他的价钱太高。”
“按照有关规定,这个价钱不高啊!”
“现在什么是按规定来的?现在什么都可以打折,可以讨价还价!”她大声说。
这个女人,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社会,我对自己说。
“好了,咱们不谈这个了,我请你吃饭,怎么样?”我换了一个话题。
“那就谢谢了——我过去把车开过来!”
她开过来的就是那辆银灰色的奥迪A6L !
我有一种怪怪的感觉。
“上来呀!”她打开了车门。
我犹豫了一下,上去了。
车里洋溢着一股暖意,我居然有些燥热。
“尼什么时候来的?”她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
“才半个月。我不想教书了。”我望着前面的炫目的灯光,也没有看她。
“这么说,你那个考试通过了?”她侧过脸看了我一眼。
“你是说司法考试?前年就通过了。”
“哦。”她应了一声,就专心致志地开车了。
车子在华师东门停下来了。
我的心不禁一颤,到了母校!唉,真是愧对桂子山啊,出来十年了,还这么狼狈!
“怎么样?请我吃小煎包吧?”我正惭愧间,她笑着对我说。
“在这里请你吃饭?”我将信将疑。
“是啊,这里的鸡汁煎包很不错的。”
“好啊,你替我节约呀!”我也打哈哈道。
我们进去,找了张空桌子坐下。
“老板,来两笼鸡汁煎包,两碗酸辣粉!”她这样吩咐老板,这说明她不是第一次到这里。
我打量了一下店里的顾客,以学生居多,时尚与青春的气息和辣椒味夹杂在一起,弥漫着这小小的空间。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那该多好啊!我在心里重重地感叹道。
“是不是别有滋味在心头?”她笑着问。
我吃了一惊,她也说得出这么高档的句子!
“呵呵,有一点。”我淡淡一笑。
这时,我们的晚餐上来了,她脱下外套,认真地对付这些小巧的鸡汁包子。咬以口,香喷喷,真有淡黄色的鸡汁流出呢!
酸辣粉又酸又辣,我们吃得满头大汗,嘴里都发出奇怪的声音。我一下子产生了错觉,仿佛回到了几年前的B 市,我们正在B 市的小巷里吃着王麻子的米粉。那时,我们不愿意做饭,或是得了感冒,就去吃王麻子的米饭。出了一身汗,感冒就好了。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我又回到了现实——是法海打来的。
我忙走到门外。
“你在哪里?”他焦急地问。
“汉口。”我撒谎道。
“今天没有谈好。”
“哦,是吗?下次再谈吧!”
“我准备再弄一些材料,加重谈判的砝码!”
我心想,又有哪个女人还是倒霉了,口里说:〃 这样很好。我在车上。,过会儿联系。“
我走近小店,她还在津津有味地对付那些小吃。
我没有说什么,也继续吃。
“是你的同事吧?”她抬起头,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是的。”我轻声说了一句。
她就不说了,继续吃。
我觉得气氛开始沉闷了。
“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她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就开了一个话题。
“一下子说不完,有机会,再慢慢说。”
“嗯,好吧。我说说我吧。我先是嫁给了那个63岁的男人,过了一年,分手了,他给了30万块钱。后来,我去郑州,认识了一个饲料厂的老板——你笑什么?”
“我没有笑。”我忙说,其实,我想哭,都是自己不好,让曾是自己女人的他吃了那么多苦。
“他有家有室,不过我们都回避这一点,仿佛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这样过了一年,我们又分开了,他给了一百万。”说完这句话,她停了下来,望着门外。
“后来,我回到了武汉,认识了现在的这个人。我们合伙做了两个楼盘,赚了一点钱,就出现了现在的局面。我也不想说什么,只想分回我应得的那部分。”
“这个应得的部分,是多少?”我小心翼翼地问。
“两千多万吧!”
“呵呵,你可以盖B 市最高的楼了。”我戏谑道。
“我是准备回B 市,做一个项目。我们这点资金,在武汉做不了什么。”
“真的?”我睁大了眼睛。
“是的,我想到我们原来吃米粉的那条街做一个项目,听说那里要建步行街了。”
“祝你成功!”
“所以,你要帮我!”她抬起头,满含希望地看着我。
“我怎么帮你?”
“帮我弄回你同事拍摄的东西啊!”
“这个,我恐怕办不到。”我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