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没问题!”我咽下粉蒸肉。
“这些是你今天晚上和明天的伙食,你自己起来热一下,就可以了。我明天白天不过来,明天晚上过来。遇见你,真是倒霉!”
“是是是,”我连连点头,“下次你病了,我也照顾你!”
“去你的!”她打了我一下。
我就老老实实对付这些佳肴了。
“你吃不吃?”我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
“总算记起我来了。我吃过,晚上吃多了,长脂肪!”她在厨房里说。
大家都忙忙碌碌,我一个人躺在家里,也真不是滋味。
而且,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中午好不容易来了几个班干部,买了一束鲜花,搁在我床边,说了一些客套话,就走了。我知道其实他们非常高兴:这几天没有人管了,无法无天了,该上网就上网,该聊天就聊天。班主任脚崴了,千年难遇一次啊!
所以,我听见他们是欢呼雀跃地下楼的。我甚至怀疑,他们是来侦察的,看“元乌鱼”还得躺多长时间。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下午,居然有人打电话来。打开手机一看,是胡边月。
她实习结束后,我就基本不和她联系了。我不是高傲,恰好相反,是不想耽误她。不过昨天和小分头分手后,我就隐隐约约觉得胡边月迟早会打电话来。现在看来,我的预感还是很准确的。
“元老师,×××是不是找过您呀?”她单刀直入。
“呵呵,好像是来过吧。”
“我想和您谈谈,”她顿了一下,“有些事情必须当面谈。”
“什么事情这样重要?电话里不能谈吗?”
“如果您觉得我去学校不方便,您就出来,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可是”我也不知怎么说才好。
“可是什么呀?”
“我的脚受了一点小伤,不大方便。我们就在电话里谈吧。”
“没有大问题吧?我是说您的脚受伤的情况。”
“没有没有,只是打球时不小心崴了一些,有些淤血。休息几天,淤血散了,就没事了。你放心吧。”
“反正我下午没有课,我去看看您吧。你还是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吗?”
“原来?什么原来??”我也不知她的意思,是不是指我和谢红叶住在体育馆的那间房子。
“是不是五楼?”
“你怎么知道?”我反问。
“这个您就别管了。我过会儿就到。”说完,她挂了电话。
我的心情也复杂起来。
我知道,在过去的日子里,我可能给她留下了比较完美的印象,以至她现在还耿耿于怀。其实,这只能说明她还很幼稚。像我这样的人,虽然不是五毒俱全,也是不可救药,她怎么就不睁开眼,好好看看呢?也好,她今天来了,我就打开窗户说亮话,让她明白我是什么货色。
一个小时以后,门铃响了。我一蹦一跳地去开了门。
她看见我的样子,还是愣了一下。也许在她的印象里,我一向风流倜傥吧。
“你坐吧。”说完,我自己先坐了。我觉得我不能躺在床上。
她把提来的水果放在茶几上,在我对面坐下了。
“破费了啊!”我笑道。
“您就别挖苦了。”她有些不高兴。
我就不说了。
“您的伤,真的没有大问题?”她俯身看了看我的脚,问道。
“真的没有。这种情况,经常出现。哎,听说过几天有一个什么招聘会,你不去试一下吗?”我找到了一个新话题。
“没有兴趣,到时候再说吧。”
我也觉得有些索然。
“这可是一件大事,含糊不得。”我还是挖掘这个话题。
“我知道。我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事,您还记得吧。×××昨天和您说了些什么?”
“没有说什么。”我极力掩饰。
“×××是一个很出众的男生,”她低头叹了口气,接着说,“好多女生对他有好感,但我真的”
“我觉得你还是现实一些好,”我鼓起勇气,“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孜孜以求的,也许只是一个肥皂泡,美丽而易碎。”
“老师,”她抬起头,眼里满是泪水,“我知道您说的有道理,而且,我也试着朝现实的方向想,就是转不过来。我又能怎么办?”
“那是因为你先入为主,没有调整思路。你面对的,也许不是感情最重要,而是生存最重要。现在,像你这样的师范生,找一份工作并不容易,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提高自生能力上吧!”我严肃地说。
“老师,我到您这里来,就是为了听您这些硬梆梆的话吗?”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也动了恻隐之心,不知道说什么好。
“开门开门,你这个瘸子!”外面有人喊叫。不用说,是柳芙蓉。
我们两个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她,呆呆地看着我,不知怎么办。
“也是一个学生,不过毕业了,”我安慰道,“给我送菜的。”
我一蹦一蹦地去开了门。
“你这个瘸子,怎么这半天才开门?哎哟,提这两只袋子,累死我了!”她一进门就抱怨。
“辛苦辛苦,哦,介绍一下,我的学生,胡边月,师院的。”
“大姐好!”胡边月忙站了起来。
柳芙蓉楞了一下,随即道:“你好你好,来看老师啊!”又对我说,“你干脆在报上等一个启事,说你脚崴了,让学生们都来看望啊!”
“呵呵。”我尴尬地笑了一下。
柳芙蓉提着菜进了厨房。
“老师,这个姐姐”胡边月语气复杂起来。
“是我一个很好的哥们,现在不像学生了!”我坦然地说。
“哦,”她又站了起来,“我走了,你好好养伤。”
“小妹妹,不要走啊,就在这里吃晚饭。你看,我买了这么多菜呢!”柳芙蓉从厨房出来,挽留道。
“不用不用,谢谢谢谢,我晚上还有事。姐姐你忙吧,我走了。”说完,用怪怪的眼光看了我一眼,走了。
“我看,你得排一份值日表。”她认真地对我说。
“你是什么意思?”其实我隐隐知道她的意思。
“这么多学生来看你,你可以每天安排一个人给你做饭啊!”她解下了围裙。
我一看,糟了,她要罢工了。
“你就别笑话我了,我们可是铁哥们哪!”我谄笑道。
她走到我跟前,用陌生的眼光看着我,道:“看不出,你还有这么多花花肠子,连这么小的学生也敢骗!”
“天地良心,我元无雨从来没有骗过她!”我信誓旦旦地说。不过,这也是实话啊。
“没有骗过她,就骗过别的女学生?”她皮笑肉不笑。
我一下子楞住了:我骗了朝烟没有?我骗了石榴青没有?我还真不好给这些行为定性。但是,我确实没有骗过谁;而且,她们都是法律上的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可以对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的。
“别的女生,也没有骗!”我把“骗”字说得很重。
“鬼才信!好了,今晚的饭你自己做吧,我要去逛街,和女同事约好了的。”她边说边换上了皮鞋。
“你,你,你,你不能这样啊!”我恼怒地说,“总得把这顿饭做好吧!”
“你蹦蹦跳跳的,也抗议做嘛!你不是有一条腿是好的吗?”她伸手拉门闩了。
“别走!”我急得大喝一声。
她吓了一跳:“怎么了?”
我却又不知道如何说了,只是死死地看着她。
“你,你怎么了?”
“咱们,结婚吧?”我低声说。
“哈哈,哈哈,老大,你是那儿摔伤了啊?”她戏谑地问。
“脚啊!”你不是明知故问吗。
“不,我看你是脑袋摔伤了。”她肯定地说。
“为什么?”
“因为,你在说胡话!”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着空荡荡的屋子,我狠狠地揪了一下自己的脸,骂道:“元无雨,你的脸皮怎么这样厚?这样寡廉鲜耻的话也说得出来?”
唉,这个胡边月也真是的,偏要这个时候来这儿。现在好了,连晚饭也没有着落了,厨房里案板上堆着切了一半的白菜;锅里,瘦肉才炒个半生不熟。而且,看柳芙蓉那样子,今后也甭想让她来做饭了。
背哟!
正恼怒间,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柳芙蓉!
我却不敢说话。
“怎么不说话?”过了半天,她吼了一句。
“我不知道说什么啊!你在哪里?”我怯怯地问。
“你别管我在哪里。我只想告诉你,我恨你,因为你骗了我!”
“我没有骗你啊!”我很冤枉。
“你别装,你对我安的是什么心,你自己不清楚?从高二开始,你就拿不友好的眼神看我!”
这是污蔑!但我不能这么说,因为我那时确实对她不错,认为她有出息,但没有半点超越师生关系的念头――那时我有如花似玉的谢红叶。
“我被你害惨了:到了大学,谈了三个男朋友,就是都谈不拢,吹了。他们哪个不比你年轻,不比你潇洒,不比你有前途。可是,我脑子里老是有你的影子,老是和他们没有感觉。我真恨死你了!”
我真不知道还有这么多故事和我有关!
“我研究生毕业了,可以在武汉找个大学任教。你说让我考公务员,我就考公务员,回了B 市。你你你,你简直是李××,我就是中了魔的××功受害者!”
我差点笑了起来。这个柳芙蓉,骂人也有水平。
“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我小心地问。
“你别管这么多。我看穿了,你是个色狼,大色狼!我要重新选择。”
“柳芙蓉,”我深吸一口气,“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和你厮守,因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你。但是,我和那个女生真的没有什么。我并不是要向你证明什么,但那是一个事实。另外,我向你道歉。一是耽误了你那么多年,二是刚才那句唐突的话。”
“哪句话?”
“你真的不记得?”
“不记得,我已经让你气晕了。你再说一遍。”
我真开不了口。
“说呀!”她催道。
“我说,咳,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说要和你结婚!”说完,我立即关了手机。
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闭了眼睛。我希望自己在一秒钟之内进入深度睡眠,摆脱眼前的尴尬。然而,我睡不着,往事一幕幕浮在脑海,女人们一个个从我跟前走过:谢红叶,朝烟,石榴青,凌樯燕,还有那个胡边月,都是那么出色,却都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离我而去。现在这个柳芙蓉,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曾经对于她那么重要;我现在知道了,却为时已晚!
命运,总是和我开玩笑。
“丁当――丁当――”门铃响了。
我从思考中苏醒过来。可能是班干部来了,他们每天要向我回报班上的情况。
我只好调整一下自己的表情,跳到门边,擦了一下眼睛,开了门。
门外站着柳芙蓉!
“是你?”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在楼下考虑了一下,觉得你的建议很好。”她笑着说。
第九十五节青年广场上的短信“老大,我可是谈过几次恋爱,你不觉得吃亏吗?”我们漫步在青年广场上,柳芙蓉装出内疚的样子地对我说。
“咱们谁跟谁呀!”我很大度地一挥手,“作为教师,总得为学生家长分忧嘛!”不过,我刚说完,就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果然,她不等我撒腿,就一把揪住我,咬牙道:“你还真的以为自己了不起呀!”
“饶命饶命,”我忙说,“不是分忧,是提供售后服务,好吗?”
“哼,每个老师都像你这样提供售后服务,那他们得娶多少个老婆?”
“不是每个老师都有这个本事啊,”我牛皮哄哄地说,“你说,是不是?”
“是你的头!”她自己先笑了起来。
我忙抱住她,怕她闪了腰。她就势靠在我的身上,娇滴滴地说:“老大,你说,你以前打过我的主意没有?”
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回答:说没有吧,她又生气;说有吧,明显又不符合事实,而且让她占了上风。
思来想去,我还是说:“有。”女孩子,谁没有虚荣心,我总不能说是她追求我吧。她这么年轻,而且是硕士。按照钱钟书在《围城》中提出的理论,我至少得是个博士才和她般配,而实际上,我只是个学士(这年月,还有谁提这个“士”!)。
“呵呵,总算老实了。你们啊,都是道貌岸然的。”她得意地说。
“你不能一竿子打倒一船人,伟大的教师还是有的。譬如说”我突然停止说话了,因为我发现前面有个女孩子好熟悉。如果我没有老眼昏花的话,她就是朝烟!虽然她穿着我非常陌生的衣服――带帽子的蓝色大衣!
应该是她,现在是寒假,她回来了。再过半年,她就毕业了,回B 市看看,告别一段历史,开始新的生活。她也看见我了,但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又回过头看着湖面。我注意到,那里正是四年前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我们第一次相拥而坐的地方。而那有又是怎样一个刻骨铭心的夜晚啊!
“你看你看,又被那个小姑娘给吸引住了,你有点出息行不行?”柳芙蓉终于发现我有些不正常。
我难堪地回头笑了一下。
“不过,”她看了看那边的朝烟,认真地对我说,〃 那小妮子还真不赖呀!可惜,你老咯!“
我哭笑不得。
“好了,你坐好,腿放平,我要睡觉了,——哎哟,真是舒服,这腊月的太阳,上哪儿找去!”说完,她就闭上了眼睛,享受起来。
我又侧脸望了望那边的朝烟,心里像有无数的蚯蚓在蠕动,感觉难以言表。
她的面前就是见证我们曾经山盟海誓的湖水,远处是见证我们第一次相拥的高楼;而现在,我们却是两个陌生人,虽然相隔只有几十米,但心中的距离何只几万里。难道,是因为我们当初太缺乏预见?
这时,她微微回过头,瞥了我一眼,又迅速转过去了。我很想知道,她这一年来过得好不好,学业进步了没有。我最后一次和她交谈,是三月份在洪山广场的邂逅;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