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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减刑-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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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铁栏杆与儿子见面是一种惩罚,而儿子戴晓天那刺耳的话时刻在耳边回荡,谁都不愿有一个囚犯做自己的父亲,特别是儿子在官宦门第长大,这其中的打击对一个十几岁的男孩是难以承受的,自己也无颜要求儿子对自己和颜悦色,戴斌只能期待自己判刑的事实对儿子未来的生活没有更大的伤害,否则儿子与自己之间将越行越远。

林燕妮廋了,戴斌明显的感觉到她脸上的线条不再如往昔圆润柔和,有些刚硬,能想象出她承受的打击有多大。虽然戴斌对林燕妮的感情在多年前已消失,所以当初在签离婚协议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同时也存着不拖累她的想法。但这人现在真真切切的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已不再是他的女人,戴斌心里多少有着怅然若失的感觉,有些东西直到失去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它的价值,女人也是一样,很多人都明白这个道理,但懂得这个道理未必就依着去做。戴斌知道自己今后与林燕妮之间唯一的牵扯就是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儿子,他们之间的决绝是很难回头的,至少现实摆在这里,自己是一个犯人,而她依旧是省纪委的处级干部,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远很远。

姐姐戴红梅对自己的溺爱从小自己就习以为常,一个乡下的妇女能抛开家里事务到这里来看自己,戴斌已经很满足了,无论当时在省财政厅还是在清水市当市长,这个姐姐从未给自己找过一点麻烦,她把自己当做戴家的骄傲,不想给自己一点拖累,这下倒好,戴家的骄傲如今成了戴家的耻辱,两个哥哥一个都没来,让戴斌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一点。

两个号友都没有去打扰戴斌,默默的看着戴斌嚎啕大哭,而后入定般的呆滞,把午饭放在他面前,然后再拿走。

到了下午的时候,戴斌终于恢复过来,又如往常一般的平静。能够从一个农家青年成长为一位地级市的市长,戴斌的心智是极为成熟的,对于过去不可挽留的东西,在尽一切努力之后仍然不能挽回,那就认清现实。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十年的牢狱,自己的目标就是要提前走出监狱的大门,就如当年自己整理行李到省城上大学一般,当时他的方向就是出去混个人模狗样的,绝不会再回农村。

送晚饭的时候,戴斌叫住了值班的管教,提出要纸和笔写信,管教并不愿意,戴斌说你可以请示一下领导,省纪委交代过的,自己可以写封信给组织上。管教只好请示了看守所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将戴斌带出号房到了值班室让他写信。

戴斌提笔第一句就遇到了问题,是不是用敬爱的组织这个称谓,可自己已经被开除党籍,想到这里,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大学三年级他就入了党,是有了组织的人,多年以来,组织上一直是挂在嘴边,每一次的升迁和成长,在述职或者就职中,无不感谢组织上的培养和关怀,而现在,自己是一个没有组织的人了,这种被抛弃的感觉对一个有着多年党龄的党员干部来说,甚至比离开家庭更为剧烈。他苦笑了一下,他可以想象到,在反*的宣传的口径里,在“清水市原市长戴斌”的后面不会有“同志”这个词了。

但戴斌想归想,还是提笔写下了“敬爱的组织”这个称谓,从今晚后,他再也没有使用这个称谓的资格,这次给省纪委写信,其实是写“悔过书”权当一次纪念吧。

戴斌认真写下了自己真实的想法,他总结自己犯了错误的根源是放松了学习,导致自己丧失了正确的价值观和人生观,没有树立正确的政绩观,权力欲望过重。

每个贪官在悔过的时候都会写下“放松了学习”这个原因,很多人以为是玩文字游戏,掩饰自己的堕落,但戴斌这次却是真正认识到学习对一名党的干部的重要性,只有不断的学习才能保持一名党员干部的信仰,才能不会在权力和欲望中迷失,可惜现在有太多的干部除了看上级的文件从来就不会翻一翻政治书籍,就是组织的学习,心得体会不是抄袭就是由秘书代劳,信仰的迷失是党员干部堕落的根源。

写完之后,戴斌郑重的把信交给管教,像托付一般告诉他,请他转交给组织上。

信离手,戴斌一阵恍惚,自己是一个没有组织的人了。

第一章 十年铁窗泪 七、惊鸿般的见面

“站好,面对墙,手举起来,把腿叉开。”

按照管教干部的吩咐,戴斌顺从的做着动作,在上押解的囚车之前,这是一个保证犯人人身安全和防止犯人脱逃的环节。虽然押解已决犯到监狱去对这些看守所管教来说是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但每一次他们都不敢掉以轻心,如果是累犯反倒好些,知道押解路上的戒备很严,就怕是初次被押解的犯人,新人胆大,万一路上存着逃跑的心,出点什么事,负责押解的管教干部就跟着倒霉了,现在是制度越来越多,出了事处分的力度也大,所以即使似戴斌这般配合的犯人,管教检查起来也是一丝不苟。

如果第一次你被人这样在身上摸来摸去,甚至摸到你裤裆里的物件,你觉得是侮辱,那多摸几次你就觉得是命运了,也就没有丝毫被侮辱的想法了,戴斌和几个已决犯配合的动作已经用身体语言说明了这一点,搜身对看守来说是家常便饭。

“排好队!”管教威严的喝到,然后一个一个把犯人的手背在后面戴上手铐,戴斌只感觉手一沉,冰凉冰凉的。然后就随着管教的指挥,排队上了押解的面包车。

以往押解的时候,是要犯人自己把自己的行李拎上去,现在可不行了,搜过身之后管教安排“外狱”把这几个转场的犯人的行李送上车。

随后,上来三个身穿迷彩服的武警,其中两个武警战士背着闪着乌油油慑人亮光的自动步枪,上来分坐前后,把四个犯人所有动作都纳入视线范围。一个大概是个小队长,带个少尉的警衔,腰带上挂着手枪,大大咧咧的坐在了第一排。最后是两个管教干部上了车,其中一个对几个犯人训示了一番,无非是服从管理,不要有想法,反正都判了,争取好好改造减刑。

戴斌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看着窗外,看守所威严高耸的大门正徐徐打开,闪着警灯的面包车慢慢驶了出去。门外是自由的世界,但这自由却不是属于戴斌这四个犯人,但那自由的空气和绿色此刻比任何时候都令人向往,戴斌从未想象过就这样郊外普通的环境对自己有如此的诱惑,除了被拉出去审讯,他平时是无法看到的,所以他就仔细的看着……

就在戴斌贪婪的欣赏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薛小云,正站在路边朝车里看着,眼光急切而盼望。戴斌连忙站起来,大声的叫着:“小云,小云,是我!”拼命的点着头示意着,丝毫不顾后面管教和武警战士的喝斥,就连有人按着他的肩膀也按不下去他。薛小云则随着面包车跑着,满脸泪水喊叫着戴斌的名字,手敲打着窗户。戴斌想抬手触摸窗户,可是手被铐在后面,于是他把自己的脸贴在窗户上,薛小云用手隔着玻璃触摸着,两个人的眼里是说不出来的哀怨,就在这时,戴斌背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被一枪托砸晕过去,倒在座位上。

迷糊中,戴斌听见,管教正在埋怨那个武警战士:你敲轻点,这家伙以前是个市长,养尊处优的,顶不住你敲的,出了事怎么办啊!武警战士倒是满不在乎:“切,谁叫他不老实,我是按规定制止,出什么事,大不了老子退伍。”

薛小云看着戴斌被武警战士一枪托敲了下去,她的心顿时一揪,人停了下来,双腿无力的跪在路边,痛哭起来。

本来薛小云是不知道戴斌何时被送到监狱的,因为她不是戴斌的法定家属,也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自然从正常的渠道也问不到,但是这个倔强的小女子昨天一下午就等在看守所大门之外,每见看守所里出来一个人,她便缠上去问一番。

虽然是碰了许多壁,最后还是给她打听到了,一位年轻的武警战士被她缠的不过,也见她痴情,于是就告诉她明天大概有几个人要送走,不知道也没有她所说的人,让她在门口等等看。其实这也是薛小云幸运,这个武警战士刚调来不久,保密的警觉性还不高,不然按照规定是不许向人泄露的。

薛小云于是今天一早就到看守所大门这里等着,她觉得自己怎么着也要见见戴斌,其实她很想见见戴斌,和戴斌说上一句话,这是她思来想去后所下的决定:她要等着他出来。

可惜,这句话,戴斌在车辆的马达声中隔着玻璃根本没有听清楚,否则,戴斌肯定会让薛小云不要等他,红颜易老,此情难消受。

第一章 十年铁窗泪 八、绝妙的讽刺

当戴斌从昏迷中醒来之后,车上的管教干部松了口气,连忙问戴斌有没有事,戴斌苦笑的摇摇头,看了看那个武警战士也没说话,一路上沉默不语的想着薛小云。

充其量来说,薛小云只是一个情人,而且在一起时间并没有多长,对戴斌而言,在她的身上,获取肉体的欢愉要大于获取心灵的慰藉,爱情那是根本谈不上的。

但目前,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从庭审那天看到薛小云以及在看守所门前隔着车窗的短暂见面,让戴斌对薛小云这个女子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在这个孤独倒霉的时间段里,异性的关心最容易让男人的心里充满感激和暧昧的情愫,与林燕妮见面的冷冰冰的场面相比,薛小云关切的表现更让戴斌在心理上保存一丝男人的尊严,戴斌心里有了一个决定,如果有机会是要回报这个女子的。

车上几个犯人一路上几乎都是朝着窗外看着,被关在看守所的小屋子里久了,现在他们即使是看着外面的人或树都觉得心情似乎在放飞一样。而管教干部却对窗外的风光不屑一顾,一路上混混欲睡,人或许就是这样,当事物垂手可得的时候丝毫不显得珍贵,但若是一旦失去,原本毫不珍惜的也令人回味感叹。

戴斌要去投改的监狱叫东湖监狱,在A省来说,不算是大的监狱,相对于省内大的劳改农场来说,这里的条件要好的多,犯人无需务农,多半是从事一些简单的加工业,就犯人而言,这里相对是一个好的选择,戴斌十年的刑期能够到这里服刑也是经过运作的结果,不然像他这样十年的刑期多半是投改到农场去了。

到了一个县城的时候,戴斌依稀记得起来路了,他是来过东湖监狱的,离县城不远。

上次来东湖监狱的时候还是五年多前,那时候戴斌还是省财政厅的副厅长,戴斌记得那次是东湖监狱需要进行大改造,需要省财政投入一大笔资金,当时省司法厅的老马还没退休,是副厅长兼着监狱管理局的局长。为了让财政资金顺利到位,老马邀请戴斌带着几个相关处室的人到东湖监狱调研,老马说是监狱里种的是本地菜,养的是土鸡,还有钓鱼的地方。老马在省直这一块是个老人了,戴斌不好推辞,于是就挑了个双休日带着几个下属来了。

戴斌原本就是以为悄悄的下乡,钓点鱼,喝点酒然后就悄悄的走,到了东湖监狱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大老远就看见监狱门口拉着横幅:欢迎省财政厅领导检查指导。

戴斌只好装模作样的在监狱长和政委的陪同下到监狱里转了一圈,然后听了监狱长诉苦般的工作汇报,最后在监狱食堂里被监狱的一班人灌了个天昏地暗,财政厅的人全给撂趴下了。

喝到下午三点,戴斌是鱼竿都没摸一下,被人扶上车连着鸡鸭鱼肉一起送回了省城。后来,戴斌很快就让下面人把资金给东湖监狱到位了,而且还另外还多批了十万块资金给监狱安装监控。

想到这里,戴斌苦笑了起来,真是绝妙的讽刺,当初自己来这里是座上宾,如今却是一个阶下囚,不知道自己以后住的号房是不是自己当副厅长时候批的资金建造的,监狱长还是不是那位监狱长。

管教听到戴斌苦笑,于是就问他笑什么,眼看就到监狱了,别突然有什么想法出点什么事。戴斌说没什么,想到了一个笑话。管教说:“那你说说看,我们听听,调节一下气氛。”

戴斌说:“市里一项重点工程结束了,结余了不少资金,财政部门提出了两条处理意见,一是改造市里的一所重点小学,一是改造监狱住宿条件。到了常委会上研究这个事,大家意见很不统一,这时,一位老常委语重心长的说,各位,你们认为我们在坐的还有机会去上小学吗?在坐的顿时一片沉默,随后意见一致同意改造监狱条件。”

听完之后,管教干部是哈哈大笑,武警战士也跟着笑了起来,戴斌也跟着自我解嘲的笑了起来。

笑声中,东湖监狱的瞭望台映入了视线。

第一章 十年铁窗泪 九、监狱长的接见

如货物一般,当狱警在看守所的管教干部的文件上签收之后,看守所的警车就扬长而去,把戴斌等四个犯人留在这里,戴斌的羁押生活结束,迎接他的是长达十年的服刑生活。

监狱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他有着与外界不同的秩序,官面上大致有两种,一种是犯人遵守的秩序,一种是狱警遵守的秩序,而私底下,有着各式各样的规则,老犯人和新犯人的区别,犯人身份之间的区别等等,就像戴斌一样,刚刚进监狱,他就享受了与别人不一样的待遇。

检查身体,检查行李,编号,编队,进号房,等到这一切刚刚结束,戴斌刚坐下想休息一会,一个管教干部就走了进来,问,谁叫戴斌。戴斌赶紧站起来说,报告,我叫戴斌。管教干部打量了一下,说,跟我走。

戴斌跟在管教干部后面到了一个房间,管教干部推开门,示意戴斌进去,等戴斌进去之后,管教干部就把门给带上了,并没有跟着进来。

这是一个小会议室,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那种气势让戴斌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干部,大致有些眼熟,但确实回忆不起来是谁。

那个中年人见戴斌进来,靠在沙发上手一挥,说,戴市长,坐。

戴斌没有大大咧咧的就坐下,他很明白自己的身份,无论以前如何,自己现在是一个服刑的犯人,人家客气自己不能当作福气。于是做出谨慎的样子,只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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