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明亮- 第36部分

　　　　车子到了目的地，几个人下了车，胡志伟从后备箱里搬出许多饮料、食材，瞅瞅阿岳，终是独自扛到了肩上。

　　　　童希贝紧紧地拉着阿岳的手，苏晓娜牵着楠楠走在他们身边，眼睛不停地往阿岳身上瞟去。

　　　　路过一个公共洗手间，她再也忍不住了，叫住走在前面的胡志伟，把楠楠交给他，自己就拉着童希贝进了女厕。

　　　　进了洗手间，苏晓娜四下一看，就拉着童希贝走到了角落，她拉着她的胳膊，气急败坏地说：“你怎么回事呀！你脑袋进水了吗？”

　　　　“说什么哪？”童希贝明知故问，“晓娜，我和阿岳在一块儿也有大半年了，一直没和你们说就是怕你们会说这样的话，但是我和他感情挺好的，我也是想得很清楚了才和他在一起的。”

　　　　“想得很清楚了？”苏晓娜眨巴着眼睛都快要懵了，“你想什么了呀？你还打算和他结婚啊？”

　　　　“不然呢？”童希贝皱眉看她，“晓娜，我把你当姐妹才和你说心里话的，岳明亮他是个很好的人，我就是想和他结婚，有问题吗？”

　　　　苏晓娜气极了：“你说有没有问题啊！你之前相了那么多次亲，见了那么多男人，说这个不好那个也不好，我都当你是要求高。你童希贝如今工作稳定收入丰厚，买了房子人长得又漂亮，我也就不来催你，觉得你要求高点儿都是很正常的！去年杜翔追你，你说你对他没感觉，我理解，之前你说有个美术馆的男孩子追你，你又不喜欢，我也理解！你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啦，现在这算是怎么回事，你找了一大圈就找了这么一个？那岳什么的他是长得不错，但他是个瞎子啊！”

　　　　这些话，在几个月前，卢静已经说了许多遍了，童希贝有些麻木地看着苏晓娜，一下子都不知该怎么反驳。

　　　　她知道他们都是为了她好，所有人都觉得，她一个健康漂亮工作又不错的女孩子，怎么可以和一个身有残疾的男人谈恋爱，甚至还想到了结婚，这是多么荒谬的一件事！

　　　　没有人会去在乎岳明亮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没有人想去了解他，知道他的过往，作为童希贝的亲戚朋友同学同事，所有人都举着要为童希贝着想的高尚旗子，义正词严地反对着她与阿岳的恋情。

　　　　听到苏晓娜最后冒出来的那个词——瞎子，童希贝突然就觉得很无力，她挣脱了苏晓娜的手，认真地说：“我不希望再听到你用这个词去称呼他，晓娜。如果你还当我是姐妹，希望你能尊重我与他的感情。我知道你们根本没兴趣了解阿岳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但是在我心里，他真的很好。”

　　　　说完，童希贝就要转身走，苏晓娜一下子又拉住了她：“童希贝你以为你还是小姑娘？你究竟知不知道结婚到底意味着什么啊！那是一辈子的事哎！”

　　　　童希贝回头看她，想了想，说：“一辈子究竟如何，要等到临死前才知道吧。”

　　　　走出洗手间，童希贝眯了眯眼睛，阿岳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一直站在原地没有动。

　　　　童希贝过去挽住他的胳膊，额头抵到他肩上，轻轻地叹了口气。

　　　　阿岳怜爱地摸摸她的头发，问：“不开心？”

　　　　“没有啊。”童希贝的声音闷闷的，突然又抬起头来，一下子就绽开了笑，她轻快地说，“阿岳，咱们好久没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了，今天就好好地玩一下吧！”

　　　　阿岳一怔，即刻就笑了：“好啊。”

　　　　苏晓娜走出洗手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暖暖的阳光晒在那两个人身上，童希贝仰着脸，笑嘻嘻地依偎在男人身边，男人低着头，宠溺地面对着她，还伸手抚了下女人小小的脸颊。

　　　　苏晓娜有些怔神，她有多久没见到童希贝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像少女一般，幸福，依恋，洋溢着甜蜜的气息。

　　　　如童希贝预想的一样，到了同学会的聚会地点，把阿岳介绍给老同学们后，大家瞬间就冷场了。

　　　　童希贝的心似乎一下子强大了许多，她丝毫没受影响，笑着对大家打了招呼，就拉着阿岳坐到了烧烤炉边。

　　　　她拿了一些鸡翅、肉串开始烧烤，挨着阿岳轻轻地与他说话。

　　　　阿岳也不见紧张，有几个同学渐渐地围了过来，坐下一边烧烤一边聊起了天。

　　　　大家也顾忌到阿岳的眼疾，并没有聊到突兀的话题，就在这时，杜翔带着女友赶到了。

　　　　童希贝只是抬头看见了他，自从前一年的平安夜后，她就没和杜翔见过面，此时见到他，一身休闲装，搂着一个短发女孩的肩，很是春风得意的模样。

　　　　杜翔自然也看到了童希贝，还有她身边的阿岳，他站在远处与别人聊了几句，再转过头来时，眼神就有些奇怪了。

　　　　童希贝知道，他已经知道了阿岳的情况。

　　　　杜翔是见过阿岳的，但是知道了童希贝与阿岳谈了恋爱，他还是觉得很惊讶，当即便拉着自己的女朋友走了过来。

　　　　“嗨，希贝。”他大大方方地与童希贝打招呼，与女朋友一起坐了下来，“不介绍一下吗？这位是？”

　　　　阿岳还记得这位“十号先生”的声音，他知道这是童希贝的前男友，于是就没有说话。童希贝一边在鸡翅上刷着蜂蜜，一边回答：“这是我男朋友，岳明亮。阿岳，那是我大学同学杜翔。”

　　　　杜翔也介绍了自己的女伴：“这是我未婚妻于燕，我们打算明年春天结婚了。到时给你们发请帖啊。”

　　　　边上的同学都知道杜翔和童希贝在大学时的关系，均默不作声，童希贝也只是浅浅一笑，说：“好啊，那提前恭喜了。”

　　　　烧烤的食材准备得很丰盛，炉火旺了以后，大家都烤了起来。

　　　　童希贝抬头观察，她的许多同学都带了恋人或是配偶，此时，都是男同胞们在围着炉子忙活，一边把烤好的美食递给女伴，一边还不忘提醒小心烫。

　　　　童希贝就垂下了眼睛。

　　　　杜翔表现得尤其夸张，他不仅帮于燕烤了一些吃食，还殷勤地凑到童希贝身边来，把两大块烤得喷香四溢的牛排夹到童希贝盘子里。

　　　　“你以前就不大会烧烤，老是会把东西烤糊，喏，这两块牛排已经可以吃啦，你尝尝。”

　　　　还没等童希贝反应过来，他已经坐回了于燕身边。

　　　　于燕娇嗔地挽着他的胳膊，小声说：“我还以为那牛排是你烤给我吃的呢！”

　　　　杜翔压低声音哄她：“哎呀，我同学男朋友眼睛不好嘛，总要照顾一下的。我现在烤给你吃，好不好呀？”

　　　　“嗯！”于燕满意了，嘻嘻地笑了起来。

　　　　童希贝低头看着自己盘子里的牛排，又抬头看看身边沉默的阿岳，突然就觉得异常憋屈。

43　42、我们家希贝最大

　　　　男人们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杜翔在银行工作，很快便成了话题的中心。老同学们都是适婚年龄，在各自的事业上也正处于努力奋斗的阶段；这时候尤其关心一些理财产品或是购房按揭贷款方面的事情。

　　　　杜翔热情地回答着他们，还给出了许多意见；童希贝和阿岳一直没参与讨论，只是在边上顾自烧烤。

　　　　童希贝正往一串香肠上撒孜然时；边上一个男同学与她打了招呼，问到了她的工作。童希贝简单地答了话；也没提及自己的收入，那男同学听过后，看看阿岳，又问：“你男朋友呢？”

　　　　哦，这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吧。童希贝看看四周，果然好几个人都在悄悄打量他俩，接触到她的目光后，又心虚地转开了头去。

　　　　童希贝微微一笑，说：“他开了一家咖啡馆。”

　　　　男同学“哦——”了一声，与其他几个人眼神交流了一下，顺着话题说：“咖啡馆呀，这么有范儿，地址在哪儿，下次我带女朋友去坐坐，捧捧场。”

　　　　怎么？还当她是骗人的么？童希贝说出ShiningCoffee的地址，那男同学的女友突然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

　　　　童希贝始终脊背紧绷，语气平缓却隐隐带了一丝倨傲，像是一只炸毛迎敌的老母鸡，她说：“在他店里认识的。”

　　　　那女孩对于这么简单的回答自然不满意，说：“哎呦，说得详细点嘛。”

　　　　“你想听什么？”童希贝干笑两声，“我和他没那么多虐恋情深的故事，就是简单地认识，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

　　　　女孩感受到了童希贝的敌意，悄悄撇了撇嘴，这时另一个男同学又问：“童希贝，那你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童希贝就有些恼了，心想这关你们什么事，正要组织语句回他，只觉一只有力的手臂环上了她的肩，阿岳低沉又带着笑意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快了，到时一定请你们喝喜酒。”

　　　　童希贝脸一红，问话的男同学怔了一下，说：“婚房准备了么？我也快要结婚了，正为房子愁呢。”

　　　　阿岳说：“准备好了，房子在滨江，就是还没装修，这些都听希贝的意见，一切以她喜欢为准。而且，希贝自己也买了一套房子在城西，比我那套小一点，130多方，以后结婚了，她想住哪儿都随她。毕竟我眼睛看不见，我们家希贝最大。”

　　　　说完了，他还宠溺地摸摸童希贝的后脑勺。

　　　　童希贝脸红红地扭头看阿岳，他的神情从容平静，语气像是闲聊般的悠闲，他似乎完全没有被负面情绪影响，对于这些陌生人带着古怪语气的问话，他不是不懂，而是完全没放在心上。

　　　　不知怎么的，童希贝心里突然就觉得很爽，她觉得之前自己强作坚强无谓的举动简直可笑至极，那样子反而说明了她的在乎，而阿岳，他才是真正的不在乎，举手投足间潇洒不羁，这才叫四两拨千斤。

　　　　午饭以后，苏晓娜带着楠楠去水塘边看人钓鱼，两个男同学架着鱼竿在那儿坐着，楠楠好奇地在周围跑来跑去，不停地问什么时候才有鱼。

　　　　童希贝牵着阿岳的手在塘边散步，心里想到他那句“我们家希贝最大”，“噗”一声就笑了出来，阿岳揽着她的肩，问：“笑什么？”

　　　　童希贝咳嗽两声，歪着头问他：“将来我们家真的我最大？”

　　　　阿岳笑了，拍拍她的脑袋说：“当然。”

　　　　童希贝抱着他的胳膊，小声说：“其实我那些同学，也没什么恶意，你别放在心上。”

　　　　阿岳点头：“我知道，他们其实只是在打赌。”

　　　　“打赌？”童希贝奇怪，“打什么赌？”

　　　　“赌我是做什么工作的。”阿岳一本正经地说，“有人说我无业，有人说我是开盲人按摩店的，还有人说我是牛郎，靠着美色在吃你软饭。”

　　　　“”童希贝傻了半天，拔脚就要往回跑，“老娘绝饶不了那群王八蛋！！”

　　　　阿岳“哈哈”大笑着把她拉住：“好啦，你也别生气，你都说了，他们没有恶意。”

　　　　童希贝气坏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问：“他们打赌，你是怎么知道的？！”

　　　　阿岳神秘地说：“其实不光是打赌的事，我还知道他们在说，童希贝读大学时漂亮又清高，很难追，那位十号先生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追到你的。”

　　　　“哼！”听到别人说自己漂亮，童希贝总算没那么生气了，还有点小得意。

　　　　阿岳把她拥进怀里，低头吻吻她的额头：“这么漂亮又难追的童希贝小姐现在还反过来追我，你说我是有多荣幸啊。”

　　　　“”

　　　　童希贝又要发飙了，阿岳已经咬住了她的耳朵：“真是开不起玩笑。”

　　　　童希贝气哼哼地推开他：“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我有密探啊。”阿岳笑，“是楠楠告诉我的。”

　　　　童希贝惊了：“为，为什么？！楠楠什么时候和你勾搭上了？”

　　　　阿岳摸出裤兜里一个一元硬币，摊在掌上给童希贝看，拳头一收一晃再摊开，硬币没了。

　　　　“就这么简单。”他露出白白的牙，瞬间变成了一个笑容满面的和蔼叔叔。

　　　　两个人正聊得开心，不远处的水塘边突然传来苏晓娜尖锐的呼叫：“楠楠——————”

　　　　童希贝回身望去，只见那两个钓鱼的男同学之一正在拉扯苏晓娜，苏晓娜伸着手臂焦急地跳脚，嘴里惊呼不停。另一个男同学已经快速往烧烤区跑去。

　　　　水塘里，是楠楠正在扑腾的身影。

　　　　苏晓娜什么都不管就要往水里跳，男同学拉着她：“你又不会游泳，等一下，已经去叫人了，你老公马上就来了！”

　　　　苏晓娜看着楠楠的小手在那里挥动挣扎，随着水流越漂越远，都快急疯了。

　　　　童希贝已经拉着阿岳跑到了他们身边，阿岳自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浓眉紧锁，童希贝也不会游泳，看着这一幕也是心急如焚。

　　　　这时，阿岳突然快速地扒去了上衣，脱掉了鞋袜，他说：“我下去，听声音并不远，希贝，带我去水边。”

　　　　苏晓娜立刻像看菩萨一样地看着他。

　　　　童希贝却是吓了一跳，口齿都不清了：“可是，你看不见，万一”

　　　　“没有万一，救人要紧。”阿岳用力攥了童希贝一把，童希贝咬咬牙就带着他到了塘边，塘边是柔软的淤泥，往水中呈一个略陡的坡度，阿岳走得很吃力，等到水漫过了他的腰，他干脆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

　　　　楠楠已经漂到了六、七米开外，那里的水深已经过两米，阿岳趁换气出水面的时候仔细分辨楠楠的声音。小孩子力气小，这时候早已经挣扎不动了，正在渐渐往下沉，但是阿岳的听力很好，加上岸上众人都在给他指引方位，他挥臂划水划了没几下，就捞到了楠楠的身体。

　　　　阿岳托着楠楠的下巴将他的脸托出水面，又回身往岸边游，在众人的帮助下把楠楠带上岸后，胡志伟、杜翔等一大堆同学都赶来了。有人会急救，拍了楠楠的背让他吐出水，又对他做了人工呼吸，楠楠终于悠悠地醒了过来，看到苏晓娜，“哇——”一声就哭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阿岳整个人都湿漉漉的，他还是光着上身，身材挺拔，肌肉紧实，他的头发滴滴答答地滴着水，脸上的墨镜却因为下水而遗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