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电话那头的北京说:亲爱的,想你,五一来看我吧。我盯着电脑屏幕
上她未完的小说稿,告诉她:亲爱的,《百年孤独》是马尔克斯不是马尔代斯
……你的五一不是想在马尔代夫度过吧?我的声音有些哽咽,因为面前自传体
长篇小说的情节,将她这十几年的生活拧作一根麻花,曲折而又绞痛。而十几
年前,她对我说:我看见他在纸上一遍遍地写你的名字……哪想到,你比他更
傻啊(附带诡秘的笑容)。
它的白毛开始脱落,天气真要热起来了。每天睡觉前,我都要象只耗子般
在被窝的边缘处弄出悉窣的声响,黑夜中它的眼睛晶莹透亮,目不转睛地盯着
响动的地方,而后爪子和脑袋小心翼翼地探过来……当我出其不意地攥住它的
一条腿,它竟然想凑过来亲我的嘴!它就是这样的极端:任何细琐的声响都能
轻易地调动它的积极性,而面对突如其来的侵犯除了顺变之外便无计可施。
任他将脑袋轻轻搁置在我的左肩之上,停留八秒钟。我们给了彼此一个暗
示。我想如果我抚摸了他的头发,他停留的时间会更长一些。可正因为时间之
短,念绪才会百折千绕:更多的时候,他会说,跟着我的步伐…放松你的臂…
你不觉得我们是舞池中最惹眼的一对?
我已经忘记了第一个伴舞之人,却始终记得每一个舞场的地材:教室的砖
地、学校的水泥篮球场,更多的则是地板和大理石。每一种地材都象当时的年
龄一般,或朴素稚拙,或平整坚硬,或温暖厚实,或冷静平滑……而至今我都
不能让搭肩的左手翘起美妙的兰花指,因为一看到它的形状,我总是想象一只
蜻蜓停留在舞伴的肩头,翩翩欲飞。
生日那天收到她的短信:你还是一棵小树开着小花年年发绿叶天天不一样。
她没有告诉我是哪一树种,而我也对自己更象一棵草的境况保持沉默。我们曾
交换内心最深处的秘密,暗夜里坐在台阶上分享高低起伏的心事。她曾为心爱
的爷爷学习书法,在信封上留下与她爷爷的字迹一般无二的工整隶书;我们曾
在不同的时间里分别和另一个女生要好,在对方与她人形影不离的境况下孑然
独行;……年少的率真,在经过几番洗涤之后还能保留几许颜色?故乡有着熟
悉的植物与风景,我们坐在绚烂的杏花树下,看见花苞轻绽、花瓣飘落、青嫩
初起、枝头坠压,而在磕破的杏核当中,坐着我们年复一年的信任。
每次夜归的路上,看见有白猫窜过,总会下意识地喊:二点点!却从来没
有一只会为这三个字停留。疑心它真的被联防队给扫荡了,却希望它只是流落
在了他方。在同一屋檐下,面对恃强凌弱的景况,我同情弱者。对强者的愤然
引发对弱者的保护意识,而同时面对强者的不知所终与弱者的郁郁寡欢时,我
又该如何自求平衡?在同一天里抛弃了两样东西,一样被人带走,一样被猫带
走,时值今日我才明白,那两样东西生得一模一样。
接他的电话时,手机总是没电。或者说,他总是选择手机少电的时候打来。
下班后坐在公车上去外滩看一场子虚乌有的烟花,电话响了,看着一格电犹豫
片刻还是接起,于是电话讲到一半我便和相约的人失去了联系。总是有这样的
时候,突然的约定,突然的遭遇……而那场烟花在某份报纸大肆渲染的情形下,
形如非愚人节的一场愚人玩笑,愚人坐满了栏杆上下,等待的姿态千奇百怪,
消耗着无数的食品、时间和心境,只为一场想象中的烟花绚烂。而状如瀑布般
闪亮倾泻的世纪公园的那场音乐烟花啊,如今沉寂如潭。
她的第一份邮件写得客套而得体,第二份却轻灵而郁郁。我们都是相信直
觉的人,所以我确信她和我在同一座有着梧桐叶落的城市,有着可能相同的星
座与心性,有可能知道或认识同一个人,甚至这些可能性之中有一个是她提笔
的真正理由,而不是她口中为一个空洞的哲学命题求盖的初衷。
我经历过几次文字对话的无疾而终,这种对话如同梦游,你摸到了那个同
样在梦游的人,一起喃喃自语或是独自倾诉倾听。自始至终,我们不必知道对
方的容颜与日常心性,虽然我们曾同时很自然也很坦率地将心灵之门大开,一
如我们关闭时那样不曾有丝毫迟疑。
而其中的获知等同于观照,风过的水面,如皱复平。
它看着我往水泥墙上钉钉子,全神贯注。它在乎的只是声音、动作,而不
是它永远不可能了解的这些现象的意义。它看着我不停地往地上扔弯曲变形的
钉子,先是用爪子去拨拉,而后凑过去嗅嗅,然后继续抬眼看我钉钉子……
这些无趣无味的东西,终究是不值一提的。也许,只有它用最无知的方式
欣赏过我如同现眼般的百般努力罢。
走上不归路。
走上不归路
作者:常路明
这个城中村,到处充斥着垃圾,烂苹果的腐烂气息带着诱人的芬芳。
我和表姐刚踏上这片土地,发现这里的环境远不如我们乡下。表姐家里女孩子多,所以表姐在家里的位置无足轻重,爹妈时常打骂她。表姐真能干,出去混了半年,竟然给家里捧回厚厚的一沓子,在家里的地位直线上升,竟然能够吃到开饭后的第一碗。
我家里的情况和表姐家一样,爹妈很宠弟弟,从来没有在意过我。我多想靠自己的双手去挣更多的钱。表姐私下里对我说:“妹妹,你得能吃苦,这个苦熬出来,可就是人上人了!”我坚定地看着表姐闪烁的耳环说:“我肯定能行的!”
房东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表姐说在这里暂时住着,不用掏房费。屋子里简陋得很,就有一张床,一台21英寸的彩电,一台影碟机,两把椅子。
表姐每天夜里都要出去,早上的时候,满脸疲惫,酒气充盈着她肥鼓鼓的前胸。表姐每次回来,都到洗手间待很长的时间。表姐跟我很少交流,她的眼睛总是隐藏着躲躲闪闪的情绪。表姐睡了,我打开电视,这里没有闭路,室内天线只能接收中央一台。无聊,表姐也不安排我上班?影碟机的开关被我摁下了,我打开遥控的视频,一个个画面让我眼红心跳。
我的眼睛一直直勾勾地看着电视画面,身体进入了家乡蚕儿结茧时的僵硬。我的思想被某种欲望缠绕着,我透不过气来。身体颤抖着,尤其是那画面里传来的呻吟声。不知什么时候,表姐的手已经在我的身上游走。
房东回来了。房东的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显现出一种渴望,那种暧昧的神色,让我想象到村口发情的公狗。表姐只是穿了一些内衣,就随房东去了另一个屋子。不大一会儿,从门缝中传来表姐的肆意的叫声。
又过了一个礼拜,我实在待不住了,我想回家。表姐问了我几个问题:“回去接着受爹妈的气?回去守着那片薄地贫困?回去找一个穷光蛋嫁出去?回去就是没出息,出来了就要瞅机会,挣把大钱,你不愿意,轻轻松松地挣些钱?”
经过表姐的说教,我安下了心。房东那天很热情,给我和表姐做了很多可口的饭菜。表姐说:“妹妹,房东叔叔给你找了一个大款,答应给你好多钱,这不,定金在这里放着,数一数,大概有三千多吧!”我接过来数了数。表姐接着说:“妹妹,就这一次,够你在老家一年的纯收入!”
其实,我又不傻,这是我的第一次,就从电视里看,女人的第一次很值钱的。想到了爹娘不屑一顾的脸,想到了自己穷巴巴的样子,我就下了决心,牺牲了一切也要换到钱。
那个男人出手很阔绰,送给了我一个金戒指,还有一个项链。他说了,第一次给了他的女人,永远是他的马子,那是定情礼物。
从此,我和表姐一路闯关,竟然在这个娱乐场所混出来名声,被誉为“姊妹花”。表姐那天回来,告诉我她的(禁止)出问题了,痒得厉害。我陪她到了医院。说是医院,其实是一个诊所。表姐掏钱打了一针,医生异样的眼光盯着表姐,说出了药费的价格。表姐把口袋里的钱都掏了出来,不够,我从我的挎包里掏了出来。一千多的针剂!
表姐一边疯狂地在外面陪别人赚钱,一边往医院跑。我害怕了,我告诉表姐,这是个无底洞,越往进钻,越不可能退出。表姐消瘦的脸庞,泪水涟涟。我想到了我俩在家乡水面上荡着小船,那种优哉游哉的生活,为什么要到这个城市?
表姐失踪了。
我在房东的屋子里,寂寞地等着表姐。房东走过来,告诉我说:“你表姐被包了三个月,你就安心地等她回来吧!不过,你该给我房钱了。”他轻描淡写地说完后,静静地等着我的回话。我知道,口袋里的钱不够三百元。房东笑眯眯地说:“不是要你掏现金,你就陪我玩一会儿。”我知道,男人都是一种类型的,就和村口的那只发情的公狗一样。
其实,表姐三个月后也没有回来。我看了看我的存折上还有些钱,找了个借口,就脱离了房东的监视,坐上了回老家的列车。
回到老家,我把钱给了爹娘。爹娘收了钱,然后想看着一只怪物的样子。我知道,他们嫌弃我,知道我是一个败坏了家风的女孩子。在老家,我的金黄色的头发召来了乡亲们的指指点点,爹的一巴掌打得我眼冒金星。连夜我逃离了老家,又回到了那个小窝。
表姐笑吟吟地等着我哩!表姐的床头扔着许多针管。我问表姐:“病好了没有?”表姐开心地说:“早就好了!”然后拿过来一个针管,把一点白色的粉末荡开了给我注射,嘴里说:“妹妹,这是预防药,给你注射,以后,你就再也不怕得病了!”
从此后,我很喜欢那预防药。房东说,只要你陪我,我就给你。很多男人在我的眼前晃荡着,他们都是在我注射了“预防针”以后,疯狂地占有我。
存折里的钱在增加。表姐和我别提有多风光,我俩可以在大街上购买看的上眼的服装。
又是一个早晨,太阳暖暖地照在了我的身上。窗帘何时扯得掉在了地上,表姐斜刺里躺在窗户底下,一动不动,安详的让我害怕,恬静地让我心疼。她的手里握着一只针管,一直握着,一动不动。
表姐到了西方极乐世界了,那时我们农村人常说的最快乐的地方,没有人再会欺负她,没有人再会轻视她。我把表姐平躺在床上,用毛巾给她擦洗身体。表姐的身体没有生育过,很美!只是胳膊和大腿密密麻麻地分布着针眼,仿佛芝麻撒在了美丽的蛋糕上。
警察来了,听说表姐的身体要尸检,肯定是要剖腹检查的,我的眼前一阵阵的黑,我浑身颤抖着,冷嗖嗖的,然后是莫名的眩晕。
醒来后,我在戒毒所。戒毒所的女教官讲课的时候,我听明白了。我和表姐走的是不归路,我们在城市的边缘滑行,在传统和道德的边缘滑行,原来是在人生的边缘滑行,更是在生命的边缘滑行!
'编者按:读完文章,浑身有冷嗖嗖的感觉,有一种令人心痛的愤恨!是谁造成了悲剧?是谁正继续制造着现实的悲剧?文章已了,余恨未了,余意未了!'
最后一段袖子。
最后一段袖子
作者:zizzzya 文章来源:烟雨红网 点击数:1388 更新时间:2004…9…6
在那个冬天很冷很冷的时候,枝儿开始织起一件水灰色的毛衣,她的心情也是灰灰的。
那时她在一家五金店里打工。在这个城市飘泊了二十四年,终于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布置好的新房。她可以说是幸运极了,象她这样一个来自农村的女孩,居然有一个家境很优裕很殷实的城市男孩要娶她,男孩的母亲就是他们的媒人。这位母亲是个退休教师,为儿子千挑万挑,不知怎么看中了枝儿,她说只有把儿子交给枝儿,她此生才放心,她说枝儿是这个世界善良得让她心疼的女孩。
站在寒冷的风里,握着这位母亲的手,她有了家的感觉。
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位母亲操办的,因为她很有钱,所有的来源都是海外那笔丰厚的遗产,是这位母亲的老爸老妈留下的,她一下子买了三幢房子,就凭这点,凡是知道这境况的女孩子们都会盯向她的独生儿子,那个二十七岁还未婚配的培。
可是这位母亲却偏偏拣中了家境贫寒并且来自农村的枝儿,这又是令多少女孩儿子眼红眼热呀。
当一切似乎都在变成了事实,当粉红色的婚房在她眼前展现只有梦中才有的美丽,她却觉得这是愈来愈不真实,愈来愈觉得自己仿佛是走在一个肥皂泡的梦里。
她和培的关系始终是淡淡的。虽然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对她也很亲热,常来她的店里,看她做帐或帮她抄写些东西。可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提不起热情,总感觉自己是不快乐的。
那位母亲似乎也觉察出了他们之间冷冷淡淡的关系,在一个午后赶到枝儿的店里对她说:“你给他织件毛衣吧,去打动他的心。”并且又说了一句“就怕他的心会被其他女孩子牵走。”
她忽然之间觉得很好笑,她实不该进入到这样的角逐中去。但她还是按照那位母亲的吩咐,买回了绒线,利用下班后的空余时间织起来了,只是她织的时候心情也是和这绒线的颜色一样,是灰灰的。也因此,她织得很慢,也没有心情去织那种伴随着灰惨惨的滋味,织了一段丢在一边,过了两天再去织一段,两个月过去了,才织完一个身体。
那位母亲打电话来了:“你必须要在小年夜把那件毛衣拿来。”说得很镇重很镇重的,只有三天时间了,还有一个领子两个袖子呀。
这下她有点急了,毕竟她不想辜负那位母亲的好心啊,她慈爱的目光曾令枝儿感动得暗暗发誓:今生要做她最好的儿媳。
她飞速地织起来了,然而由于白天要工作,她只能在晚上纺织了。
她记得在织最后一个袖子的晚上,下着很大的雨。她大约织了一个多小时,忽然之间停电了,老楼房沉浸在一片黑漆漆的雨声之中,她的心莫名的颤了一下,从没有过的孤独遍满全身。她必须要把这最后一段袖子织好,也许就能因此这样走向另外一种新的生活。忽然之间,她意识到了这作毛衣的重要………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