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完了。”格雷厄姆坐下时,他的大腿肌肉由于疲乏而病态地阵跳。
“这值得问一问,我们也会问的。”警探总长斯普林菲尔德说道。“好,现在拉森尼带着公共安全队在利兹家周边调查,调查与狗有关的情况。你们会在文件中看到最新的消息和图片。想法搞清是否有人看见有陌生人和这条狗在一起。马库斯和惠特曼——在葬礼上机警点。你们安排了利兹家亲属朋友为你们盯梢了吗?很好。摄影师呢?好。把参加葬礼的人的名单还给接收检查部。他们已经搞到伯明翰的葬礼花名册了。其余的任务都在清单上。出发。”
“还有件事。”专员说。警探们又都坐回原位。“我已经听到有执行这项任务的警官把凶犯叫‘牙仙’。我不管你们私下里管他叫什么,我知道你们得给他起个外号,但是最好别让我听到任何一个警官在公开场合用‘牙仙’这个称呼。这听起来太调侃,而且你们在内部传阅的备忘录里也不许用这个称呼。
“就这些。”
克劳福德和格雷厄姆跟着斯普林菲尔德进了他的办公室。这位探长给他们冲了咖啡。克劳福德拨了总机,把给他的留言记了下来。
“你昨天到这里的时候我没找到机会和你聊聊。”斯普林菲尔德对格雷厄姆说。“这地方实在变得像他妈的疯人院。你叫威尔,是吧?他们是不是把你需要的都给你了?”
“是的,他们还算好。”
“我知道我们很寒酸。”斯普林菲尔德说。“噢,对了,我们根据花圃里的脚印画出了他走路的姿势。大多时候他是在小树林之类的地方走,所以除了鞋码以外你得不到很多别的信息,或许能算出身高。左脚脚印略深些,所以有可能他背了什么东西。这个案子工作量很大。我们几年前通过步行姿势的绘图抓到过一个入室抢劫犯,根据图形我们判断出他有帕金森综合征,普林斯博士发现的线索,但这次我们没那么幸运。”
“你有一个好的团队。”格雷厄姆说。
“他们很不错。但是这类犯罪我们平时遇到的很少,感谢上帝。告诉我,你们几个人一直在一起工作吗——你,杰克,和布隆博士——还是只在办这类案子时聚到一起?”
“只有在办这类案子时才在一起。”格雷厄姆说。
“那么是重逢啰。专员说三年前是你把莱克特搞定的。”
“我们三个都在那里协助马里兰警方,”格雷厄姆说,“是马里兰州属部队逮捕的他。”
斯普林菲尔德待人粗犷莽撞,但他并不迟钝,他能看出格雷厄姆不是很舒服。他在坐椅里转过身去拿出来几页便笺。
“你问到利兹家的狗的情况,这儿有一张相关的记录。昨天晚上这里的一个兽医给利兹的弟弟打电话说狗在他那里。利兹和他的长子在出事当天的下午带他们的狗去看兽医。它的腹部有一个创口,兽医做了处理以后就好了。起初兽医以为是枪伤,但他找不到子弹。他认为是被冰凿或锥子刺伤的。我们正在询问邻居有没有看到什么人玩弄这条狗,我们也在给临近的兽医打电话,看看有没有其他的打伤动物的事件。”
“这条狗的脖子上有利兹家名字的标牌吗?”
“没有。”
“在伯明翰的雅各比家有狗吗?”格雷厄姆问。
“我们应该能查清楚。”斯普林菲尔德说。“等等,让我看一下。”他拨通了内线。“弗拉特中尉是我们在伯明翰的联络人……我是,弗拉特。你知道雅各比家的狗的情况吗?哦……哦……等一下。”他用手捂住听筒。“没有发现狗。他们在楼下卫生间的废物篓里发现了猫屎。他们还没找到猫。邻居正在帮着找。”
“你可以请伯明翰方面检查一下院子或者车库等任何单间屋子的后面吗?”格雷厄姆说。“如果那只猫受了伤而孩子们没能及时处理,他们也许会把猫的尸体埋起来。你知道猫的习惯。它们快死的时候会把自己藏起来,狗则会回家。你能问一下那只猫是不是有认领牌吗?”
“告诉他们如果需要沼气探测器,我们可以寄过去,”克劳福德说,“可以省去好多挖掘的工作。”
斯普林菲尔德把这些问题都告诉对方了。电话刚挂上又响了,是找克劳福德的。是吉米·普赖斯从隆巴德殡仪馆打来的。克劳福德从身边的分机上抓起话筒。
“杰克,我发现了一个残缺的指纹,可能是大拇指和手心的一部分。”
“吉米,你真是我生命的一盏灯。”
“我知道。这是个帐篷形状的弧形,不过很模糊。我回来以后才能知道我可以怎么处理这东西。是从最大的那个孩子的左眼皮上发现的。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手印。它在枪伤伤口的出血处很明显地露了出来。”
“你能从这个指纹做出身份评估吗?”
“它们只能提供一个轮廓,杰克。如果它符合完整指纹的构成条件或许还有希望。可是你知道那将像爱尔兰博彩一样渺茫。他的手心的印是在利兹太太左脚大拇指的指甲上发现的,只能作对比用。如果我们幸运的话,能从中得到六个定点来帮助构图。殡仪馆的助手和我一同在现场,还有隆巴德,他是公证人。我在起居室里弄出的图片,这样成不成?”
“与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指纹的区别工作呢?”
“我留下了隆巴德和所有他可爱的助手们的指纹记录,不论他们说自己是否碰了利兹太太没有。还有主要受害者身上的所有指纹。他们现在在搓手而且唠唠叨叨呢。让我回我的工作室吧,杰克。我想在我自己的暗室里把它们搞定。谁知道这儿的水里有什么东西——乌龟吧,也许——鬼知道。
“我可以坐一个小时以后的一个航班去华盛顿,然后在今天下午早些时候把指纹记录传真给你。”
克劳福德思考了片刻。“好吧,吉米,不过一定得赶快。把传真也给亚特兰大和伯明翰的警察局和联邦局办事处发一份。”
“就这么定了。现在,有点别的需要在你的小屁股上直截了当说明的。”
克劳福德把视线滑向天花板,“又要跟我叨咕津贴给多少了,是不是?”
“对。”
“今天,老伙计,给你多少也不为多。”当克劳福德把发现指纹的消息转告他们的时候,格雷厄姆双眼望着窗外。
“老天,这真太棒了!”这是斯普林菲尔德的全部回应。格雷厄姆什么表情也没有,木然有如无期徒刑犯的脸,斯普林菲尔德想。
斯普林菲尔德一直看着格雷厄姆走到门口。
克劳福德和格雷厄姆离开斯普林菲尔德的办公室的时候,公共安全专员的新闻发布会在大厅里结束了。报业记者们向电话围过去。电视台记者则在做“剪切”,他们在摄像机前面单独站着,问他们在发布会上听到的最好的问题,然后把麦克风对着空空的空气,以便过一会把有专员的画面切进来。
克劳福德和格雷厄姆沿着台阶走下来的时候,一个小个子飞也似的跑到他们前面,很快地一转身,喀嚓拍了一张照片。他的脸从相机后面露了出来:
“威尔·格雷厄姆!”他说,“记得我吗?——弗雷迪·劳厄兹。我为《国民闲话报》报道了莱克特犯案的整个过程。我写了那本平装书。”
“我记得你。”格雷厄姆说。他和克劳福德继续下台阶。劳厄兹走在他们前头的侧边。
“他们什么时候把你叫进来的,威尔?你现在得到哪些线索了?”
“我不会跟你谈的,劳厄兹。”
“你觉得这个人和莱克特比起来怎么样?他作案——”
“劳厄兹!”格雷厄姆用很大的嗓门喊,克劳福德赶紧走到他前面防止他言语过激。“劳厄兹!你写的满篇都是谎言,《国民闲话报》整个是擦屁股纸。你躲我远点。”
克劳福德抓住格雷厄姆的胳膊。“走吧,劳厄兹。我们走,威尔。咱们吃点早饭去。这边来,威尔。”他们在前面拐角处拐了弯,走得很急。
“抱歉,杰克,我实在难以容忍那混蛋。我受伤住院的时候,他进来然后——”
“我知道。”克劳福德说。“是我把他拉走的,幸亏我那么做了。”克劳福德记得在莱克特的案子快了结的时候《国民闲话报》登出的那张照片。趁格雷厄姆熟睡的时候劳厄兹潜人格雷厄姆的病房,他掀开被单,然后把格雷厄姆的结肠开口拍了下来。报纸发刊的时候给图片做了修饰,加了一个黑方块遮住了格雷厄姆的腹股沟。图片标题是:“疯狂的警察”。
小饭馆明亮又干净。格雷厄姆的双手还在发抖,他把咖啡洒到了托盘里。
他看见克劳福德抽烟的烟雾惹得邻座的一对夫妇很不高兴。他们在有助消化的沉默中吃着饭,而他们的厌恶在烟圈里扩散升腾。
两个妇女,显然是母女俩,坐在靠门的一张桌子旁吵嘴。她们的声音很低,脸因为愤怒变得很难看。格雷厄姆的脸和脖子能感受到她们的火气。
克劳福德在抱怨他上午要去华盛顿的一个法庭提供证词。他恐怕要被这事耽搁好几天。在点燃另一枝烟的时候,他透过点烟的火光斜着看格雷厄姆的手,观察他的表情。
“亚特兰大和伯明翰可以把新得到的指纹与他们已知的性骚扰罪犯的对比。”克劳福德说。“我们也可以这么做。普赖斯以前曾经通过采集到的样本勾勒出过完整的指纹。他可以在‘发现者’上编程。有了它,自从你走后,我们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
“发现者”,联邦调查局指纹鉴别自动处理机,可以从不相关的案例数据库中调出与输入的指纹卡相同的指纹信息。
“等我们抓到他,他的指纹和牙齿就会暴露他的身份。”克劳福德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搞清楚他可能是干什么的。我们不得不撒一张大网。现在把我带入情景,威尔。假如现在我们逮捕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嫌疑人,你走进房间看到了他,告诉我,他的什么特征会让你觉得和你想像中的罪犯相似?”
“我不知道,杰克。他长什么鬼模样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们可以花费很多时间去找我们构想的人。你和布隆谈过了吗?”
“昨晚电话里聊过。布隆觉得他不大可能是自杀狂,赫姆利奇也这么看。布隆只是事发当天在这里待了几个小时,不过他和赫姆利奇有全部的材料。布隆这星期忙着博士研究生的入学考试。他问你好。你知道他在芝加哥的电话号码吗?”
“我知道。”
格雷厄姆喜欢亚兰·布隆博士,他身材矮小,一双眼睛总是透着忧郁。他是一名优秀的辩论学精神分析专家,也许是最好的。他从来没对格雷厄姆表示过专业研究的兴趣,对此格雷厄姆心存感激。精神分析专家不都是这样仁慈的。
“布隆说要是我们收到‘牙仙’写给我们的东西他不会感到意外的。他可能会给我们写个便条。”克劳福德说。
“写在卧室的墙上。”
“布隆认为或者可能相信他有残疾,不过他让我不要过于重视这一点。‘我不会臆造一个稻草人然后去追踪,杰克’,这是他告诉我的,‘因为那将是毫无意义的分散精力而且会事倍功半。’他说这是他在读研究生时被培养出来的观点。”
“他是对的。”格雷厄姆说。
“你对罪犯有一些了解了,否则你不会发现指纹的。”克劳福德说。
“那是根据那堵糟墙上的证据得出的结论,杰克。别把它归功于我。听着,别对我有过高的期望,行吗?”
“噢,我们总会抓到他的。你知道我们会抓到他的,是不是?”
“我知道。不是这样就是那样。”
“什么是‘这样’?”
“我们找到被忽视的线索。”
“‘那样’呢?”
“他会一直作案,作,作,一直作到有一天晚上他弄的声响太大了,然后屋子里的男人及时开了枪。”
“没有其他的可能了吗?”
“你觉得我可以在一间塞满人的屋子里一眼把他认出来吗?我做不到。你想的是埃兹欧·潘兹,不是我。‘牙仙’会一直干下去,直到我们变聪明了或者来了运气。”
“为什么?”
“因为作案对他来说是一种毫无掩饰的品位。”
“看,你就是对他有了解。”克劳福德说。
格雷厄姆再也没说话,直到他们走到街上的人行道上。“等到下一个满月,”他对克劳福德说,“再告诉我我对他有多少了解。”
格雷厄姆回到酒店睡了两个半小时。他在正午时醒过来,冲了个澡,然后订了一壶咖啡和一个三明治。现在应该好好研究一下伯明翰的雅各比家的案卷了。他用酒店肥皂擦了擦眼镜,然后拿着资料坐在窗前。在最初的几分钟里,外面有一点响动他都要抬起头看看:大厅里的脚步声,远处电梯的关门声。渐渐地他的脑子里只有文件了。
送饭的服务生端着托盘敲敲门,在外面等着,再敲敲然后等着,敲了半天不见动静。最后他把午饭留在门外自己签了单。
04
霍伊特·路易斯,佐治亚州电力公司的读表员,他把卡车停在胡同日的一棵大树底下,然后拿出午餐饭盒,坐舒服了准备吃饭。因为是自己装的午餐,打开饭盒再也没有惊喜了。里面不再有小纸条,不再有意外的鱼排了。
他的三明治正吃到一半时,耳边有个人的大声说话吓了他一跳。
“我想我这个月又用了一千块钱的电,是吧?”
路易斯转过头,看见车窗边帕森那张红红的脸。帕森穿着百慕大短裤,拿着一把大扫帚。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你会说我这个月用了一千块钱的电。你这回听清了吗?”
“我不知道你用了多少电,因为我还没查你的表,帕森先生。我读完你家的表,就会把数字记在这张表的这个地方。”帕森一直对他的电费账单数额之大耿耿于怀。他找过电力公司,投诉有人不查电表谎报数字。
“我用了多少我自己都有记录。”帕森说。“我会带着记录去公共服务委员会的。”
“你想和我一起读读你家的电表吗?咱们现在就去——”
“我自己会看电表。我想要不是你嫌麻烦的话,你也能读准的。”
“安静一会儿,帕森。”路易斯从卡车上下来。“你安静一会儿,真见鬼。去年你在电表上放了一块磁铁。你妻子说你住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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