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许久,裴肃看向司暮雪的双眼,眼中带着一丝宠溺,“还记得我们初次见面吗,那时候我不曾想到世上竟还有暮雪这样的男子。”
司暮雪倜傥一笑,冲着裴肃眨眼,“本公子魅力自然无人能比。”说罢,自己却先笑得前俯后仰。
裴肃眼中不舍渐浓,他唏嘘,“真不知你我相遇是孽是缘。”
走过去揽住裴肃的肩膀,司暮雪道:“今日你真是奇怪。”
裴肃的双眼静静描摹着司暮雪的眉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他忍不住按下司暮雪的脑袋,四片薄唇便贴合到了一起。
脸色陡然一变,司暮雪猛的推开裴肃,眼中瞬时涌上愤怒。拉开两人间的距离,司暮雪寒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裴肃?”
“便是我所表明的意思。”裴肃不甘示弱,双眼紧紧盯着司暮雪。
“立刻离开盈奉阁,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指着大门对着裴肃压抑地低吼,司暮雪完全被一腔愤怒钳制了理智。
裴肃的面上慢慢布满惆怅,他长叹:“是我将心放错了地方,与你无关。今日一别,不知他日可还有想见期。”
“罢了,谅你也不愿再见我。”最后将视线投在司暮雪身上,裴肃稳稳转身,却在出了那道门时脚步有些踉跄。
他自认心狠,他自以为“情”之一字不过是一场空华,然而他却被自己所不屑的东西绊住了双脚,他不在意自己的宰相之位,也不怕得罪荒芜之渊,到最后竟然还是一场空。
司暮雪呆在屋内,久久不能回神。头脑中如同一团乱麻,混乱了他的思绪。怎么可能,他与裴肃怎会走到这一步,他从来没想过有一日自己会爱上唐以青以外的人,也从未考虑过除唐以青之外的人爱上他。但裴肃此刻所为到底是做什么,利用他故意为之?还是
江湖的一场大混乱,与之相应的,朝廷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些曾经所谓的武林联盟在婆娑阿修罗门与荒芜之渊面前脆弱的不堪一击。司寒御与白遗念各自坐镇后方,手下的人确实一批一批的往外派。白遗念要让司寒御明白,他荒芜之渊不是他们婆娑阿修罗门动的了的,而司寒御则是一副如昔的冷面,对于婆娑阿修罗门的损失并不放在心上。
除此之外,围绕在太子周围的大臣越来越多。龙宣天本就不如何喜欢处理政事了,如今有了龙舯英分忧,更是耽于声色犬马。这是龙舯英乐见的,也是唐以青他们所愿意看到的。
唐以青的伤势渐渐痊愈,他不着急,但有着急。裴肃既然身为红衣,自有其所长,除了其他七衣中的六人要听命于他,即便是左护法左荆愁也与他有所关联。明白白遗念已经怀疑他的时候,他首先去找的便是左荆愁,人都是惜命的,他们也不例外,因而左荆愁毫无意外的同意与他联手,可是仅仅如此是无法撼动荒芜之渊的。婆娑阿修罗门裴肃是不想了,左荆愁则是觉得他们实在没有接受他们皈依的理由。
天下很大,当他们刻意藏身之时,也不是别人轻而易举可以找到的。朝廷的轩然大波,便是从裴肃的无故失踪开始的。这种离奇的事件让满朝文武惶恐,不知何时他们是否便会步了裴肃与几位皇子的前尘。
而在众人所不知的贫困偏僻的一个小山村里,裴肃正与左荆愁两人对面而坐。左荆愁道:“走到如今这一步,已经是没有任何可以回头的机会了。”
“难道你现在还想回头?尊主如何对待叛徒你会不知?之前他放任我们不管不过是想要让我们自己后悔自己所为罢了,不过可惜的是,这也让他错过了击杀我们的最好时机。”言语间带着些许阴沉,只几日光景,裴肃下巴上已长出了一圈胡子。
“你说的不错,我虽为左护法,但在尊主手下整日里提心吊胆的,真是颇为难受。”左荆愁忍不住感慨,只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徒发牢骚的时候。想了想,左荆愁问,“这些年,除了荒芜之渊的人,你应该也掌握了一些其他力量吧?”
裴肃脸色沉沉,“你不也是?”
两人心照不宣,他们并不是轻易就可以碾死的蝼蚁,想要他们的命,便要付出相应的代价才行。
第六十三章 对峙
弥刃背着一把外表破旧的长剑,黑色斗篷随着他行走随风翻飞,他眼神冰冷的看着对手,眼中带着嘲讽。他的对面趴着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此刻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似是失去了知觉。
“了结他。”冷冷吩咐一句,弥刃便转身准备离开。
他身后站着的一群属下应了一声,正要走过去,变故突生。
原本已经没有气息的男人突然自地上跃起,冲向弥刃的后背。在众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弥刃动作迅速的抽出背后的长剑挡住了男人强力一击。看着男人阴险的双眼,弥刃轻语,“无聊。”
“以为那样的攻击便可以让我鬼鸠受伤?”男人瞪大眼哈哈大笑,手上动作却不停。
两人同样使剑,弥刃之剑破旧且锈迹斑斑,然而与之对战的鬼鸠却不敢有丝毫放松。弥刃是荒芜之渊冥渊七刃中的一人,他的剑法“风影”疾如闪电,轻似鸿羽。而鬼鸠则是属于婆娑阿修罗门,一手“蛇咏”剑法,诡异狠辣,如同毒蛇出巢,让人心惊胆战。
弥刃与鬼鸠交手的瞬间,周围又涌上来不少修罗狱的人。眼风扫到周围厮杀的状况,弥刃出手越加不留情。鬼鸠冲着周围吼道:“都给我往死里杀!”
修罗狱的人闻言,仿似不要命了一般于弥刃手下拼命搏斗。修罗狱果如其名,其门下弟子皆如着魔一样,杀红了眼。那是一群专为杀伐而训练出的死神,即便受了致命伤,他们也依旧残笑着将刀剑拥入对方体内。修罗狱有一个特点,初战的他们并不见得有多惊人的战斗力,然而一旦有种被逼入绝境的境况,他们便立刻化身厉鬼,狠辣的咬断对手的脖颈。
看着弥刃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鬼鸠大叫:“你就慢慢看着你的手下一个个死在我面前,最后”舔一舔嘴唇,鬼鸠睁大眼阴笑,“让你葬身于我的剑下。”
“若你有这个本事。”不咸不淡的说罢,弥刃丝毫不为所动。荒芜之渊的人可不是吃素的,修罗狱是魔鬼,他们也不是什么菩萨。
草心是弥刃的副手,她手执一张圆月弯弓对准婆娑阿修罗的人,一弓六箭,箭箭射入要害。一个黑衣男人溜到她身后想要偷袭,草心头也不回的挥弓回手砍下那人脑袋。热辣的鲜血溅到草心脸上,她俯视着滚落地面的头颅冷声道:“无知。”那表情倒与弥刃有几分相似。
草心的弓,实际也是一把弯刀,只是草心更喜欢用弓,因而少以弯刀杀人。她看向弥刃与鬼鸠,弥刃并未有丝毫败象,倒是鬼鸠,虽然招招惊险狠辣,却伤不了弥刃分毫。收回视线,草心冷冷道:“速战速决。”
鬼鸠的剑弯曲诡异,他急喘着,眼神冷厉狠绝,“今日我定要你有来无回。”
“若你能。”语落,弥刃猛的靠近鬼鸠,长剑只留下一圈虚影,鬼鸠险险架住弥刃的剑,脸色更加凝重。
“你输了。”弥刃说着,手中长剑毫不迟疑划开,鬼鸠一愣,紧接着便刺向弥刃。几乎在他刺中弥刃的瞬间,咽喉一痛。
低头看着刺入咽喉的破旧长剑,鬼鸠眼中泛起疯狂。嘴角带着残酷的笑,刺入弥刃身体的剑顺势往下狠狠一拉,即将划入心脏时,弥刃徒手抓住鬼鸠的剑,仍旧面不改色,“结束了。”
输了吗?鬼鸠瞪着弥刃,身体慢慢倒下去。
“弥刃大人。”草心惊呼。
“无碍。”手中滴下的鲜血如同一个幻觉,弥刃摆摆手,站起身来。其他众人看弥刃没事,便各自专心厮杀,修罗狱的人并不因为鬼鸠的死亡而消减斗志。
这样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婆娑阿修罗门已得到消息前来支援。弥刃看一眼双方伤亡,果断下令撤退。
这一站可以说给了婆娑阿修罗门不小的打击。六狱中的一位首领损落,其下弟子死伤也极为严重,虽然弥刃手下也有伤亡,但比起修罗狱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弥刃回到白府,白遗念正与陈牧驰下棋,两人面色愉悦,便似多年相处的好友。白遗念喜欢陈牧驰,单纯的欣赏。这个人明明弱的不堪一击,可是他却有自己的强大,比如说比唐以青更加断然的接受并且相信自己,只这一点,其智慧与魄力便是不可小觑的。
白子落下,陈牧驰拈起一枚黑子,棋局瞬时杀气顿起。白遗念早已看到弥刃进去,此时便笑道:“怎么样,可还顺利?”一边拈起一枚白子落下,危机顿解。
“如您所料。”弥刃走上前,单膝跪地道。
陈牧驰抬眼看了弥刃一眼,笑得异常温和。
白遗念颔首,视线在触及弥刃胸口时微凝,“受伤了?”
“无碍,多谢尊主关心。”仍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让鬼医给你看看伤势,下去好好休息。”
得到白遗念的许可,弥刃起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该你了。”白遗念回头对陈牧驰道。
两人互不相让的又下了许久,陈牧驰漫不经心的开口:“这次毁了他们一处基地,你说还要多久,他们会找上门呢?”
白遗念毫不在意道:“无所谓何时,小打小闹这么久了,总该动些真格的。”
“只是你们如此,到底打算耗到何时?”
“你着急?”
“你说呢?”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而得到消息的司暮雪却是愤怒难忍,他吩咐婆娑阿修罗门的人准备,想要回报荒芜之渊这一袭重击,只是他刚踏到门口便被司寒御阴沉的一眼挡回了所有锐气。
“想要干什么?”冷冷的扫了一眼司暮雪,司寒御斥道,“荒芜之渊的小子可比你厉害多了,你如此冲动,日后我怎么放心将荒芜之渊交给你?”
“那你可以再给我生个弟弟,我也正好落得轻松。”讽刺的话语一出口,没见司寒御如何动作,司暮雪脸上便重重挨了一巴掌,嘴角边溢出鲜红的血液。
那双桃花眼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愤怒,他瞪着司寒御,司寒御瞥他一眼轻蔑的哼道:“没用的东西,既然流着我司寒御的血,就不要给我摆那副窝囊样。”
攥紧拳头,司暮雪咬牙道:“你就一点不在乎修罗狱的损失?”
“在不在乎,不是需要摆在脸上的东西。之前你们动荒芜之渊的时候,难道没想过他们的反击?”
无法反驳司寒御的话,司暮雪怒道:“我自然想过。”
“那还会出现如今的局面?”嘴角挑起讽刺的弧度,让司暮雪脸色更加难看。
“有你在还不是一样。”不平的话语让司寒御微微皱眉,“你还是没有明白。”
“你以为我为何坐视不理?那些人是交到你手上的,是你说过让我不要干涉你的吧?”
不敢置信的睁大眼睛,司暮雪惊道:“难不成从一开始你就知道,你只是为了看我出丑才如此的吗?”
“蠢材!既然将那些人交到你手里了,自然便任由你处置,再则,他们战败身损那是他们的无能。婆娑阿修罗门不需要弱者,记得这次的失误,我不想再看到类似的事情发生。你可以犯错,但不要蠢到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直到司寒御离开许久,司暮雪才有些回神。父亲他这是在给他机会慢慢接手婆娑阿修罗门?他一直以为在司寒御的眼中是没有自己的,但是毕竟有着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或许父亲也并非对自己毫无感情,否则也不会对自己说这些了。的确是他的失误才使得修罗狱遭受此劫。
他还是不够成熟,否则也不会在暗袭了荒芜之渊的几个据点之后还如此安然无恙的模样。在江湖中漂泊了几年,倒真是没有什么长进啊。
司寒御离开后,便吩咐身边的人前去接管修罗狱,另一方面依然派人留意荒芜之渊的动静。
零乌看着司寒御阴沉的脸,不由开口道:“尊主难道对此事袖手旁观吗?”
“我对暮雪说过的过你应该也听到了。”淡淡地说罢,司寒御便不再言语。零乌垂首站在他一边,回了句明白便不再言语。
零乌跟在司寒御身边已有十年的时间,他比任何人都了解司寒御,这个人一旦做了决定便不会更改。只是婆娑阿修罗门已有许多年不曾受到如此挑衅了,因而他才会多嘴问了那一句。他知道,修罗狱虽然可以算的上是门内很重要的一部分力量,但在司寒御眼中却并不如何愤怒。司寒御的准则便是弱者本就不该存在于世,因而对于鬼鸠等人的身损,他也不过是道一声,知道了。
零乌只是有些奇怪,司寒御之前明明不重视那个名义上的儿子,为何如今突然有了这番转变呢?
其实,司寒御只是在看到司暮雪眼中的反抗时突然对这个儿子有了些兴趣罢了。敢于反抗他的人太少,那个与他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也时常用一种卑微恐惧的眼神看着他。他并不讨厌别人的畏惧,但是总有些人不该在他面前出现这幅姿态。司暮雪再如何终归是他的血脉,在他眼中总是有些不一样的,所以,那个时候,看到他毫不犹豫的对着他挥起兵器时,猛然发觉,原来他已成长。也是那时,他决定要让他成为婆娑阿修罗门的下任尊主。亲自跑来这里,还真有点不合他的作风。想到此,司寒御无声叹息。零乌不知司寒御所想,只是有些惊讶的看向了过去。
第六十四章 林阑
紫衣浑身带伤的逃出宫后,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再去想要如何质问上面对于他们的处置。他倒在一处阴暗的角落里低低喘息,可是能感觉到的只有生命逐渐流失的困顿。他想要坚持下,保住仅有的一抹意识,可惜却还是抵不住黑暗的诱惑,整个人陷入了黑暗。
再次回复意识,已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眼睛被刺眼的光线逼的再次闭上,许久,才慢慢适应着一点点睁开。屋子看起来很简陋,里面简单的摆放着一张四方旧桌,一周白了几个矮方凳。双手试着撑起来,没有预想中的疼痛感,手伸向额头,没有伤痕。
没有死?沉沉叹了口气,他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自己还活着。想起之前那一幕,他心神巨震,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醒了?”一个喜悦的女声响起,紧接着便紧张道,“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紫衣回过神,一双锋利的眼如同刀锋扫向女子。映入眼眸的是一个衣着朴素,容貌不如何出色,却带着一股温柔的农家女子打扮。对上紫衣锐利的眼神,女子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揉揉脑袋,紫衣也想明白了,这个女子恐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