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揉脑袋,紫衣也想明白了,这个女子恐怕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再次抬头,眼神温和了许多,“是你救了我?”
女子连连点头,却不敢吭声。
“抱歉,吓到你了。”紫衣笑着说道。
似乎被紫衣的笑容感染,女子渐渐放松下来。他倒了碗水寄给紫衣,脸色带着些许羞赧,“家里比较破旧,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紫衣感激的道:“姑娘客气。”喝完水,嗓子没有之前那般沙哑,紫衣问道,“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我姓秋,名唤玉彤。”说完名字,她看向紫衣,紫衣笑道,“叫我紫衣便可。”
女子柔柔一笑,微微点头。紫衣问起事情的经过,原来那日秋玉彤与村子里的人赶早去京里去赶集,没料到半途突然遇到满身是血已然昏迷的紫衣。村里与她一同前去的人都说不要多管闲事,秋玉彤却看那人还有呼吸,不忍置之不理,便将人救了回来。因为那事,没少被村人念叨。她一个黄花大闺女整日里照顾一个陌生男子总是有些不妥的,还因为这样,那天京都是没去成,货没有卖,该买的东西也没有添置,当然,这些事情她是没有对紫衣说的。
当紫衣得知自己已经睡了二个多月时,不由锁眉,紧接着却是舒了口气。既然已经两个月了,他应该是没有什么危险了才是。只是,他不甘心,他为荒芜之渊做事这么多年,怎么能甘心被人利用完了就杀掉。想到此,紫衣突然有些疑惑,尊主不会平白无故的对他下杀手,会不会是别人在其中做的手脚?他们与婆娑阿修罗门是仇敌,说不定是他们下手,可如此也不对,他明明接到的是上面下达的劫杀令。
甩甩头,紫衣掀开被子下床,秋玉彤在一边欣喜道:“公子感觉怎么样?”
紫衣笑道:“多亏了秋姑娘的照顾,此恩情,紫衣他日定当回报。”
摇摇头,秋玉彤道:“玉彤并非为了报答才救公子。”
“我明白。”紫衣颔首,披上那件已经清洗干净的外衣走到门口。不大的院子里在一边堆了满满的柴火,正对着门的一边有一个小厨房,此刻还可以看到淡淡炊烟徐徐升起。
秋玉彤边嘱咐紫衣注意身体,一边去准备饭菜。
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眼前泛起一丝迷茫。天下之大,他到底该何去何从?
两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却足以引起很多事情的变化。白遗念在接到在宫内布置的内线全灭的时候,的确是有那么一丝愤怒的。他刚刚挑了婆娑阿修罗的一个分支,七衣便全灭了,这还真是一个微妙的时机。因为有了这个理由,他们打压婆娑阿修罗门确实义正言辞,哪怕是之前几乎灭了修罗狱,那也是因为司暮雪与裴肃之前挑衅。
荒芜之渊与婆娑阿修罗门实力相差不大,但是无论哪方都不会主动出手,这是每一代尊主在临终前都会交代的事情。这两大势力不像朝廷,有完整而严格的制度。他们终归是属于江湖人,因而骨子里的很多东西一旦爆发,便可能没了束缚一般,让更多的人陷入灾难。
早就对荒芜之渊有所防备的司暮雪再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提醒手下的人时刻警惕着,也因此没有让白遗念得逞。虽然遗憾,却也无奈,毕竟婆娑阿修罗门可不是易于的。
对于七衣的事情白遗念有写数,当日派人去宫中查探却没有丝毫线索,这明显是不符合常规的。若是婆娑阿修罗或者其他人所为,定然会留下一点痕迹的,然而太干净了,正因为如此才更让人怀疑。而几乎不久他便收到裴肃与左荆愁消失的消息,这一切不可能只是个巧合。因而几乎可以断定,七衣的消亡是与裴肃与左荆愁脱不了干系的。他一边派人继续探查,一边追寻裴肃两人行迹,只是这两个多月以来却一无所获。
立于白府临时建的祠堂里,白遗念点燃一炷香插入香炉,眼中泛起一些怀念,昔日爷爷还在时哪用得着他为荒芜之渊奔波,如今整个担子都落到他的肩上,他方觉得一种无以言说的沉重感。因着婆娑阿修罗门的事,他不得不站到明面上。踏出祠堂,白遗念负手站在屋檐下,看着树叶簌簌落下,不觉出神。
空刃是一直跟在白遗念身边的人,此刻也看的出白遗念心情不佳。一直站在回廊的转角处,她静静的看着白遗念,看不出情绪。
很小的时候,尊主还不是尊主的时候,他性子孤僻,不喜与人来往,老尊主为此烦恼不堪,因而后来便让唐老爷子的独孙前往荒芜之渊与尊主一同玩耍。只可惜唐家的人无论大小,性子都冷淡少语,因而本是为了寻来开解尊主的孩子反而需要尊主亲自去寻他说话。空刃与尊主一起长大,可是她无能让尊主有任何改变,记忆中那个虎头虎脑却一副冷面的男童却让尊主渐渐露出了笑容。她一直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可是却从未看清过他。
视线投到自空中落下的枯叶,空刃忍不住嘲讽,终有一日自己也如这枯叶落地腐烂之时,他的尊主可否为他露出一缕悲伤?
正想着,眼前蓦然一暗,抬头看去,白遗念正笑着看她,“怎么了?”
“没有。”空刃连忙摇头。
“可有裴肃与左荆愁的消息?”白遗念继续向前走。
空刃忙跟上,正色道:“前些日子发现一处可疑的地方,只是等我们的人过去时,已经人去楼空。”
“裴肃不愧是我曾经信任的手下,他有今日的成就,考得全是自己。本尊只是不太明白他这样的人为何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来。”话语间不无惋惜。
“此事尚且不明,是属下无能。”空刃跪地请罪。
“本尊随口一说罢了。”语罢,看向空刃,白遗念道,“事情总有出乎意料的时候,尽人事以待天命罢了。”
空刃抬头,白遗念已经转身。白色衣衫轻轻摆动,留给她那个熟悉的,带着孤独与高傲的背影。
经过这段时间的磨合,龙舯英已经可以独自处理一些朝廷事务,偶尔龙宣天也会交给龙舯英一些政务让他独自处理,他做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百里襄几乎每日都会进宫陪在龙舯英身边,陈牧驰却时不时的来一趟,即便如此,龙舯英见到陈牧驰依旧是如往昔。为了保护龙舯英的安危,林阑成为了龙舯英的贴身侍卫,对此,林阑并未看出如何欣喜,龙舯英也未作任何表示。
如往日一样去给龙宣天请安,龙宣天看到他前去,笑道:“皇儿今日便休息休息吧,近日也没什么急需处理的公务。”
“一切听从父皇吩咐。”龙舯英恭恭敬敬的回道。
站起来活动了下筋骨,龙宣天突然开口道:“该给你指一位嫡妻了,如今你年级不小了却只有几个侍妾,这可不行,你自己也留心下看看有没有中意的女子。”
“父皇做主便是。”龙舯英脸上带着笑容,看得出很是开心。
林阑在身旁听到龙舯英的话,一时有些愣神,待对上龙舯英的视线又恢复如常。
林阑的神色没有逃过龙舯英的眼睛,想到林阑那夜说的话,不知为何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避开视线他继续与龙宣天说了会儿话,到龙宣天说有些乏了,他才行礼告退。
在回殿的路上,他吩咐其他侍卫宫女远远跟着哦,只林阑一人与他走在前面。等与其他人拉开了一段距离,龙舯英突然问道:“不高兴?”
林阑沉声回道:“不敢,我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只要太子殿下高兴便好。”林阑一直在龙舯英面前称我,龙舯英也从未纠正过。
“如今我得太子之位,的确是不能像以往那样没有一位太子妃坐镇后宫,再者那些女人不仅仅只是挂着夫妻的名分,他们身后的家族也是以后帮助我的力量。”
“太子不必与我解释。我就一粗人,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以前曾受过太子恩惠,待太子正式登基,我便会离开的。”
林阑的话一落,龙舯英脸色一变,“你要走?”
“不是现在。”林阑看着龙舯英的眼睛,看不出丝毫的卑微。他本是江湖人,自然不会将官职大小看在眼里。
龙舯英觉得自己似乎该说些什么,张张口,看着后面已经赶过来的宫女太监护卫便住了口继续前行。
跟在他身后,林阑眼神黯了黯,本来就是没有什么可期待的,何必还抱着希望。
第六十五章 三年梅花酿
江湖纷乱不堪,朝廷却处于短暂的平静。龙舯英在朝中的影响日渐加重,唐以青在暗地里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时机成熟便可斩杀龙宣天,使龙舯英登基。因为感觉到时机将要到来,唐以青反倒平静下来。
陈牧驰虽然在外也有临时的居所,不过有时间便回到唐以青他们所在的庄内与他一起消磨时间,两年多的时间终于给了他们这短暂的喘息。
唐以青要教陈牧驰武功,对此陈牧驰却敬而远之。唐以青倒不是想着陈牧驰学了武功自保,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而已,可惜任他怎么劝都说不动陈牧驰,最后只能无奈放弃了。其实陈牧驰倒不是不想学武,只是都到他这个年纪了,再学也没有实名前途的,虽然唐以青说只是为了强身健体,不过既然无法学到精髓倒不如不去浪费时间。他很清楚,如今的平静不知能够持续到何时,如果运气好,或许他们还能活到最后。
看陈牧驰走神,唐以青道:“想什么呢?”
“在想这一切事了我们要居于何方,又该干些什么。”陈牧驰回神,眼中带着暖暖的笑意。
唐以青走到陈牧驰身边拥着他的肩看着他的眼眸坚定道:“以后再慢慢想。”
以后是啊,还有以后,何必杞人忧天。
看着陈牧驰脸上终于放松了些,唐以青低头看着陈牧驰作的画笑道:“记得大约三年前说过,将梅花注入酒,埋于地下三年,这酒便会带上梅香,饮入口中,余香不绝。也许,待一切结束,正好饮那一坛梅花酿。”
原来那时随口说的话他还记得,心里温暖的感觉压抑住了那些负面情绪,陈牧驰轻笑,“真想早点尝尝。”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总是觉得逝去飞快,就这样,待龙舯英那边没什么问题,婆娑阿修罗门又被荒芜之渊拖住时,唐以青觉得时机终于成熟。
十一月的天寒冷异常,更令人心寒的是几位皇子遇害之后,当今圣上龙宣天被人在寝宫中刺杀。这是明毓最为动荡黑暗的一年,唯一令人欣慰的是皇上早已立了太子。
龙舯英看着满室整齐,以及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身中数剑的龙宣天的尸体不禁悲从中来,他嚎啕大哭,闻讯赶来的大臣们忍不住跟着伏地痛哭。若说龙舯英对龙宣天的感情本就很单薄,但此时的哀伤倒有那么几分真。
眼泪朦胧之际,脑海中依稀浮现那一日单独与龙宣天的谈话。
龙宣天与他边谈论着政事,却突然压低了声音对龙舯英道:“随朕来。”
龙舯英满心的疑惑,却还是一言不发的跟在龙宣天身后离开。
龙宣天走到御书房一个角落的书架,移动了一本厚重的大书,没有任何声响的在他们面前出现了一个暗道。龙舯英心中不由忐忑,父皇他虽然这些日子对他还算不错,却并没有太过亲密的举动,此刻突然带他来这个隐秘的地方不知想做什么。难道被他发现他与陈牧驰他们一伙人的联系?想到此,他禁不住心中发寒。只是他们毕竟是父子,而且他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在御书房,若他突然失踪,龙宣天是脱不了嫌的,诛杀亲子,即便皇上也是禁忌。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龙宣天突然回头,暗道里的光线比较弱,他看不清龙宣天的神情,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看了他一眼,龙宣天便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一间密闭的石室。那个石室摆设简单,在龙宣天的招呼下龙舯英坐下,正在他忐忑着想要开口时,龙宣天突然道:“唐以青并没死对吗?”
一脸呆愣的看着龙宣天,龙舯英一时倒真没明白过来龙宣天的意思。
失望的摇头,龙宣天叹道:“将明毓交到你手里真的好吗?”龙舯英一震,龙宣天又接着道,“不过你却比你的其他兄弟强许多。”抬眼冷笑,顿了下语出惊人,“至少他们没有对朕生杀心。”
闻言,龙舯英骇然跪地,“父皇明察,孩儿不敢有此心。”
龙宣天冷冷看着他,面色阴沉,也不叫他起身,“穆池尘在你身边呆了一段日子了吧?”
听到此话,龙舯英真的是有些绝望,身体忍不住有些颤抖,只听龙宣天叹息一声道:“朕也是这些日子才暗中调查出来,只是此事千丝万缕牵涉甚广,如今即便是朕,也无能为力。”
到了这个地步在否认已经是很无力了,龙舯英头伏着地,心思却是急速转动,若龙宣天真对他生出了杀心,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为君者,最重要的是什么,你知道吗?”听不出怪罪,龙舯英抬头小心翼翼的回道,“君者,万民之父,当有海纳百川之胸怀,比天同高的威严,才德兼备,才能使得国家千秋万代不灭。”
“很多人觉得朕对唐家做的太绝,但站在朕这个高度便不得不为明毓的以后考虑,唐家如今或许都是无比忠诚呢,谁能保证他们的后人代代都会忠于我皇室?唐家三代手握重权,这在整个国家已经成为一种默认,以唐以青的作为,朕毫不怀疑他的儿子将同样出色,但出色的人才全都生在一个家族中本身便是种罪,经久下去,皇权必然受到威胁,所以朕不得不如此。朝中大臣心底雪亮着呢,朕老了,他们厌弃朕,却会偏于你这位贤明的太子,这便是明毓的未来。”
龙宣天一口气说了许多,龙舯英心中不知是何感觉,他从未想过父皇原是做的这番打算。
看着龙舯英的表情,龙宣天叹道:“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惜天不从人愿,唐以青竟然还活着。”
此时,龙舯英也想明白了,穆池尘必然是唐以青安排在身边的人。唐以青龙舯英见过,为人正直,只是如今惨遭灭门之后,他如何会善罢甘休,想必他早就恨不得杀光所有皇族以泄心头之恨,他竟然真的与虎谋皮。心中的悔恨无以言说,他砰砰在地上磕头请罪,“是儿臣无知,竟然与贼子联合,还请父皇治罪。只是请给儿臣一个赎罪的机会,儿臣回去一定将唐家余孽一网打击,求父皇恩准。”龙舯英越听越心惊,心中的不安扩大开来,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还能活着从此地出去。
良久,龙宣天道:“若能除去他们,朕何必在次坐以待毙?”
“父皇的意思是?”都说帝心难测,此刻便如至理名言。
那是第一次与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