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与献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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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与献帝-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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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福退下了。汉献帝自以为得计,高声道:“皇后呢?快请皇后来,与朕说话。”

黄二乘一顶便轿出宫,前往董承府宣旨。为不招摇,抬轿与跟轿的太监们未穿宫服,普通百姓打扮。黄二一上轿,特别指定了一条途经丞相府的路线。轿子刚到相府门口,黄二就跺脚喊停。他下轿来,对跟轿的太监们说:“我这里还有皇上下给曹丞相的一个口谕。”说着,一人径直朝大门走去。森严戍卫的门卫将士本想喝问拦阻,但黄二手托黄绫卷轴的圣旨,高声一句:“特来宣旨。”再看黄二一身宫服,腰间挂着出入宫门的金牌,将士们立刻放行,有人引领黄二登阶入院,有人则跑到前头,先去禀报。

曹操与文武要员们正在大堂议事。门吏急奔进来:“启禀丞相,宫中黄二公公前来宣旨。”曹操与众人全愣了。曹操惊疑道:“此时来下什么旨?”略一想,便起身往大堂外走。众人也都相随而出。刚出大堂门,黄二手托圣旨,腰挂金牌,已进到大堂前庭院。照例,此时曹操应与黄二交换位置,黄二应站到大堂前,面向庭院代天子面南宣旨,曹操则应到庭院转回身,跪在黄二面前接旨。曹操正迟疑着,黄二却赶前两步一下子在他面前跪下了,而后双手举起黄绫卷轴,说道:“启禀丞相,黄二来此并非宣旨,而是献旨。”曹操与相随众人全愣了。黄二说:“丞相一看即明。”曹丕上去拿过黄二手中的黄绫卷轴,递给曹操。曹操拉开一看,果然是圣旨:“着即宣车骑将军国舅董承进宫见朕。钦此。”曹操念罢,问:“让你去国舅府宣旨,你却跑到这里献旨,什么意思,改换门庭了?”黄二跪在那里,抬起头用手扩着耳朵说道:“丞相跟奴才说话,声音大点,奴才耳朵被打坏了。你说我改换门庭,正是此意,不给皇上干了。他让我去国舅府宣旨,我就趁机投奔丞相府来了。”

曹操眼珠一转,快速判断着。左右也都面面相觑,都未料到会出现此事。

曹操盯了黄二一眼,说道:“到底怎么回事?”

黄二跪在那儿说:“丞相还得容我从几个月前说起。那次董国舅进宫与皇上密谈,说是董妃娘娘病了来看望,其实根本没照董妃娘娘面。他和皇上说话时,黄福趴在门外窃听,我在他背后暗处监视他。皇上和国舅说话声音很大,我们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突然皇上猛一拉门,发现黄福在窃听。可黄福死不承认,说什么都没听见。我只好站出来揭发,说我在后面都听见了。皇上恶狠狠问我听见什么了。我便将皇上,不,主要是国舅说过的话重复了几句。皇上当下就喝问我,说我乱讲,黄福又趁机咬我,说我信口开河。结果皇上下旨打了我三百棍,还说要打聋我。我一直不服,不服就闹。闹,就又关我几个月。”

曹操听到这儿,问道:“你那日听到皇上和国舅说什么了?”黄二说:“那日皇上说,不,主要是国舅说,灭了丞相后,皇上可让刘皇叔将兵三分之一,西凉太守马腾将兵三分之一,各占东西,国舅自己将兵三分之一,最好让他当太尉,统领京城戍卫,这样让刘备、马腾相互制约,国舅又可以制约他们二人。另,丞相一职,可以让工部侍郎王子服担任。还提到歃血为盟的人都应该封官,可让长水校尉种辑、昭信将军吴子兰也掌握一些实际兵权,说此二人可以在国舅统领下,分别掌控京都戍卫与皇宫戍卫。国舅说,他所聚集的忠义两全之士,将来论功行赏,皇上都该提拔重用。还说,议郎赵彦敢当廷折丞相,实属不易,可让他当副宰相,或者,就让他当中丞御史。”

曹操一听,睁大了眼:“这可是国舅说的话?”

黄二说:“实实在在是国舅董承说的话,黄福和我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

曹操问:“你怎能记得如此清楚?”黄二跪在那里,依然用手扩着耳朵听着,说道:“奴才脑子缺根弦,不灵活,但死心眼儿,死记性,皇上说的话,吩咐的事,绝对记不差。”曹操还在怀疑地判断着,说道:“几个月前你挨打的事,孤也听说了,所说不假。后来怎样了?”黄二说:“我被关几个月,越关越气,最后想,气也没用,没个出头之日,干脆就老实了。黄福就放我出来走动了。今日皇上要宣国舅进宫,说黄福出宫目标太大,想起我了,说我出来宣旨目标比黄福小,还嘱我乘便轿以免招摇。看宫里的样子,好像挺紧张。我就趁这个机会出了宫,跑到丞相这里来了。”曹操目光阴沉地盯着黄二,说道:“黄二,你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可知说假话的后果吗?”左右几十位文武要员都虎视眈眈盯着黄二。

—》文》—李典凶神恶煞喝道:“有一句假话,就把你剁成粉末。”

—》人》—黄二跪在那里说道:“黄二有几个脑袋,敢在丞相面前说谎?”

—》书》—曹操冷冷说道:“你不是来搞什么反间计吧?”

—》屋》—黄二用手扩着耳朵,说道:“丞相,奴才不知何为反间计。奴才说过,我有死记性,可脑子缺根弦,不灵活。您说话不能太绕。”曹操又盯着黄二说道:“再问你一遍,你刚才说的那些,可都是国舅说的原话?”黄二说:“若有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曹操说:“你说国舅怎么说赵彦来着?”黄二略想一下,说道:“他说,议郎赵彦敢当廷折丞相,实属不易,可让他当副宰相,或者就让他当中丞御史。”曹操转头问站在一旁的白芍:“和他刚才说的一致吗?”白芍说道:“他刚才说的话,我一字不漏全默记在心。他这次说的有关赵彦的话,与刚才说的完全一致。”曹操略点一下头,看着黄二:“这么说,黄二公公是不回去了?”黄二说:“这回去,哪儿还有命啊?”曹操说:“你就打算跟着孤了?”黄二说:“皇上赏罚不明,早晚不是丞相废了他,也是别人废了他。我跑出来也没想那么多,就是报黄福害我之仇。其余的,我黄二既不能当官,也不能当将,最多在丞相府里干点杂事,照顾个家眷什么的,比男人方便,比女人有劲。”曹操摆了一下手,对早已出现在庭院中的朱四说道:“先领下去,等事情查明再说。”

黄二跟着朱四走了。

曹操立刻与文武要员们回到大堂。

曹操当中坐下,拍了一下放在台案上的那轴圣旨,说道:“黄二本该去董承府宣旨,却叛逃到这里来献旨,这事确有点匪夷所思。倘若黄二这件事是真的,他确实被打蒙冤,要报与黄福相争之仇,他叛逃到此,不是没有可能。孤所怀疑的是,他窃听董承那篇讲话,真真假假。董承一向小心,这一番邀功请赏、封官许愿的话不像董承说的。若说是那个陛下说的,倒有些像。至于黄二叛逃出宫,孤也有疑点。”荀攸说:“数月前黄二挨打是真的,但时至今日,借此翻新一下,当作苦肉计用,却是可能的。”

曹操点头说道:“军师荀攸言之有理。孤接着讲,这黄二叛逃来孤这里,若是假的,必定是皇上设计的。他图什么,让黄二潜伏到我相府里来?我把他一关,就什么用也没了。或者就是为了翻那段话给我听,说明董承在邀功请赏?历数多人,要达到什么目的,将董承卖了?”荀攸接着插话道:“有这可能。今早丞相府已放风出去,说国舅家奴秦庆童有重要举报,又说吉平太医投毒未遂,被审如实交代,与此阴谋有关的上上下下可能都慌了。皇上可能最是慌在头里。如此卖了董承,想择出自己。”曹操思忖地蹙起眉:“就是想让孤相信,董承若有阴谋,也并非他陛下要搞的,而是董承在那里发动?”荀攸说:“有可能。”曹操说:“一个当皇上的,还未真正发难就惊慌如此,把臣子们先推出去,自己逃之夭夭,这事也做得太离谱了。孤这边还没真正动手呢,他那里倒不打自招,这是什么章法?”

荀攸说:“某些低劣下流的做法,确非丞相所能想象。”曹操说:“可惜军师郭嘉数月来一直在官渡监军与袁绍对峙,只有军师荀攸一人发言,否则,你们二位军师言语相对,能碰撞出许多新奇见解。”曹操停了停又说:“还有这圣旨呢?”他指了一下面前的黄绫卷轴,“莫非我也都扣下了?传旨的人连同圣旨都扣下了,这可谓大逆不道。”杨刚这时接话道:“我看陛下是假动作。黄二也是假叛逃。丞相不都收下,莫非将黄二送回宫里?”曹操说:“你这杨(阳)刚,倒能看出阴柔之计来。孤原本可以将黄二送回宫去,难看他陛下一回。只怕这样一做,以后真的叛逃举报者不敢到相府了。”

天色已晚,大堂里亮了灯。又有军吏急急来报:“启禀丞相,工部侍郎王子服,议郎吴硕,长水校尉种辑,昭信将军吴子兰,先后到国舅董承府聚会。”曹操说:“嗬,”他指了一下荀攸,“还是荀攸今晨放风声的计策大妙。这吉平太医投毒交代的风声,吓着了上上下下。”李典说道:“干脆把国舅府包围起来,借着秦庆童的举报,把董府一抄,不就真相大白了?”曹操摇了摇头:“若抄不着什么呢?”李典说:“再审他们五人。”曹操说:“若这五人一句真话不说呢?仅凭一个家奴秦庆童的揭发,难以如此抓人与搜查。”许褚说:“不是还有那幅把丞相捅得七八个窟窿的全身像吗,这还不足以成证据?”曹操摇头说:“还不足以成证据。”

曹操蹙起眉思忖半晌,突然仰身大笑:“全凭这个陛下成全了我的敲山震虎之计。”众人皆惊。曹操说:“孙子讲‘可胜在敌’,汝等明白何意?”曹丕说道:“我之胜利常常在于敌之犯错。”曹操扭头看了看曹丕,对众人说:“正是此意。我想明白了,这黄二定是陛下的反间计。我正好将计就计,假的当真的用。”曹操看一眼坐在那里挥笔疾书的白芍,对众人说道:“继续监控,让他们接着惊慌失措。明日元宵节丞相府宴请百官,到时这出鸿门宴必见分晓。”

与此同时,歃血立盟的五人在董承的书院书房正秘密聚会。

吴子兰摩拳擦掌地说道:“事到如今,也顾不得避嫌了,明知咱们几家宅府四周都已被曹操的人监控起来,我还是将子服兄、种辑兄、吴硕兄都邀集到国舅这里。”董承紧蹙眉头踱了几个来回,站住说道:“情势确实万分紧急。昨夜家奴秦庆童因与我侍妾元英私通,被我痛打,结果跳墙而逃,到曹府告密。我等近一年来的暗中来往,这奴才都看在眼里,咱们的密谈,他虽不在场,但不知偷听到什么。更要紧的是,今晨吉太医去给曹操看病,他昨晚在这里说好,此去要救社稷、行治万人病之事,现看来已然败露。传出的风声是,吉平太医已交待。”

王子服跃跃欲言,董承说:“子服兄,你要说什么?”王子服说:“我认为吉平太医不是个软骨头的人。”董承说:“我也如此想,但又不敢心存侥幸,凡事要往坏处准备。明日元宵节,曹操代陛下在相府宴请文武大臣,我等都在被邀之列。这很可能是个鸿门宴。”种辑说:“他犯得着摆鸿门宴吗?派人来把我们几家就地包围,一抓,不就完了?”吴硕摇摇头说:“若能如此,曹操早就下手了。摆鸿门宴,自有摆鸿门宴的手法。”董承又踱了几步,忧心忡忡地长叹道:“和陛下一时无法联络,对曹操又不摸底,实是万般踌躇。”说着又急急踱起来。

吴子兰突然站起身说道:“不如破釜沉舟,就此与曹贼一决。”

董承站住,其余三人也都看向吴子兰。吴子兰腾地将佩剑抽出一半:“我等就在鸿门宴上刺杀曹操。”王子服说:“吴兄想得何其简单,他那里李典、许褚之流如狼似虎,现场戍卫必定极为森严,你何能近得了曹操?况且,我等根本无法带剑入曹府,到大门就得按规矩摘下佩剑。”吴子兰哼一声冷笑,将剑嗖地插入鞘内,然后摘下佩剑往台案上一放:“明剑我摘了,暗刀他们能防吗?”说着两手一挥,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一掷扎在木柱上,又一抬脚,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匕首,再一挥,也扎到了木柱上。众人一惊。吴子兰说:“种辑兄,你也可如此办理。我等两个武将,明着入门时将佩剑一摘,暗藏利刃相机而行。这次赴鸿门宴,文来文斗,武来武斗,万不得已,拼个鱼死网破,杀死曹贼成功,牺牲自己成仁,或成功,或成仁,在此一役。”

种辑一拍大腿:“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就去蹚这鸿门宴!”

第六节

第二天正月十五元宵节,许都街道上挂满了各种彩灯。

丞相府大门前更是张灯结彩,一片热闹喜庆。门前戍卫的将士大大增加,旌旗分明,盔甲耀眼,列成威风凛凛的仪仗,欢迎前来赴宴的文武大臣。按照规矩,文官乘轿,武将骑马,到达后,轿夫、马匹及随从都被引领到东西两侧入边门,去边院安歇。武将还须摘下随身佩剑交各自随从。文臣武将们被引领着拾阶进入大门,军师荀攸领着管家朱四等一班家丁在门口迎接来客。

最先到达的人中有中丞御史孔融,接着到达的有国舅董承,工部侍郎王子服、议郎吴硕等紧随其后。他们进了府门在曹府家丁护拥下往里走,只见两边是全副武装、盔明甲亮、虎视眈眈的将士夹道列队,那阵势三分喜庆、七分森严。到了宴会厅,曹丕领着杨刚等一干官吏在门口迎接。曹丕拱手道:“我代父亲在这里欢迎各位大人赴宴。”众人也拱手还礼。曹丕说:“父亲说了,今日佳节聚宴,不分尊卑,各位大人平起平坐,拱手行礼相贺即可。”接着伸手一请,让将士家丁们引领来宾入宴。

长水校尉种辑、昭信将军吴子兰也先后骑马到达。

当二人随着络绎不绝的来宾入大门后,就看到了前面夹道“欢迎”的全副武装的将士。这阵势颇有些威慑的意味。两个人略微相视了一下,明白今日蹚鸿门宴的凶险。

二人进到宴会大厅,厅中张灯结彩,十分明亮。北面正位独摆一案,是曹操的首席,此时还空着。许褚、李典一左一右按剑而立。在此二人背后,整整齐齐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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