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过来看炎儿是有什麽事吗?”他的口气如此稀松平常,让恬熙几乎要习惯性的笑一下随後温言宽慰了。可一阵风吹来,将严炎身上那浓浓的血腥味带到恬熙身边,提醒著他刚刚所目睹的一切不是幻觉不是痴梦,而全是出自他孩儿之手!
恬熙艰难的张著嘴,终於说出了第一句话:“你那些人都是你亲手做的吗?”严炎听了,似乎满不在乎的说:“是啊!不过我一人可做不来,光是要把他们钉住就费了不少力气呢。”恬熙听到他的亲口承认,心都快揪起来了。他颤著声,继续问:“那些手段,你是怎麽学来的?”数到这里,严炎的目光一闪,眼角眉梢看著极为渗人的笑了。他说:“确实是让掖庭府的人告诉了我几手,其他的还好,就是扒皮的时候好难,我都快烦死了,手到现在还疼呢。您看!”
他走上前,把双手伸到恬熙面前。恬熙低头一眼瞥见他指甲缝里残留的皮屑,头脑如遭重击。刚刚平复的脾胃再度翻涌,几乎作呕。他毫不犹豫的挥手,啪的一声将严炎手打开。严炎一愣,随後就像一个普通的孩童一样,满脸委屈的瘪嘴唤道:“母妃,您”恬熙看著他,终於恢复了神智。他手指著他,愤怒且痛心的问:“为何要做这麽残忍的事情?你才多大,怎麽就下得了如此的狠手。你如此行事,跟禽兽有什麽区别?你心里到底在想什麽啊!”他痛心疾首的连番斥责,让严炎本来挂在脸上的童稚笑容慢慢消失。他再度恢复成诡异冷漠的神态,说:“是你答应把他们交给我处置的,为何现在又跑来教训我?本来就是要死的一群人,值得你如此大动肝火?”
恬熙断然打断道:“那种狗奴才,弄死一百一千我都不可惜,我是在乎你啊!”他起身一把抓住严炎,痛苦的看著他,说:“你是我的孩子,我都希望你能做个好孩子,这样才能确保你这辈子过的快活安宁,而不是如此的丧心病狂。你还这麽小,却已经如此误入歧途,这让我如何不痛心?炎儿,母妃看到你这个样子母妃心里真的非常难受,你明白吗?”
他的言辞如此恳切,却只换来了严炎一声冷笑。他将自己的身体挣开,淡淡的说:“您痛苦?是啊,您毕竟是我的生母,自然是会难受。可是母妃,在我被那群狗贼折磨虐待的时候,您在哪里呢?”他突然的反问让恬熙愣了,他回答道:“我知道你们这段日子受苦了,可是我也是无奈。当时我被他们控制住,也是千方百计才脱了困。炎儿你要理解我,我当时已经几乎要要活不下去了,是靠著对你们的牵挂才撑了下来。”提到那段日子,又不可避免的想起了严炅,恬熙就要落泪了。是啊,如果不是为了孩子们,他就那麽死了也算是一了百了了。
他不肯再想,勉强著精神对严炎解释道:“我就是为了你们,这才撑了下去扭转了局面。可是,炎儿,现在母妃才发现自己终究是迟了一步,他们把你生生折磨得变了一个人了。你这个样子,让我该怎麽办呢?将来我如何去向你的父皇交代呢?”他终於忍不住潸然泪下。如此的苦口佛心确实让严炎有一丝动容。他看著恬熙,微微有些不忍了。便说:“母妃,您是靠著我们才撑下来的。那我呢?我就是靠著这个,才熬过了这一个多月。”
他继续述说著,语气越来越激动:“你知道他们对我做了什麽吗?就在你走了之後第一天,那个恶妇就把我拖到面前,打断了我两颗牙齿。”他张开嘴,果然嘴里两排牙中出现两个豁口。“她每天都会把我招到跟前,换著方的折磨我。她身边的人也跟著一起作践,把我所有的东西都占了去,把御厨为我做的份例菜全分了,只给我吃狗食。说是给我洗澡,故意用开水烫我。每晚不让我睡觉逼著我向他们下跪。你知道这段日子我是怎麽熬过来的吗?我就每天每天想啊,总有一天我会将今日所受的一切变本加厉的讨要回来。每一次,我都在想,总有一天他们落在我手里,我一定要亲手用最残忍毒辣的手段报复他们。我就是靠著这个才能几次撑下来,我不这麽想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母妃,您明白吗?”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一旦听闻了严炎所遭受的折磨细节,仍旧让恬熙震惊和心疼。他一下抱住严炎,凝噎道:“母妃知道,母妃知道你也很苦。是母妃带累了你们,母妃发誓,一定会为你们报仇。可是,孩子,母妃不想你跟著迷了心性。母妃就希望看你们快快乐乐的。”
“让我亲手折磨死他们,我就会快乐!”严炎突然说道,他推开恬熙,继续说道:“母妃,如果不让我这麽做,我心里的怨就永远发泄不出来,我会一辈子都难受。这个,我也希望您能明白!”他的目光森然,让恬熙都不寒而栗。他突然想到了:“你,难道还想对李皇後?”提到李皇後,严炎的目光里涌现刻骨的仇恨,他咬著牙,说:“别阻止我,否则我要连您一起恨了。”恬熙大惊,忙说:“不!”他急切的说:“不要这样,李皇後确实要除,但不是这样的方式。”他想了想,咬咬牙道:“我向你保证,总有一天,她欠你的,我会一并为你讨回。可是我求你,孩子。不要再这样了,你不知道看著你做出这种事,比用刀剜我的肉还让我疼。所以我求你,好不好。忘了这一切吧,让咱们再恢复到从前。”
他紧紧的抓著严炎双臂,急切的看著他,唯恐他不答应。严炎无法,便只好说:“好吧!”他停了停,又说:“可是母妃,我已经不可能再恢复成以前那个严炎了,这个,我也必须告诉你!”恬熙呆了。严炎不想再说,便直接道:“我先回去换衣服了,出了一身汗我也难受。”说著他脱开恬熙的手臂,转身再度走回了那个可怕的屋子。恬熙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无力的瘫坐在地上。
如同梦游一般飘回自己寝宫,恬熙沈默的任人为他换衣。负责换鞋的宫女突然一声惊叫,引起了他的注意。低头一看,他刚刚换下的鞋鞋底,全是乌黑的血迹。恬熙呆呆的看著那双鞋,那宫女自知闯了祸,吓得不敢在出声。恬熙久久不语,最後长长的叹息一声,说:“拿去烧了吧。”
有宫人前来传报:“平国公想进宫来向娘娘请安并就大行皇帝丧仪有事请示娘娘。娘娘可要召见他?”恬熙听到李勤弓,心里更是反感。几乎立刻喝道:“不见!”但是一瞬间理智终於压倒冲动,他深吸一口气,淡淡说道:“本宫有些累了,让平国公稍後一个时辰,本宫再与他说话。”那宫人答应著去了,轻雯担心的说了声:“娘娘”恬熙抬手制止了她,起身,身形颇为疲惫的走进了琥珀阁。爬上了那张白玉床躺下。然後对轻雯她们说:“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轻雯亲手放下帷帐,随後便带著众宫女退出去了。
等到她们走了,恬熙在床上翻了个身,脸埋在被褥间,喃喃的唤著:“严炅严炅严炅”一声一声的,反复不停的叫著严炅的名字,最後终於开始抽泣:“你不能怨我,你不准怨我。。不准!!不准!!”书香门第
作家的话:
养孩子不容易,大家都要对爸妈好点!!
第十四章
发文时间: 11/25 2011
恬熙端坐在位上,神色有几分迷离恍惚的看著一样样古玩珍品在面前一一呈过。长贵在他身边躬身将每一样物事的名字来历细细讲解。耳朵里全是他语气恭敬的陈述,眼里看到的,则是自己素日里时常见到的死物。目中所及的每一样,恬熙似乎都能回想起严炅面带轻松满意的微笑,捧著细细赏玩的模样。而自己当时在做什麽呢?以前,便故意失手当著他面砸损一个,看著他气急又无奈的模样,心中有著莫名的畅快。
後来,便是依偎在他怀里,两人一起品赏。严炅会在他耳边,将手中古玩珍品的来历,名称典故细细的讲给他听。每当那时候,便是他们之间最惬意的时光。严炅的声音其实很好听,低沈有力,不急不缓。听得他耳边酥酥的,心也是软软的。常常就这样一过便是一个下午。
再後来,严炅走了,他一个人守在这华丽空荡的宫殿里。日日看著它们,一遍遍的回忆严炅告诉他关於它们所有的故事。偶尔亲自为它们擦拭尘埃。终归是做不熟不如内侍们手脚轻快稳妥,只得守在一边看著他们挨个为它们清理灰尘。手指轻抚著或平滑或纹理繁复的古玩表面,无聊的数著日子等他回来。
再後来,就没有後来了!他们之间,有关这些死物的回忆,已经到此为止了。从今往後,严炅将永远的沈睡在他的皇陵,由汪皇後,和这些死物一起陪伴著。而自己,还记得他身边还有一具棺椁,那是他提前为自己准备的。可最终,先走一步的是他。而自己,现在就端坐在位,看著一件件属於他们的东西,被送入皇陵。去陪著,严炅!
坐久了身体就有些疲乏,他动了动换了个坐姿。旁边的宫女琳琅忙半坐在他脚踏上,为他仔细锤著腰。小肉拳确实有效的缓和了腰椎的酸痛。恬熙嘉许的看了她一眼,又由这腰酸想起了昨晚李勤弓没完没了的索取,心中烦躁厌恶至极。这男人,已过不惑之年没想到却是如此精力旺盛,不折腾一整晚弄得自己筋疲力尽竟是不肯停手。又想起最後分开时李勤弓向他提议,这样遮遮掩掩的在後宫冷僻院落私会总不是长久之计,让他在找个借口,定期在宫外与他相会,心中更是烦闷。可如今严曦初登大宝,朝中内外不稳还得靠他扶持,现如今也只能忍耐安抚了。
想到这,恬熙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眼前。这时正好一个小箱子抬到他面前。这箱子他从未见过,更从未见严炅当著他的面取出来过。他不由得好奇了,便问:“这个,也是先帝的私藏爱物吗?是个什麽宝贝,怎麽本宫从未见过?”长贵看扭头看了一眼那个箱子,便忙笑著说:“这件东西,却是是先帝私藏,却也不是什麽宝贝。说起来这东西还跟娘娘你颇有渊源呢。”
这倒是吊起他的好奇心了,便说:“你叫他们拿上来,本宫要亲自查验。”长贵忙命内侍们将箱子端上来,然後当著恬熙面打开。恬熙一看,里面并未有什麽奇珍异宝,却只是一条裙子。他有些纳闷,亲手将裙子从箱子里取出,抖开一看,这是条质地轻柔,做工精致的红罗裙。恬熙有几分困惑的翻看著手中的裙子,直到发现裙角,居然残缺了一块。他一愣,记忆飞快的涌出,他忙再往箱子里一瞧,果然在角落里还有一块红罗残片。
恬熙呆呆的看著那片红罗残片,时光回溯,那一年的湖畔的一次不期而遇。一阵恼人的清风,一条不争气的裙子,一个放肆的人。他觉得心像是被人用力攥紧一样的疼,真的好疼,疼得他无法喘息,无法出声,疼得整个身体都没了知觉,仿佛死去了大半个。他看得太久了,终於轻雯在长贵的示意下上前,轻声唤道:“太妃”见他没有反应,便上去去轻轻推了推他。终於,这一次恬熙清醒过来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轻雯,又再度看了一次那条裙子,满腹的追思悲苦遗憾,也只能化作不动声色。他轻轻的将裙子放回箱子,轻声对长贵说:“也列入陪葬单子吧!”长贵答应下来。两名小太监上来,要将箱子合上抬下去。恬熙又出声道:“等等!”随後起身,亲手将箱子打开,将那块红罗残片取出。随後才疲惫的挥挥手,说:“去吧!”
接著看了一会,恬熙便说累了回了承欢殿。栀香带著宫女们迎上来,恬熙只说了一句话:“准备沐浴!”栀香一愣,忙笑道:“娘娘还未进食,空腹沐浴有伤玉体,不如进些东西再沐浴吧。”恬熙不听她的劝,只生硬的再强调了一遍:“准备沐浴!”栀香看了看他神色,便不再说什麽了。
宫人们动作很快,不一会功夫恬熙便坐进了浴池里。新进的宫女妙弋殷切的跪在他身边,问道:“太妃可要擦身了?”恬熙不语,突然闷声不响的便潜入池中。妙弋跟其他宫女大吃一惊,忙喊道:“太妃,太妃您怎麽了?”透过馨香阵阵波光粼粼的池水,只见恬熙一动不动的趴伏在池底,半天不肯上来。妙弋急了,几乎要跳入池中。轻雯一把将她拉住,随後摇头说:“别怕,就在这里看著!”
恬熙静静的潜在水底,温热的水吞没著他全身,四周很安静,只听得见气泡的声音。他觉得很安心,就想呆在严炅怀里一样安心。所以,眼泪便自然的流了出来,混入池水中,谁也看不见,瞧不到
严炅的丧礼终於到来了,隔著竹帘,恬熙拥著孩子们,木然的看著严曦率百官们在他的灵位前行三拜九叩之礼,心里已经是一片枯涸荒芜。他的身边是李皇後,现在已经被尊为太後。即使已经完全撕破脸,她的身份毕竟还在,该做的门面功夫不可忽略。她不管百官,只是怨毒的看著恬熙。所以也没注意到严炎正冷冷的盯著她。恬熙毫无知觉,只怔怔的看著上首的灵位出神。
宫人们将几件严炅的心爱之物小心安置在棺椁之中,然後将一层层馆盖合上。就在这时,李太後突然叹了一口气,扬声说道:“皇帝,先帝的心爱之物可曾全都陪他入殓了?可别遗漏了什麽他心爱之物,让他九泉之下也不安心啊!”帘外的严曦一愣,然後看了长贵一眼。长贵忙回答道:“启禀太後,老奴已经细细查点过,除几样是让留下做个念想外,先皇生前爱物皆以陪葬。”李太後闻言摇摇头,冷笑道:“是吗?那为何哀家还瞧见一样此刻还未入殓呢?”长贵一愣,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