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拖雷又去惩罚尼沙普尔,因为该城于不久前(1220年11月)倒霉地击退并杀了蒙古将军、成吉思汗的女婿脱合察。〔190〕这一次尼沙普尔城被攻占并遭到彻底摧毁(1221年4月10日),脱合察的遗孀主持了这次屠杀。为防止受骗,尸体都被砍头,并将首级按男、女、小孩分别堆成金字塔形。“甚至猫、狗也被宰杀。”蒙古人拆毁了位于图斯附近的哈伦拉施特的陵墓。哈伦拉施特和桑伽的坟,以及所有给阿拉伯…波斯灿烂文明增添光彩的建筑都被一个一个地毁掉。接着,拖雷继续攻占也里[赫拉特]。该城的花剌子模军进行抵抗,但城内的居民们打开了城门,拖雷屠杀了士兵们,仅这一次,他赦免了居民。
后来,拖雷在塔里寒城[今阿富汗木尔加布河上游以北]附近与成吉思汗汇合,刚刚攻占了玉龙杰赤的察合台和窝阔台也前来汇合。
成吉思汗在毁掉塔里寒城之后,越过兴都库什山,去围攻范延[巴米安]。在这次行动中,察合台之子、成吉思汗宠爱的孙子、年轻的木阿秃干被杀。在一次宴会上,征服者亲自把这噩耗告诉察合台,并以札撒的名义禁止他悼念其子,但给死者以流血葬礼的荣誉。范延城陷后,不赦一人,不取一物,概夷灭之。“一切生物都遭屠杀”,范延城址被称为“可诅咒的城市”。〔191〕
与此同时,花剌子模末代苏丹摩诃末的儿子札兰丁·曼古伯惕〔192〕突破蒙军在内萨[土库曼阿什哈巴德东]的防线,逃脱了河中和呼罗珊发生的灾难。他逃到阿富汗山区腹地的加兹尼城避难,他组织了一支新军,后来在喀布尔以北的八鲁湾[今阿富汗查里卡东北]打败了由失吉忽秃忽率领的一支蒙古军团〔193〕。成吉思汗急于为其副帅的失败报仇,前往加兹尼,札兰丁不敢呆在加兹尼等待他的来到。加兹尼城没有作任何抵抗,成吉思汗因急于追赶札兰丁,推迟了毁城的程序。最后,他在印度河岸追上了这位花剌子模王子,并在此击溃了札兰丁的军队(据奈撒微记述,此事发生在1221年11月24日)。札兰丁本人全副武装地策马入河中,顶着雨一般的箭逃跑了。他非常幸运地平安到达了彼岸,由此前往德里苏丹宫廷避难(1221年12月)〔194〕。蒙古人没有立即继续追入印度境内(直到第二年,一支蒙军分队在札剌儿部那颜八剌的命令下进行了远至木尔坦的一次清剿,因天气酷热,短时间之后只得撤退)。但是,在札兰丁逃走之后,他的家庭成员落入蒙古人手中,所有的男孩都被杀。
不过,蒙古人在八鲁湾的失败重新激起了东伊朗尚存的最后一些城市的勇气。成吉思汗首先向加兹尼城民清算,除了被他送往蒙古的工匠以外,城民全部被杀。在八鲁湾战役之后,也里[赫拉特]也起来反叛(1221年11月)。〔195〕蒙古将军宴只吉带在进行了6个月的围攻之后,于1222年6月14日再次攻占该城。全城居民被杀,这场屠杀整整占用了一周的时间。那些返回莫夫的人们曾经愚蠢地杀死了拖雷留在该城的波斯族长官,而拥戴札兰丁。他们遭到失吉忽秃忽的残害,无一人幸免。当大屠杀结束时,蒙古人谨慎地佯装离去。他们走了一程后,凡是躲在城郊或地下室的可怜虫们认为敌人已经走了,又一个一个地出来,这时蒙古后卫部队又折回来进攻他们,将他们消灭。
显然,总的来说,蒙古人在夺取河中和东伊朗的设防城市时,比他们在中国的战争要觉得困难少些。部分原因是他们作为“异教徒”(或者像我们今天应该说的“野蛮人”)在穆斯林中比在中国境内所产生的恐惧更加强烈。在中国,居民们在许多世纪中已经习惯了与他们为邻。其次,在河中和东伊朗,他们似乎更多地利用了当地居民。为了占领一座城市,蒙古人将周围地区——农村和不设防城市——的男性居民集合起来,在战争的时刻,把他们赶到护城渠或城墙边,只要他们的尸体能填满河渠和他们的反复攻击能消耗守城军,即使这些可怜虫被他们自己的同胞刈除,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有时候他们被伪装成蒙古人,每十人举一面蒙古旗,以致守城军看到遍布于草原上的这一大批人马后,相信他们自己已经受到成吉思汗大军的威胁。由于这种计谋,一支蒙古小分队就可以迫使敌人投降,事后,这些人群不再有用而被屠杀。这种几乎是普遍实施的可怕的办法,由于蒙古人的纪律性和组织性而臻于完善,成为他们最常用的战术程序之一。成吉思汗正是用不花剌抓来的俘虏攻打撒麻耳干,接着,又用撒麻耳干的俘虏来攻打玉龙杰赤;拖雷也正是利用了呼罗珊的村民夺取了莫夫城。恐惧与沮丧是如此强烈,以致没有人想到抵抗。当内萨城被陷时,蒙古人将居民赶到一块空地上,命令他们互相将手捆在背后,内萨的穆罕默德写道:“他们服从了,如果他们散开来逃往附近的山中,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将会得救。一旦他们互相将手捆绑上,蒙古人围住他们,用箭射他们——男女老幼无一人幸免。”
然而,在蒙古人中,对秩序的行政意识和军事意识也从未削弱过。在五分之四的人被杀之后,为管理幸存下来的五分之一居民的事务,在他们走后留有一个平民官达鲁花赤(darugachi或daruqachi),达鲁花赤常常是以回鹘人、甚至是波斯人充任,还配有书记员,负责整理用回鹘文和波斯文写的名册。
东伊朗再也没有从成吉思汗的破坏中完全恢复过来。像巴里黑这样的城市仍然残留着蒙古破坏的痕迹。15世纪时,在沙哈鲁、兀鲁伯和速檀·忽辛·拜哈拉统治下,这些地区发生的帖木儿文艺复兴运动都未能使它们完全恢复过来。然而,尽管成吉思汗的行为可能像是阿拉伯…波斯文明的最凶恶的敌人,像穆斯林作家们污蔑的是该死的可诅咒的一类,但是,他对伊斯兰教本身并无敌意。如果他禁止在河中淋浴和反对穆斯林们的杀牲方式的话,仅仅是因为它们与蒙古习俗或他们的迷信相抵触。如果说在东伊朗他毁灭了由某个费尔多西或某个阿维森纳所创造的辉煌的都市文明的话,那只是因为他想在蒙古的西南边境上造成一种无人区,或者是人为的草原地带,以作为他的帝国的缓冲带或保护带。正是为此目的,他“毁掉了农田”。在他身上具有统治者和游牧者的双重性:作为统治者,他从不赞成宗教战争;作为游牧者,他不完全了解定居生活,喜欢破坏城市文明、废除农业(在离开东伊朗时,他破坏了东伊朗的产粮区)和把农田变成草原,因为草原适合他的生活方式,便于管理。
成吉思汗在兴都库什山以南的阿富汗逗留了一些时候。他于1222年5月接受了来自中国的、有名的道教和尚丘长春的访问。他于1220年曾向丘长春发出邀请,丘长春是经回鹘地区、阿力麻里、怛逻斯河和撒麻耳干后才到达的,这位征服者急于想从道教魔师那里知道长生不死的药方〔196〕。
然而,当时他也在考虑返回蒙古。他于1222年秋又渡过阿姆河,沿不花剌道继续前进。在不花剌,他好奇地询问了伊斯兰教主要教义。他赞同这些教义,到麦加朝圣一事除外,他认为没有必要去麦加朝圣,整个世界都是上帝(蒙古语“腾格里”长生天)的归宿。在撒麻耳干,他命令穆斯林祈祷者应该以他的名字进行祈祷,因为他已经取代了苏丹摩诃末。他甚至对穆斯林教士——伊玛目和卡迪[民事法官]——免征税,以此证明他对伊斯兰世界犯下的暴行是战争行为,而没有宗教运动的因素。他在撒麻耳干过冬,1223年春是在锡尔河北岸度过的。正是在塔什干附近,可能是在锡尔河北岸的支流奇尔奇克河河谷,他坐在安放于那颜和巴阿秃儿[贵族和勇士]之间的金制王位上,举行了一次蛮族式的“觐见礼”。接着,仍是在1223年春,他与他的儿子们在亚历山大山(吉尔吉斯山)以北的忽兰巴什草原上召集了一次库里勒台。与此同时,他的军队开展了一次大规模的狩猎娱乐活动。他在怛逻斯河和楚河草原上度过了这年夏天,显然,第二年夏天他是在也儿的石[额尔齐斯]河畔度过的。他于1225年回到蒙古。
第十二节 者别和速不台侵入波斯和俄罗斯
在接着叙述成吉思汗在中国的最后战争之前,可以很好地回顾一下他的两员副将者别那颜和速不台巴阿秃儿在里海周围的远征。
我们已经看到,这两员大将、蒙军中最杰出的兵法家受命率领2。5万人的骑兵团(据格雷纳德估计),如何追逐正在穿过波斯而逃亡的花剌子模苏丹摩诃末的情况。苏丹死后,他们继续向西推进,米尔空说,在洗劫了剌夷城(这是一个以生产奇异的装饰陶瓷闻名的城市,该城再也没有从这次灾难中恢复过来)之后,〔197〕,一些逊尼派穆斯林邀请他们去毁掉十叶派穆斯林中心城市库木,他们十分乐意这样做。由于哈马丹已经投降,他们只是向该城索取赎金而已。其后他们破坏了赞詹,并攻占可疾云,为此,可疾云居民遭到屠杀的惩罚。阿哲儿拜占[阿塞拜疆]的最后一位突厥阿塔卑[封建主],即老月即别——地区马木路克王朝的统治者,该王朝在近12世纪末期时几乎继承了塞尔柱克人的统治——以大量的行贿以解救桃里寺[大不里士]城。者别和速不台继续追赶,在隆冬时过木干草原[今苏联阿塞拜疆共和国阿拉斯河下游],入侵谷儿只[格鲁吉亚]。这是一个基督教王国,当时由吉奥尔吉三世拉沙,或者称布里安特(1212—1223年在位)统治,正处于鼎盛时期。但是,这两员蒙古大将于1221年2月在梯弗里斯[今第比利斯]击溃了谷儿只军〔198〕。他们采用了通常使用的进攻方式,即强迫俘虏率先冲向城堡,如果退缩不前者就杀掉,城陷之后屠杀居民,然后佯装撤走,使逃脱了的人恢复信心,接着后卫部队旋风似地返回来砍掉他们的头(1221年3月)。在此之后,他们从谷儿只返回阿哲儿拜占,攻打篾剌合[今伊朗东阿塞拜疆省马腊格]。此后,这两员大将要向报达[巴格达]进军,去推翻阿拔斯朝哈里发。对阿拉伯世界来说,其后果无疑将是灾难性的,因为,正如伊本·艾西尔所观察到的那样,与此同时,十字军已经入侵埃及,并攻占了达米埃塔〔199〕。聚集在达古格的少数阿拔斯军几乎不足以保住伊拉克阿拉比。1221年,在开罗看到布列纳的约翰王时,相应地本可以在报达看到者别和速不台。对哈里发来说很幸运,者别和速不台愿意返回哈马丹,再一次要他们交纳赎金。这一次市民们进行了抵抗,蒙古人攻陷哈马丹,屠杀全体居民并纵火焚城。这两位蒙古统帅从哈马丹出发,经阿尔达比勒(他们也洗劫了该城)返回谷儿只。
谷儿只骑士是当时最优秀的骑士之一。但是,由于速不台佯装败退,将他们引入了埋伏地,者别在那儿等候他们并击溃了他们。谷儿只人无疑地认为他们很幸运地保住了梯弗里斯城,尽管为此他们只得听任蒙古人将该国的南方夷为废墟。接着蒙军入侵失儿湾,在此他们洗劫了沙马哈[今苏联阿塞拜疆舍马合]城。然后,他们经打耳班袭击了高加索北部草原,在此他们与当地民族同盟军发生冲突,盟军中有:阿兰人(他们是古代萨尔马特人的后裔,是东正教徒)〔200〕、列兹基人和契尔克斯人——这三支都属高加索人种——还有钦察突厥人。者别和速不台通过求助于突厥…蒙古种人的兄弟情分和分给部分战利品的方法,狡猾地策划钦察人背叛了同盟。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打败了同盟中的其他成员,最后,迅速地追赶上钦察人,击溃了他们,并夺回战利品〔201〕。
与此同时,钦察人曾向罗斯人求援。一位名叫忽滩的钦察可汗,他的女儿嫁给了加利奇的罗斯王公“勇士密赤思腊”。他促成女婿和其他罗斯王公反对蒙古人。由加利奇、乞瓦(今基辅)、切尔尼戈夫和斯摩棱斯克的王公们率领着有8万人的一支罗斯军队,沿第聂伯河而下,在亚历山德罗夫邻地霍蒂萨附近集中。蒙军退而不战,直到敌军完全等得不耐烦和各军团之间相离很远时才开始出战。战斗发生在迦勒迦(今卡利米乌斯)河附近〔202〕,这是一条近海的小河,在马里乌波尔附近流入亚速海。加利奇王和钦察人不等乞瓦军到就冲锋,被打败后,只得溃逃(1222年5月31日)。只留下乞瓦王公,他守乞瓦营地三天后,被允许体面地投降。然而,投降后他与他的全体兵士都被处死〔203〕。
罗斯人遭到的第一次灾难没有立即产生政治后果。弗拉基米尔的尤里大公当时还未来得及率军抵达迦勒迦河,从而完整地保留了他的军队。蒙古人满足于抢夺克里米亚苏达克城[今苏联萨波罗什]内热那亚人的店铺(还没有材料证明卡洪的理论,即蒙古人与威尼斯人之间达成过一种协议)〔204〕。者别和速不台在察里津[斯大林格勒,伏尔加格勒]附近渡过伏尔加河,打败了卡马河畔的保加尔人和乌拉尔山区的康里突厥人,在这次令人难以置信的大劫掠之后,他们回到锡尔河北岸草原,与成吉思汗大军会师。
第十三节 成吉思汗的最后岁月
成吉思汗于1225年春回到蒙古,在鄂尔浑河支流、土兀剌[土拉]河畔的营帐中度过了1225—1226年冬天和1226年夏天。从北京到伏尔加河的世界在他面前颤抖。他的长子术赤已受命统治着咸海至里海之间的草原,在接近统治末期时他似乎正在执行一种分裂政策。这使征服者深感忧虑;但是,在父子之间的公开分裂可能发生以前,术赤于1227年2月去世。
成吉思汗还领导了另一次战争,反唐兀惕人在甘肃建立的西夏国。西夏王尽管已经成为蒙古人的属臣,却不履行职责派分队去参加攻打花剌子模的战争。据《秘史》记,对于蒙古人正式要求援助时,一名叫阿沙甘不的唐兀惕显贵以其主人的名义嘲讽地回答道,如果成吉思汗没有足够的军队,他不配行使至高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