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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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帝国-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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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帕兹雷克,还发现了明显是源于希腊…罗马人的、有胡须的怪状面具,这些面具无疑是受到在辛梅里安人时期博斯普鲁斯境内的希腊王国的影响。大约处于同一时期(即公元前2…1世纪)的类似的希腊…罗马面具,在米努辛斯克文化群中也有发现:在特里波利耶、巴捷尼、别亚、卡里和兹纳缅卡等地〔39〕。除帕兹雷克外,阿尔泰文化群还包括:希柏、克拉科尔和奥罗丁的棺椁,它们大都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世纪,并与萨尔马特人有姻亲关系。希柏文化群的文物展示了同样的动物艺术,采用离现实主义还不太远的、拘谨的风格。可以追溯到公元前86—前48年间的一件在希柏发现的中国漆器有利于确定该文化中心的年代〔40〕。
  公元1世纪,阿尔泰文化是以卡坦塔棺椁为代表,棺椁中有熊和鹿搏斗的木雕,鹿的角长成了鸟头。还有一些饰有程式化动物图案的青铜片和织物碎片,图中格立芬与鹿的搏斗使人想起了在蒙古诺恩乌拉发现的同时期的匈奴图案。正像在诺恩乌拉出土了一块可以肯定是源于辛梅里安人时期的博斯普鲁斯国的希腊织布一样,米努辛斯克附近的特斯棺椁中的遗物提供了直到大入侵时期来自同一地区的希腊…罗马影响的证据,在受黑海地区影响的耳环上表现得尤为突出。
  在公元1世纪和2世纪中,处于过渡文化中的动物图案继续在米努辛斯克地区盛行。特普鲁科夫称之为塔锡蒂克文化,特别是位于土巴河和叶尼塞河合流处下游、米努辛斯克以北37英里的俄格拉克提村的发现就归属于这一文化。其年代是由一块东汉时期的中国丝绸而确定,其中还有一些精致的动物岩画。
  其后不久,在阿尔泰山和米努辛斯克发现的那些与斯基泰…萨尔马特人有关系的文化中心似乎绝迹了,或者更准确地说,发生了变化。米努辛斯克地区在公元7世纪初期还在生产青铜装饰品,其年代可以由唐朝初期的中国钱币来确定。但是,在两种文化的间歇期内,该地区显然是遭到黠戛斯人的祖先、中国历史学家们在公元5世纪时曾经提到过的突厥各部的征服〔41〕。据特普鲁科夫认为,在公元3世纪以后,黠戛斯人在米努辛斯克接替了与萨尔马特人有联系的印欧贵族〔42〕。但是,米努辛斯克、帕兹雷克和卡坦塔这些文化中心在消失之前,在向蒙古和鄂尔多斯的匈奴各族传播程式化动物艺术(即草原艺术)的过程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第六节 匈奴的起源
  当伊朗人种的游牧民(斯基泰人和萨尔马特人)占据着草原地带西部即南俄罗斯时,无疑地还包括图尔盖河流域和西西伯利亚;草原地带的东部是处于突厥…蒙古种民族的统治之下。其中在古代史上占统治地位的民族是以“匈奴”一名而被中国人所知。匈奴一名与后来罗马人和印度人称呼同一蛮族的名称(Huns〔Hunni〕和Huna)是同词源的〔43〕。可能这些匈奴人(直到公元前3世纪的秦朝,才在中国编年史上清楚地记载了匈奴一名)在公元前第9和第8世纪时已经被中国人称为侂狁。更早一些的时候,他们可能被称为“荤粥”,或更含糊地被叫作“胡人”。在历史的黎明时期,中国人所知的胡人是指那些当时居住在中国边境上,即在鄂尔多斯、山西北部和河北北部的那些民族。马斯佩罗推测:所谓北戎即“北部之戎”,分布在今天的北京西部和西北部,是一支胡人部落。其他的部落在公元前第4世纪时已经归降于赵国的中国人。赵武灵王(大约公元前325—前298年在位)甚至从他们那里夺取了山西最北部(大同地区),实际上还夺取了今鄂尔多斯北部地区(约公元前300年)。正是为了有效地防范这些游牧民的进攻,秦国(陕西)和赵国(山西)的中国人都改他们的重车兵为灵活的骑兵。这一军事改革带来了中国服装上的彻底变化;弓箭时代的长袍被从游牧民那里学来的骑兵裤子所取代。从游牧民哪里,中国武士们还模仿了羽毛装饰的帽子、“三尾服”和后来对名为“战国时期”的艺术起到很大作用的“带扣”〔44〕。也正是为了防御匈奴,赵国及其邻近诸国的中国人开始沿其北部边境垒起最初的城墙,后来秦始皇统一和完成了城墙的建筑,成为了长城。
  据中国史家司马迁记述,正是在公元前3世纪后半叶,匈奴似乎成为一支统一的、强大的民族,他们由一位名叫单于的首领统帅着,单于的全名汉文译音是撑犁孤涂单于,中国人把这些词解释为“像天子一样广大的首领”。在这些词中可以发现突厥…蒙古语词根,特别是“撑犁”是突厥…蒙古语词(Tangri,天国)的译音〔45〕。在单于之下,有两个最大的官职,即屠耆王,意为左右贤王。汉文译音“屠耆”与突厥字(doghri)有关系,意思是“正直的”、“忠实的”。就基本上以游牧生活为主的民族所能谈到的固定居住地而言,单于住在鄂尔浑河上游的山区,以后成吉思汗蒙古人的都城哈拉和林就建在这儿。左贤王——原则上是单于的继承人——住在东面,可能在克鲁伦高地。右贤王住在西面,可能像阿尔伯特·赫尔曼认为的那样〔46〕,在杭爱山区、今乌里雅苏台附近。接下去,匈奴统治集团内依次有: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将、左右大都尉、左右大当户、左右骨都侯,然后是千夫长、百夫长,十夫长〔47〕。这个游牧民族,在行进时被组织得像一支军队。一般行进的方向是朝南,这在突厥…蒙古种各民族中已成为习惯;类似的现象在匈奴的后裔、6世纪的突厥人中,以及成吉思汗的蒙古人中都可以看到。
  中国人描绘的匈奴肖像上的特征,我们在他们的继承者突厥人和蒙古人身上也可以看到。威格尔概括道:“他们的身材矮而粗壮,头大而圆,阔脸,颧骨高,鼻翼宽,上胡须浓密,而颏下仅有一小撮硬须,长长的耳垂上穿着孔,佩戴着一只耳环。头部除了头顶上留着一束头发外,其余部分都剃光〔48〕。厚厚的眉毛,杏眼,目光炯炯有神。身穿长齐小腿的、两边开衩的宽松长袍,腰上系有腰带,腰带两端都垂在前面,由于寒冷,袖子在手腕处收紧。一条短毛皮围在肩上,头戴皮帽。鞋是皮制的,宽大的裤子用一条皮带在踝部捆扎紧。弓箭袋系在腰带上,垂在左腿的前面,箭筒也系在腰带上横吊在腰背部,箭头朝着右边。”
  上述服装的一些细部,特别是裹齐踝部的裤子,对匈奴人与斯基泰人来说都是共同的。有许多习惯也是相同的:如葬礼上的牺牲。匈奴和斯基泰人都是在酋长(或首领)的墓上,割开其妻子及随从们的喉咙,至于匈奴人,其人数达到上百或者上千。希罗多德(IV。65)记载,斯基泰人将敌人的头盖骨在沿眉毛平处锯开,在外面用皮套蒙上,里面嵌上金片,作为饮器使用。《前汉书》证实了匈奴人中有同样的习惯。这一习惯特别是从老上单于用月氏王的头盖骨来饮酒的例子中可以看到。确实,匈奴和斯基泰人都是把头看作战利品的。希罗多德(IV。64)曾提到斯基泰人在战利品中展示他们砍下的敌人的头颅以及拴在马缰绳上的头皮,以示夸耀。
  在匈奴的后裔,即公元第6世纪的突厥人中,一个战士坟墩上的石头,其数目是与他一生中所杀敌人的数目成比例〔49〕。这种嗜血性的风俗也同样盛行于印欧种和突厥…蒙古种的游牧民中。斯基泰人用敌人的血洒在插在一个小土堆上的神圣的短弯刀上,以及喝一杯被他杀死的第一个敌人的血〔50〕。匈奴人在订盟约时,要用人头盖骨制成的容器喝血〔51〕。在悼念死者时,斯基泰人和匈奴人用小刀把脸划破,“让血和泪一起流出来”。
        
  像斯基泰人一样,匈奴人基本上是游牧民,他们生活的节奏也是由他们的羊群、马群、牛群和骆驼群而调节。为寻找水源和牧场,他们随牧群而迁徙。他们吃的只是畜肉(这一习惯给更多是以蔬菜为食的中国人很深的印象),衣皮革,被旃裘〔52〕,住毡帐。他们信奉一种以崇拜天(腾格里)和崇拜某些神山为基础的、含混不清的萨满教。他们的单于或者最高君主,在秋季召集全体匈奴人(这个季节马最壮)课校人畜。所有的中国著作家都把这些野蛮人描述成顽固的掠夺者,他们会出其不意地出现在耕地边缘,侵袭人畜和抢劫财产,然后在任何还击可能来到之前带着战利品溜走〔53〕。当他们被追赶时,他们的战术是引诱中国军队深入大戈壁滩或是草原荒凉之地,然后在自己不遭埋伏的情况下,以雷雨般的箭惩罚追赶者,直到他们的敌人被拖垮,被饥渴弄得精疲力竭,他们才一举而消灭之。由于他们的骑兵的机动性以及他们的弓箭技术,这些方法相当有效。在从最初的匈奴到成吉思汗时期的所有草原居民中,这些方法都很少变化。对于所有那些由马上弓箭手组成的部落,无论是东方的匈奴人或是西方的斯基泰人,这些方法都是共同的。正如希罗多德所陈述的,斯基泰人对付大流士就是采用同样的策略。大流士及时地意识到这种危险,并且在这种“退出俄罗斯”可能终止灾难的来临之前就撤退了。有多少中国将领后来因为缺乏这种谨慎,他们受到匈奴人佯装逃逸的蒙蔽而进入沙漠荒凉之地,在那儿遭到了屠杀呢?
  至于匈奴在突厥…蒙古种各民族中的语言位置,一些作者,如白鸟库吉倾向于把他们归入蒙古种人〔54〕。相反,伯希和从汉文译本所提供的反复核对的几次巧合中,认为全面来看,这些匈奴人应该属于突厥种,特别是他们的政治领导人。


第七节 匈奴艺术
  匈奴人有富于特征性的艺术,主要是以一些青铜制成的、上面饰有程式化动物纹的带状的或者是其他形态的饰片,马具或装备上的座架、钩和饰钉,或者是以末端刻有牝鹿形状的棍棒为代表。这种艺术常常被称为“鄂尔多斯艺术”。其名来自蒙古种的鄂尔多斯部落,自16世纪以后,该部一直占有从黄河河套到陕北之间的地区,该地区的发现物特别丰富。它是草原风格化动物艺术的一个分支。草原风格化动物艺术在南俄罗斯带有亚述…伊朗和希腊影响的色彩。在米努辛斯克,草原风格化动物艺术是相当简单的,无论是把它看成这种艺术的最初形式,还是衰亡形式。在鄂尔多斯,草原风格化动物艺术与中国美学发生接触,它与中国艺术互相影响,互相作用。鄂尔多斯艺术特别令人想起米努辛斯克艺术,尽管它是更加富于想象力的,在它的饰片上装饰着马的搏斗图,马或鹿与虎、熊、怪兽搏斗的图案,也有些矛或箭的柄端,在一个圆节疤处用牡鹿和红鹿形象装饰。
  据考古学的研究,蒙古和鄂尔多斯地区的匈奴艺术似乎与斯基泰艺术一样的悠久。1933年,瑞典考古学家T。 J。阿恩认为,滦平和宣化的鄂尔多斯青铜器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第3世纪初期,甚至可以追溯到公元前第4世纪后半期〔55〕。1935年,日本考古学家梅原末治认为,鄂尔多斯艺术对名为“战国时期艺术”的中国风格产生了很深的影响,战国艺术至少是从公元前第5世纪开始繁荣的。梅原末治认为,鄂尔多斯的第一批青铜器始于这一时期〔56〕。最近,瑞典汉学家卡尔格林把战国艺术风格更往前推到公元前650年,由此证明鄂尔多斯艺术形式的草原艺术当时也已经存在了,后来,它给被称为“中周时期”的中国装饰艺术风格带来了变化〔57〕。考古学家们一致同意:鄂尔多斯艺术的影响是引起古代中国青铜器从“中周式”向“战国式”变化的因素之一〔58〕,这一因素是同社会内部演变的规律相合的,并且明显地如这些规律那样是在同一方面起作用的。
  匈奴古物的主要遗址分布在从贝加尔湖到河北、山西和陕西的边境地区内。现列举如下:(1)在北方,外贝加尔省的赤塔墓地,据麦哈特确定,属于公元前第3至第2世纪,同时在蒙古高原恰克图北,特罗伊茨科沙夫斯克附近的德瑞斯特斯克墓地,发现了西伯利亚饰片和中国汉代钱币,是公元前118年以后发行的〔59〕。(2)在外蒙古,库仑附近的诺恩乌拉,科兹洛夫使团在此发现了一位匈奴王子的坟墓,墓中有表现草原艺术的青铜器和以同样风格(格立芬正与一只麋搏斗,以猫为图腾的氏族中的一个成员正在捕捉一头牦牛)装饰的、华丽的毛织品,每一主题都是以最好的萨尔马特…阿尔泰的风格进行处理的,还有一块希腊织布上描绘着一个上唇留着胡须的男人,其胡须长度是人体长度的四分之三,无疑是辛梅里安时期博斯普鲁斯的某位艺术家的作品。以上所有古物的年代根据其中公元2年制成的一件中国漆器得以确定〔60〕。离该匈奴王子墓不远,即鄂尔浑河岸上的杜尔伯斤和伊勒克…埃里克发现的壁画可能属于同一个墓葬群,但它们的年代未能确定,尽管画中鹿的优美姿态似乎又反映出萨尔马特…阿尔泰的影响〔61〕。(3)在鄂尔多斯,即今绥远、察哈尔和热河三省的残余地区,在许多遗址上都发现了鄂尔多斯青铜器,特别是在热河附近的滦平,多伦西部和张家口北部的哈屯森和贺垅·欧沙,在张家口以南、通往北京途中的宣化,绥远附近的归化城,在陕北和鄂尔多斯边境上的榆林。我们注意到,在宣化所发现的一些古物的年代可以根据其中的一枚中国“刀币”确定,刀币上刻有“t'u”的字样,是战国时期于公元前480—前250年间在中国通用的一种钱币〔62〕。
  总的说来,尽管相当大比例的鄂尔多斯青铜器,即是说内蒙古的匈奴人的青铜器,是与中国的战国时期(公元前5—3世纪)同时代的,然而,在整个汉朝时期(从公元前第2世纪初到公元后第3世纪初),同一艺术继续在内、外蒙古繁荣,这一点已经由下列发现所证实:诺恩乌拉注明年代的部分古物;在鄂尔多斯存在着刻有多头兽图案的大量的青铜饰片,这些饰片可以较准确地断定是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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