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显然,很多人都不这样想,比如说,冰帝过去和现在一直盲目崇拜着迹部景吾的女孩子们。
菡瑾把借书证递给了图书馆前台服务的管理员老师,迹部把书放到桌子上,等着电脑记录之后出馆。
书很多,等待时的时间,过得总是很漫长。
菡瑾不经意地瞥了一眼身后排成一长排的女生们,有些头疼地对自家未婚夫说:“其实,我不介意你再迟一天回来。”
迟一天就是明天,明天是周末。
迹部转身环顾大得有些离谱的图书馆,眼神在触及蠢蠢欲动的人群时闪了闪,他回答她,说:“本大爷不知道,离开了几个月,冰帝就多了这么多不华丽的人。”
围观的多为初中部女生,在某些方面,她们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学长所谓的“华丽”哲学,还没有太深刻的领悟。
菡瑾耸肩,心情颇为不错,虽然没有喜形于色,但是她还是很高兴迹部从美国飞回来陪她,所以,这个时候,她也有了调侃他的想法:“事实上,她们是因为华丽的迹部学长过早出国,错过了对自身美学培养的最重要时机。”
管理员老师把书码齐,推了出来,迹部很主动地抱了起来,菡瑾笑着抢过了几本,这样,两个人都能空一只手出来。
迹部拉起了她的手,玩味地看着她:“啊嗯,这是柳菡瑾学妹变相地在向她的未婚夫抱怨吗?因为他出国的事情?”
菡瑾脸上的潮红扩散到了脖子,她开始检讨自己,最近是不是太专注于其他东西了,她隐约能记得,似乎从今年年初起,她在跟她家未婚夫的口角中,就没有获得过一次胜利了。
迹部可不管菡瑾心里有多少弯弯绕绕,在成功逗弄了小未婚妻之后,他们很快到了停车场。
菡瑾脖子以上部位依旧呈现出不正常的粉红色,在迹部看来,这种粉粉嫩嫩的颜色相当的舒服,他凑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
菡瑾回过神,眯着眼睛使劲觑他。
迹部打开后车门,把自己手里连同菡瑾手上的书扔了进去,直起身子,打量她的神色似笑非笑,眼角的泪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你现在的样子,让本大爷想起柳莲二。”
菡瑾扯了扯嘴角,用很夸张的语气说道:“哥哥一定很高兴你这么想念他。”
“当然,”迹部完全没在意她的小动作,表现得十分得体,他绅士得为未婚妻打开了副驾驶方向的车门,“每次见面,他都是用这副表情来迎接本大爷的。”
现在柳家菡瑾把哥哥生气时的小动作学了七八成,一遇上不如意的事儿,就喜欢绷着脸,从眼睛缝里瞪人。
自从某年圣诞节迹部第一次偷亲菡瑾之后,柳家哥哥就跟他结上了梁子。
等菡瑾弯腰坐进车里,迹部把车门关上,绕到另外一边,跟着上车。
发动车子的时候,他看见菡瑾正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他皱了皱眉,提醒她:“小瑾,你应该先寄安全带。”
“景吾”菡瑾叫了他的名字,“今天是24号了啊”
“怎么啦?”
“柳茗雅出狱了,”她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里,笑着摇了摇头,“时间过得真快啊。”
*
柳茗雅坐在车子上,看着窗外倒退的树,忍不住问道:“我们去哪里?”
柳莲二握着方向盘,回头瞥了她一眼,沉默了半晌,回答说:“送你回家。”
这个回答,有很多意思。柳茗雅有些不知所措了,她弄不清楚,这个“家”,是她一个人的,还是她和哥哥一起的。她想起了那个始终不肯承认自己的爷爷,还有姐姐。
“呃你来接我爷爷他们不会说什么吧”她抠弄着衣角,试探着,以前,她从来不会干这种事,牢狱生涯,让她学会了很多东西,包括看人脸色,如何为人处世。
“你在担心这个?”柳莲二笑了起来,神采飞扬,“不用怕,没人会多说什么。爷爷已经不管事了,菡瑾知道我来接你,她也不管这些。”
“这样啊”柳茗雅斟酌着他的话,从中找到了一些有用的讯息。柳菡瑾打算对她不管不问的态度,让她最后一点顾虑也随之消除了。
柳莲二把车开到了院子里,柳茗雅推门下车,看到熟悉的院子时,不由得愣在了那里。
她朝晚一步下车的柳莲二笑了笑,很勉强地说:“我一直以为,这里已经卖掉了,妈妈之前给我写过信,她说她买了一间小公寓”
柳莲二点点头,把车钥匙放进口袋里:“之前是卖掉了,我刚刚买回来的,用我自己赚的钱。我想,你住这里,可能会比较习惯。”
柳茗雅几步跨到了院子中央,打量这幢小小的房子。
她敢打赌,在母亲把房子出售之后,这间屋子后来的主人,大概就没有再维修过它了。白色的墙壁就褪了色,像是被什么冲刷过一般,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
它已经不复记忆中的美好和温馨。她这样对自己说。
随即,她又问自己,那么,家人都不在了,她一个人回来,还有什么意思吗?
“哥哥,我想住妈妈后来买的那幢小公寓”她没有去问她的哥哥,他是不是愿意跟她住在一起之类的傻问题,即使哥哥愿意留下来,她也不想他跟着她一起吃苦,她有前科,跟她在一起,就意味着哥哥要离开柳家祖宅,可能就是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为什么?”柳莲二对她的反应很吃惊,询问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为什么?
柳茗雅侧过脑袋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一个颇为保守的答案:“这里我想说,这里太大了,我没办法照顾这么大一所房子所以”
柳莲二的神色终于不再轻松了,他蹙起了眉头,忖度着妹妹的话,他能感觉到,她话里的排斥:“这不是问题,我可以找人帮你照看,事实上,我请的人明天就会”
“哥哥,我坚持!”柳茗雅打断了他的话,让自己表现得更加坚定,告诉对方,自己已经下定了决心,“我想去妈妈买的房子里看看,那里更适合我相信我,哥哥我不想强调,这看起来很滑稽,但是我真的长大了我得”
为了我的未来打算。
这一句话,她没说出口。她不想告诉一脸兴奋的哥哥,其实她不信任他,因为不敢。这几年的生活经历告诉她,自力更生,比什么都来得重要。不依靠任何人,如果哪一天自己被人放弃,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这样卑鄙又龌龊的想法,让柳茗雅在哥哥面前自惭形秽起来,她能感觉到哥哥的真心,她也能相信他的人品,绝对不会放弃她。但是那种焦灼的心情,却始终无法从她的心里消失。
脑子里时不时闪过的念头让她很快失去了冷静,变得不安起来。现在的她,就像一个经受了饥饿获救之后,喜欢把食物偷藏进口袋里的可怜虫
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同时沉寂了。
柳茗雅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在柳莲二的眼皮子底下,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正常一点。
柳莲二正想说话,却被一阵骤然响起的手机音乐声打断了。
他拿起手机,向后退了几步,有些无奈地按下了接听键。
柳茗雅一边扫视着院子里的花草,一边心不在焉地听哥哥讲电话。
他的声音很刻意地压低,但是她还是听见了,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会议。
这并不奇怪,哥哥今天的正式打扮,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她松了一口气,好吧,哥哥今天应该没时间来跟她讨论了。
*
柳莲二回家时,正好是晚餐时间,他再一次看见了迹部景吾,大大方方地坐在他家吃饭,跟菡瑾很亲密地聊天。
他今天很克制地没有直接上去找碴,因为没有心情,在开会之前,他把柳茗雅送进了酒店,谁也没有妥协,而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理智上,他已经被茗雅完全说服了。
晚上八点,迹部终于离开了。
菡瑾轻啜着一杯热茶,坐在他对面,礼貌又温和地告诉他:“哥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可以聊聊。”
柳莲二确实有话想跟她说,但是,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不排斥跟菡瑾“聊聊”,在很多时候,他的妹妹比他更成熟,关于“如何选择人生道路”之类的探讨,他从她那里获得的帮助,远远多过于自己给她的启发。
“我今天去接茗雅,”柳莲二扒了一下头发,略显焦躁地说,“你知道的,我前几天把以前那幢别墅买下来了我以为,她会更喜欢那里可是”
“可是事实刚好相反,”菡瑾把杯子放下来,看着他,笑了,“是吗?”
“我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柳莲二叹了一口气,实在是难以心平气和。
他不觉得自己亏欠过柳茗雅,但是柳芸子的死,注定了他必须为这个妹妹操心。因为不亏欠,才有了更多的责任。
菡瑾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放轻松,你太紧张了。我想,你需要用平常心来对待这件事情,跟她多聊聊,我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
“用现在和我说话的态度,去跟她谈谈。”
菡瑾站了好一会儿,没等到他再说什么,看他认真思考的样子,决定给他一个独立的空间。
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却被叫住了。
“菡瑾”
“嗯?”
柳莲二看向门口方向,夜深了,没开灯的廊下很黑,他看不清她在想什么,但是,能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悦。
他开口:“谢谢你”
“没什么好谢的,”菡瑾勾了勾嘴角,“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的底线,只要不犯规,大家一切好商量。”
底线就是,不要让“柳茗雅”出现在祖宅。
柳莲二知道,今天他犯规了:“抱歉”
“下不为例。”菡瑾转身,“另外,很高兴听见她出狱的消息还有,如果她真的像她表现得那样有所变化的话,我会很欣慰。”
112、番外·从西(二)
柳茗雅在一家西餐厅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活儿,她谎报了年龄,这个并不难,她说服了哥哥帮忙,把自己的生日提前了。
比起循规蹈矩的普通全日制中学,她觉得自己更适合夜校。虽然辛苦了点,但是她感觉到很充实,自己赚钱,养活自己。
开始几天,她总是小心翼翼的,她不能确定,这些来西餐厅消费的有钱人里,有没有他们家以前的朋友。
这样的想法有些自大,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每当她谨慎地为客人引路或者端完盘子之后,她都会忍不住对自己冷嘲热讽一般,让自己发热的脑袋降降温——在她自以为是地把自己想象成钻石之前,是否考虑过,也许,在别人眼里,她也只是夹在钻石堆中的土豆而已。
日子慢慢过着,生活上总有不如意的事情,柳茗雅所经历的五年,困乏又简单的规律的数个三百六十五天,显然还不够她应付这些是是非非。她把一切都想得太轻松,以至于出事时只能手忙脚乱。
有些事情哥哥能帮衬,比如找工作、联系好的学校的事儿,有些事情,却是他挨不到边的。她的自理能力这些年提高了不少,也是仅限于在监狱那样的公共环境中,出来自己当了自己的家了,才发现原来不如意的事还是很多。
西餐厅的薪资不高,她刚去,虽然是经人介绍才去的,可也不敢拿大,平日里老老实实的待在厨房帮忙,被经理点到名了,才敢去前头。小费揣在怀里也捂不热,柴米油盐都要钱,东京的消费,也确实是贵。
手上的钱不够周转,哥哥给的卡她不敢用,她咽了几天的白饭,吃泡面吃得快吐了,总算挨到了发工资的日子。
她起了个早,吃了早饭,把晚上上课要用的书本放进素色的帆布包里,才骑上自行车出了门。
茗雅来得早,换完衣服,主动领了去厨房洗菜的活儿。
自从来了这里,她本来就是托关系半路插进来的,自然是要小心谨慎些,多干事少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洗了不少菜,抬起头时,厨房里已是人来人往了。
她放慢了速度,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干些杂事,经理还没来,她又跑了一趟更衣室,想在那里蹭着看一会儿书。没想到到了那里,几个女孩正聚在一起聊天,叽叽喳喳,吵得沸反盈天。
她脚步有些顿,脸上添了几抹笑意,那几个原本聊得欢的,嘴张在那里,突然不说话了。
这些人比她来得早,年纪也比她大上一点,平时拉帮结派的,看她老实好拿捏,没少在暗地里使绊子,要不是哥哥跟这里的老板相熟,刚来那会儿,她不会说话,手脚又笨,早被开除了。
茗雅虽是在牢里吃了几年苦头,到底还是有些气性的,现在被人公然挤兑了,又不是靠她们吃饭的,深觉没必要用热脸去贴这些人的冷屁股,一时间,也慢慢敛了笑容,到自己柜子前面,做起自己的事情来。
众人见她无异常,心里虽然不喜,却也不能拿她怎么样,复又开始聊天,聊着聊着,声势又回来了,更甚之前,这话题也变了味。
“要说大方,你们肯定是想不到的,我昨天得的小费,可是这个数的”一个长脸短发的女孩比了个数字,一脸得意,脸上妆涂得厚了,看起来有点不妥当。
茗雅心下奇怪,这些人从来不在她面前说这些,怕她这个“后头的”听多了“前头的”闲话,心变大了,挡她们的财路。
她按下心头的疑虑,静静往后听。
另一个圆脸女孩看不惯她的轻狂样儿,忍不住冷声嗤道:“是哪家的先生小姐啊?昨天被你抢到了倒是占了个大便宜。”
她的眼神有些飘忽,往柳茗雅那里斜了斜,茗雅眼角瞥见,故作不知。
昨天本来是她轮班,谁知道到点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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