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貂的毛发柔而顺,带着一丝丝属于它的体温,所以变得非常温暖。这样暖暖的温度,就像一股暖流,缓缓流进安弘寒的心里。
他越发不可自拔了。
暮霭沉沉,天色渐渐变得昏暗。
席惜之终于从睡梦中转醒,抬起爪子打哈欠,伸了伸懒腰,慢吞吞站起身抖抖毛发,威风凛凛往桌案上一站。睡眼朦胧的揉着眼睛,见外面的天色已经黑透了,记起安弘寒下午说的话,顿时精神饱满的发出唧唧两声走,参加夜宴去。
安弘寒凑近小貂,往它的额头重重一弹,“真像你想象中那么简单,可就好了。”
这话什么意思?席惜之吃痛的捂住额头,莫非夜宴还能有诈?可能是经历的事情多了,席惜之也变得疑神疑鬼。
安弘寒抱着它站起身,慢步走出桌案,带着林恩等人,一边前往流云殿,一边说道:“律云国可不像鸠国那般依附风泽国而活,虽然表面上律云国和风泽国的关系非常好,可是一旦放到暗面,没有哪两个国家存在真正的友好关系。他们这番前来,必定早就有所准备,等着刁难风泽国一番。所以今晚这场夜宴,与其说是为了款待律云国太子,还不如说接受了他们的挑战。”
静静听完安弘寒这番话,席惜之认真消化着。原来如此,也就是说今夜有好戏看了!
某只爱凑热闹的小貂,提起了比之前更大的兴趣,两只爪子犹如鼓掌般响亮的拍打,那双纯洁的眼睛,带着几丝幸灾乐祸的意味。
“今夜确实会很精彩。”不管谁赢谁输,这一夜总归会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安弘寒仰望夜空,一颗颗星辰闪闪发辉,绽放着属于他们的光芒。
流云殿内,所有大臣和使者皆已到到齐。很多大臣都聚在一起闲谈,不时发出几道笑声。这一片光景,倒是非常祥和。
可是,这只是表面现象而已。实际上,他们的笑容之后,不知道藏着多少阴谋诡计。
席惜之光是看着大臣们虚假的笑容,兴趣就降低了三分。
安弘寒刚踏进流云殿,所有大臣皆下跪行礼,一声声高呼:“恭迎陛下。”
“平身。”安弘寒随意的一拂衣摆,抱着鳯云貂走向上座。
东方尤煜与其他的使者全部坐于右下方,他们的服饰和众位大臣有所不同,所以席惜之第一眼就瞧见了他。
宫女端着酒壶,为安弘寒斟酒。颤颤的流水声,听得席惜之的耳朵不断抖动。望着那酒杯渐渐掺满,席惜之吞了吞口水凑过去,准备喝一口解馋。爪子刚想要碰及的时候,一只大手从天而降,提起了那盏离它不过一寸远的酒杯。
席惜之的小脑袋随着那只手,渐渐往上看,最后停留在了安弘寒的俊脸。
气得抖了抖毛发,席惜之扒着爪子就要去抢。
安弘寒将酒杯拿远,剑眉一皱,“你背上有伤,敢喝酒?是不是想留疤?”说完这句,他端起酒杯,移到嘴边,一饮而尽,彻底断了席惜之的念想。
席惜之咬牙切齿,心里边狠狠骂了两句。可是它的心却不瞎,知道安弘寒这样做,也是为了它着想。
“倒一杯清水来。”担心小貂真口渴,安弘寒转而对宫女吩咐道。
宫女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回答道:“奴婢遵命。”
于是乎,席惜之抱着它那杯清水,每隔一会就舔两口。
那副娇憨的模样,顿时引来了许多人的侧目。
东方尤煜的目光同样看着那只小白团,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真是可爱,这也难怪国师会混进皇宫”
他们律云国的那位国师,除了会占卜预测之外,就只对动物比较上心。光是国师府里,就养着一大堆的真禽猛兽。
东方尤煜向来不关注动物那方面,因为他的对手一直以来都是人。如今见到那只貂儿,总觉得它带着一种魔力,让人忍不住把目光移到它身上。
“不过是一只貂儿,真不知道陛下为何捧若至宝。你们仔细瞧,那只貂儿的背后烧伤了那么大一块疤,换做是我的话,早就扔了,养着也丢面子。”
不远处一位年轻的大臣哼声说道,似乎不怎么喜欢鳯云貂。他们虽然穿着朝服,却隐藏不了骨子里的纨绔之气。
像这样子口无遮挡的人,一看就是看花钱通关系才爬上官位的。每个朝廷都存在一些腐败,所以这种事情很常见。
东方尤煜听到之后,目光一沉,“目光肤浅,不明白它真正的价值。”
旁边的两名侍卫有点糊涂,不明白自家向来稳重的殿下为什么会这般说。
夜宴已经开始,林恩对着乐师一招手,丝竹音乐渐渐停止,流云殿内静悄悄的一片。
安弘寒坐于九阶高台之上,霸气集于一身,端起桌案上的那杯酒,缓缓举高,“律云国太子远道而来,朕先敬你一杯,当做是迎接你的到来。”
安弘寒一饮而尽。
东方尤煜拂了拂衣袍站起,笑颜展露,“这杯酒应该由本殿敬陛下才是,陛下实在太过客气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全都是客套话。
席惜之坐在桌案上,尽量耐着性子瞅他们的动静。一双闪亮的眼眸,一会看看安弘寒,一会又看看笑面虎。
两人的言语都非常客气,然而这份客气之中,带着一点疏离。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像眼中没有对方,只是纯粹背出这番话而已。
席惜之无聊的坐着,心里猜测着东方尤煜会提出怎么样的刁难
紧紧盯着那位英俊无双的太子殿下,席惜之十分纳闷的想,莫非心里越加阴险黑暗,外貌就越发帅气?为了寻找答案,席惜之又转头看向安弘寒,同样是仪表堂堂
这两个男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不安弘寒是一只货真价实的狼,至少没有像东方尤煜那般藏藏躲躲,把自己真实的一面展露于人前。
就在席惜之无聊得快要犯困的时候,东方尤煜终于切入了正题,“本殿听闻六公主的才艺精绝,本来这番前来风泽国,还想一睹为快,没想到仅仅几日,六公主就不幸去世。不过本殿早就听说风泽国的才女颇多,特想见识一番他们的舞艺。为了这件事情,本殿特意还带了几个舞姬,想让他们比试比试。”
东方尤煜说得十分谦虚,至少让人看不出他半分自大狂傲。然而就是这般,却简单明了的提出他的目的。
跳舞么?这个她倒是蛮喜欢。比起推拉弹唱,跳舞显得有意思多了。席惜之迫不及待的端正坐好,一双闪亮如明珠的眼睛,期待的望着下面。
安弘寒伸手就拍了它一下,以示警告,“怎么别人找朕的麻烦,你反倒兴高采烈的?还是说,你想胳膊肘往外拐?”
席惜之被问得哑口无言,貌似它的身份是安弘寒的宠物,那么也算他的‘人’。既然是他的‘人’,那么必须帮亲不帮理。苦恼的啃着爪子,席惜之犯难了。
“朕不是要你当一个旁观者,懂吗?”安弘寒轻轻抚摸小貂的毛发,避免触碰到它背后的灼伤,“你是朕所养的,那么就必须站在朕这一边。”
霸道的话语,从安弘寒嘴里吐出。
席惜之说不出反驳的话,总不能吃他的粮,睡他的床,还帮着别人打击他吧?
唧唧席惜之抬起右前肢,犹如发誓般唧唧歪歪说了一大通。
反正那个意思,跟‘咱绝对挺你’相差不多!
安弘寒嘴角一挑,欣慰道:“很好,总算对得起朕养了你几个月。”
席惜之虚心受教,收起那副看热闹的神态,正儿八经犹如一只看门狗似的,两只前肢触地,屁股墩蹲坐在桌案上。它这个动作,引起旁边两名宫女不断抽笑。
安弘寒冷着脸,转过去看了宫女一眼。两名宫女顿时笑不出来了,笑容僵在脸上,最终化为害怕的神情,缩了缩脖子。
“既然太子殿下都已经准备妥当,那么朕也不能扫了众人的雅兴。我风泽国舞姬多得是,相信必定会让太子殿下满意。”看不出喜怒,安弘寒的话传进众人耳朵。
东方尤煜露出一笑,“陛下那边应该需要准备一段时间,不如由我律云国的舞姬先出场?”
既然东方尤煜敢这么说,那么铁定有着十足的把握。
谁都听得出他话中带有挑衅的味道,但是风泽国乃是泱泱大国,断然不能拒绝他们的要求,否则传出去,还以为他们风泽国怕了律云国。
这种事情,并不是第一次遇见了。安弘寒淡定自若,给林恩使眼色,示意他赶紧去安排几名像样的舞姬上场。对方来风泽国的地盘挑衅,他们只能赢,不能输。
席惜之的脑袋中,想的事情没有那么多。它纯粹是‘靠着关系’力挺安弘寒,希望他得到最后的胜利。爪子重重往他的手背一拍,为他加油打击,唧唧的叫了两声。
东方尤煜啪啪拍掌,外殿立刻进来一批清一色美人,他们浓妆艳抹,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身穿着纱衣,酥胸半裸,性感的曲线,完美展现于众人面前。
她们刚出场,许多男人的目光全被吸引了过去。
转过头瞅了瞅安弘寒,见他仍是面不改色,席惜之的心情总算好了一点。纵使他是狼,还不至于是色狼。至少没见到他像其他男人那般,紧紧盯着舞姬的酥胸不放。
“给本殿努力跳,跳得好,本殿重重有赏!”东方尤煜缓缓起身,折扇一摇一摇,说着激励的话。
所有舞姬一乐呵,半俯身道:“谢太子殿下。”
丝竹之声缓缓响起,悠扬的琴声叮叮咚咚如滴水,众人的目光转而集中到了那十位舞姬身上。他们的动作极为有致,摇摆着蛮腰,开始起舞。
席惜之睁大眼睛瞅着,偶尔眼皮子眨两下。
安弘寒一眼认出她们所跳之舞,脸色迅速阴沉,说道:“是‘凤凰于飞’。”
他这一说,下面的大臣皆是哗然。吃惊得望着那十名舞姬,简直不敢置信。流云殿顿时掀起一片高潮,所有大臣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真是凤凰于飞啊,你们看她们的动作多么流畅,而且服饰也和传闻中的一模一样。”
“真是一气呵成,动作连贯,带着凤凰的雍容之气。”
“老夫好久没有看见过这么优美的舞蹈了”
席惜之纵使没听过这支舞,但是看见安弘寒和大臣们的反应,也猜得到这支舞肯定来历不小。
“十多年没有人敢跳这支舞了,东方尤煜对这次的夜宴下足了功夫。”安弘寒端起酒,面无表情的饮尽。
席惜之猜度着他的心思,那么安弘寒到底是有把握呢?还是没把握?席惜之从他的脸色,看不出来。
林恩突然从台阶的另外一边绕出来,神色惊慌的凑近安弘寒,小声禀告道:“陛下,大事不好了。”
席惜之的耳朵一竖,有情况!
安弘寒早就料到不简单,沉声道:“说。”
这个字,说得坚锵有力。同时,告诉席惜之,安弘寒的心情不好。
“陛下,奴才刚去了教坊,近些日子那群舞姬要么上吐下泻,要么就是扭伤了脚,几乎所有舞姬都带着小伤,不得上场。”
这事说出去也怪了,整个教坊一两百号人,怎么说受伤,全部都受伤了呢?
安弘寒冷冷笑道:“东方尤煜真是心思缜密,竟然做到了这一步。”
席惜之扭过身体,转而看向下面,那群舞姬跳跃飞舞,拖着长长的红火色裙摆,每当她们跃起之时,裙摆飘起,象征着凤凰的尾毛。
只不过进了席惜之的眼,总觉得这些动作,全是四不像。
她们跳得时候,过于太柔,反而突出不了属于凤凰的尊贵之气。
目光移到东方尤煜那边,席惜之神色凝重,暗想,真是一个会挑事的主儿。正面提出要两国比试,说得极为光鲜,而背后,却搞些小动作。
安弘寒眉头紧紧皱起,“还找得到人吗?”
皇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从民间征召一批舞姬。而舞姬的舞艺,必定是才艺顶尖。
“回陛下,这一时半会,估计找不到。”倘若是以前,还能让六公主去顶一阵子。毕竟安若嫣的才艺,在整个皇都里,都是出类拔萃的。可是现在,放眼整个皇都,出色的才女能够几个?
安弘寒再强大,也没有逆天的本事,能够扭转局面。
看着自家主人整脸愁思,某只良心发现的小貂,毛遂自荐的往前一站,原地蹦跳了两下,唧唧
安弘寒挑起一丝别具深意的笑,“莫非你能跳?”
手指戳戳某只小貂的肥肚子,脑海中想象一只肥团子跳舞的场景,安弘寒抛开此刻的一切烦忧,畅笑出声。
被某人调戏了的小貂,顿时炸毛拍开那只大手。以它笨拙的身体,能跳的出来吗?不过朋友多,好办事!她倒是有办法,能够赢过那群舞姬的‘凤凰于飞’。
此时此刻,舞蹈已经进入高潮期。东方尤煜那边笑声连连,而他们这边还琢磨着该如何应对。
凤凰于飞这支舞,需要的时候很长,过了一盏茶的时间,也才跳了一半。那么说,席惜之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可以准备。
席惜之仗义的拍打自己的小胸脯,叽歪两声,犹如在说‘一切事情,包在我身上’。
难得小貂愿意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即便安弘寒不抱有太大希望,也顺着它说:“那么就全看你的了。”
林恩有一种想要晕阙的冲动,这乃是两国之间的较量,陛下犯什么糊涂了,要把这事交给一只小貂去办?况且鳯云貂只不过是宠物而已,能有多大本事?难道还能化身为人,跳出一支惊艳绝世的舞?
看出林恩眼中的轻视,安弘寒神色一凝,“怎么?大总管有意见?”
冷冷的声音徘徊于耳边,林恩卡着脖子,不敢出言反驳。
当奴才,就得遵守奴才的本分。
“奴才不敢。”林恩埋低头。
席惜之当然清楚林恩心中想的什么,但是它毫不生气,如果换成是它,也是不相信一只貂儿能够解决眼前的麻烦。但是别忘记一个重点,席惜之不是普通的貂儿啊!
它蹭到桌案边缘,然后纵身一跳,稳稳落地。
安弘寒不知道小貂要去哪儿,心里有一点不放心,可是今夜乃是他主办的夜宴,他又不能够轻易抽身离开。而且直觉告诉他,小貂接下去要做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