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远见她不动,以为是害羞,给服务员递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从锅里捞了几块水煮鱼放进孟棠的盘子里。
孟棠很多年不吃辣的,心想吃一点应该没关系,谁让她刚才没点菜呢?
饭后陈清远看了眼时间,带着她来到了购物中心。孟棠心想也是,后天要去拜访家长,带些礼物会比较合适。
可陈清远却直接带着她进了一家连锁理发店,一位头发五颜六色造型时尚的男人迎了上来,笑着道:“请问两位要做造型吗?”
陈清远按住孟棠的肩膀,将她推到男人面前,“是她做,要成熟一点,钱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满意。”
男人一听钱不是问题,立刻招呼了自己闲着的小伙伴们一起过来。三个发型师围着孟棠看了两圈,商量了一下,然后看着孟棠一头漆黑柔顺的长发,问道:“烫个大波浪卷怎么样?”
陈清远坐在沙发上看杂志,闻声抬起头来,插话道:“别太妖艳了,只是要看上去年龄大一点,要端庄。”
孟棠的台词被抢,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
以前在看守所服刑的时候原本是要剪成短发的,但过段时间有个所内的文艺演出,分监区长觉得她形象不错,让她参与表演,所以才没剪掉头发。孟棠是无所谓,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两人再次走出来时孟棠已经完全变了个样子,头发染成亚麻色,发尾的部分烫成大波浪卷。陈清远对她的新造型表示满意,然后又带着她逛了几间时装店、鞋店,化妆品店
孟棠被推进试衣间无数次,大包小包添置了许多东西。孟棠想制止他,陈清远却刷卡刷的很痛快。
这让她有些怀疑陈清远到底是存了什么目的,让她嫁给他侄子,真的只是为了安慰一个身患绝症的老人吗?他的架势大有只可成功不可失败的意味。
他把她安全地送回家,秋风夹着落叶一阵一阵地吹,带过阵阵寒意。
陈清远看着她说:“明天就穿最后买的那条粉色的裙子吧。”
孟棠沉默了一会,问道:“明天我和他见面要说什么?”
陈清远掏出打火机,将叼着的烟点燃,就势吸了一口,淡淡道:“随便吧,总之要达到和他结婚的目的。”
“他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
“贤妻良母型。”陈清远笑着看了她一眼,“我对你的智商很有信心。”
其实孟棠认为这和智商真的没有多大关系,曾经有个高智商的学长想约她,学长的心里大概在琢磨是约吃饭比较好,还是约喝水比较好,结果话一说出口,变成:“要不要一起吃水?”
孟棠没绷住笑了出来。学长脸皮薄,赶紧更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说要不要一起喝饭?”
说完连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张脸通红通红的。
结果这顿饭也没吃成,后来见着孟棠就躲着走
孟家还亮着灯,她回去洗了个澡,把陈清远给的资料全都看了一遍。打开电脑时本来还想再做点什么的,后来实在太累就上床睡觉。
朦胧间听到了电脑的提示音,似乎是有新的电邮,实在懒得起来,想着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相亲的前一晚,孟棠竟然睡的很沉。
第二天虽然不用上班,但她习惯性早醒,醒来之后觉得脸有点痒。她抓了两下觉得还是很痒,下了床照了一下镜子。
好半天没反应过来,镜子里那个满脸包的女人是她吗?
孟棠有些欲哭无泪,她的皮肤很久没出过问题了,大概是昨晚吃辣椒刺激到了导致皮肤过敏
她随即掏出手机呼叫了陈清远的号码,对方一接电话她就问:“那个,可以改天再约吗?”
陈清远抬头望了望别墅二楼的窗子,淡淡道:“我已经在楼下了,你收拾一下就出来吧。”
随即挂了电话。
孟棠:“”
相亲
陈清远来的时候孟家正好准备吃早餐,清粥小菜看起来十分可口。
孟家二老招呼他一起吃,他也没推脱,刚坐下就听保姆何嫂说了一句:“小姐下来了。”
他漫不经心地往楼梯的方向扫了一眼,然后猛地一怔,沉声问:“你脸怎么了?”
“过敏了”
清晨的空气很新鲜,陈淮阳虽然从部队回来了,却一直保留着晨跑的习惯。深蓝色的运动服配一双白色的跑步鞋,额上的汗珠衬得他既阳光又有朝气。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用搭在肩上的白色毛巾擦了擦汗。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小叔,什么事?”
电话那头陈清远的声音比以往更深沉些,似是心情不太愉悦,“你去和老爷子商量商量,下个礼拜再带女朋友过去看他。”
陈淮阳先是愣了一下,即刻否决道:“那怎么行?自从昨天下午我和爷爷说了之后他都快把我手机打废了,千叮万嘱让我明天务必带女朋友过去。”
其实不只是爷爷,昨晚陈母非缠着他一起看晚上八点档的肥皂剧,一边看一遍指着电视里婆婆斗媳妇、媳妇闹婆婆的剧情吐槽太狗血,话里话外不停地跟他套话,想多知道些未来儿媳妇的情况。问题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啊?
陈母还激他说:“反正你要是带不回来个媳妇就别怪妈给你安排相亲。为了命中率高一些呢,一天不见十个也得见八个吧?”
陈清远觉得有些焦头烂额,半天都没回话。
那头陈淮阳又带着揶揄的笑意说道:“小叔,侄子跟你有多大仇啊?我本来没女朋友照实说不就完了,你非得说有,这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吗?”
陈清远干咳了两声,“算了,那还照原计划吧。今晚你俩先见个面再说明天。”
挂上电话后陈淮阳的心情忽然变的很晴朗,既然小叔在这件事上这么积极,那干脆拉他一起下水,挨揍的时候也多个人拦着。
孟棠被陈清远带去看皮肤科医生,两人一路没怎么说话。陈清远的脸色一直很难看,不过也不能怪他,就连孟棠自己照镜子时都有一种不忍直视的感觉。原本细滑的皮肤在一夜之间像是毁容了,过敏导致脸颊两侧起了好多小包,更夸张的是从医院里出来时,有个少年看到她的脸直接吐了。
孟棠当然有点不高兴,但人家少年有密集型恐惧症,根据维基百科的解释,它的主要症状是对密集排列的相对小的事物很敏感,如池塘里的青蛙卵,蜂巢,密密麻麻的小点等。
陈清远这一天心情极其不佳,他选择孟棠一直有惜才的因素在里面,但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孟棠给他的感觉很稳重。结果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如果带回陈家后相不上,对他来说简直是得不偿失。
少年吐的时候孟棠很不自觉往他身边挪了一步,试图用他的身体挡住自己的脸。看着一脸淡定躲在他身后的女孩,陈清远感到既可气又可笑,还真有点拿她没办法。
孟棠也不想这样,回孟家后谨遵医生的嘱咐上好了药,期待奇迹的发生。可医生开的毕竟不是灵丹妙药,功效是有的,但至少也得需要三天才能完全恢复。
随着夕阳余晖的褪尽,万家灯火的点亮,X市终于迎来了又一个夜晚。
孟棠坐在陈清远的车里,望着他的侧脸,有些欲言又止。
陈清远凉凉地瞥了她一眼,“待会你们俩自己吃,我还有事。”
孟棠问他:“你觉得我的脸看起来好些了吗?”
这是他今晚第一次正眼看她,目光中略带些嫌弃的意味,语气也凉飕飕的,“你自己觉得呢?”
孟棠:“”
陈淮阳提前到了约定地点,小叔订的餐厅看起来很有情调,连座椅都是秋千式的,两侧还有绿色藤蔓做装饰。
他用一只手撑着腮,另一只手无聊地翻着手机,目光定格在一条短信上。
短信的内容是:陈哥,你让我帮你查的事有结果了,MT之前的常用IP是美国,不过这两年她消声灭迹,你要找她简直就像大海捞针一样。哥们儿劝你还是算了吧,天涯何处无芳草不是?
服务员在门口询问了一下陈清远订位子的情况,然后将二人领到三号桌。
陈淮阳一早就看到了朝他走来的小叔,身后还跟着一个垂着头的姑娘,自然就是他的相亲对象了,因为被小叔挡着所以看不清脸。
由于这不是一场两情相悦的相亲,所以对于姑娘的长相,他倒也不是十分期待。
陈清远已经走到了桌前,拍了拍陈淮阳的肩膀,“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侄子淮阳。淮阳,这位是我们总参谋部的孟棠。”
陈淮阳站了起来,有礼貌地朝孟棠点了点头,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孟小姐。”
孟棠这才抬起头来,面前的男人和照片里一样帅,但是更鲜活一些。身材高大,一身休闲装,眉眼间似笑非笑,有点英气不羁的意味。单从外形上来说,挺有男人味,很符合孟棠的审美。
陈清远不着痕迹地把孟棠往前推了推,然后笑着道:“你们俩聊吧,我还有事。”
相比孟棠的拘谨,陈淮阳显得比较随性,他瞅着这姑娘虽然皮肤不怎么好,胜在五官精致,挺顺眼的,比他想象的要好一些。
而且人家是好心来帮他的,所以他也没端什么架子,主动给孟棠要了杯果汁,找话题聊:“孟小姐,你看起来很青春啊,有二十岁了吗?”
本是恭维的话,在孟棠耳朵里却成了带刺的玫瑰。由于皮肤出了状况,她所理解的“青春”自然就多了些挖苦的意思。
孟棠不紧不慢地喝了口果汁,面无表情地答道:“二十四。”
陈淮阳在部队里整天对着一群男人,大家平时的话题也比较无所顾忌,对着一个姑娘他有些词穷,没话找话道:“孟小姐有什么兴趣爱好?”
“很多。”
陈淮阳还在等着这个“很多”的下文,等了一会才发现原来根本没有下文。
他是个慢热的人,一见钟情的故事一般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就比如他曾经对MT有好感,而他却花了四五年的时间才意识到这件事。
男人对一个女人是否有耐性一般取决于他对这个女人是否有兴趣。可陈淮阳对孟棠耐心纯碎是因为要带她去见爷爷。
两个人点了几样简单的家常菜,陈淮阳用公用筷子往她盘子里夹了些菜,两个人之间相处模式显得既客套又疏离。
陈淮阳之所以从来不去母亲安排的相亲,就是很反感这种煎熬的气氛,两个人硬生生被凑在一起,聊一些无聊的话题,或者像现在这样尴尬的冷场。
他的耐性几乎快用完了,索性单刀切向主题,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孟棠,“孟小姐,你大概知道我不想来相亲。”
孟棠抬眸看着他,“所以?”
“所以,你陪我演出戏怎么样?”陈淮阳托腮看着她,“哄我爷爷开心就成,可以当我欠你个人情,或者什么条件你开。”
“那就演大一点怎么样?”
陈淮阳微怔,“什么意思?”
“陈先生,我们结婚吧。”
“”
陈淮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她的语气很从容,还有那么点不容拒绝的强势。这让他很自然联想到曾经MT对他说的一句话:“误解我顶着土匪的名义除暴安良吗?”
他这才开始认真打量起对面的女人,她穿了一身淡粉色淑女裙,坐姿很端正,举手投足间却有一股冷艳的气质。
陈淮阳的唇角噙起了淡淡的笑意,“孟小姐,不要开这种玩笑,我会不小心当真的。”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孟棠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你家里在逼婚,我家里也在逼婚。然后我们又门当户对,结婚既解决了你的燃眉之急,也解决了我的困扰。不是一举两得的事么?”
陈淮阳靠上椅背,双手环抱在胸前,一瞬不顺地望着她,“如果我没记错,我们之前应该没见过。嫁给一个完全不相识的男人,这不是很随便吗?”
随便一词有明显的贬义,可孟棠却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陈清远对她说,只要达到结婚的目的就可以。
孟棠笑了笑,“这很随便吗?反正只是假结婚。”
陈淮阳沉默了一会,深邃的目光直直望进她的眼瞳里,“我大概无所谓,这对我有利无害。但你还很年轻,如果以后遇到你喜欢的男人怎么办?”
孟棠大概听懂了他话中之意,大概是担心她婚后看上别的男人,给他戴绿帽子。于是她很坦然地对他说:“不会。因为我喜欢女人。”
“”
有件事陈清远忘了告诉孟棠,之前为了说服侄子来相亲,他告诉陈淮阳,和他相亲那姑娘对他仰慕已久。
约法三章
陈淮阳从小就在军事化的环境下长大,他对女同性恋了解的不多。大学时期有个很铁的哥们儿,叫杨一凡,是一挺帅气的小伙子,有一次失恋了拉着他去喝酒。对他大吐苦水,说自己看上一姑娘,眼瞅着就快得手了,结果被人横刀夺爱。
那哥们儿借着酒劲嚷嚷着说:“她说我不能给她安全感,我他妈怎么就不能给她安全感了?她要真找个比我更高更壮肌肉发达的也就算了,她找了个女人?女人?”
杨一帆越说越激动,最后一脑袋趴在吧台上,神志不清地咕哝道:“同性恋女T一生黑”
也是在那天晚上,陈淮阳对女同性恋有了初步见识,T源于英文单词Tomboy,在女同性恋中泛指那个比较男性化的角色。
他抬起头看向孟棠,而她那双清澈通透的眼睛也正在看着他,假设她真的是女同性恋,陈淮阳觉得那一定是T无疑。
孟棠见他久不说话,再次强调道:“陈先生,如果你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制定约法三章。一,需要夫妻同时出席的场合必定全力配合,恩爱非常。二,婚后你我互不干涉,绝不侵犯对方的个人隐私。”
陈淮阳的眼底已经凝聚起了淡淡的笑意,抬了抬下巴,慵懒地问:“三呢?”
“三,如果对方找到真爱,主动退位让贤,和平分手。”
“这样啊。”陈淮阳故意拉长音,笑着道:“听起来是个不错的提议。”
孟棠也跟着笑了,主动朝他伸出自己的手,“陈先生,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陈淮阳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小手,盈白纤细,但他并没有握住她的手,而是淡淡道:“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