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远笑着看向孟棠,故意问道:“孟小姐不能吃辣吧?”
陈淮阳一愣,这才发现孟棠一直没动过碗里的鱼。
陈母疑惑道:“怎么淮阳不知道孟棠不能吃辣吗?”
孟棠主动答道:“我是不常吃辣,偶尔吃点应该没关系,是我让淮阳不要扫兴的。”
陈淮阳不言不语地将孟棠的那碗饭倒进自己碗里,然后对佣人道:“麻烦你了王阿姨,再从新盛一碗饭给孟棠吧。”
于是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轻易地抹过去了。
只不过当孟棠看到陈淮阳吃她的剩饭时,心里仍然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她试着捅了捅陈淮阳,想小声和他道个谢,可他就顾着埋头吃饭,好像跟谁赌气似的,一句话不说。
饭后陈淮阳的大姨二姨他们都回去了,只剩下爷爷、小叔和陈母。
孟棠看天色不早也打算告辞,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困住,只能等到雨势小一点再提。
外头传来大铁门的被拉开的声音,一个身穿深棕色皮大衣的男人走了进来,佣人正跟在他身旁给他打伞,黑色的靴子踏在水坑里溅起许多水珠。
陈母站起来往外望了一眼,满面笑容地对陈淮阳说:“是你爸回来了。”
陈万达在门口抖了抖大衣上的雨渍,一进屋就看到迎上来的妻子,她亲自帮他把大衣脱了下来,笑吟吟道:“今天儿子带女朋友回来了,你要是晚点回来就看不到了。”
“飞机误点了。”陈万达的笑容很温和,“我听爸说了,所以开完会就马上回来了。”
孟棠已经和陈淮阳一起站了起来,等陈万达走过来时礼貌地叫了一声,“陈叔叔好。”
陈万达寻声看了过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声音里带着些寒意,“你是谁?”
孟棠一愣,陈淮阳已经接了过来,“爸,这是孟棠,我女朋友。”
陈万达从见到孟棠的第一眼起就不喜欢。他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的怒火,几乎可以听到那哧哧燃烧着的火焰。二十多年过去了,原来以为忘了的事竟会这么轻易地勾起。
外人只知道他和现任妻子是相亲认识的,然后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许多年。可谁知道他在那之前也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那个女人是个黑客,两人的爱情就在见家长的步骤夭折了,可他一直在想,假如她真的爱他,又岂会只因他家里反对就那样离开了?
儿子带回来这个准媳妇他是真的喜欢不起来,因为她长得太像那个人。尤其是眼神,那种略带高傲又很冷静的神情真的像极了那个女人。
“你爸妈是做什么的?”陈万达坐到了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
陈母皱了皱眉,丈夫是从来不在客厅里吸烟的,不知是否是工作上出了什么不顺心的事?
“爸,她是孟国生孟伯伯的女儿。”
“我在问她,你多什么嘴?”陈万达的嘴上虽然这么说着,但眉间的褶皱却缓和了些,“是国生他们家的女儿啊。”
或许真的是他多虑了。不该将过去受的伤害加注在下一代,于是他的唇边也挤出了一丝笑容,“孟棠是吧?你是做什么的?”
“在总参谋部做IT的。”孟棠答话时很大压力,她明明记得资料里陈淮阳的父亲是个脾气温和很好相处的人,对下级又是个亲切的领导,怎么一到她这里突然变得这么严肃呢?
“IT。”陈万达冷笑,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听说国生他们家女儿丢了,一直没找着,敢情已经找着了啊?”
“是。”
“你几岁丢的?”
“八岁。”
“我记得你七岁那年来我们家里玩,淮阳还拿个棒棒糖给你吃。倒是没想到你们最后竟然走在了一起啊?”陈万达笑得意味深长,“你和我们家还挺有缘分的。”
陈淮阳正要说话,被父亲一个眼刀给憋了回去。
孟棠真的被考住了,这样一个细节,她该怎么回答呢?于是只好搪塞过去,避重就轻道:“对啊,真的很有缘分。”
陈淮阳猛地一愣,孟伯伯从来没带女儿来过他们家,他也没见过她,更别提给过什么棒棒糖?
陈万达似是预料这个结果,吸了一口烟,淡淡地看向她,“你和淮阳怎么认识的?”
同睡
屋外雨声不断,不时有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狂风席卷了整座城市,院子里的梧桐树被刮得沙沙作响。别墅里灯光明亮的发白。
自从陈万达回来后,孟棠就感觉坐如针毡,他的唇角虽然一直挂着关切的微笑,但那目光却看得人发凉。陈淮阳一直坐在她身旁,温热的胸膛半贴着她的后背。
孟棠不想继续呆在这里被审问,于是主动站起来告辞道:“时间不早了,我看雨势也没刚才那么大了,我怕爸妈会担心,我得先回家去了。不好意思,改天再来拜访各位长辈。”
天不从人愿,她刚说雨势没那么大,就是一阵狂风骤雨,闷闷地雷声响遍天际。
陈母第一个站起来,往窗外望了一眼,担忧道:“这雨下这么大怎么走啊?我刚想起来我看天气预报说这两天会有大暴雨。不然给你爸妈去个电话,今晚你就住在这吧,楼上有的是客房,又不是没地方住。”
陈万达笑着看了妻子一眼,淡淡道:“孟家怎么说也是正经人家,还没过门儿就留在咱们家过夜?这恐怕不妥吧。”
陈母一愣,望着陈万达的目光有些茫然,他今天是怎么了?她很了解自己的丈夫,他是那种很顾家的男人,平时对她很呵护,从来不会把工作上的不愉快带到家里。再说都做到他这位置了,还有谁敢给他脸色看?
今天的确有些反常,难道是不喜欢这个儿媳妇?陈母又多看了孟棠几眼,落落大方,举止端庄,孟家又和陈家一直有交情,这不是挺好的吗?何况天气这么恶劣,如果让未来亲家知道他们家宝贝闺女来陈家拜访,下大雨还被赶回去,这不是诚心给人心里添堵吗?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陈淮阳站了起来,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只是一向明朗的目光现在显得有些倔强,“我开车送孟棠回去。”
“你不许去。”陈万达也站了起来,径直走向门口的衣架,取下了那件深棕色的皮大衣,冷声道:“我送她回去,顺便探望一下老孟。”
孟棠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陈淮阳的父亲明显不喜欢她,现在要单独送她回去,很明显是有话要对她说。
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陈淮阳已经牢牢地牵住了她的手,他的语气有些生硬,“外面这么大的雨我不放心。收留孟棠过夜,或者我送她回去。”
她下意识地望向他,只见他浓眉微皱,漆黑的眼底是不容拒绝的情绪。他刚才那句话就像是在逼父亲做一道选择题,要么让她安全地留在这里,或者他就陪她一起冒险。
而他的掌心里传来的热度很温暖,这是孟棠第一次在陷入困境时有人握住她的手,虽然并不是什么很大的困境,但她还真的有些被他那种坚定的眼神感动到了。
陈万达也是错愕了好一会,然后目光变得很冷,“连我的话都不听,你小子要造反?”
“啪”地一声,茶杯被人狠狠丢在地上,破裂的碎片溅出老远,茶水也洒了一地。
众人全都寻声望了过去,只见老爷子扳着一张脸,眼里还迸发着强烈的怒意,胸口激烈地起伏,他的气势镇住了客厅里的所有人。
用力拍打着身前的茶几,声音洪亮地斥责道:“究竟是谁造反了?我还坐在这呐!你们都当我死了是不是?”
陈母赶紧走过去给老爷子拍了拍后背,哄劝道:“爸,你先消消气,生气对你的病情可不好。”
老爷子指了指孟棠,“丫头你今晚留下,谁都不许走,我看谁今天敢踏出这个大门!”
孟棠其实真的不想留在这里,哪怕冒雨回去也行啊可是老爷子都发话了,她一个小辈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点了点头。
陈万达有些不服,但还是把语气放软了,“爸,我觉得这样不妥,毕竟还没和老孟他们一起吃过饭,就这样把孟棠留在咱们家,名不正言不顺,对两家的声誉都不好。”
老爷子沉默了一会,然后忽然笑了,站起来冲孟棠和陈淮阳招了招手,“你们俩跟爷爷过来。”
陈淮阳牵着孟棠跟老爷子上了二楼,陈淮阳不解地看向他,“爷爷,来我卧室做什么?”
老爷子没有回答他,将二人留在卧室里,径自出了门,可当他们听到门口有钥匙的声音传来时,已经意识到情况不妙,再试着将门打开,果然是从外面锁住了。
“爷爷?”孟棠拼命拍打着门板,“爷爷?你怎么把门上锁了?爷爷?”
陈淮阳已经坐到了大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不死心不停敲门的动作,淡淡道:“我爷爷很固执的,他既然这么做了,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开门的。”
“”
老爷子将钥匙塞回兜里,望着楼下目瞪口呆的众人,笑着道:“万达,你不喜欢这个儿媳妇,我可是要定了这个孙媳妇。你不是说名不正言不顺吗?那我就让它不顺到底。今天是我亲自把他们俩锁在一起的,明天也由我亲自上门去给小孟赔罪。”
陈万达深知父亲行事有多么霸道和雷厉风行,小时候他稍微忤逆顽皮一点都会挨一顿揍,没想到父亲竟然几十年如一日。他抬头望向被上锁的那个房间,深深地叹了口气。
从见到孟棠的第一眼他就有些怀疑,第一是她真的长得太像当年负了他的那个女人。第二是孟家的女儿丢了那么多年,他明明记得前些日子还听老孟托人帮忙寻找,怎么就突然找到了呢?假如真的照孟棠所说的那样,她一直呆在美国,那么淮阳这些年一直呆在前线的部队,出于行动保密性的考量,他们部队是不允许上网的。那他们两个人怎么认识?
陈万达的目光最后落在弟弟陈清远身上,他一直坐在沙发上不紧不慢地喝茶,一副对外界漠不关心的姿态,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
这时陈清远似是感应到了,目光也扫了过来,带着淡淡的挑衅,还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二人不睦多年,只对视一眼就能轻易地发现对方眼中的不友善。
而被关在卧室里的孟棠也很郁闷,在门口来回踱步,走了好几圈,然后又拍了拍门板,“爷爷,爷爷?把门打开啊爷爷?”
陈淮阳则盘腿坐在床上看她继续徒劳挣扎着,也不制止。
孟棠叫了半天无人应答,只好放弃,将双手插在腰上,困扰地看向陈淮阳,问道:“现在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陈淮阳用下巴指了指右侧,“那边有浴室。我柜子里的衣服你都可以拿去穿,桌上有凉白开,渴了可以用我的杯子。”
孟棠又好气又好笑,“我不是说这些,我是说我们怎么睡?”
卧室很宽敞,装修的风格也很简洁,纯黑白色调,黑色的桌子,白色的衣柜,白色的KING SIZE大床。
只有一张床,一个枕头,一床被子。
觉悟
孟棠走到床边,坐到陈淮阳身旁,侧着脸看他,“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你有钥匙吗?”
“没有。”陈淮阳答得很坦然,浓眉微挑,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么说我们今晚真的要睡同一个房间?”
陈淮阳没有回答,而是问她:“你要去洗澡吗?”
孟棠站了起来,像只被困住的蚂蚁,在门边徘徊了一会,然后又走到窗边,刚打开窗子就引进一阵狂风骤雨,她只好又把窗子关上。
“那我先去洗澡了,你要是觉得闷可以开我的电脑。”
他拿起毛巾走向浴室,在关门之前深深看了孟棠一眼,如果她开了电脑就会发现他一直在找MT,甚至还留着几年前那个除夕夜的邮件记录。
在陈淮阳的认知里,即使是天定的缘分也需要人为的因素来维持。他错过一次因为太不把缘分当回事,随缘的态度让他遗憾了好久,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悲剧重演。
孟棠还真的有点闷,走到书桌旁正想开电脑却被书架上的一本老相册吸引了注意。随手翻开一页,里面记录着陈淮阳的成长过程。
白白胖胖的小男娃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色唐装,戴了个小红帽,小嘴乐得很欢畅。相册翻到中间时他逐渐长大,少年被晒得很黑,在院子里蹲马步,身上脸上全是汗,一个身穿军装的男人站在他身后,手里还攥着一条黑色的短鞭。
再后来少年长成大人,褪去一些青涩的模样,一身特种兵制服,脸上画了深绿色的油彩,眉眼间已经有了迷人的英气。
陈淮阳洗完澡出来时就看到孟棠坐在书桌前,她用一只手支着头,唇角微微勾起,另一只手正在翻阅着他的相册。
孟棠越翻越感兴趣,不自觉就翻了下去,看得太入神都没注意到身后多了一个人。直到鼻间嗅到空气里沐浴乳的味道,她一个激灵回过神来,转头才发现陈淮阳已经坐在床上了。
他换了一件白色的棉质T恤,下身穿了一条黑色长裤,头发很短,看起来还不到一厘米长,这种发型让他显得十分精神,整体形象帅气逼人。
孟棠从上学时就不怎么犯花痴,除了出于本能在遇到好看的男人时多看两眼之外,她从没像现在这样失态地盯着对方看个不停。她感觉脸上微微有些发烫,转头过去掩饰道:“我也去洗。”
陈淮阳走到衣柜旁,在拿起一件T恤时犹豫了一下,这件的材质很舒服,他经常穿,虽然洗过了,但上面难免留有他的味道。于是他将手伸向另一个方向,从一个塑料袋里拿出一件全新的衣服,还有一条毛巾,递给孟棠,“这些都是新的,洗了之后还没穿过。浴室里也有一次性的新牙刷。”
孟棠谢了接过,其实她一点都不介意他是否穿过,虽然照片里他多是大汗淋漓的样子,但她却觉得他是个很干净的男人。
没过多久就有“哗哗”的水声从浴室里传出。陈淮阳已经在控制自己不能去想那些引人遐想的画面,但到底也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此时手心里隐隐有些冒汗。
孟棠洗完澡换上了陈淮阳给她准备的深蓝色T恤,她穿他的衣服显得又大又长,盖到大腿下面一点的位置。在开门之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