旸和韩向阳同自己一起离开。
伍钦旸虽然对杨晓芸刚才的反应感到疑惑,但也知道现在不是拦住他们问问题的时候,也只好随着叶钊起身告辞。杨府的管家亲自将他们送出了大门,直到走得远了,韩向阳才拍着胸口十分夸张地感叹道:“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伍钦旸心里仍记挂着文莺莺的事情,听韩向阳这么一说,想起他刚才津津有味地等待着后续发展却还要故作正经的表现,随口道:“我看你是好戏没看够吧。”倒是引得韩向阳“扑哧”一乐,笑嘻嘻地道:“还是小峰最懂我。”又朝叶钊的方向看去,“叶哥”
叶钊却注意到了伍钦旸从刚才开始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便打断韩向阳道:“云峰?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不如说出来听听吧。”
虽然庆幸于叶钊的开明,但伍钦旸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总不能说自己穿越过来就是为了调查文莺莺的案子还有杨家的镯子,只能含糊着道:“嗯我是觉得,早晨向阳跟我说了文家班的事情,杨少爷和文莺莺二姨太也说了什么索命,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有没有可能是另有隐情啊?”
韩向阳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认真道:“叶哥,我觉得小峰说的有道理啊。不说别的,就说杨小姐刚才的那个反应,总不可能是被一两句‘索命’和‘下地狱’给吓着的吧。”
叶钊道:“你们是觉得杨家的事和文莺莺的命案有联系?”
伍钦旸总算把对话引向了自己希望的方向,连忙点了点头。叶钊略一沉吟,很快道:“那这样吧,明天你和向阳再去一趟戏班,务必要问清文莺莺被害前后的细节。”
伍钦旸原本还在担心他们是否会对鬼神之说有所质疑,转念一想又觉得民国时期的唯物主义应该还没发展到这个地步,所幸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自己这个警察局新人也没遭到什么排挤和打压,意料之外的还很有发言权,这时才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感觉。三人回到警察局,食堂那边已经在张罗着开饭,伍钦旸正想着要怎么打够两人份的饭拿回去给他哥吃,韩向阳就已经端了一整份的土豆烧排骨过来,用饭盒装好了,笑眯眯地塞进伍钦旸的手里,说道:“小峰,我特意让阿姨给你加的菜,你快拿回去吃吧,不然一会儿就该凉了。”
伍钦旸没接,总觉得就算有照顾新人的幌子这“特殊待遇”未免也太招摇了一些,看着别人碗里一只手就能数出来的肉片,迟疑着道:“这这恐怕不太好吧?”说着把饭盒推了回去,“你还是分给大家吃吧,要不然我自己掏钱买”
韩向阳笑道:“小峰,你跟我客气什么呀。”不由分说地将饭盒塞了回来,又仔仔细细地扣上饭盒盖子,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拿去吃吧,不然过两天可就吃不着了啊。”
伍钦旸还想推辞,韩向阳却一手揽了他的肩膀,一面推着他往外走一面小声道:“小峰,你就给我个面子嘛,下次你想吃了再自己掏钱买,是吧。”又扭头对其他人笑道,“看什么看呢,有钱自己买去。”一路把他送到房间门口方才作罢。伍钦旸没有办法,只好把这一盒排骨接在手里,又对韩向阳道:“向阳,你不进来坐坐?”
韩向阳道:“我就不进去坐了。小峰,你今天早点儿休息,明天咱俩再一块儿去戏班呗。”说着把双手□□口袋里,转身走了。
伍钦旸等他走远才拿钥匙打开了自己的房门。玄珏正趴在床上懒洋洋地看书,还没来得及抬头就被伍钦旸给抱了个四脚离地,只好用尾巴勾住伍钦旸的手腕寻求暂时的平衡。伍钦旸蹭了蹭他哥的头顶,随手把床上那本看了一半的《中国地理》翻了两页,扑哧一乐,伸出手来挠了挠黑猫的下巴,又举着他哥在床上滚了半圈,才小声嘟囔道:“哥,这次回去之后我一定要跟我妈说,让她以后少看点儿什么穿越小说,真是害死人了”
玄珏道:“又怎么了?”
伍钦旸把脸埋在黑猫颈侧柔软的绒毛里,闷声抱怨道:“我才不想一直做个‘别人’”
玄珏抬起爪子,安抚性质地拍了拍小祖宗这张陌生的小脸蛋儿,问道:“吃饭了没有?”
伍钦旸道:“没呢。”说着从床上翻身起来,“嗯土豆炖排骨,吃吗?”知道他哥不喜欢韩向阳,也就没说排骨是韩向阳送的。玄珏到底是当了二十多年人类的大型猛兽,如今虽然变成猫了,总不能真让他去房梁上抓老鼠吃。伍钦旸拿筷子挑了块肉多的排骨,又把自己买的大白馒头放到玄珏的面前,一面吃饭一面对他哥讲述了今天在杨家的见闻。玄珏吃完了一块排骨,伸出舌头在嘴巴四周舔了一圈,想了想道:“你是觉得那个杨家小姐有问题?”
伍钦旸道:“她既然敢跟二姨太叫板,那她肯定不是在害怕二姨太,而且当时她爸还没发火呢,也只能是二姨太的话里有她不想听的。可是二姨太话里话外只提了一句文莺莺难不成什么安排文莺莺诬陷大少爷再杀人灭口都是真的?”
玄珏道:“这倒不一定,不过杨小姐应该知道一些内情。你打算怎么办?”
伍钦旸道:“我想明天先去戏班看看。杨家没人带着我自己恐怕也进不去啊。”
玄珏道:“那这样吧,明天你去戏班,我想办法去杨家看看。”
伍钦旸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玄珏现在是只猫,想进出杨府基本没什么阻碍,又不会有人在一只猫面前顾忌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没准就能得到什么与案情有关的线索,以前的电视剧里靠听墙角揭破反派阴谋的桥段也不在少数,可行性应该还是有的。两个人吃完了饭,又商量了一下明天分头行动的细节,民国的夜晚让早已习惯了现代生活节奏的伍小同学变得无所事事,玄珏却是真的困了,没过一会儿就窝在枕边发出细微的鼾声。
伍钦旸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半天也没能睡着,本想对着天花板开始数绵羊,却突然想起了早晨韩向阳推门而入时被自己慌忙藏起的一纸公文。一时好奇,便轻手轻脚地从床上下来,从柜子里扒出那个整整齐齐的信封,借着月光展开来看,应该是一封介绍信无疑。落款处是一方朱红印章,里面嵌着“韩维生印”四个繁体小字。伍钦旸还想细看,玄珏却被他弄出的动静给惊醒了,一双荧荧的猫眼在夜色中闪着微光,带着一丝朦胧的睡意疑惑道:“旸旸?看什么呢,怎么还不睡?”
伍钦旸心里一软,连忙应道:“没什么。”又将那一纸公文塞了回去,回到床上搂着他哥继续睡了。
☆、第一二三章
第二天一早伍钦旸便和韩向阳一起去了戏班。或许是嫌发生过命案的戏班太过晦气,或许是不愿和当地有权有势的杨家扯上关系,这几个月来文家班几乎没有接到一笔像样的生意。又因文莺莺的命案尚且没有一个完整的定论,无论是杨家还是叶钊都不会轻易允许他们离开内城去外地谋生,一个戏班子又找不到什么其他的出路,因此这段时间一直是靠从前的积蓄在勉强度日,早已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文家班的班主是个年纪在五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一见韩向阳过来便连忙起身迎了过去。几个在门口练功的武生也纷纷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凑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文莺莺案的近况。
伍钦旸和他们并不熟悉,便后退一步开始打量起戏班周围的情况。文家班盘下了这条街上的一幢二层小楼,从大门可以看见前厅里摆放着的各色行头。伍钦旸抬头朝楼上看去,发现二层的窗户背后似乎闪过了一个人影,但很快就不见了。伍钦旸心下存疑,这时戏班班主已经把他们让进了屋内,韩向阳拉过一把椅子坐了,又示意伍钦旸也跟着坐下。韩向阳接了戏班班主递过来的茶,又给伍钦旸倒了一杯,这才对戏班班主道:“文叔,这是我们局里新来的警察,叫冷云峰,麻烦您再把莺莺的情况跟我这兄弟仔细说说。”之后对伍钦旸介绍道:“小峰,这是文家班的班主文叔,文莺莺是他的侄女儿,从小跟着他学唱戏的。”
戏班班主忙道:“冷捕头好。有关莺莺的事您是想知道哪个方面的?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伍钦旸听了这个穿越的称呼突然特别想笑,端正了此行的目的才堪堪忍住,也不知道自己该从什么地方入手,想了想道:“文叔您不用客气,我就想随便了解一下,您就跟我说说文莺莺还有杨少爷的事情吧。”
还没等文叔开口,他身旁一个人高马大的少年便抢白道:“杨世康那混蛋有什么可说的!我看你们警察跟那狗屁杨家都是一伙儿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莺莺姐明明就是被杨世康那混蛋糟蹋了才死的,你说你们不抓人就不抓人吧,蛇鼠一窝我们也都忍了!可你们那叶队长又说什么‘没完’,死活不让我们走,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你们到底还让不让人活了!”
伍钦旸暗想这少年也是个嘴上不饶人的主儿,当下也不恼,只是笑道:“杨少爷那混蛋现在不是死了?”
这少年一噎,没想到被伍钦旸这么一个乐呵呵的软钉子给打了回来,倒是韩向阳笑得直不起腰来,扭过头去对那少年道:“虎子,别欺负你小峰哥是新来的,你可说不过他。”那少年憋红了一张脸,嘴里你我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只好皱着眉毛不吭声。
文叔见状连忙斥道:“虎子,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还不赶紧和冷捕头他们道歉。”又一叠声地请伍钦旸他们多多包涵。那少年恨声道:“反正你们要给莺莺姐报仇!”说完气鼓鼓地转身朝楼上去了。
伍钦旸还不至于跟这么一个半大孩子生气,又对文叔道:“您还是说说杨少爷吧。”
文叔见他们两个都没有生气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提起杨少爷的时候先是叹了口气:“杨少爷,唉,这个杨少爷!”又无奈道,“您也知道,这杨家唉,我们戏班这几十口子人呢,不得想办法混口饭吃?这杨少爷无法无天,我们小老百姓也不敢惹他,他一直纠缠莺莺,莺莺烦他,不喜欢他,我也只能劝莺莺忍着,大不了就跟着杨少爷,就算他拈花惹草,赚个姨太太的名分也不算亏了,现在看来是我把莺莺害惨啦!如今莺莺唉,我怎么对得起我那早死的兄弟啊!”说着抬起袖子抹了抹眼泪,“现在这杨少爷死了,莺莺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可见是恶有恶报,老天有眼啊!”
伍钦旸道:“那照您的意思,文莺莺是很讨厌这个杨少爷了?”
见文叔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伍钦旸也只能放弃了此前有关杨家母女买通文莺莺陷害杨少爷的想法,文莺莺和杨少爷向来不睦,欲擒故纵也不是这个手法,且文莺莺一介戏子的身份,也不太可能接触得到大宅门里的杨家母女,看来果然是二姨太怒火攻心口不择言了。一念及此,伍钦旸又继续问道:“那您能再和我说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吗?我听说杨老爷来过?”
旁边一个有些年纪的武生接口道:“是啊,那天晚上二更过了,差不多快到亥正的时候吧,杨老爷带着他的一队随从急匆匆地来了,张口就要我们还他的传家宝。可我们哪知道他的传家宝是什么啊,只能客客气气地先把他请上了二楼,那天班主不太舒服,本来早就睡了,这么一闹也给叫起来了。后来好说歹说我们才明白,原来是他那败家儿子偷了他家的传家宝,应该是个玉镯子,看着好看,就拿来当玩意儿送给莺莺了。现在杨老爷非要拿回这个镯子不可,那我们也不能拦着啊。”
文叔道:“大鹏说的是,那天晚上就是这个情况,我说那就把莺莺叫出来吧,我是不知道这镯子的事儿,也只能让莺莺自己说了。后来莺莺出来了,就跟杨老爷说自己无心纠缠杨少爷,无功不受禄,杨少爷送的礼物她都会原数奉还。杨老爷就让她赶紧把镯子交出来,但莺莺回房间一找,发现唯独那镯子不见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杨老爷一生气,就和莺莺争执起来,我们也不敢劝,直到莺莺的头撞到了桌子,见了血,我们这才把他们拉开。后来杨老爷摔了碗怒气冲冲地走了,我赶紧叫平君给莺莺裹伤,可最后也不知道那镯子到哪儿去了,我还疑心是不是戏班里的别人拿了,问了一圈儿也没找到。”
伍钦旸道:“那杨老爷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那叫大鹏的武生道:“他也就呆了两刻钟的时间吧。”
伍钦旸道:“那之后呢?”
文叔道:“之后我让平君去安慰莺莺,莺莺说想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平君就先出来了。后来我看莺莺没事儿,正好那天头风犯了,疼得厉害,我也就回去睡了,直到第二天早晨虎子哭着把我喊起来,说‘莺莺姐死了’,我才刚知道这回事儿。”
伍钦旸道:“其他人呢?”
文叔朝楼上喊了一声“平君”,很快就有一个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从楼上跑了下来。文叔道:“平君,你和这位冷捕头说说你莺莺姐的事,越详细越好。”
平君道:“那天晚上莺莺姐撞破了头,我就拿了金创药来给她裹伤。我本来想陪着她的,但是莺莺姐说她头疼,想休息了,我就先出来了,后来我就回自己的房间睡觉,这时候已经过三更了。睡了大概有半个时辰吧,我听见莺莺姐的房间里好像有动静,就推了香云姨一下,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声音,香云姨睡得迷迷糊糊的,说没有,我再仔细一听,好像也没什么动静了,就继续睡了,谁知道早知道当时我就该起来看一眼的。”
二更、亥正、三更伍钦旸在心中默默更正了一下时间,按照武生大鹏的说法,杨老爷是在当晚十点之前来到了戏班,半个小时后离开,戏班的人忙着给文莺莺包扎伤口,这样又过了半个小时,文莺莺说自己想休息了,就让平君离开,这时刚过三更,应该是在晚上十一点左右。之后平君睡了半个时辰,那她听见的动静恐怕就是杨少爷闯入了文莺莺的房间,只是不知道文莺莺为什么没有叫人,这时应该是凌晨零点左右。再结合之前韩向阳说的,杨少爷是在凌晨一点到两点之间来到的酒馆,从时间上来讲是没问题的。如果文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