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你的饭吧。”玄珏回身把筷子给他拿过来,“先洗手去。”
伍钦旸乖乖去洗了手,兄弟两个坐在饭桌前开吃。伍钦旸动手塞了一个烧卖进嘴里,“唔唔”地觉着烫差点儿又吐出来,玄珏哭笑不得,跟他说别烫了舌头,伍钦旸懒洋洋地往后一靠,又拿筷子去夹盘子里的鸡丁,片刻后对玄珏道:“哥,今天腊月多少了?”
“腊月十八了。”玄珏看了一眼身后的日历,“还有不到半个月就过年了。”
“啊啊”伍钦旸感叹道,“今年没喝到舅舅熬的腊八粥呢都是因为考试二号那天才没能回家啊,话说成绩到现在还没出来也不知道有没有挂科呢”
玄珏笑道:“你挂什么科啊?听说你考高数的时候半个小时就出来了?不少人以为你这是弃考了吧?”
伍钦旸道:“我爸从小的栽培咯,高数课我都没怎么听数学分析有个题我不确定啊,还有那个什么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我不确定那个A给西瓜下了毒,B把西瓜拿去给C吃然后C被毒死了B到底要不要负责啊?噢老师说B不知情”
玄珏觉得这个问题十分高深,只能试着猜测道:“我觉得不用吧,B毕竟不知情啊”
伍钦旸抓了抓头发,说:“我也觉得是啊,不知者无罪嘛,不过他们有人说B这算过失杀人?总而言之这道题背景还挺复杂的,A和B还是一家人呢话说舅舅最近还忙不忙啊?不忙的话我还是想喝腊八粥啊”
玄珏道:“我爸最近应该挺清闲的,他一般都是年底忙,前两天好像就没去公司,可能去局里了吧。我妈那边说是要在过年之前把那些纠纷啊小案子之类的都处理了,乔叔他们都在加班呢。”
伍钦旸道:“舅妈是真的忙啊话说舅妈肩膀没事儿吧,最近天气也不太好,挺冷的。”
肖云鹤当年在颜家山寨的时候曾遭颜回生设计被钢钉刺穿过肩骨,虽然后来秦致设法补救过,也为此毫不留情地射穿了颜回生的双肩作为还礼,然而这伤终究是落下了,每到阴雨天气的时候总会隐隐作痛,不过肖云鹤也习惯了。伍钦旸不清楚这其中的因果,但也知道自己舅妈肩膀上有旧伤,就跟沈恒的关节炎一样,是老毛病了。
玄珏为此恨透了颜回生还有夜睿,当年没能保护好肖云鹤是件让他很难过的事情,只是因为颜回生是肖云鹤同父异母的哥哥,封鹤舟作为二人的生父,点破了这一点也就意味着秦致不能再对颜回生痛下杀手,天知道玄珏当时是多想把颜回生给扒皮拆骨,吃了都嫌脏了自己的脾胃,他没那么做只是因为他从来不会违拗秦致的意思罢了。
玄珏叹了口气,想起这些往事就有些郁郁:“还好吧,今年冬天还没那么冷,我爸也在意着呢没什么大问题。”
伍钦旸也跟着叹了口气,看出玄珏不太高兴,安慰道:“没事儿就好啦,哥你也不要太担心了。”之后又赶紧转移话题,“对了哥,你能不能让舅妈帮我问问殷叔,他有没有时间方不方便教我几招防身术什么的,跆拳道过肩摔之类的”
玄珏一愣,问道:“你怎么想起来要学这个了?”
伍钦旸道:“总不能手无缚鸡之力吧”心里的想的却是嗯哼哼既然那个向丹能当殷叔徒弟为啥我就不能当啊,又随口道,“学会了可以保护你嘛”
玄珏失笑,不想跟伍钦旸讨论自己到底需不需要他保护这个问题,只说道:“改天我给你问问。”说着又给伍钦旸夹了个烧卖到碗里,又想到秦致在过完年后似乎的确有出行的计划,玄珏现在觉得肖云鹤不当这个局长也好,有钱有权没时间也未必是件好事。
两个人就这样一边聊天一边吃完了饭,饭后玄珏去厨房刷碗,伍钦旸拆了包薯片继续去看猫和老鼠。手机指示灯闪了一下,谭翊回过来一条短信——“考试考完了。我有朋友陪我在国内过年,多谢舍友关心~”
伍钦旸刚回过去一条“那就好~寒假愉快!”,祝明月的电话就跟着打了进来,伍钦旸按下接听键,轻轻呼了口气,才说道:“班长?”
祝明月道:“伍钦旸?打工那事儿我刚问我表叔了,他说可以,你去不去呀?”
伍钦旸道:“我当然去啊,先谢谢班长了!”
祝明月道:“那你记下地址噢”等了一会儿后报出一串地址,“我表叔那边营业到腊月二十九,差不多还有十来天吧,时间应该是每天早九点到晚九点,当然不忙的时候你迟到早退也没关系啦,我表叔不会介意的。我表叔的意思是一个小时十块钱你要觉得不合适我再跟他说说,毕竟现在做个家教一个小时都能上好几百呢。”
伍钦旸按一天十二个小时算了一下,一天一百二,十天就是一千二,对于私房菜馆的客流量来说这个价格也不算低了。其实他本来也不是冲着赚钱去的,毕竟他再怎么累死累活一个月也不比他爹他舅舅一秒钟动动手指赚得多,主要还是为了跟秦瑶赌气。
于是愉快地和祝明月拍板成交,准备第二天一早准时报道,开始从未体验过的打工生活。
玄珏刷完碗回来看伍钦旸颇为高兴,听他笑嘻嘻地对自己道:“哥,我明天就去自己赚钱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恢复日更。
忽然得知清明假期回来有全英文考试,我,不会再,爱了_(:з」∠)_
☆、第三十章
伍钦旸一直以为但凡做厨师的都是圆圆胖胖红光满面的和气大叔,直到见到祝明月的表叔后才稍稍改变了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也不是说祝明月的表叔不像是个厨师的样子,高高的厨师帽和白白的厨师服是一样不落,就是人看起来挺瘦的,不苟言笑,一副很严肃的样子,而且和祝明月说的一样,她表叔这个人的确有点儿怪。
伍钦旸想你说他是雇自己来干活的吧,可自己这一天下来偏偏很清闲,早九点到晚九点,后厨就帮着洗了点儿生菜削了两个土豆皮,盯了三次蒸锅的时间,用俗称心里美的某种萝卜和香菜摆出的花装饰了六个盘子,清洗了先前三桌食客的总共二十六个盘子和七套餐具,然后就一概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蹲在一边儿看大叔做菜的时间都比正经干活的时间多,为此伍钦旸觉得十分惶恐。
祝明月的表叔据说以前是某个小有名气的西餐厅的首席大厨,是当年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白手起家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后来因为店长家出了点儿意外急需用钱,不得不把餐厅转手他人,新接手餐厅的人关于经营的理念是一塌糊涂,经营不善再加上资金周转不开,最后还是倒闭了。祝明月的表叔为此郁郁寡欢了很长一段时间,还是祝明月的父亲提议说要不你开个私房菜馆吧,祝明月的表叔这才重新振作起来。
祝明月的表叔叫祝天章,不得不说是个真心喜欢做菜的人。伍钦旸跟他相处了一天,简直要被他这种做菜堪比雕刻艺术品的态度给震惊了。比如说切鸡翅的刀工和腌制鸡翅的酱料要怎么配合才能达到最绝妙的口感,小羊排要刷几层黄油要怎么煎炸才能达到外酥里嫩的极致巅峰,土豆泥沙拉里的土豆要在锅里蒸上几分钟才能得到最纯正的土豆泥清香,最让伍钦旸震惊的就是他连沙拉酱都是自己亲手做的,绝不是超市里十几块一瓶的大众调味料,绝绝对对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店,味道让伍钦旸这个从小被好吃好喝供起来的小祖宗都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深深觉得在西餐方面宅在家里的亲妈简直就被眼前的这个大叔给秒成了渣。
伍钦旸就乐颠颠的跟在祝天章身后观摩他出神入化的烹饪技巧,内心盘算着要不要跟舅舅说说让他资助一下眼前的大叔开个正经的西餐厅,要不然整天呆在三十来个平方满打满算能坐三桌最多二十个人的私家小馆里也太屈才了,不过这还得先旁敲侧击地问问祝天章的意思才行。
学校里除了校长之外大概没人对自己知根知底,自己的富二代身份应该还是相当隐秘,伍钦旸不知道祝天章会不会接受来自他人的这种资助,但不管怎么说,好吃懒做的伍小同学还是不希望这么一个顶级大厨就这么被默默无闻地埋没在居民楼的单元房里,不然也太可惜了。
会来祝天章私家小馆的一般都是以前西餐厅里跟过来的老顾客,也有那种在城市里到处搜罗美食的吃货食客,致力于推广隐藏在城市角落里的顶级美食,祝天章的店其实也是榜上有名。不过因为厨师大叔做菜都是用的真材实料价格不菲,望而却步倒不至于,但也没有天天过来当家常菜吃的,偶尔清闲的祝天章一天下来都不用下厨,自己一日三餐炒米饭拌黄瓜苦行僧似的凑合,让伍钦旸觉得自己要是早两年遇见他,都能写在高考作文里当“为梦想不懈努力”这个中心思想的真人素材了。
不过今天晚上的祝天章并不算清闲,两桌客人,一桌是三个年轻姑娘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聊天,一桌是一个目测四十岁出头的贵妇人带着她也就二十五六岁的帅气小男友。伍钦旸十分受不了那小男友身上油头粉面的的奶油味儿,觉得他还没自己已经算是中年人范畴的亲爹和舅舅舅妈长得好看,更不要说是和他年纪差不多的玄珏,估计跟自己比都能被甩出一大截去。餐区里这边有三个年轻姑娘时不时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那边又有一对老草嫩牛在那里腻腻歪歪,伍钦旸十分佩服祝天章在这种环境里还能稳坐钓鱼台,一心专注于自己的烹饪大业,丝毫不为所动。
伍钦旸除了洗菜看锅摆萝卜花之外最有含金量的任务就是负责点菜上菜和结账找零。这边三个姑娘应该是好闺蜜,再过两天其中一个就要迈入婚姻的殿堂彻底脱单,这次是来奢侈一把进行最后的一次单身聚会。那边小男友一口一个“刘姐这个好吃呵呵您来尝尝呀,啊~”,黏糊得让过去上菜的伍钦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说这还指不定是哪家又后院失火了呢,回去可以跟舅舅打听打听有没有哪家的夫人是姓刘的,看热闹不嫌事儿多嘛。
祝天章大厨做菜就讲究一个现做现卖,等伍钦旸从前边把顾客的点单拿进来才开始动手,从不事先准备好几道菜说对不起今天这个不供应啊您看这个行不行给自己省事儿。最后一次单身聚会点了红酒牛扒酱香烤翅蒜香法式焗蜗牛和招牌土豆泥,那边老少配又追加了一份培根莴笋意大利面和一份鹅肝。伍钦旸离开之后那贵妇人的眼神就直追着他跑,被那小男友看见了,立刻就有拆好了骨头的烤鸡翅送到前者嘴边,后者笑吟吟娇滴滴地撒娇道:“刘姐您看什么哪。”
伍钦旸只被这欲说还休的语调惊出一身恶寒,那边的三个姑娘也压低声音吃吃地笑了起来。
牛肉在红酒的腌制下洋溢出令人迷醉的香气,鸡翅在烤箱的翻转间慢慢熟透,又被祝天章刷上一层奶白色的酱料继续烘烤至发出诱人的甜味。两指宽的烤面包片发出浓郁的奶香,和被蒜末焗烤出的蜗牛组成完美的搭配,又有招牌土豆泥被淋上秘制的沙拉酱带来微酸却引人食欲的口感。伍钦旸在摆萝卜花的时候忍了很久才没有把手伸到别人的盘子里去大快朵颐,祝天章又在平底锅里用奶酪和培根炒意大利面了。
伍钦旸由此觉得在餐饮业打工的人一定要具备非同寻常的自制力,端着碟子给单身聚会的三个姑娘一一上了菜,那边的小男友颇有些不耐,张口叫住伍钦旸,冷哼道:“我们点的菜怎么还不上呀?”
伍钦旸也只能尽职尽责地解释道:“对不起先生,厨师只有一个人,麻烦您再耐心等等好吗?”
小男友还是不太高兴,那贵妇人却很大度地摆了摆手,笑着把伍钦旸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边,用一种自认为“和蔼和亲”的语气道:“不着急,让厨师慢慢做,你们这里的菜很好吃,我不介意多等一会儿。”
伍钦旸回了一声“谢谢”,端起盘子一溜烟的跑了。
开什么玩笑啊这种明显图谋不轨的语气——伍钦旸腹诽,没过多久还得硬着头皮去给这俩人上菜,又因为祝天章每天营业到晚上九点就雷打不动地准时关门,又得好言好语地提醒食客注意用餐时间,虽然在点餐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了。最后结账也很简单,伍钦旸算好钱数报过去,再去柜台把找零拿回来,然而贵妇人偏偏另辟蹊径,掏出五张粉红的毛爷爷说不用找了,小男友皮笑肉不笑,掏出手帕来贵妇人擦汗,贵妇人的目光定在伍钦旸脸上,轻轻掩口笑道:“不用找了,算是姐姐给你的小费吧。”
伍钦旸:“”内心咆哮你他妈是谁姐姐啊你比我妈还老好吗,总共四百三十八你给六十二的小费显你有钱啊?我现在是给人打工拿人手短有意思吗?最后还是祝天章出来顶替了伍钦旸把六十二块分文不少地找给了暴发户。贵妇人挽着小男友的手依依不舍地走了,伍钦旸面无表情地把她硬塞到自己手里就印了个名字和电话号码的劣质小名片给扔进了垃圾桶——你当小爷是出来卖的啊,你·买·得·起·吗·你?嗯哼。
等到和祝天章一起刷完了碗整理好了餐具,刚好九点准时关门,任务完成,下班回家。伍钦旸一步三跳地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笑嘻嘻地把祝天章附赠的酥皮蛋卷塞了一个到玄珏嘴里,问道:“哥,你等多久了呀?”
玄珏嘴里嚼着蛋卷,口齿不清地回答道:“没多久。”看见伍钦旸往他自己嘴里也塞了一个。
狭小的驾驶席间弥漫着淡淡的奶香和蛋香,伍钦旸把头靠在座椅背上,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懒洋洋的像是只吃饱喝足了的小奶猫。
玄珏笑着问道:“打工怎么样?”
伍钦旸道:“还可以啦,班长她表叔人不错,不太爱说话,不过也没那么难相处就是了。我也没干什么活儿,帮着洗个菜看个锅装个盘刷刷碗,点菜上菜和找钱也是我来,不过一天下来总共还不到十桌客人呢,也不是很累。”
玄珏道:“听起来不错啊。”
伍钦旸道:“对啊,而且班长她表叔做菜超级好吃,刚才的蛋卷很好吃吧?我觉得太屈才了啊,要不要跟舅舅说让他投资给班长表叔开个大点儿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