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赵珺见到她,惊讶一闪而过,只是淡淡笑着:“夫人怎么来了?”仿佛,他和她的关系,仅仅限于她是他父亲的夫人。仅此而已。
那些曾经的短暂温存,仿佛只是她做的一场春梦。
程佑怔住了,咳了咳,问道:“这这位竟是王爷的夫人?” 赵珺惊讶:“程大人怎么会这样想?若是小王有了夫人,又怎敢到程府府上来提亲?哦,倒是小王的错,竟然忘记给大人介绍。这位,是父皇最近新封的夫人,商魅。夫人,这是程大人。” “商魅是她的本名,如今,她既然是父皇的夫人,便是我晋国的妃子,本王以为她应该叫做晋夫人了,大人以为呢?”
“赵珺”商魅的脸色苍白,望着赵珺的容颜,下意识地叫着他的名字。 她的声音低柔婉转却黯然:“赵珺,你要娶妻了么?” 赵珺只是笑着:“是啊,广庆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晋魅看着他,忽然无声地笑了:“原来如此。那就祝你娶得美娇娘。”
晋魅黯然神伤地回到了皇宫之中,失魂落魄。赵珺那陌生冷淡的眼光像是一支利箭,刺穿了她的心,她的骨,将她硬生生地钉在墙上,血肉模糊。
她似乎听到有宫女说,陛下正在找她。可是她一点也不想去见赵展鸿。仿佛又倒退到那样的年纪,可以无所顾忌地任性。其实,她也不过只有十六七岁罢了。
她的脑子里只剩下那个人的一句话:“魅儿,总有一天,我们会并肩俯视晋国的江山”
她一个人在皇宫中跌跌撞撞,茫然无措,几乎就要迷路,直到她终于撞到了一个人,麻木地抬头,蓦地睁大了眼,跌坐在地上。她的面前竟然站着
赵珺!
赵珏VS晋魅
那不是赵珺。
面前的那人不过是有着和赵珺有着一模一样的脸。
今天的赵珺身上穿着的是一件绛紫色的袍子,而眼前的这个人,穿着的是明黄的袍子。一国之都,只有两个人有资格穿那样明黄的料子,一个是晋国的国君,另一个自然是储君,或者说,太子。
她这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太子,赵珺的双胞胎哥哥——赵珏。
比起赵珺,这个人似乎更加弱不禁风?
因为常年的征战,赵珺的皮肤有些黝黑,而眼前的这个人皮肤白皙,好像是终年不见阳光的模样。
赵珏见到晋魅的时候,皱了皱眉,然后微笑地扶起了她:“夫人可安好?”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放大的温柔的那张脸,忽然嚎啕大哭。哭得就像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
赵珏俯身下来,一方干净的帕子递到了她的跟前。
晋魅哭得更加狼狈。所有的委屈,在那一刻尽数倾倒了出来。
有些事情真的很奇妙。一个人若是之前从未在眼前出现过,就算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也似乎永远不会有交集;可是一旦他在眼前出现过第一次,那么第二次、第三次就会接踵而至,频繁得仿佛无论你去哪里,他总会与你不期而遇。
而此时,赵珏和晋魅的关系就陷入了这样一种微妙的境地。
由于之前在赵珏面前那样狼狈过,晋魅见到赵珏就有些不好意思。再加上赵珏那和赵珺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让她隐隐觉得害怕。她总是尽可能地避开他。
可是,似乎避无可避。
晋魅在御花园散心,赵珏就会恰好路过御花园,谦恭有礼地朝她微微一笑:“见过夫人。”
晋魅躲在寝宫中不出去,赵珏会来跟赵展鸿请安,于是顺便也向她请安:“见过父皇,见过夫人。”赵展鸿在一旁露出欣慰的笑容。
晋魅去御药房为赵展鸿亲自熬药,赵珏就会经过御药房,见到她,轻咳几声,微笑打招呼:“夫人也来取药?刚好,孤也来御药房取药。”
时间多了,晋魅的心底越来越烦躁,几乎陷入了一种崩溃的境地,总是会想要莫名其妙地回头,害怕不知何时赵珏就站在了自己的身后。甚至在梦里,赵珏都没有放过她:“夫人”
晋魅的脾气终于在赵珏的攻势下爆发,在御花园的角落,她高喝一声:“赵珏!”她怒视着他,如同发狂的野兽。
赵珏还是面不改色地微笑着:“夫人有何吩咐?”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晋魅被气得有些呼吸沉重,大有随时准备拼命的架势,“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赵珏低低地笑了起来:“夫人想必是贵人多忘事,夫人还欠孤一方帕子呢。”
晋魅顿时如同被大坝拦住的洪水,滔天的力量顿时被阻拦,无处宣泄。她僵在那里,脸因为惊讶和窘迫而涨得通红:“你、你要说的就只是这个?”
赵珏剑眉一挑,笑意深深:“不然夫人以为呢?”
“只、只是一方帕子啊”她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忘记了这件事本来是她理亏。
赵珏并没有生气,还是如沐春风地笑着:“那本是家母留下的帕子,我和弟弟一人一方。”说到这里,他不禁轻轻一叹,似乎在回忆那温柔的母亲。
家母这个词让晋魅呆了一呆,这才想起,那应该是赵展鸿给的前任皇后,也就是赵珏和赵珺共同的母亲?
又想起赵珺,她的神色一黯听说,赵珺求娶程家小姐,最终失败了?是因为她出现的缘故吗?还是因为别的?她到底应该高兴,还是应该伤心?明明知道,如果得到了程家的帮助,赵珺夺权会更加容易
晋魅不禁又瞧了赵珏一眼,心中不免联想,眼前的这个人,是赵珺的孪生哥哥,也是赵珺夺权最大的阻力如果赵珺做了皇帝,赵珏会如何?会死么?
她的脊背忽然冷汗连连。她看着面前的这个看似有些虚弱的男子,原本她觉得他很惹人讨厌,可是可是如今,似乎是她误解了他是她拿了别人的帕子啊
“今天我没有带,明天,明天,我就把帕子还给你!”晋魅抬眼望着他,胸臆中有一种慷慨赴死的勇气,毅然决然道,“明日未时,就在这里,不见不散。”说着她小跑跑了出去。
赵珏看着她的背影,有些讶然,随即轻轻地笑了起来。阳光淡淡地洒在他的身上,如同镀上了一层金辉。他的身后,是垂丝海棠静静地绽放。
第二日,穿着一身水烟色长裙的晋魅摆脱了侍女的跟随,提前一炷香到了御花园,在一架秋千面前悄悄地等待赵珏。那一方帕子,已经被她洗干净藏在了袖里。不远处传来丝丝垂丝海棠的清香,沁人心鼻。
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她身上,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着,等着,她竟然真的睡着了。
当晋魅猛然惊醒的时候,却发现日落西山,灿烂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她从秋千架上跳了下来,往周边瞧了一瞧,却独独没有发现赵珏的身影。
他是来了,见她睡着了,就又走了?还是他太忙,根本没时间过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拍了拍脑门——她只顾着自己在未时会有时间,因为赵展鸿要昼寝,却忘记问赵珏他会不会有时间!
她呆呆地站立了一会儿,却传来侍女叫唤寻找她的声音,她一个激灵,小跑了过去。
反正都是在皇宫中,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有机会把帕子还给他的!
她回到如意宫,晋国国君赵展鸿竟然已经在寝殿里等着她,他就坐在那里,浑身就已经散发着与生俱来的王者的威仪。她低着头,如同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踌躇着不敢上前。
“今日去哪儿了?”他笑了笑,似乎怕吓坏了她,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口气十分和气。
“我在御花园里睡着了。”这其实并不是谎话,可是她的声音却在哆嗦。
“怎么不带人?”赵展鸿轻叹了一口气,将她拉了过来,“就这样在御花园里睡着了,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我”她想说什么,却只是动了动唇。
赵展鸿道:“可是饿了?没吃东西吧?朕让人给你准备了一些点心,过来尝尝。”
她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垂着头道谢:“多谢陛下。”
赵展鸿笑了笑:“我们之间,还客气什么?”
她一阵心悸。
那一夜,她在进入梦乡之前,仿佛听到身后低沉的叹息:“魅儿,嫁给朕,你觉得委屈”
命运有时候就是这么爱开玩笑。
当晋魅不希望见到赵珏的时候,赵珏天天在眼前晃悠。当她天天盼着与赵珏不期而遇好把帕子还给他的时候,赵珏又仿佛从人间蒸发了。御花园、御药房、甚至路上都没有了赵珏的身影。
她的袖子里一直藏着那一方帕子,她一空闲下来,就会下意识地拢一拢,生怕弄丢了它,不好向赵珏交代。
时间流淌得这样慢,这样慢。晋魅觉得自己真的要被赵珏折磨疯了。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段时间,她竟然这样快地将赵珺忘到了九霄云外,满脑子都只有赵珏。
以至于,当她在御花园看到那个男子单独走过来的一瞬间,就欣喜地冲了上去:“赵珏!”
她的笑容立刻僵住。
来人不是赵珏,而是赵珺。
赵珺看着眼前的一身绛红色长袍的晋魅,眼睛眯了眯,浑身散发着戾气:“你刚才叫我什么?”
“赵赵珺”晋魅吓得后退了一大步。赵珺在她面前已经消失得太久
赵珺的脸色更加难看,眼神闪出三分阴鸷:“做了父皇的夫人,身份不一样了么?从前在府里的时候,你可不敢这么直呼我的名字。”
晋魅继续在后退,在他的目光下低下头来:“王、王爷”
“你低头做什么?”赵珺怒气更盛,“是心虚了吗?”
“没有我”
赵珺一把扯过晋魅的头发,将她拽到自己跟前,红着眼怒吼:“我让你进宫,可不是让你来朝三暮四的!”
“嘶——”这样重的罪名让晋魅脸色煞白,刹那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忽来的揪头皮的疼痛,让她惊诧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猛地抬头,簌簌地流泪。
看着晋魅兔子一样的红眼睛,赵珺猛然意识到自己下手过重,手上力道一松,口上说的却是:“你这副模样,又是在勾/引谁?!”
“我没有!”晋魅终于有为自己辩驳的意识,趁着赵珺松手的那一瞬,猛地从他面前挣脱出来,“你别血口喷人!”
帕子引起的血案01
“血口喷人?”赵珺冷哼一声,“你刚才见到我喊的,难道不是赵珏?那小子给你灌了迷魂汤药了么?别忘了,你是我赵珺的女人!”
“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女人!”晋魅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脱口而出!话出口的一瞬,自己都惊呆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当面指控赵珺,难道她真正的心思,是对赵珺不满的吗?
晋魅和赵珺都知道,她的这句话真的没有错——在王府的时候,赵珺对商魅简直宠上了天,但是赵珺从来不在商魅那里留宿,根本没有真正地碰过她。所以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女人。
也许,这就是商魅掩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不满——赵珺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商魅进宫,成为他父皇的女人,所以,他从来不碰她。这意味着,在他心里,爱情,永远不如江山重要。
换句话说,为了江山,他赵珺可以牺牲她商魅。
“商魅!”赵珺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在她耳边低吼,“赵珏他不是好人!你别被他那无害的外表给骗了!”
“赵珏他是不是好人我自己会看!”晋魅挣扎起来,挣脱不开,就使劲地在赵珺的胳膊上咬了大一口,血腥味都渗透入了喉,她才低低地抽泣着松了力道,“赵珺,我已经不是商魅了,你亲手把我送给了你的父皇,我已经是晋魅了”
赵珺被她咬出了血,却还是铁血地不肯放手。这些伤对于常年征战沙场的赵珺来说,本就不算什么。原本暴怒的王爷在看到怀中的女人抽泣之时,终于心也柔软了下来:“魅儿,你是在怪我么?”
“不管你是晋魅,还是商魅,你总是我的魅儿啊。你应该知道,目前的忍辱负重,都是为了将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声音柔声安慰道,“等我得到了那个位置,该给你的自然会给你相信我好么?”
晋魅泪流满面,没有回答。
赵珺低叹一声,似乎有许多叹不完的无奈:“如果是为了那天的事,我可以解释。我去程家提亲,不过是为了程家的力量,我连程家大小姐长得是丑是美都不知道,又怎么会变心?我的心思,别人不明白,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魅儿,相信我,不要相信赵珏,离他远远的相信我,好么?”
曾经高高在上的王爷,有一天竟然也在低声下气地求一个曾经被他送出王府的女人。
晋魅在他的温柔低喃中终于妥协,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答应了赵珺的晋魅,心里更加忐忑迷茫。她要远离赵珏,可是赵珏的帕子还在她这里,总要断得一干二净了才是。可是又等了数日,还是没有见到赵珏的身影。
她几乎就要以为,赵珏是不是已经忘记了这一方帕子。这样想着,她不禁又拢了拢袖子,帕子还是安安静静地在那里躺着。只要那方帕子还在,她就莫名其妙地安心。
这一天她照常在御药房为赵展鸿亲自煎药,却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在背后的帘子外窥探。她走进了内屋,又从里面绕了出来,直接绕到了小太监的身后,猛地一拍。
小太监吓得哆嗦,直接跪在了地上:“饶命!夫人饶命!”
晋魅冷颜道:“你是什么人?”
小太监道:“小人小人是东宫的小李子,太子让小人来给夫人带个话。”
“太子?”晋魅一怔,随即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却还是压低了声音道,“什么话?”
“太子说,那日失约,并非有意,请夫人莫怪。”
此话一出,晋魅原本压制许久的怒气猛地窜了上来:“那后来他为什么又不出现?”她想过无数的可能性,第一天他不出现,可能是有什么给耽搁了,但若是他有心解释,总有机会来见她一见,就像从前那么多的不期而遇一样可是他一连近十日都没有出现,分明就是故意不见她。
小太监一呆:“夫人不知道么?太子殿下已经病了十日了。”
晋魅呆住,累积下来的怨念一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