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这些女人中的一份子,尤其是对于我这种丑女,更是要费尽心思。在为那高档化妆品和服装付款之时,虽然很心疼这两个月的工资又没有了,但是同时也在鼓励着自己:绝对不能在同学面前掉价的,丢了脸又岂是两个月工资能挽回的?
洛琼告诉我的婚礼是中午十一点半开始,可我八点就起来了,又是做面膜又是卷头发,就连化妆也不忘记贴上假睫毛,再用睫毛膏刷的又浓又密。眨眨眼,虽然睫毛看起来浓密地很离谱,但是我认为很漂亮。
精心打扮之后,当我赶到酒店之时,酒席已经开始。在服务人员的指引下,我钻进了写着“中学同学”的包间。包间不大,只有两张桌子,猛一进去,原本热闹的包间竟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的人在打量并回忆着我是谁的同时,我也在努力回忆着每一个人的脸。那一刹那,我在心中惊叹,同时也在后悔。男生除了变胖了不少,容貌尚且都认得出来;可是女生,个个比我还要浓妆艳抹,让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联想到当年清纯朴素的同学。唉,既然大家都打扮得那么动人,我又何必费那么大的劲儿来奢侈地装扮自己呢?还不如朴素一点,做个与众不同的角色呢。
很快,我在同学的包间里认出了宁苾,并在她旁边坐下。
“华婵,”宁苾兴奋地说,“还认得他吗?”说完指了指身旁的那名戴眼镜的男子。
“是呀,华婵,还认得我吗?好久不见了呢!”男子微笑着。
“刘杰!”我指着他,“你怎么也来了呢?”
“他是我的家属。”宁苾得意地说。
“嚯,你和洛琼一样,也不容易呢,谈了这么久!”
“唉,别这么说,我哪能和洛琼比呢?人家是名牌大学,我呢,连大学都没考上。”宁苾自嘲道。
我的头歪向另外一边,轮流向周围的同学打招呼、客套着。
“奇怪,怎么吴灿还没有来?”我问宁苾。
“她今天怕是不会来的。”
“为什么?”
“你知道今天的伴郎是谁吗?”
“不知道。我关心这个干吗?”
“是张扬啊!你想吴灿还会来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我的心微动了一下。过了这么多年,我突然发现尽管当年到毕业和张扬也不再说话,但是我总有一种很微妙的情愫掺杂在回忆里。
“哎,”席上一名女同学边嗑着瓜子边三八道,“我听说吴灿还和张扬谈过呢,是不是真的?”
众人看着宁苾,因为在高中的最后阶段,宁苾总和吴灿粘在一起。宁苾似乎有些犹豫,又有些兴奋,不想出卖朋友却又逃不出大多数女人的特质——八卦。“这个吗,你们看呢?反正是咱们没分班的那个班里的。”
“没分班之前的?那除了张扬还有谁?那时候张扬可是咱年级最炙手可热的呢,学习又好,人又帅。”又一好事的女人加入此话题。
“喂喂,别幻想了啊,你也不怕你男朋友吃醋?”旁边一男人逗道,立马引来一片哄笑。
“少来,他还吃不上这个醋呢!张扬可傲着呢,一定要找个配得上他的不可,你看吴灿要长相有长相,要身材有身材,咱班有几个比她强?结果张扬不还是把她甩了?”
原本一言不发的我,突然脱口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美丽的一面,怎么说呢,漂亮的不一定可爱,但是可爱的一定漂亮。”
“吴灿也挺可爱的呀,尤其是她笑的时候。”一男人回忆道。于是又被众人取笑一番。
宁苾终于忍不住道:“他们两个分,不是因为吴灿长相身材如何,而是”
“而是什么?”大家的胃口都被调动起来,就连我也好奇起来。
宁苾犹豫着,在大家的几番催促下才道:“张扬说他和吴灿没有共同语言!其实吴灿很郁闷的,上高中的时候张扬说他不愿意谈,吴灿就等着他;为了和他在一起,第一年吴灿本可以在咱们本地上个一本,就是吴灿非要和张扬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愣是第二年又考了一回。好不容易到了一个城市,还没谈三个月呢,准确说连关系还没确定呢,张扬就说两个人没有共同语言,是不可能在一起的。然后,张扬就去了美国读书。吴灿岂肯罢休,就问张扬想要什么样的共同语言,可张扬竟然一句话:如果有共同语言,这种话就不应该问出来,彼此心照不宣的。”
大家安静地听着,沉默了一下,忽然有人道:“这算什么答案啊?”
宁苾又道:“张扬每次有篮球比赛、足球比赛什么的,吴灿总是跑去助阵,还组织了一帮拉拉队,可张扬却劈头盖脸就把吴灿吵哭了;张扬他们学校搞文艺演出,本来订的张扬是二号主持人,吴灿发现总导演是她的一个什么熟人,愣是把一号主持人撤下来了,把张扬换上去了,结果张扬拂袖而去;张扬想去听音乐会,吴灿分明不喜欢,哪怕打着瞌睡也要陪在张扬身边,可张扬竟然一句话不说,连个谢谢都没有。吴灿还不是想帮帮张扬,结果反而落得这个!”
“唉,你是不懂得的,”刘杰夹了口菜放在宁苾的碟子里,“有时男人是要尊严的。”
“是呀,我也觉得吴灿好像有点强势了。”立即有人附和。
“其实,”宁苾道,“吴灿也是有问题的,她发现张扬对她并不关心后,总是说今天这个男生在追我,明天那个男生给我打电话了。你想张扬会怎样?”
“不过,这些都是女人惯用的小伎俩,让吴灿改了不好吗?”
“唉,这些都不是真正的病根。有一次张扬和他的几个朋友喝酒,他的朋友起哄,把吴灿也拽来了。那天张扬喝得酩酊大醉时说,他真的喜欢过一个女孩子,很善良,没心眼儿,不像吴灿看到的只是张扬光鲜的一面,而那个女孩子看到的是他心中最疲惫、最阴暗的地方。可是那个女孩子傻乎乎的,不知道他为她做过什么。那个女孩子说她想考南京的大学,毕业后能去北京发展,张扬便报考了南京,谁料填报志愿的时候女孩子根本就忘记,没有填报南京的任何一所院校。”
我和所有人一样,安静地听着,见宁苾不再开口,我忍不住问道:“张扬说这句话好矛盾啊。”
众人看我。
我接着说道:“你想啊,他说这个女孩子没心眼儿,却能够看到他内心深处别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这不是矛盾吗?”
“我估计张扬就是借酒发挥,随便找个理由让吴灿放弃他吧。”宁苾若有所思。
众人点头,似乎在赞许宁苾的解释。
正当我胡思乱想时,新娘新郎前来敬酒。我相信,就算新娘卸了妆,也比以前更有风韵和魅力。新郎除了魁梧些,变化倒是不大,此时的他满脸红光。
越过新郎新娘的肩膀,我看到朝暮一样清澈的眼神,那是曾经熟悉的四目相对。
张扬。
张扬似乎没有认出我,他的视线从容地略过我,客气地和大家打招呼。
大家立即停止了刚才的话题。
礼貌,寒暄,祝福,和所有的婚礼一样。
敬酒过后,终于转移了话题。
他没有认出我,我忍不住有点失望。可是,我为什么要希望他认出我呢?我深深吸口气,看到没有人注意到我的异常,于是赶紧调整情绪,加入到新一轮的“八卦”中。
☆、第十章:重逢
“华婵你等等!”酒席散去时,新娘突然拉住我,“你等我一下,我有话和你说。”同时,她紧紧捏了一下我细弱的胳膊。
我不知道洛琼会有什么事情,但是她紧紧地捏我,似乎有什么样的暗示。我点点头,在原先的屋子里干坐着。少许,门开了,洛琼先走了进来,然后是伴娘,后面是齐斌。。。。。。和张扬。
这个阵容多少还是有些让我意外,但我马上站起身,笑迎上去,握着洛琼的手道:“再次恭喜啦,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啊!”
“快饿死我了,快让我吃点东西!”洛琼拉我坐下,回头看看齐斌和张扬,“我现在还记得,当年咱们四人是前后桌,关系一直特别好,好多年不见,其实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咱们也好好聚聚。华婵,陪我们再吃点,顺便也说说话?”
“好啊,今天你们一定累坏了吧?”
“唉,结婚真累呀,等你结婚的时候你就明白了。今天怎么自己来了,没带男朋友一起来吗?”齐斌也拉把椅子坐下。
“就是呀,怎么今天就自己来了?你看宁苾,带着刘杰,我们做朋友的看了,也替他们高兴呀!”洛琼也笑着。
每次参加别人的婚礼,总会有人问我“有男朋友没有”、“怎么还不谈啊,别是眼光太高了吧”等等,拜托,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要能谈我早就想谈了,求求大家不要再刺激我了好不好?
“我个孤家寡人,带谁来啊?我带我们家小狗来,你们让我进吗?”说完,我也哈哈地笑了,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张扬。张扬淡淡的,低着头,浅浅地微笑,似乎他在这里,只是受人之邀的客人,并不是这个小聚会的积极响应者。想想也是啊,“月亮”什么时候配站在“太阳”身边呢?
“新房在哪里呢?”我首先扯开话题。这个时代,如果不知道和别人谈论什么,那么我建议你谈论房子,这个话题,十人有九人都感兴趣,可以保你在短时间内迅速组织起一个“口水联盟”,把个房地产骂得不被唾液淹死不罢休。
此招屡试不爽,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就连那个小伴娘也加入声讨的阵线中。只是,十人有九人都感兴趣,毕竟还有一人没有兴趣,可这人偏偏就在我们之中——张扬。张扬始终一言不发,只是偶尔抬起眼看看洛琼和齐斌。
新郎新娘用餐完毕,结账、我也帮忙收拾东西,差不多就快下午两点了。新郎新娘开着私家车离开,顺道捎上伴娘。
“华婵,怎么来的?开车吗?”身旁,张扬问道。
“我”我有点尴尬,“我是穷人,没钱买车。”有时候我会觉得,老同学之间的聚会就是一场炫耀财富和地位的比赛,而且,越是发展得好的,越是喜欢聚会,在“比赛”中侃侃而谈,最后还要争抢着买单。
我有些自嘲地笑着:“我乘11路过来的。健康,环保。”
张扬笑着,点点头:“嗯,很好。”
“那你呢,也没买车啊?”说完,我便后悔了。在这个社会上,女人没钱也许还不会怎样,但是男人没钱,就是很被人瞧不起的。
“我在北京有车。这回回来时间很短,也不必租车;再加上今天肯定要帮齐斌挡酒,所以开车还不如打的。”
“哦,那你喝晕了没有,需要我帮你打的吗?”我尽量保持着客气,轻声地问道。
张扬抿嘴笑了:“一起走走吧。应该顺路吧?”
虽然我一再告知这并不代表什么,但是我的心还是乱跳了一下。
我们两个人无语,并肩在路上走着。一句让我伤心了千百句的话冲进我的大脑:“如果我要选择,也要选择一个能够和我站在一起的人。华婵嘛有些话我是不方便说的,你们觉得她配吗?”我叹了口气,怎么此时偏偏想起了这句话呢?我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他目视着前方,浅浅地笑着:“读研呢还是工作呢?”
“我,”我迅速回过神来,“工作了。”
“哪里高就呢?”
“嗨,就一个国有企业的客服,撑不死也饿不着。”
“国有企业的客服?”张扬重复着。我能猜到他下面想说什么,无非是国有企业很稳定啊,待遇应该很好吧,因为所有人都会这么说。
“那一定很辛苦吧?”张扬看着我问道。
“啊?”这句话多少出乎我的意料。
“客服本身就很辛苦,总是受气,国有企业的就更是如此,因为越是国有企业越是有苦不敢言,有怒不敢发,否则,各种社会舆论的吐沫星子就能把你给淹死,然后让你失去工作。你们是这样的吗?”
我的心暖暖的。这么多年,他是第一个做出这种反应的人,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人偏偏就是张扬。
“那你呢?在哪里高就呢?”
“我大二就去英国了,去年回来,现在北京,”张扬看着我,笑道,“一个看似繁华的城市。”
“那你今天”
“专程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顺便办点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情啊?”问完,我就后悔了,我觉得我特“事儿”,就算当年我们的关系还算不错,毕竟这么多年没有联系了,问出这样的话也实在是唐突啊。
尴尬,尴尬。要不是阵雨从天而降,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情况能打断这尴尬的局面。
“快找地方避避雨。”张扬脱下西装,搭在我的头顶。
“不用不用。”我虽然觉得有些感动,但还是不好意思,一边推脱着,一边向前跑着寻找避雨的地方。
雨真的很大,跑了没几步,头发却全湿了,我看见张扬的脸上也都是水。
我们明明已经达到麦当劳,可是却站在麦当劳的门口。
“这雨,说下就下,还不小呢。”我一边揉着头发一边说。
“是呀,这么大的雨要是在北京,交通又要堵塞了。”
“张扬,听你的语气,我觉得你并不喜欢北京。你为什么不留在外国呢?”
张扬很认真地看着我,笑着,离我越来越近,近得不由让我往后退了一步,脸上微微荡起了红晕。张扬一把抓住了我,轻声说道:“怎么不用防水的睫毛膏呢?眼上的妆都花了。”
我愣,然后左手迅速捂住脸,右手在包里翻找着镜子和纸巾。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好像闹鬼一样。妈呀,怎么会出现这种事情呢?!
“给,擦擦吧。”一张面巾纸,带着心心相印特有的茶语香气,递到我的面前。
我接过面巾纸,一边擦一边不好意思地瞥了一眼张扬,这家伙竟然毫不掩饰地露着他的白牙在笑。我拼命擦着,可是问题在于,我的粉涂得太厚了,所以脸上出现了“黑白分明”的条纹状,纸巾的碎屑也留在脸上。
“进去洗洗吧。”张扬拉开门。
我犹豫了一下,捂着脸迅速冲到洗手池边,也完全不顾得什么妆面了,全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