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洗洗吧。”张扬拉开门。
我犹豫了一下,捂着脸迅速冲到洗手池边,也完全不顾得什么妆面了,全洗了吧,也比“斑马”好吧。
“假睫毛也摘了吧。”他弯下腰轻轻地说。
凭什么?你让摘就摘?今天我已经够丢人了,难道还让我在大庭广众下摘下假睫毛?我没有搭理张扬,只是用水搓着脸。
“好了好了,已经不明显了,擦擦脸吧。”又是一张茶语清香的面巾纸。
我接过纸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脸都被我擦红了。然后,我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素面却留着很夸张的睫毛。我低着头,钻进卫生间,不为上厕所,只是、只是、只是一狠心,拽下了两片假睫毛。我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太丢人了,今天,我的“淑女”形象彻底被撕碎。如果今天在参加婚礼时,我还天真地以为能和张扬叙叙旧,那么此时此刻,我还真想一推门就发现他张扬已经走了,我不想让他看见我更多的狼狈。
结果,一推门——张扬竟然还在,并且扭过头,冲我笑着。我叹了口气——什么叫事与愿违,今天的经历刚好解释这一词语。
我低着头走出来,根本没有心情在麦当劳里闲坐,推开门就往外走。张扬一把拉住门道:“披上衣服,我去拦车。”说完,就将他的衣服塞进我的手中,冒着雨冲了出去。只是阵雨,雨已经小多了,但还是很快再次将他打湿。我看着他和出租车司机交涉着,想必出租车又在坐地起价吧,心想不能纵容这种出租车,于是我也冲了过去,还没等开口,张扬就拉开后车门,把我塞进车里,自己却坐进前车厢。
“告诉司机你家的位置。”张扬一边说一边拨手机。
“哦,我去宏河路。”
“喂,机场吗,现在能见度怎么样,去北京的飞机还能飞吗最快什么时候好的,谢谢。”张扬扭过头,又对我说:“我刚才接了个电话,需要赶回北京。现在雨快停了,我把你送到路口,你自己能走回去吗?”
我白了白眼,心想哪有这样的,送人还是送女生,却只送到路口,说白了,我也就是打了个顺风车而已吧。
“那好,前面路口你就可以下了,我还需要赶快回家拿上东西,赶到机场。”张扬一边说,一边示意司机靠边停下。
我郁闷地下了车,看见张扬头都没有回,车便开走了。那时,我忽然觉得很失落,似乎几分钟前,那个我觉得狼狈而不想见到的人、盼望他快快离开的人不是张扬。我回忆今天相距的每一个场面,想宁苾和刘杰的对话,想洛琼和齐斌终成眷属,想和张扬并肩漫步,想张扬靠近我时的心跳,想他只为告诉我花妆时的窘样。毛毛细雨,就像没下一样,但是我还是把西装罩在头顶,慢慢地走着。
等一下,西装,西装怎么还在我的头上罩着?我捏了捏西装的衣角。以前你走,总是留给我一个背影,而这回,却连个背影也没有。我的心为什么这么惆怅?是因为不管沈雷还是他张扬,都从来没有真正的送我回家吗?是因为同学一场,而他张扬比我更有成就吗——呵呵,那不很正常嘛,不管IQ还是EQ,张扬从来就是比周围人要强的,那我又为什么要和他比呢?是因为今天太丢人了吗?是因为没有好好和老同学说说话吗?
一阵风吹过,好熟悉的感觉。我握了握衣服,那种感觉便定格在心间,那是那年冬天关窗时的温暖,似曾相识,却好久没有过了。我停下脚步,深吸了口气,难道我惆怅的原因,是不管这么多年我曾经多少次怨他、恨他,又多少次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地放下,但是其实,我从来都不曾忘记?不,华婵,你又开始自作多情了,你配得上站在那么优秀的张扬身边吗?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至多,把你当成一个朋友。
我又望了一眼张扬远去的方向,车子早已没影了,我暗暗地笑了:真的,连个背影也没有啊。
☆、第十一章:陌生的电话
由于张扬走得急,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留下他的电话号码。
我没有他的号码,但是洛琼一定有。
我尝试着通过洛琼将西服还给张扬,因为我知道,洛琼和齐斌马上要出国渡蜜月,会先经过北京。刚开始洛琼很爽快地答应了,可是第二天,洛琼却又告知我,他们在北京逗留的时间非常短,恐怕见不到张扬。
“张扬知道衣服落在你那里了,但是现在回不去,他在北京很忙,所以,想请你帮忙保管一下他的衣服,可以吗?”
这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况且,还有别的办法吗?
我答应着,便将张扬的西服“处理”清洗干净并塞进衣柜(注意,我说的是“处理”干净)。
这一收,就是好几个月。刚开始我还记得衣服的事情,隔三差五的还想想张扬什么时候来拿他的衣服,我又要怎么样的感谢他;时间长了,心态也慢慢平和了,什么也不期望了,渐渐地也就忘记了。
几个月的一天上班,正忙。手机响。
“您好,请问是华婵、华经理吗?”一个温柔地女声。
听到此处,我暗叫不好——这一定又是垃圾电话,无非是劝你投资或是去听他们的一节什么管理课或是理财课,听完后再建议你对一个所谓的什么公司进行投资——骗子!
我是很讨厌这些电话的,但是想到都是做客服的,人家也不容易,就算讨厌,也要给人家尊重,让她讲完;所以我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尽量忍着脾气听她讲完,最后告诉她:“谢谢你的介绍和邀请,但是很抱歉,我不感兴趣。再见。”
多数人是不会这么客气的,而我也是在做了客服这项工作后,才学会尊重别人——倾听,让别人把话讲完后再婉拒,和打断别人相比,前者更有一种气度。
当然,我的这种做法也会分心情好坏和工作忙闲。如果我刚放下电话,又是一个这样的电话打给我,我恐怕就不会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偏巧,这天,我刚放下这样的一个电话,另外一个陌生的号码就出现在我的手机上。
一看,一个陌生的号码,还是外地的。
拒接。我刚接过类似的电话,现在已经没有那份心情了。
又打。还是那个号。
我叹了口气,最近这种骗子和骗子“课程”怎么这么多?想了想,又笑了,忽然一个恶作剧的想法计上心头。
“喂,请问是华婵吗?”一个很客气的男声。
“不是啊。”
“这不是华婵的手机号吗?”
“不是啊,我是为了求职,刚刚从一个大姐那里买的手机和新号。”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你不是华婵,还是学生?”男声很茫然。
“是呀,我是学生啊。我还以为你是招聘的呢,原来又是一个打错电话的!”我尽量装出莫名其妙的状态,其实,却在呲着牙忍住大笑:平时这些劝你投资的电话太烦人了,都是骗人的,今天我也来骗骗你们。
“是呀,我们是招聘公司的。”电话那头的男人突然很轻松地说。
呵呵,有意思了,竟然敢承认你是招聘公司的,我设了个套,你也敢往下跳。
“请问您是哪个招聘公司的?”我开始认真地和这个“骗子”周旋起来。
“我们是北京XX贵金属投资有限公司的。”男人开始像我一样地平静了。
“什么?”我故意装做没听清楚。
“我们是北京XX贵金属投资有限公司的。”男人竟然又重复了一遍。
“嗯”我装作努力回忆的样子,然后像个求职毕业生一样,羞涩地嘟囔着,“我不记得我投过你们公司的简历啊,你怎么有我的电话呢?”
“你投过啊,我在我们公司的招聘网页上明明就能看到你的信息。也许是你投的简历太多了,忘记了吧?”男人轻轻地笑道。
“啊,是吗?”
“是呀,我这里能看到一些基本信息呢:华婵,女,1983年出生,毕业于”男人清楚地说出了我的基本信息和毕业院校。
我的第一直觉:我的信息被不法份子贱卖了。转念又一想,莫非当年大学毕业时求职,真的投过这个什么所谓的贵金属投资公司?而多年之后,他们在把我当成他们的“客户”的时候,恰巧又看到了我当年的简历?
虽然后者的可能很小,小到连我都立马将它否定,但是为了追究个所以然,我决定再次试探下去。
“请问,我向咱们公司的哪个职位投递了简历呢?”我故意装迷瞪。
“怎么,投递了哪个简历都不记得了?”男人还是轻轻地笑着。
“您刚才也说嘛,我投递的太多了,也记不清到底都投递了什么。正所谓广泛撒网,重点捕鱼嘛!”咱们对着装。
“嗯,我看一下”男人停了一会儿,“助理、文员,对吗?”
我确实不记得当年我是否向众多企业的类似这些岗位投递过简历,但是,他所报出的“助理、文员”,的确和我的专业相接近;谁能说,当年我为了尽快找到工作,没有求过这些职位呢?
“呃”我犹豫着,因为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男人分明在说谎,但是我现在也不确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的目的在哪里。
“你还需要添加其他的求职岗位吗?”男人没有笑,但是他的声音带着微笑。
“呃,不用了。”我有点错乱阵脚。
“我们是北京的公司,你最近有时间,随时可以买张车票过来面试。”
“呃,不用了。”我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过来试一下吧。如果录用,我们可以为你报销车票。”
“不用了。我对你们公司不感兴趣了。”说完,我立即挂掉电话,并长长出了口气。这个人知道的好清楚啊,看来我的信息,真的在网上被廉价贩卖了,唉,真郁闷,我是不是应该打电话报警啊!
正在我回忆细节的时候,电话又响了,还是刚才的那个电话。
拒接,坚决要拒接!我不要和一个骗子说话,就算他们是真的在招聘,我也不会去他们所谓的什么贵金属投资公司!
好半天,短信响起来。还是那个号。
我有些无奈地打开收件箱:“不和你玩笑了。我的衣服怎么样了?”
衣服?什么意思?我迷茫地盯着短信。
又一条短信。
我打开看时,眼珠子差点没飞出来。
“还没猜出我是谁?我是张扬啦,快接电话!”
电话再次响起。
“喂,你真的是张扬吗?”我的尴尬绝对胜过兴奋。
“哈哈哈哈哈,如假包换呢!”张扬在电话那头狂笑不已,“你刚才是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冒充起学生来了?”
“唉,”我叹气道,“我也不知道自己的信息是怎么被一些公司知道的,他们三天两头打电话,问我投资不投资,或是请我参加一些什么人才管理经验交流会。十有八九都是骗子!我也想骗骗这些人,让他们以后不要给我打电话了,谁知道,我第一次骗人,就碰见了你。你也很厉害啊,反应这么快,竟然和我对着骗。你真的是什么什么贵金属投资公司的吗?”
“随口编的一个公司,呵呵呵呵!哪有打错电话了,不仅会和人家唠唠叨叨说那么久的,还把自己是个学生而且要求职的事情说出去,明显就是你在撒谎。用谎言去对待谎言,得到的也只会是谎言。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张扬还在笑着。
“听你刚才的谈吐,好像很在行嘛。你怎么知道我会投助理、文员一类的职务呢?”
“嗯,我也经常接到这种电话;并且,前一段时间,我配合HR搞过一次招聘,发现像你们这些学文科的,多数都是想谋取这类职务,所以,我猜你应该也对这些岗位感兴趣吧。”
“哦,”我点点头,突然又想起张扬刚才的短信,“你找我什么事?”
“我的西装啦,大小姐,你不会把它忘记了吧?”
“啊!”我忽然想起被我塞进衣柜良久的西装,“你还要呢?”
“这叫什么话,我的衣服我为什么不要?”
“不是,我是说,你让洛琼转告我,让我收好,却这么久没有音信,我以为你都忘记了呢。”
“喂喂喂,一个男人的衣服怎么能随便放在一个女人那里呢?就算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你不会多想什么,难保你的男朋友不想啊!”张扬的语气中丝毫没有距离感,一点不像好久没见,似乎我们熟悉得就像昨天才在一起吃过地摊儿。
“呵,什么都是您的道理!”我忽然觉得谈话随意了许多。
“怎么样,男朋友知道衣服的事情吗,他吃醋了吗?”从他的声音里,我都能想象出他此时嬉皮笑脸的样子。
只是我有点郁闷地回答:“我没男朋友,没有人会吃醋。”忽然,我又想探试地问:“你把衣服放在我这里这么久,你的女朋友会吃醋吗?”
“不会的,她是不会吃醋的!喂,我说你,上回齐斌婚礼的时候你就说你单身,怎么现在还是一个人啊?”
“管你什么事!”我突然之间大发雷霆,速度之快,连我都没有想到。
张扬倒吸了一口气,却说出了一句让我哭笑不得的话:“这才是华婵风格啊!你平时就这样吗?人前装出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非把你逼急了,才显出你的本性啊?”
“喂,”我带着气笑着说,“算你了解我,行了吧?”
“知你者,莫若老同学也!”
我忽然想起了当年张扬画的那张简易“贺卡”,上面还写着“高山流水”。真的,可以被称之为“高山流水”的友情,会是多么了解对方的性情呢?可是,张扬,也许你了解我的性情,可你无法体谅我此时的心情——那种有点酸酸涩涩的、有点疼疼的失落感。
为什么我会有这种失落感,其实我非常清楚,但是我不愿承认。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理解此时我的心情,可是站在我的角度想想,就算我们当年的关系很好,但毕竟只是朋友,从来没有发展到洛琼和齐斌的地步。说句实在话,当年即使我们一直在打“嘴仗”,但是大家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匪浅。只是他的那句话太伤害我的自尊,虽然我明白他的初衷,但是这么多年来,我始终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