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极陷入沉思。
边关众将前有敌军虎视耽耽,而后方,又断了军粮,不予支援,情况危急。
齐王这么做,无疑是给了敌军可乘之机。
“风公子。”十二轻唤道。
听他如此谦恭的称呼,风千韧不觉浑身一冷。
“风公子相交满天下。”十二坏坏地笑着,贴近他,“你可知道,方才有人来找过你。”
“谁?”风千韧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个人说,她是特地来找你的。还说,找不到你,就誓不罢休!”
普天之下,能这么想要找到他的人,除了他的父母,就只有
“没错。”十二甜甜的声音在风千韧的耳边响起,“这个人就是你的未婚妻兰莫璃兰姑娘。”
噩梦噩梦一定是噩梦。都过了这么久,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看来此处不宜久留。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望着风千韧落荒而逃的身影,十二笑得好不愉快。
“十二,适可而止。”上官极淡淡地提醒他。
“是,爷。”十二收敛起嬉笑的表情,困惑道,“不过十二有个疑问。”
“嗯?”上官极微吟。
“爷,他为什么那么怕那位兰姑娘啊。女人有那么可怕吗?”十二实在是想不明白。
上官极没有回答。关于风千韧和兰莫璃之间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的。
那是一段很久远的故事了。
至于后一个问题。
有的女人,如果是艳如桃李,心如蛇蝎,那么就真的是很可怕。
他的脑海中,不觉浮现出一个看似柔弱的身影。
或许,她的手段,比他想象中还要毒辣。
金銮殿上。
“皇上,微臣有事齐奏。”说话的人是礼部大臣。
老皇上发话,“讲。”
“皇上日前曾派张远之赴边关上任。可驻守边关的镇远大将军殷正山竟公然斩杀朝廷命官,还四处扬言‘江山是武将打下来的,文官只是坐享其成。’气焰十分嚣张,臣启万岁,该传旨降罪。”
吏部尚书李平章上前一步,“大人言重了。殷将军多年镇守边关,平息战乱,功不可没。大家同朝为官,何必为了一点小事伤了和气。”
礼部大臣驳道,“就因为他功在朝廷,皇上才会封他为镇远大将军。功是功,过是过,难以相抵。依我看,敢滥用私刑,草菅人命,是殷正山居功自傲,目中无人。据我所知,他还屡次口出狂言,对皇上不敬,这又当如何解释?”
“大人此言差矣。我听说是张大人强抢民女在先,出言挑衅在后,惹怒众了将士。殷将军只是顺应民意,将其惩治。”
礼部大臣冷哼一声,“好一个‘顺应民意’!如今殷将军拥兵自重,难保有一天不会顺应民意,起兵造反,难道皇上还要容让他不成?”
自始至终,上官极都没有开口。他注意到齐王今日的沈默有些不同寻常。
礼部大臣是齐王的幕僚,那一句“造反”倒是触动了上官极。他心中存了一丝疑虑。
上官极侧首看向自己的左手边,那是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身穿玄黑色朝服,胸前绣着猛虎出山图,袍袖上有一圈金线滚龙走边。
他唇边噙着一丝冷笑,慵懒地斜倚着身后的朱漆红柱,摆出一副坐山观虎斗,看好戏的神态。
随侍宦官在旁察言观色,也注意到老皇帝听到“造反”两字,脸色一变。
就在礼部大臣和李平章两人争执不休之际,随侍宦官悄悄上前,在皇上耳边低声进言,“皇上,请恕奴才斗胆。依奴才看,此事还须尽早防范。为防患未然,何不以褒奖为名,宣殷将军进京复命。一来,名正言顺。二来嘛”
老皇帝听后,微微点了点头。
宦官与齐王暗中交换了一个眼色,心照不宣。
老皇帝摆摆手,示意群臣安静,“朕相信殷将军对朝廷绝对是忠心耿耿。有道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至于私自处决张大人一事,起因大家也已经知道得很清楚了。所以朕非但不会怪罪他,还要褒奖他。来人,传朕旨意,赐殷将军为忠勇侯,即日进京受封。”
群臣高呼,“皇上圣明。”
宣布退朝后,上官极踏出大殿。
一袭黑色朝服在他身边站定,“看来已经有人打算先下手为强了。”
上官极望向他的目光所在,只见齐王肥胖的身影一闪,尾随老皇帝而去。
上官极敛眸,眼前这人正是与他同朝为官,同殿为臣,却行事作风迥异的军机指挥使慕容垂。
两人各自为政,一文一武,若能合力为之,足可坐拥半壁江山。只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
上官极盯着他一贯慵懒的黑眸,“谢谢你提醒我。”
慕容垂的嘴角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齐王跟随老皇帝来到御书房,跪倒启奏,“皇上,臣弟有些话,一直埋在心里,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老皇上一手扶起齐王,“皇弟请起。这里只有你我兄弟二人,勿须多礼。有话只管讲便是。”
“多谢皇兄。”齐王站起身,“臣弟日前接到密报,乌拉国曾派遣特使面见殷将军,这两国交兵,岂容有私下往来,而关于此事,他却并未上报朝廷。”
“有这等事”老皇帝捋了捋胡须,眯起了眼。
墨竹轩。
上官极端坐在桌案前,与大臣们商议国事。
谈罢朝廷近来的局势,有人拱手道,“首辅大人,皇上已急召边关守将殷正山进京。大人已很久没和将军重逢,恰好可以趁这次机会把酒言欢。”
殷将军是首辅大人一手提拔起来的爱将,此次受封为忠勇侯。想必首辅大人应该很高兴才是。
上官极的脸上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殷正山论带兵打仗而言,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良将。但是,他也有身为武将的弊病。性情豪爽,不拘小节,却是忌恶如仇。张远之一事,他以侠义自居,擅作主张,惩奸除恶。但国法无情。目中无人,出言不驯,藐视朝廷命官,对皇上不敬,这一项项皆是罪状。
在朝堂之上,皇上虽然表面上不予追究,但是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吗?自古帝王多疑,恐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更何况,皇上身边的宦官,嫔妃,都有齐王收买的人。只怕是皇上多半会误信谗言
上官极眼角的余光看见李正章欲言又止,“李大人,还有什么事吗?”
“呃那个昨日下官接到请帖,公主”
上官极挑眉,“公主?你指的是”
李平章急忙回道,“是昭阳公主。公主说,为了答谢那日的相救之情,要在昭阳宫设宴。”
上官极微微一笑,“想必诸位大人也都已经收到请帖了吧。”
“这个”其他几位大臣们面面相觑,全都低头不语。
上官极淡笑道,“既然公主一番盛情,诸位又怎好失礼!”
“首辅大人所言甚是。”大臣们连连点头称是。
依照规定,外臣与后宫女眷不宜过多接触。不过既然首辅大人都发话了,那他们就可以安心前去赴宴了。
议罢朝事,众人起身告退,书童十二为主子奉上热茶。
上官极暗忖,昭阳公主要设宴款待群臣,惟独他至今没有接到请柬。恐怕,她的宴,不是那么好去的。
第4章
夜,深了。
昭阳宫内却是歌舞升平,不时传来引人暇思的靡靡之音,空气中隐隐浮动着一股暗香。随着丝竹琴瑟,舞姬们一个个身披薄纱,腰肢款款,摇曳生姿,让人不由得心神荡漾。她们妖娆地摆动着丰盈的娇躯,模仿男女交欢的动作。
“各位大人尽管慢慢享用,本宫还有事,就先失陪了。”凤霓裳站起身来,对旁边的侍女使个眼色。
“噢,公主请便。”
她一走,男人们就再也按捺不住了。
凤霓裳隐身在大殿的一角,含笑望着这些个平日在朝堂上正襟危坐,道貌岸然的大臣,此时却是举止轻佻,眼露淫邪。
大家推杯共盏,觥筹交错,又有美人相伴,好不欢快!
“美人儿,来,陪大人喝一杯。”男人们纷纷上前去搂离自己距离最近的艳丽尤物。
“大人。”一个身段柔媚的舞姬酥胸半裸,欲迎还拒,扭动着丰盈白皙的娇躯,在男人身下磨蹭着,惹得他更加心痒难耐,双手狂野地揉搓着浑圆的乳峰。
“啊啊”舞姬春意荡漾,发出销魂的呻吟。
空气中充溢着浓重的情欲气息。淫笑声,娇喘声,不一会儿,大厅中就上演了一场场活色生香的春宫秀。
“都准备好了吗?”凤霓裳轻声问道。
“公主放心,一切都安排妥当。”
凤霓裳嘴角含笑,“那么就开始吧。”
在催情媚香的作用下,男人们兽性大发,拥着舞姬翻云覆雨,沈浸在这香艳肉欲之中。
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们此时的丑态被早已奉命等候在那里的画师,一一记录。
画毕,凤霓裳冷笑地盯着那些昏昏沉睡,人事不醒的大臣们,转过头寒声道,“如果今天这件事传了出去,你们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小的明白。”画师们赶紧承诺。
“明白最好。不要以为能够侥幸没事,要记得,你们都是拖家带口的人。一旦事情张扬出去,到时死的可不仅仅是你们自己。”
“小人知道,小人知道。”画师们连连称是。
银子固然可以封住这些人的口。但是,还不够,因为难保有一天,他们不会为了更多的利益出卖她。不杀他们,是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采取软硬兼施的方式。
古人有云,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而她则是,疑人也用,用人也疑。
***
“爷,殷将军在外求见。”十二在门口回禀。
“哦?,请他进来。”他终于来了。
上官极站起身,就见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风尘仆仆,一身戎装。他盔甲未卸,看来是刚进京不久,没回府邸,就直奔这里。
“殷正山参见大人!”因盔甲在身,他半跪行礼。
“快快免礼。”上官极上前一手搀扶起他。
“莫将一接到大人的信,就骑快马,日夜兼程赶路而来。”
“将军一路辛苦了。我已命人设宴,为将军接风洗尘。”
酒过三旬,殷正山抱拳拱手,“大人,可是有急事?”
“这次把将军从边关召回,是皇上有意封将军为忠勇侯。”
“什么忠勇侯,莫将并不希罕!”
殷正山激动地嚷道,“大人,边关状况岌岌可危,皇帝老子又在此时召我回来。眼见兄弟们都在挨饿,等待军粮补给,还谈什么封侯拜爵!”
半响,上官极沈吟道,“前日有人向皇上告你当众斩杀朝廷命官,此次回京,切记不容言语有失。万事要谨慎而行。”
“大人吩咐,莫将自当紧记在心。”
他仰头又喝了几杯酒,“不过,我殷正山一向行得端正,就不信皇帝老子敢把我怎么样!”
殷正山言语间的狂傲让上官极不觉一皱眉。
上官极听出了此话的弦外之音,寒声道,“难道将军没有把皇上放在眼里!”
“下官心中只有大人。”殷正山虎目圆睁,“莫将在边关,早闻那皇帝老子宠信佞臣,不辩忠奸。将士们在边关浴血奋战,回朝还要受那劳什子窝囊气。这次召我入京,皇帝老子要是通情答理,还则罢了。他要是不讲道理,惹毛了我,我就给他来个改朝换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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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御赐酒宴,为大将军洗尘,颇为隆重。
殷正山端坐在主位,群臣把他团团围住。
“殷将军功在朝廷,此次皇上召你回京,是要为你加官进爵。到时,可别忘了小弟我哟。来,下官敬将军一杯。”
“哈哈,好说,好说。这酒杯太小,哪里能尽兴!待我换大碗来,再陪大人开怀畅饮!”
好话谁都爱听,殷正山也不例外。他被众人捧得有些得意忘形,推杯换盏间,不觉显露出骨子里狂傲。
“殷将军,下官也敬你一杯,祝你步步高升!”
“大人太客气了请喝!”殷正山豪爽地端起大碗,一饮而尽。
他洋洋得意地享受着阿谀奉承之词,殷正山不会想到,这将是他这辈子喝的最后一杯酒。
齐王端着酒杯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皇上深感将军功在社稷,特命本王代为敬你一杯。”
殷正山素来看不惯齐王的所做所为,没有端酒杯,横眉冷对,“我只是做我份内的事,至于功劳也是全仗首辅大人的教导和提携。”
齐王冷笑道,“难不成殷将军是只知有首辅大人,却不知上有皇上!”
殷正山眼一眯,脸一沈,厉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齐王面罩阴霾,“将军不肯赏脸,难道皇上的一番好意你也敢违抗!”
借着几分酒力,殷正山啪地一拍桌子,“齐王,你不要欺人太甚!否则逼急了我”
“哼,逼你!”齐王阴阴地笑了两声,“来人哪,传皇上口喻!殷正山勾结外敌,图谋造反,给我拿下!”
齐王一声令下,埋伏在大殿之外的御林军一拥而上,将殷正山缚绑。
“齐王,你好大的胆子!”殷正山叫嚣道,“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齐王一声冷笑,“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拖下去!”
不知何时,上官极已走出厅堂,站在院子中央。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句话说的果然没错。”
上官极没有回头,听声音也知道来的是谁。
凤霓裳风姿款款地走到他身边,“我记得,那个殷将军可是对你忠心耿耿啊。我还以为你会救他。”
上官极清淡地回眸,“居功自傲,功高盖主都只是过错,若连自己要效忠的主子都搞不清楚,就是该死了。”他的声音依旧温和,说出来的话却是如寒冰一般,冷硬无情。
凤霓裳盯着他深不可测的黑眸。齐王原本还打算利用殷正山打击上官极,看来是打错如意算盘了。恐怕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上官极竟然会如此绝情,连心腹手下的性命也全然不在意。
思及此,凤霓裳不由得轻叹道。“呵,你的心真冷。”
是,他的心冷。而她的心,又何曾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