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太医院中可要安排人手?”十一娘子低声询问,承恩侯府便是再不济,父亲总是能打点一二的,毕竟府里缺的从来都不是银子。
娇娘轻摇着头,轻声道:“不必,皇上的性子,容不得旁人插手后宫,行多必失,你且传话与父亲,无论本宫在宫中如何,承恩侯府行事照旧,如此便是帮衬了本宫。”
“臣女必然把话一字不落的传到。”十一娘子正色说道,后又看了一眼沙漏,起身福礼道:“时间已不早了,臣女不便再此久留,免得落人话柄,只盼着娘娘永远万福安康。”
娇娘亦知宫规,略一颔首后,便招来小允子送十一娘子出宫。
十 一娘子走后,同喜等人又惊又喜的望着娇娘的小腹,连脚步声都放的又轻又缓,似乎怕惊着了小主子一般,同喜慌慌的撤下小几上的盖碗,声音轻柔道:“娘娘,这 么大的喜事您也不早些说,这茶日后您可不许在喝了。”想了想,忙又让同贵去把许嬷嬷叫来,毕竟她们未经人事,哪里懂得这有孕后的忌讳。
因知晓娇娘眼下不欲声张此事,同贵仅与许嬷嬷耳语一番,倒是把许嬷嬷惊了一跳,一边让备下了牛乳,一边匆匆来了厅堂,一见娇娘,便道:“老奴如今可要托大了,您这吃食上可不容马虎,一切都得按这老奴的规矩来。”
娇娘与许嬷嬷自是亲近的,听后不免笑了起来,说道:“自然是听嬷嬷的。”
许嬷嬷笑的牙不见眼,可算是盼到这么一天了。
“这么大的事,您总得召来太医瞧瞧,前三个月可是最危险的,最好还是与皇上知会一声,免了您去长安殿请安的好。”
娇娘却是摇了摇头,皇上的性子她知晓,若得了信,只怕是嚷嚷的满天下尽知,若是皇后知晓自己有孕,对于王美人那一胎,势必不会放手,她又怎能容得有人占了嫡子之位。
“不着急,等王美人生产后再说即可,这几日,便称病就是,想来皇后也不会乐得见到我。”娇娘说道这,便弯唇笑了起来,她今日既已和皇后撕破了脸面,便不在打算迎合她作出一副后宫和睦的景象来。
若是在往时,许嬷嬷少不得要劝上两句,毕竟皇后再不受宠也是正宫娘娘,面上该有的恭敬还是要做到的,可如今,她却是赞同的点着头,说道:“娘娘如此也好,一会就让银宝去长安殿告个假。”
娇娘略一点头,看着银宝调笑了一句:“今儿皇后心情定是不好,一会怕是要受些委屈了,皇后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只管回了就是,你是本宫身边的大宫女,切不能失了本宫的体面。”
娇 娘的话一言即中,长安殿内,皇后神色莫测的看着银宝,等她把话说完,眼帘轻轻动了一下,随即露出冷笑:“既珍贵妃如此体弱,本宫又怎会不体谅,莫说是今日 不来请安,便是日后,本宫看也去皇上说免了她的请安才好,免得她在本宫这长安殿犯了旧疾,让旁人以为本宫如何苛待了她。”
银宝一愣,脑海里猛的闪过了妄自尊大四个字,忙道:“主子只是身子不太舒坦,这才命奴婢来跟皇后娘娘告个假,绝无不敬之意。”
皇后冷冷的看了银宝一眼,声音冷到极点:“绝无不敬之意吗?本宫倒希望珍贵妃真的明白这道理。”皇后说的咬牙切齿,忽儿的扫落小几上的茶盏,冷笑道:“且与你们主子说,既身子不舒坦,就安心养着,近日就别近了皇上的身,免得过了病气给皇上。”
银宝窥了皇后一眼,想到来前娘娘主子的话,便壮着胆子回道:“奴婢定然把您的话转达给主子,只是,近不近皇上身,却不是奴婢主子能做得了主的。”
银宝话一出口,皇后一脸惊怒,手狠狠地拍在桌上,面色铁青起来,怒道:“放肆,你一个小小宫女也敢在本宫面前如此妄言,谁借给你的胆子。”
银宝也不辩解,仅是俯身叩首。
皇后已因银宝这句话失了往日的冷静,正想端起另一个杯盏砸去,就被李嬷嬷拦了下来,只见李嬷嬷无声的摇了摇头,之后沉声道:“既给你主子告了假,还不滚回去复命。”
银宝微微一笑,行了宫礼后,弯着身子退了出去。
“为何要拦着本宫,难不成在嬷嬷眼中,本宫如今连个宫女都奈何不得了?”皇后迁怒于李嬷嬷,怒火已昭然若揭。
李嬷嬷却是俯身跪倒在地,温声道:“娘娘息怒,老奴刚刚越轨了,只是珍贵妃明显是想激怒您,刚皇上才下了旨,您若大动干戈,动了珍贵妃身边的大宫女,皇上怕是会以为您借此表达对他的不满。”
猛地出手把桌上茶盏挥到了地上,皇后目光冷到了极点:“不满又如何,难道本宫不该不满吗?魏氏那个贱人恃宠生娇,皇上若在袒护,便是宠妾灭妻,到时候他要如何堵住天下这悠悠之口。”
李嬷嬷眼底闪过一抹惊色:“娘娘慎言。”
皇 后冷笑出声,紧紧攥成一团的手因指甲刺在掌心,生出了刺痛感,死死的盯着李嬷嬷道:“慎言,慎言,本宫还要如何慎言,在慎言下去,本宫就要成了哑巴了。” 微微阖上眼,皇后沉声一叹:“本宫忍不下去了,也不想在忍了,本宫这一生注定无子无女,本宫又为何要忍,难不成就为了王氏一族,本宫就要装聋作哑一辈 子。”皇后面上无分毫表情,只是一颗心越来越冷,在这一刻,她竟不知她的隐忍究竟是为了谁,每日面对那些嫔妃怜悯和嘲讽的目光,她已要被逼疯,在忍下去, 她都不知她会不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来。
李嬷嬷跪爬到皇后身前,心疼的把她攥成一团的手掰开,捧在手心上,痛心道:“您得忍下去,只要忍这一时,您就永远是正宫皇后,无人能撼动您的地位,娘娘,忍一时辱,才可成大事,王美人眼瞧着就要生了,您不会在这个时候失了理智,功亏一篑。”
皇后苦笑一声,一把挥开了李嬷嬷,轻声道:“皇上不会把孩子交给本宫抚养的,祖父和父亲错看了皇上,皇上根本不会让王氏女生下的皇子成为嫡子。”
李 嬷嬷眸光一闪,嘴角勾起诡异的弧度:“不是谁都有福气养的住小皇子的,小孩子身娇体弱,说不得会出什么事,若是一个不察,让小皇子有了闪失,到时不管养在 谁身边都会落得一个失察的罪名,您便可名正言顺的抚育小皇子了,您是正宫皇后,您只需牢牢记住这一点,如今只是暂且忍耐,娘娘,听老奴一句劝,忍一时罢 了,日后您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皇后怔怔的看着李嬷嬷,半响后,才僵硬的点了下头,李嬷嬷说的对,她是正宫皇后,只要她能忍下 来,她便永远会坐在皇后这个位置上,将来,更会是皇太后,只有自己,才是这锦绣河山名正言顺的女主人,魏氏之流,在自己面前永远只会是低贱的妾,而被史书 记载的,也仅只有自己一人之名。
☆、第82章
后宫增添了三位新人,对于后宫来说,却不曾有任何的改变,戚望之依旧往返于雍阳殿和昭阳宫之间,不曾召三人中任何一位侍寝。
因说身子不舒坦告了假,近十天来娇娘都不曾前往长安殿请安,戚望之仅认为她是又闹了脾气,念着她年纪尚幼,不自觉的又纵容了几分,倒是助涨了她的气焰。
拿着暖炉烘着手中半干的长发,戚望之都不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甚至有些不可置信,他竟然在做一件原是奴才应该做的事情,低头看着眯着眼睛,表情显露舒坦神色的娇娘,戚望之挑高了眉头,哼声道:“可舒服?”
娇娘有一下没一下的抚弄着窝在她腰侧胖乎乎的小白猫,笑吟吟的回道:“自然是舒坦的,能让皇上亲手为臣妾烘发,在舒服没有了。”
把手中的暖炉一撂,轰了那人尽皆知的爱宠下去,戚望之刚要开口,就见那小东西朝着自己张牙舞爪,作势扬了扬肉乎乎的小爪子,不由轻此斥道:“这小东西被你惯的越发不像个样子,都敢朝朕呲牙了。”
“噗哧”的笑出声来:“皇上怎么还跟个畜生计较起来了。”一边说着,娇娘从戚望之腿上起身,伸出手逗弄了爱宠几下:“雪团儿,乖,去找银宝玩去。”
戚望之抬手把人捞回怀中,哼了哼,说道:“人都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偏偏连你养的猫性子都不柔顺。”
娇娘凤目轻扬,睨了戚望之一眼,娇声道:“臣妾怎么觉得皇上话里有话呢!”
戚望之低声一笑,抬手轻轻撩了一下娇娘散落在耳畔的发丝,说道:“性子闹了一阵子也就是了,找个好天去长安殿走一趟,她到底是皇后,该有的体面不能丢了。”
娇娘红唇轻撇,在戚望之怀里扭了扭身子,软声道:“皇上这么说,臣妾照办就是了。”
戚望之薄唇勾了勾,把唇贴到娇娘的唇上,轻啄了几下,夸道:“真乖。”边说着,边把人压在了身下,挤压着身下娇软的身子,不留任何的空隙,灼热的气息扑在娇娘的耳畔、脖颈,带着引诱的意味。
娇娘鲜红的菱唇微微张开,有意无意的轻噌过戚望之的嘴角,眼底含着浅浅笑意,媚态十足。
戚望之一阵心神荡漾,目光灼灼的看着娇娘,喉结上下滑动两下,原本极轻极柔的吻逐渐转浓,手上抚摸着身下娇嫩肌肤的力道也变了样,留下微红的指痕。
“皇上,常宁居来了消息,王美人要生了。”高贤捏着尖细的嗓子,轻轻喊了一声,一脸苦色,若不是事关子嗣,他拿不定皇上的主意,又怎敢在这个时候扰了皇上的兴致。
擦觉到身下人的推拒,戚望之低咒一声,随即从娇娘身上起身,扯过已经散在软塌上的袍子随意的披在身上,一脸被扰了好事的恼意。
娇娘轻笑一声,拢了拢退在腰肢上的雪绢纹纱对襟华裳,似笑非笑的看向戚望之,扬声道:“知晓了,皇上一会就过去。”
戚望之瞪了娇娘一眼,笑骂道:“你倒是敢做朕的主了,朕何时说要过去了。”
娇娘一努红唇,一手攀在戚望之宽阔的肩膀上,借力从软塌上爬起,笑吟吟的说道:“王美人怀的可是皇上的孩子,保不准还是个小皇子呢!您总得过去瞧瞧才好,妇人生产多有凶险,王美人的怀相可算不得好,您去了,她也算有了主心骨,保准母子平安。”
戚望之轻声一笑,伸出长臂一把扯了娇娘入怀,在她粉嫩的脸颊上轻要一口,才道:“与朕一起过去看看。”
戚望之虽说对王美人这一胎不甚看重,可到底怀的是自己的孩子,许还是一位皇子,想到此处,免不得心里也生出几分喜悦来。
不用戚望之说,娇娘自也是要跟过去的,免得让皇后做了什么手脚,占了先机。
到常宁居时,皇后等人已等在了事先预备出的产房外的小厅内,而皇后神色难得带了几分焦急之色,见戚望之与娇娘携手而来,眼底闪过一抹冷色,后福礼道:“臣妾参见皇上。”
“臣妾见过皇后娘娘。”娇娘上前福身见礼,嘴角含着浅浅的笑意道:“皇后娘娘当真是爱护王美人,来的竟如此早。”
皇后淡淡的看了一眼娇娘,声音平静的说道:“这是本宫应该做的,若是珍贵妃你能被皇上孕有子嗣,本宫亦会如此待你。”
娇娘红唇轻弯,意味深长的看了皇后一眼,轻声道:“那臣妾就先谢过皇后娘娘了。”说完,扯住戚望之的衣袖,软声道:“皇上,可要臣妾进去瞧瞧,让王美人知晓您来了,她也就有了主心骨。”
戚望之眉头微皱,不假思索的摇头道:“产房哪里是你能去得的,没得在受了惊吓。”一边说,目光一边扫了眼在场的妃嫔。
李昭仪收到娇娘的暗示,便会意的点了下头,站出一步,福身道:“皇上,容嫔妾前往一探可好?”
戚望之深色不明的看了李昭仪一眼,眼神幽暗如一口没有尽头的枯井,阴冷的渗人,半响后,才缓缓的点了下头,沉声道:“去吧!”
“皇上,还是臣妾进去吧!臣妾毕竟是王美人的嫡姐,她看见臣妾也会更安心一些。”皇后眼底飞速的闪过一抹阴狠之色,口吻却温和至极。
“王美人虽说是皇后娘娘的庶妹,不过尊卑有别,产房这等血腥之地您怎可踏入,臣妾看,还是让李昭仪去的好。”娇娘微笑而道,对着李昭仪使了一个眼色。
戚望之望了娇娘一眼,目光中蕴藏着几分深意,之后出言道:“珍贵妃说的不错,皇后与朕再此等着就是了。”
皇后勉强笑了笑,点头道:“臣妾遵命。”
约过了半个时辰,产房内传出了断断续续的叫喊声,让人听了便心惊胆颤,又见宫女端着参汤进了产房,皇后面色有几分难看,抓在椅子扶手面上的手不禁用了几分力道。
贤妃见状嗤笑一声,姿态惬意的呷了一口香茶,慢悠悠的说道:“皇后娘娘不必紧张,自来生产都是如此,虽说王美人滋补过盛,这一胎不见得好生,可有太医在外候着,总归不是出事的。”
皇后冷冷的看了贤妃一眼,呼了一口气,皱着眉头,问向李嬷嬷道:“这生孩子要这么久?”
没等李嬷嬷开口,贤妃又笑了起来,摇着手中的团扇,道:“这算什么久,当年臣妾生大公主的时候可疼了足足大半天呢!这妇人生产的痛啊!还真得自己亲身感受才能体会。”
贤妃话一出口,在座的几位嫔妃面色皆是一变,饶是皇后脸色也沉了几分,心里恨毒了贤妃这张嘴。
娇娘以美人扇遮着红唇微微一笑,清眸明若春水,娇滴滴的说道:“贤妃如此有经验,不如进去瞧瞧王美人,让我们也安安心心。”
娇娘话音刚落,产房内就传出接生嬷嬷的带了几分焦急的声音。
“娘娘,您在用些力气,小皇子个头大,不易出来,您在使些力气,马上就要看见头了。”
王美人疼的已然要晕了过去,哭喊声已近乎沙哑,而接生嬷嬷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想起进产房时皇后娘娘的嘱咐,牙一咬,便端起一旁的碗,哄道:“娘娘,先把催产药喝了,一会小皇子就会生出来,您留着些力气,吸气在用力。”
王美人强撑着喝了小半碗的汤药,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