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有三个老婆,如果向晚晚非要来和她分一杯羹,可以,但在排行上面,她绝对不让步。
不知道为什么,方英雄本来很习惯三妻四妾这种制度,可是一听到晚晚要排老二,一种吃错东西想呕吐的感觉马上在他的食道里乱窜。
“我是认真的,所有女生都不肯都不肯跟别人分享男朋友,我已经够大方了。如果那个不要脸的向晚晚还想跟我争,叫她去吃屎吧!学音乐、良家妇女?哼,不过是一张假面皮就把你迷得团团转,你被骗了,女人骨子里都一样”
方英雄怒眼瞪视她,他正因为联络不上人,满肚子火气无从发泄,是她自己送上门的,怨不得人。
他痛恨她批评晚晚的口气,突然凑近她,一把掐住她的手腕,疼得她龇牙咧嘴,苦不堪言。
“你是我的女朋友?有没有说错?”
“哪、哪有说错,我是第一个跟你上床的女人——”
“那又怎样?不过是炮友,像你这种人,我可以上网找到几百个。”
“你方英雄!”
“我有说错吗?何况,你不是早就知道我对你已经失去兴趣?”
他冷笑,寒冽的口吻让阿春站不稳脚。她怕了,因为他的眼神。
“我们一起长大。”
“然后呢?”他等着她往下说,可是他的目光把她吓得说不出话。“记住,不要用你的脏嘴吐出向晚晚三个字!”
转身,他半句话都不再说,直接离开她的视线。
这下子,阿春明白了,她和他已经彻底完蛋,因为她骂了那个后来居上的向晚晚,她脸色沉下,第一次恨一个女生,还是恨个素未谋面的女生。
方英雄找了所有能去的地方,却找不到向晚晚。
他用高价买到新兴国中的应届毕业纪念册,找到她的住址和家里电话,可是电话打不通,而她的家门深锁,窗户贴了一张大大的红纸,上面写着“售”字。
隔壁邻居说,房子好像卖掉了,这几天陆续有新房主和设计师进进出出。
他打了八百多通电话给毕业生,没人知道向晚晚搬到哪里去,她像一只断线的风筝,没有人知道她的踪迹。
方英雄没想过,失去她的下落,他的心竟然会这么痛,明明不过是一个朋友。
但他必须到校门口想像她站在路边的画面,才能稍稍止住胸口的疼痛;他必须吃很多球他们一起吃过的冰淇淋,才不会让嘴巴里的苦一直漫到喉咙;他必须到吵个不停的汤姆熊,耳朵才不会出现她清脆的声音,一遍遍说:“约定好喽,阳明山海芋田。”
她失约了,平空消失在他的世界,把他的快乐一口气通通带走。
他非常非常想她,想她笑起来的时候,弯弯的眉眼和弯弯的嘴角,那两片红红的唇瓣,他幻想过千百回合,想他低下头,把唇轻轻贴在上面,每次想到这里,他的某个亲戚就会自动唱国歌、升国旗。
他非常想她,想她初见他时,眼底那点淡淡的不屑和轻蔑,造就了他的心惊。
每次想到这里,他总是笑不停。他还以为自己是了不起的黑道大哥,没想到她简单的流氓二字,打破他所有的自我膨胀。
他想她,想她乍然听见他的台湾国语时,极力咬住下唇,忍住不爆出笑声的窘迫,她低着头,他看见她的发线。那条线把头发左右一分为二,像是隔开了两个人、两个世界,说明了他们是迥然不同的人,于是他立定志向,要和她当同一国的人。
是她让他开始检视方英雄,他改变态度、改变自己,也渐渐地改变了视野,就在他以为终于在两个人当中找到一条可以并肩齐走的大马路时,她却不见了,丢掉得彻底。
他一个人来来往往,重复走在他们共同走过的地方,骑着摩托车从北到南、从南到北,却在路程中怅然。他的背后没有一个软软的身子,和一双圈住他腰际的手臂,没有快乐笑语,没有兴奋甜蜜只因有人Lost他们的约定。
他是不会流泪的,但她的失踪,让他有了流泪的冲动。
最后,他从失望转为愤怒,生气她放他鸽子,气她抛弃他的心意,但她不在,他无法发泄这股怒气,于是他走进乐器行,买下一把昂贵的小提琴,再丢出一叠钞票,告诉柜台小姐。“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成为小提琴家。”
之后,他发狂怜惜,像他练国语那样,在弓弦间发泄不能出口的怒焰。
火热的天气、火热的男人,火热的方英雄恨不得掐死全世界,要不是他的手掌太小、宇宙太大,他真的会这么做。
十八岁的夏天就这样过去了,但向晚晚的身影并没有随着他的怒气慢慢沉淀消失,相反的,像魔咒似地,她在他心底刨了土、落下根、长茎蔓叶密密实实地包覆起他的心。
第4章(1)
方英雄顺利考上高中,高中不太好也不太坏,但失却了动力,念书不过是随便混混,图一张当黑道大哥没用、却可以让六姨兴高采烈的文凭。
但也许是因为花太多时间在西门町晃来晃去,十九岁那年,他被星探发掘,拍了第一部偶像剧,剧里的男主角是个会拉小提琴的高中生,那根本就是演他自己,所以他驾轻就熟。
这部戏让他名利双收,他开始接代言、拍广告,他出CD、卖写真集,从偶像明星变成偶像歌手,然后学校越转越烂,高中三年念了五年才勉强毕业,这还得归功大目仔假扮他老爸去学校恐吓教务主任,才能拿到毕业证书。
高中毕业不是继续念大学就是要当兵了吧?可他都不必,因为他有病,只是到现在他都还搞不懂体检上面那个病是怎么一回事。
毕业后,他全力拼经济,一路人台湾红到大陆,演唱会一场一场接,CD一片一片卖,写真集出到现在第十本,每本都有十几刷,他很红,红到让人眼红,但是没人阻止得了他的红,连把他软禁在家里、拿枪抵着他额头、逼他退出演艺圈的老爸都不能。
老爸软禁他的事,被经纪人拿来大妙特炒,直接把他从B咖炒成A咖,他的新闻天天见报,网路上不断讨论他的黑道背景,和他不甘“沉沦”努力“向上”的伟大事迹,黑道老爸不敌媒体功力,到最后只好妥协。
能接棒子的儿子不见了,老爸只好从甘地、蓝波和庞德当中挑选继承人。
然后,圣贤真的考上台大,家里放了好几串大鞭炮,而托他方英雄的光,圣贤念台大的事也上了新闻,大标题是——歹竹出好笋。就算是醉话,但黑道大哥无戏言,他老爸果真搬到三姨家里住三年。
六姨有没有因此买豆腐闹撞墙?
并没有,因为她沉醉在当星妈的幸福感中,每年母亲节她都能跟着他方英雄上电视,炫耀自己的年轻美貌,加上有他作保,六姨两个歌喉不错的双胞胎女儿也出了新专辑,没事还冲上畅销排行榜第三名。
瞧,干么靠老公?三姨费尽心力伺候老头子,了不起挖个一千万,他方英雄随便给六姨零花用的红包就是两、三千万。
所以啊,伺候儿子比伺候老公有用。
现在六姨正在勤练国语,发誓要成为气质星妈,说要把自己弄得美美的,让其他几个“姐姐们”气到飙屎,哦,不、不、不,她不说这种没水准的气话了,她要当气质美女。
去年,他自己出来开经纪公司,他很有头脑,知道观众喜新厌旧,自己不可能红一辈子,所以出资,积极找来有经验的人手帮他开公司,开春第一炮就是捧红两个同父异母妹妹,结果唱片大卖,公司赚利、妹妹赚名,而六姨则是名利双收、走路有风。
今年公司又开始寻找第二批新人,面试过后,一个个被他给否决了,他要的是那种有实力、有耐力、不会半途而废、一捧就大红的人,至于长相,不担心,现在一堆微整形美容医院,三十万就可以把猪头变仙女了,怕什么。
何况人红就美,这是全世界都通行的定理。
在临时搭起来的后台,方英雄一面让化妆师化妆,一面听着试听带。
现在选秀节目太多,新人多到不行,如果没有特色,没办法一出现就抓住观众目光,让人心甘情愿掏荷包,很容易就变成一片歌手,公司亏、歌手报销,所有的努力都变成白费,所以他把耳机拿掉,将试听带交给随身的秦秘书。
“这个约她来面谈,请她准备一首快歌、一首慢歌,前面那三个都不要。”他指指桌上的试听带。
秦秘书记下他的话后,才道:“执行长问,签唱会后方先生要不要回公司一趟?”
“今天还有其他行程要跑?”
新专辑开卖,虽然预约非常踊跃,光是是大陆方面就有近二十万张销售量,但台湾是他的根本,他并不想放弃这块市场,虽然在这里宣传很累,卖量又比大陆少得多,但家就是家,有着任谁也无法割舍的情感。
“没有,下一个通告是明天早上七点半。”
“执行长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他筛选了两部电影,剧本不错、导演不错,而且都是大制作、有机会进军奥斯卡的片子,但缺点是”
“很花时间,一旦确定了,明年甚至后年,都别想有新专辑上市。”他接下秦秘书的话。
“对。”
所以重点是,他要赚钱还是要赚名声?他笑笑,没作答。
这就是演艺圈,永远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间接放弃了某个能自我转变的契机。
“校园签唱会结束之后,我不回公司,你帮我跟执行长说一声,然后把剧本和企划送到家里,你就可以下班。”
“知道了,方先生。”秦秘书背过身,开始打电话。
前头的主持人已经在暖场,工作人员拿来一双长靴给他换上,腰链扣起,方英雄一点头,工作人员和主持人打Pass,他,盛装登场。
一出场,立刻引来嘶叫声,他挥挥手,一句“大家好”,台下观众就疯狂大叫。
音乐一下,他先唱他的成名曲,台下如痴如狂的观众们和着音乐和他同唱。
“我的泪水在风中划过
划不出你为我停泊
因为你的心里
没有一个我
你的笑与我擦身而过
你的快乐不是为我
你认真对我说
幸福无法强迫
我以为认真爱你不是错
我以为耐心等待
终究等出结果
怎知你湿了眉睫望住我
要我 要我 别为你而蹉跎”
他唱着唱着,有人感动落泪,有人掩面哭泣,杂志上说,方英雄深情款款的双眼,像在等待歌词中的女生般,等一年、等十年,等到心倦也不厌,报章说,再没有男人可以把情歌唱得那样教人动容,那是被伤害过的人才有的深刻。
每个记者都在追问,这首歌写的是不是他的亲身经历,他总是但笑不语。
把麦克风插好,乐队将小提琴交到他手上,鼓声乐声小了,他拿起小提琴,演奏着那段即兴音乐,如泣如诉的小提琴声让喧哗的听众一下子静了下来。这是他最喜欢的部份,他可以在小提琴声中,静静回想晚晚的笑容。
七年了,他没忘记过向晚晚,他一直以为不同女人,不同刺激会让他抹去已经失去的过去,但很可惜,他不是故意守身如玉,也不是传说中的有同性恋倾向,而是他早已失去能让自己心悸的女性。
弓弦滑向最后一个音符,他闭着眼睛,默默在心底祝福,希望一张开眼,她就站在那里。这个愿望,他许过无数次,这首歌唱几次,他就求过几次,老天从来没有允过他任何一次,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虔诚。
他想再见她,这个念头从未更改过。
只是见她做什么?对于抛弃自己的女人,他只有愤慨与唾弃,再见面于谁都无益。
他明白这个道理,却阻止不来想见她的渴望,于是,他祝祷、他张眼,他像往常一样,缓缓睁开双眼,眼睛对着人潮巡视一遍
不会吧?
终于,上帝尘封的那扇窗户打开,他看见她了!凝在嘴角的笑容渐渐扩大。
她远远地站在人群后头,若非特意安排,没有人会把眼光放得那么远,而他放了、他看见了,能说这不是上帝在回馈他的虔诚?
她的头发还是在脑后扎成马尾,她的眉毛还是美得让他心跳,她淡淡的嘴角抿起,像极初见他时的表情。
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她,再也不跳离,而她也发现了,像触电似地,全身僵直。
“向晚晚,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手指向前方,对着麦克风喊话,深情款款的目光,让所有观众随着他的指引转向,企图寻找他口中的向晚晚。
乍然听见他的声音,向晚晚变成机器人,僵硬转身、僵硬地抬起脚,然后
按钮触动,她飞快跑掉,仿佛背后有什么妖魔鬼怪似地暴冲起来。
“向晚晚,不要跑!”
她一跑,目标就变得相当明显,当下就有摄影机追着她而去。
方英雄微微勾起嘴角。她躲得了他一次,躲不了他一世,是上帝把她送到自己眼前来的,不接手上帝旨意,他对不起神,也对不起自己。
目光追逐着她急促的脚步,他在心底盘算。她出现于此,有没有可能她就在这里念书或上班?如果是念书的话,三年高中、四年大学,她将在半个月后成为社会新鲜人,而不管她是工作、念书,或者找朋友,这间大学里面,一定有认识她的人。
“各位朋友,有人问我《注定为你蹉跎》这首歌,是不是在写我自己的故事,是的,这是方英雄爱上向晚晚的故事,很简单的一个故事,但才开了头就莫名其妙的结束”
这天,方英雄除了唱完他要发表的新歌之外,还说了段故事,那是一个十八岁少年恋慕着十六岁女孩的情事,他说故事的功力和演戏一样棒,听得台下粉丝同掬一把心酸泪。
“我一直在找她,是她把方英雄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如果不是她,我还以为混黑道是全世界最好的职业,也许我现在仍然穿着拖鞋,不过不是普通拖鞋而是蓝白拖,而我住的地方叫做土城看守所”
观众爆笑出声,他们爱他,就是爱他的真诚,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家族背景或缺点,他不当完美的人偶,他有喜有怒有悲,透过词曲向所有人分享方英雄的心。
“我恳求大家,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