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躲了两年,除了让我的道行突飞猛增之外,没让我的胆量和脑容量增长多少。
也是,力量可以后天修炼,这个智慧却没有办法。生来就不是那种聪明人,再闭关,练的还是身体而不是脑子。
而且,我没有想到,我闭关了两年,凤宜他竟然没有走,反而在这儿长期据守起来了。
我想,我闭关两年,这个抉择不见得就是对的。
也许一开始,我就应该和他开诚布公的把事情都摊开来说。
是的,的确,他是我的天敌,我吃不了他,毒不死他。
但是我不爱他。
我以前爱的是李柯,虽然他现在不在了,可以后我,也不会爱上一个让我时刻畏惧的鸟啊。
我情愿这么孤单的过一辈子,就算没有伴侣,我还有朋友,还有徒弟,还有同族。
没有爱情,我有友情,亲情
我并不觉得我非得嫁人过我的下半辈子,尤其是嫁一个让我浑身不自在的人。
我让小耗子招待那只灰眉吃了些炒花生。然后请它捎口信儿回去。说我明天就去东阳峰做客。
灰大毛才想起来问我:“师傅。我看你神采都不一样了。那个这次闭关是不是大有所得?”
“是啊。明天我从东阳峰回来。就好好帮你梳理梳理。这次我悟出来不少东西。应该是对你有用。”
“那可挺好。不光我吧。洞里其他兄弟姐妹也一起来听吧。师傅多讲些。”
“嗯。”
“对了。师傅。还有一件事”
“什么?”
灰大毛有点小心翼翼的说:“敖公子,成亲了”
我只觉得好象一把锤子在胸口敲了一下,喉头一紧。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的移了一下位置。
“是么?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有半年前得的信儿,我嗯,替师傅备了份贺礼,让人捎去了,不过洞里离不了人,我也就没有能去恭贺。听说。娶的是西昆仑一位仙姑,姓董的”
“哦,那可真是名门闺秀了”
一下子感觉子恒的世界,突然离我那么遥远。
“还有,敖公子现在有职司了,似乎是什么卯什么的,我没记清,反正是司雨的,以后要见他。就不能称他敖公子,得叫他敖天官了不过,我觉得。以后他就不是凡间地人啦,恐怕也不大会见面了”
我觉得怪怪的,敖天官?
我认识,这么一位敖天官吗?
我没再说话,灰大毛蹑手蹑脚的退出去了。我呆坐了一会儿,打开镜盒,拿起一把梳子来梳头发。这个镜盒也有两年没有动过了,虽然外面常拂拭没有落灰,但是里面还是可以看出许久东西都没有移动过的痕迹。尽管以前我也不用梳头油挥发的还有半瓶。可是香气却越发浓郁。胭脂膏子干掉了,我梳顺了头发,给自己辫了条辫子。
发带都系好了,却发现我系的是那条凤宜给我地发带。
金红色的,满是锦绣。
铜镜里的我手动了一下,想把那根发带扯掉,不过抬起来一些,又放回去了。
原来我这两年都系着这根带子倒没有注意这事儿。
我张开手心,那四颗珠子一颗一颗浮起来。光芒融在一起,看起来浑然一体。
我合起手掌,那四颗珠子又隐没了。
天黑了,屋里也暗下来,小蜘蛛送来了晚饭,我没有动。看着那些饭菜从热气腾腾,逐渐变的冰凉。
月光又隐没了,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换了件衣服,本来拿了件紫色的。后来想了想又换了件淡青的。衣裳很素。不过领子和衣摆上都绣着莲花。绣线的颜色与衣裳的颜色太相近,坐着不动地时候那些绣纹都看不出来。不过走动的时候,会看到衣袂间翩然浮现的,淡雅隐约地花朵。
这是件新衣服吧?
我扯着袖子看看,大概是我闭关的时候小蜘蛛们替我新做的。我的衣裳不多,而且我平时换来换去就是那么两三件,更多的时候只是用个清洁的法咒把衣裳变干净,这样连换衣服都省了。
忽然想起头一次在凤凰坡,我从蜘蛛变成人形
低下头,原来凤宜还是我以人形面对的第一个呢,隔的太久可都想不起来了。
我第一次变成人形,那会儿身上的衣服可是够难看地,而且还不合身。就跟偷了一件不是自己的衣服胡乱改小了套在身上一样
呃
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我招招手,弹了一下墙边的蛛丝。过不多时,灰大毛来了。
“师傅,你要动身了吗?”
“不,你先叫小玲来。”
小玲是盘丝洞的小蜘蛛里面进境最快的一个,她可以短短的化成人形然后再变回去,维持的时间不能长久。
“三八姐姐,你叫我有事做?”
“小玲,你第一次化成人形的时候穿衣服了吗?”
“啊?”她显然没料到我问了这么一个问题:“没有呀,光溜溜的!幸好旁边都是自己姐妹,要不多窘啊。”没有吗?”
“嗯!”她用力点头:“虽然三八姐你教我化形地功法什么的时候说过如何变化出衣服来,可是那时候我浑身的力量都不受约束,慌乱的要死哪还顾得上想衣服的事儿啊!我只想着别变成了四只脚四只手的人的样子,没顾上衣服”
我有点愕然,小玲说还有事情,就先出去了。
我出了盘丝洞,抄最近的一条路去东阳峰。一路上我都在琢磨一件事当初我化形的时候,身上地衣服
到底,呃,是我自己变出来地。还是后来有人给我硬套上的呢?
我以前竟然从来没有想过还有这个可能性。
可是今天却突然觉得,这件事,不是没可能。
太可怕了。
东阳峰遥遥在望,隔着一座木桥,桥那边地河岸开满了菊花。
已经到了深秋时节了吧?山上的叶子有的还是深青,有地却已经转黄。还有零星的枫红色,五彩斑斓的。从这里望过去,河向下游流淌,在前面不远绕过一个浅滩,上面的芦苇也已经飘起白色的芦花,被风一吹,绒絮四下扬散。
“又是秋天了。”
我不太意外,转头看到了凤宜。
他从桥那端缓缓走来,仍然是一袭白衫。感觉他看起来比从前温和了不少。
“恭喜你出关。”
“多谢。”我顿了一下:“当时没有和你说一声,是我的不对。”
“我早就习惯了,你什么时候做事都没谱。”
他和我并肩站在桥上向远处眺望。
“凤宜。你是真的喜欢我,才要和我成亲的吗?”
我没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了我心头最大的疑问。
凤宜没说话。
我转过头看他地时候,他的脸庞上,有一抹奇异的,我从来没见过地晕红。
他的眼神也没有那么傲然了,倒是有一些无措。
“还是你只想找个人作伴,打发漫长的时光?而我正好在你旁边,所以就是我了?”
山风呼呼的吹过。桥下河水哗哗的流淌。
可是他没说话。
我在心里叹气。
我和他,连基本的沟通都没有,怎么可能象他说的那样在一起生活?他需要一个完全不理解他,畏惧他的妻子吗?我又需要一个整日需要我战战兢兢去小心提防小心应对的伴侣吗?
所以他地那个提议,真的是
“我想,也许两样都有。”
他的声音很轻,一不当心,也许就漏听了。
我要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在回答我的问题。
“你呢?”
“嗯?”我转过头看他。
我从来没这么近的。这么直接的和他的对视过。
他的眼睛显得比天空还要晴朗,里面看不到一丝阴霾。
“你是还喜欢以前的那个道士,或者,你现在喜欢地,是子恒?”
我也愣了。这个问题,同样难以回答。
似乎很平淡并不尖锐,可是却象是扎在耳鼓上一根针一样。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子恒。可是。不管我喜欢谁。不喜欢谁,还不都是一样?就算喜欢。也不能够和对方在一起。”
“不,现在不就不一样了么?”凤宜声音回复清朗:“我们以前都没有过这样的经验,可是以后我们可以一起,慢慢的,我想”
“不,凤前辈,承蒙你错爱。但是我们,不合适。我对你又敬又畏,却没有那种男女间的仰慕爱恋之情。我这个人很懒散,喜欢过平静的日子。而你太优秀,光芒四射,你身旁的位置,不适合我。对不住,这番话本来两年前就该和你说,可是那时候我六神无主,吓的躲了起来耽误你这么久的功夫,真是很抱歉。你有更好的选择,而我,还是想要过我已经习惯了地生活。其实真地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
只要我心里没有那么畏怯心虚和自卑,我在凤宜面前也是可以表达出自己的意见地。
并不难。
因为以前一直的习惯是仰望他,所以在开口之前,已经开始胆怯。
关于我那个衣裳的疑问,我还是就埋在自己心底吧。就算当时第一次变成人形我是光溜溜的,被他看了,可我也没少一块肉,算不上什么大损失。
“既然来了,进来坐坐吧,我酿了酒,今天正好可以开坛。”
我想想,点头说:“好。”
酒是埋在松树底下的,现挖出来。
琉璃酒盏剔透晶亮,玫红色的酒液,就象天边最娇艳的一抹霞光的光彩,被撷了一片,酿进了酒里。捧起酒盏来,手指被映成了淡淡的桃粉色。
“尝一尝。”
“嗯。”
酒未入喉,香已醉人。
九十八
盘丝洞的名誉地位我竟然喝醉了。
我还以为我不会喝醉呢。
不过这酒的确很香,入口绵柔,余味醇厚。
我觉得自己做了个梦,梦里有人跟我说话,我也在说话。还有,连绵不断的,彩色的风景从眼前掠过,看不清楚。
我醒过来的时候,头顶是一片灿烂的枫红色。
我就躺在树下的,身上披着凤宜的袍子,他坐在我离我不远的河岸边,在钓鱼。
我慢慢爬起来,朝他走过去。
“这是什么酒,好厉害!”
“这是云蒸霞蔚,是张老方子了,酒倒不难酿,只是一般人并不太喜欢它,一杯就会醉。”
怪不得,我只喝了一口,就睡到了傍晚,太阳都落到西面了。
我看看旁边的空篓子:“钓上鱼了吗?”
“没有。”
“你为什么给我喝这种一杯就醉地酒?”
他没说话。不过抬起头来。河上地风有些潮湿。他脸庞侧面地线条如山恋起伏。自然而优美。
“人生难得几回醉。醉了。没有烦恼。难道不好吗?”
这不是实话。不过既然他这样说了。我也就不追问了。
“我没撒酒疯吧?”
“还好。”
“我说什么了吗?”
“嗯,说了好多醉话。”
“醉话不能信的。”
他认真的说:“酒后才能吐真言的。”
我看他是有意,拿那种酒给我喝的。
凤宜有时候做事真让人哭笑不得,你觉得他很君子的时候,他突然变的无赖起来,不过他的无赖也不虚伪。即使是小人,他也是金光闪闪的真面孔,不会给人虚假的感觉。
他提起钓竿,一条鱼咬了钩,被提出水面来。拼命地甩着尾巴挣扎不休。身上的鳞片反射着快落山的桔色夕阳,象抹了一层金粉一样。
凤宜把那条鱼从钩上取下来,没放进篓子里,反而又扔进河里了。
“你这样钓鱼,一百年也没收获。”
“打发时间罢了。”他转过头:“我还以为你醉了,可以问一句真心话。不过你话是很多。没有一句是我想听的。”
风吹过树梢,我忽然担心,自己不会把上辈子什么的说出来了吧?
“没想到你还这么小心眼儿,絮絮叨叨的,抱怨灰大毛,说耗子们不讲卫生,说小蜘蛛们不求上进,说修炼太清苦,说个没完没了。”他一笑。美地简直令人心跳停止,夕阳照的他的脸庞,有一层淡淡的金光。眼睛象钻石一样流光溢彩:“还说了我不少坏话。“哦”
我有点脸红,转过头去看着河面。
“其实今天找你过来,是有件事想和你说的。”
“什么事?”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雪白的贴子来,递给我看。
“这是什么?”
“请柬。”
可是那上面全是弯弯曲曲的篆字,和通常见到的那种还不一样,我根本认不全,看了两遍,就看懂了十月初十,赴会。还有凤宜的名字,其他字就都不认识了。
“是梅山老仙请客地贴子,要不要一起去?可以见识到不少前辈人物。”
“梅山老仙啊”我听说过,是个仙中隐者。
“他是请你的吧?我就不去了。”
“一起去吧,梅山老仙请了不少三山五岳的人物,平时是见不着地,一起论道讲经,或是有什么疑难也可以说出来,或者可以得到解答的。”凤宜淡淡的说:“子恒大概也会去吧?上一次他也去了。”
我摇头:“还是算了吧。”
凤宜没有再说。只是说:“我三天后动身,你再考虑下吧。”
我回去了一说,灰大毛倒热情的撺掇着我:“师傅,去呀去呀!这可是难得的开眼界的机会啊!常言说,天上蟠桃会,地下梅山会啊,你没听过么?那可是六十年才办一次的大仙们的聚会啊,旁人求之不得,你倒向外推!师傅。我说。要能去参加一次这仙会,那可是难得和福缘机会啊!”
“可是我”
“去吧师傅!我知道你是想说什么。凤前辈又不是那种泼皮无赖,肯定不会死缠烂打要你做什么的。你就和他一起去,难道就能算是上了贼船么?这等仙会,错过这一次,可不知道有没有下次了。师傅,你要这一去,意义可不相同啊。以前咱只能算是小妖,这个盘丝大仙地名号也是自己叫叫玩玩,可是你要是去赴了这个会,以后谁还能不知道咱盘丝洞的名头儿?”
我好气又好笑:“行了,别说啦。就算扬了名,那也不是靠自己的本事,要这个虚名做什么?再说,眼看都要深秋了,我还是留下来吧。”
灰大毛再三的劝,我只是不松口,他也没有办法。
可是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一早,也有一封雪白的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