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上带着头盔一身藏袍包得看不出性别的女人,正是自B市来此旅游的白大小姐
她瞟他的那一眼,由于乍然认出是楚青杫,太过震撼,哗啦一下就从机车上摔下来!
楚青杫呢,他也看出是白然然了,正在不知是躲还是逃还是做点儿别的。可看到人从车上翻下来,再看看四周荒无人烟的,秉着人道主义精神他也不能撒手不管啊!
于是,楚少对沈芪说:“你跟着三哥四哥先走,我随后就到。车子给你了。”
楚少抱着摔断腿的白大小姐,上了医院,从此开始了滞留西藏长达半个月有哭有笑有爱有恨的漫漫征程。
这边,孟京和陆以辰的追踪行动还在进行中。俩人经过分析,认为大哥最有可能去江南——毕竟那是梦蝶的故乡,也是她和裴昕最近十几年的所在之处。孟京一查当日B市飞机登记记录,果然发现有一辆小型私人飞机今天凌晨起飞去了南方,而这驾私人飞机曾经录属于裴氏。
两人兜兜转转,数日搜索,终于在一个叫绍兴的江南水城发现了裴阑的踪迹——确切的说,是裴昕的踪迹。说是有人看见一个少年带着几个同伴早上在桥上演奏,这个少年被称作昕哥。在他们的指引下找到的家里,白墙青瓦,简洁朴素一如这里所有的普通家庭,再没有了B市裴少的狠戾刚强与霸气凌然。
孟京、陆以辰和从澳洲归来的徐天泽互相对视一眼,一起进了屋。
屋内有露天大堂,青石板砌成的台阶上,坐着眉目如画的少年。
裴昕看着一同进来的三个人,眼睛里是果然如此的笑意,开口道:“孟三叔,陆四叔,这位想必是有温谦公子之称的徐五叔。我爸说让我今天早上在这里等你们,果然没错。”
“你爸呢?”孟京首先开口,语气里满是泠泠冷意。
裴昕生得单薄宁静,可却并不如何惧怕孟京的气势,所谓虎父无犬子,大概就是如此。他一字字道:“我爸说,他既已离开便不会再回去。忘各位叔叔珍重。还有,这所房子就是我们家,若是各位叔叔以后实在有什么难解之事,可以来找他,但是现在,几位叔叔就是等得再久他也不会出现。”
这个少年语声周到有礼,但是话里的执着与坚定不弱一分。
第一次见裴昕的徐天泽笑道:“不愧是大哥的儿子。”
“徐五叔过奖!”他温婉地笑,就这么悠然地坐在青石阶上,有少年的稚气,也有作为男人的坚毅的底气。
三人终是无功而返。
陆以辰离开的那天,陈姑娘在家里宅了半天,过到中午的时候,见方以宸从外面回来,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知道她不会回答,所以也就没问。这几天她主动去贴了几次冷屁股,最终都无功而返,两人的关系继续游走在不黑不白的灰色地带。方以宸冷漠,陈姑娘便也作罢
下午与孟紫苑聊视频,知道孟京无功而返,心里略感安慰,想着自己透露她的行踪总算没有害到她。可陈姑娘总觉得,孟紫苑的神色并不若她自己所说的那样愉悦。
一双孽缘。
陈姑娘叹气,又打电话给身在西藏的白然然,听说她莫名其妙碰到楚青杫了,然后车祸了,最后住院了。
“本大小姐每每碰到你那妖孽表哥,都要倒霉透顶!”白然然对着电话吼,电话这边的陈以晨被吼得捂耳,可手才刚放下来,再次中弹。
“你说谁呢你?碰到你本大爷才倒霉透顶呢!”中气十足的男人。
陈姑娘果断挂掉电话。
一对冤家。
呆呆看了一会儿天花板,陈姑娘把自己拾掇一番,下楼出门。经过客厅时,陈老正边喝茶边在看新闻频道,电视里清晰的女声说,宇晨幕后老板与世界濒危物种保护协会合作在菲律宾丛林找到了一株白蝶兰,并巨资征得菲律宾政府同意将之移植。
陈姑娘看着屏幕上洁白似雪形似飞鹭的花,登时说不出话来。
“切,这个老板倒是没事儿闲得慌,就为了一株花一掷千金。”陈老不以为然地摇头,打算换台。
陈姑娘不乐意了,哼哼道:“说不定他是有特殊原因呢!”
“不管什么原因也不能这么把咱们国家的钱砸给菲律宾那些不知好歹的家伙。”
陈姑娘看着爱国情潮再次发动的爷爷,明智地选择不答话,打了招呼就果断离开。
今天在C大有一场建筑模型设计大赛,她知道楚青栎也参加了,便去捧捧场。
邱晓也在,陈姑娘并不惊奇;可没想到秦月也在。
三人坐在一块儿。
“邱黎让我来给他俩指导指导的。”秦月笑得温和,“明明他自己是个设计界天才,却让我来。”
“他是信任你的嘛。”
“陆以辰呢?他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出门?”
陈姑娘小脸红了红,“他有事离开了。”
“哦,”秦月神色淡漠,并不关心,“邱黎也有事离开B市了。”
两人不再说话,陈以晨便将注意力集中到比赛上。她亦是建筑专业毕业,在美国时看过许多展览、比赛,自认这方面的见识还不错,可也被场上一些出色的作品所吸引。其中给她印象最深的是一座宫殿模型。简约大气的现代主义与宏伟辉煌的古典主义相结合,而细节处却细腻精巧,贴近自然的脉动,铁铸花艺、双柱设计以及大量的壁画和浮雕显得整个宫殿愈发雄浑,美观而具有深厚历史感。这座将诸多风格因素完美融合的宫殿几乎是一摆出就震惊了全场,成为众望所归的冠军。陈姑娘想结识一下这个模型的设计者时,却被告知在场的那人是代替设计者来参赛的,真正的设计者身份隐秘。
“表姐,你很喜欢这座宫殿吧?”邱晓在一旁问。
陈以晨幽怨,“喜欢又怎么样,都找不到设计者。”
邱晓在一旁嘿嘿地笑,然后借口去厕所,给远在江南的陆以辰打电话。
“表姐夫,告诉你个好消息,表姐很喜欢你的礼物哦。”
挂了手机的陆以辰看着眼前的烟波杨柳,心里想的却是某个宝宝的脸。
唔他想他的宝宝了
就在陆少还来不及赶回的日子里,B市,陈以晨平静如水的生活竟突起风暴,几乎让她招架不住。
受呵护过久的自己,竟然已经变得如此脆弱,她这样想着。
当邱黎的死讯传来时,她有那么几秒钟以为自己正身处在某个怪诞的梦境里。
刚回国的王思言带着陈以晨和方以宸到达邱家时,前几天尚且温暖和乐的家庭,如今一片缟素。
王思语,站在灵堂门口,形容憔悴,一身肃穆的黑。她看见陈以晨,冷笑。
“你竟然还敢来。”
“三姨,你”陈以晨惊异于她对自己的冷漠,却在下一刻,看见一向贵妇般温婉雍容的王思语如同一只母狮子一般,忽然扑上来!
“啪!”
耳光的声音清脆无比,震得人耳膜生疼。
“思语!你干什么?!”眼见爱女被凭空扇了一巴掌,王思言厉声诘问,把摔倒在地的陈以晨扶了起来。
娇嫩雪白的脸上,五指掌印鲜红纵错,无比狰狞。
陈以晨被打懵了,傻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睁睁看着母亲和三姨争执起来。
她们说的什么为什么她都听不懂
邱黎是为了她而死的只为了送她一株白蝶兰死在菲律宾群岛的丛林里被蟒蛇袭击尸首不全
☆、chapter46
零五年寒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下了整整一个日夜。
整个C大一片雪白。
秦月推开窗子,灌进一阵寒冷却舒爽的风,夹着冰雪的微粒。
“哎,方晨,邱公子又在楼下等你呢!”
被喊的女孩儿从床上爬起来,异常慵懒缓慢。
她眼神恹恹的往下看,却见一片冰雪天地里,男子谦谦而立,英俊的眉眼远远地朝她微笑。
“啧啧,邱公子果真美极。”秦月赞赏道。
“还行。”方晨瞥了一眼,不感兴趣地爬回了温软的被窝,脑子里还残留着陈以宸森冷的眼神。
秦月恨不得敲她一顿,“不是吧你,这样的极品你都不要?莫不是见过了陆以辰那个超级极品,就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方晨并不答话,看着雪白的帐顶发呆。
这样出色的男人不是她能惹的,她避之唯恐不及,陆以辰如此,邱黎亦如此。
灰姑娘从来就是童话,只有傻瓜才会将之当成现实。
当方晨下楼时,已是午饭时分,雪地的男子看到她,仍是清朗明媚。
“晨晨!你早饭也没吃吧,怎么能这样对自己的胃呢!”他不赞同地皱眉,黑发上一片茫茫的雪花,看得女孩儿心里一阵波动。
“主席大人,我说过了你不用对我这样。”她为难地开口,却被男子白净修长的指尖堵住。
感触到女孩儿唇上的温热,男子尴尬一顿,然后放下手,“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可你担心的那些我都会解决。你知道我有一个弟弟,我不必非得继承家业的。”
她诧异于他的敏锐,睁着大眼睛看他。
“晨晨,你太幸苦了,让我照顾你好吗?”
男子温雅一笑,霎时花开了一个暖春。
不知是第几次,从同样的梦中醒来,陈以晨睁开眼,却见阳台上的那株玫雪青,凋落成泥。
她起身走到阳台处,抓起陶瓷花盆,“哐啷”一声砸碎在地。
她想,她再也不要喜欢花了。
去邱家悼念的那天,以邱黎的母亲将她拦在门外而收场。
邱母的情绪不稳定,众长辈劝她最近都不要出现在邱府,以免刺激她。
养育栽培多年的爱子,就这么一朝惨死,甚至尸骨不全,遇到这样的事情,哪个母亲还可以保持冷静和理智呢?
陈以晨便日日将自己锁在房里,做着一个个或回忆或幻想的怪梦。
是她幸福的太坦然,所以将周围人的幸福都夺去了么?
她不该如此幸福的,她没有这个权利了。
将被子团团把自己围住,连脑袋也一分不露,她在黑暗里惩罚自己,为自己赎罪。
“宝宝宝宝”
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的模糊却熟悉的声音。她听着,更加狠命地把被子拉紧,眼里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拼了命地淌,将整个枕头都浸湿。
陆以辰看着床上一只蜷缩成一团的小小的蛹,欲拉被子的手又收回来。
坐在床位,阳台上一地的花盆碎片和撒落的泥土落入他的眼帘。
他的宝宝是个善良的姑娘,所以有人因她而死,她便愧疚地不愿见人了。
最近忙于裴阑的事情,他只把钱打给濒危物种保护协会,没有关心移植白蝶兰的细节。没想到竟然出了这样的乱子。邱黎在剑桥也修过植物学,还拿了个不大不小的硕士学位,所以当他报名加入移植白蝶兰的专家队伍时并没有受到阻碍。一行人到了菲律宾丛林,他知道这仅有的一株白蝶兰已经被宇晨的老板订下,竟然只身去寻找有没有第二株。想必他对丛林也有一定了解,并没有走得很深,寻找的地方也并不是蟒蛇时常出没的地段,时运不济却被他碰上了食人蟒蛇。
能捡回尸身,已是不错了。
上天总是喜欢开玩笑,搜寻邱黎的特训部队不仅找回了邱黎的尸身,还在附近发现了一大片白蝶兰,开得那样繁茂,仿佛是特意为死者而开。
不知过了多久,当陈以晨拉开被子时,天色已黑,而床尾坐着的男子正在黑暗里温柔地看着她,背脊笔直卓秀。
女孩儿啪的把灯打开,尽管她及时地低下头,可红肿的双眼还是落入男子的眼里,心里。
像一把刀,在男人的心里割下了一块儿。
起身,正欲把女孩儿抱到怀里,却被女孩儿一把打开。
“你出去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蓦地,他周身仿佛突然被寒冰淬过,一片透心的凉。
“你”他俊眉微拧,还没说完,就被打断。
她抬起泪痕纵错的小脸,水汪汪的眼睛虽然肿着,却因哭过而愈发水润清亮,如同雨过天青的荷露,看得男人一阵心动。
“以辰哥哥,现在这么晚了,你还是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她又开始咬唇了,委委屈屈的,像只无辜可爱的小鹿,带着淡淡的哀伤。
陆以辰不语,微敛的长睫挡住双眸中愈爆发的情绪,良久,身侧紧握的手松开,抬眼又是温柔,“好,宝宝。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我明天再来看你。”
一阵清风吹来,阳台及地帘子的一角,一只长长的蓝色的风铃,泠泠作响。
他把阳台的花盆碎片清理干净,给她挂上了一只风铃。
陈以晨看了一眼风铃,眼里闪过几丝星芒。
“明天你不用来了。我要去三姨家里。”
她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哀求,可更多的,却是坚定和固执。
陆以辰猛然就想起,六年前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倔强姑娘。
他的手尚且停在门把上,高大的身影微微僵硬,“我陪宝宝一起去。”
“不用!”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声音尖利。
良久良久,她坐在床上抱着被子,而他背对着她立在那里,身影寥落。
最终还是出去了。
楚青杫从邱家出来时,正好碰见脸色苍白的陈以晨。
“怎么四哥没陪你一起来?”邱母对她的冷漠和怨愤,甚至不准她入内悼念死者,这些楚青杫都看在眼里。
陈以晨摇摇头,“是我不许他陪我来的。”
楚青杫诧异,却听到她的声音,被深秋的风吹得清淡零落。
“如果我之前没跟他在一起,邱黎就不会死了。我怎么还能跟他在一起呢?”
楚青杫哑然。
在他看来,邱黎虽然是为她而死,可她也并没有做错什么。毕竟人有旦夕祸福,谁又能说得清楚?
不过这样一来,大概四哥又得吃苦头了!
他想着,刚升腾出一阵幸灾乐祸,又在下一秒,悲哀地觉得应该是同病相怜才对。
“你从拉萨回来了?”陈以晨终于想起来问道,“然然呢?”
楚青杫顿了顿,面无表情,“大概,在家里吧。”
骤然坚硬的轮廓线条泄露了他的烦闷。
“晨晨,我先走了,小七那边还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