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未央心中暗乐,将寒沉雪从地上扶起来,向着那契丹军官道:“大人,我们确是宋国人,但绝不是奸细,求大人放我全家一条生路,好不好?”那辽国军官给她一叫,好像终于回过神来,心中想到:此等绝色女子,若是献给当今皇上,那想到此处,用汉话温声向着寒沉雪道:“姑娘,你叫甚么名字?”寒沉雪冷冷的道:“赵玉娟”那军官点了点头,道:“赵姑娘,我相信你们不是奸细,但这里毕竟是大辽的国土,你们宋国人,是不受欢迎的。即便你们进了城,也没人会给你们吃喝,甚至还要将你们杀死。”宁未央似乎很是害怕,颤声道:“那那该如何是好?”那军官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带赵姑娘你去一个地方,保管安全。”他眼睛一直盯着寒沉雪,原本不流利的汉语也变的流利起来。
宁未央听他说“带赵姑娘你”,没说“你们”,眉头微微一皱,暗道:“他只是要把寒沉雪带走,那剩下的呢,仍旧杀了?”果然,寒沉雪也问道:“那我的家人呢,他们怎么办?”那军官笑道:“姑娘放心,你的家人我自有安排。”转头瞧了宁未央一眼,心想:这个姑娘是她姐姐,不知长得甚么模样,不过妹妹如此绝色,姐姐想必也不会太丑。我要将这妹妹献给皇上,那这姐姐便留下来自己享用了,今日总不能白跑一趟。
想到此处,忽然忍耐不住,在马上探出身子,伸手去扯宁未央的面纱。其实他刚刚一动,未央便知他要做什么,若是平常,这契丹军官十条手腕也都给她拧断了,但今番不同往日,硬是忍住不动,被那军官将脸上的面纱一把扯下。
此时天色已黑,周围的辽兵都已举起火把,火光映照之下,只见宁未央脸若桃花,明眸皓齿,似是被他的动作吓到,一双明眸睁得大大的,神色楚楚。旁边众人看着未央,又呆了一呆,这个姐姐虽然不及妹妹那般美如仙子,但却娇俏可爱,让人心动。只是这帮契丹骑兵只顾了看漂亮姑娘,却谁都没有想一想,这姐妹两个,长得岂非一点都不相像?
那契丹军官本来是想把宁未央带回去,据为己有,但此时却又改了主意:这两姊妹真是各有千秋,哪一个都是少见的美人胚子,若是将这姊妹两人一齐送入皇宫那自己升官发财,岂不是朝夕可待?
想到这,心中大喜,本来燃起的□又被另一种□替代,开口道:“来人,带这两位姑娘回去。剩下的人,也一并带走!”
第廿五章 缘来缘散缘如水【二】
这契丹军官将这一行人带回兵营,将赵氏其他众人都派去做杂役,只将宁未央与寒沉雪藏在屋中,偷偷的向上司禀报。上司原本将信将疑,亲自来看过宁、寒两人之后,亦是惊为天人,马上打点好一切,将她二人塞入马车,快马不停,赶往燕京。
其时辽国新皇刚刚继位,目前正是扩充后宫之时,辽国上下达官显贵家的小姐,都想进宫侍奉皇帝,经常分批入宫面见太后,进行甄选,她二人是汉人女子,不能参选妃嫔,也不必面见太后,只是以宫女身份送入宫中。对于这点,送她们入宫之人却一点也不担心,如此绝色的女子,这世上哪个男人见了能不动心?只要找个时机让皇帝见到,嘿嘿
其实他们还是把皇宫之内想的太简单,契丹的男人喜欢南国少女,但契丹的贵妇却最是讨厌汉人女子,在她们心中,汉女狐媚无用,只配为奴为婢。所以历代皇宫之中,几乎没有汉人女子能够被立为嫔妃,更不用说是贵妃皇后了,偶然有极得皇帝宠爱的,过不多久,也必然红颜短命,皇帝嗟叹一声,最多洒上几滴眼泪,也便算是尽了情分。
宁未央和寒沉雪一入皇宫,便被分派去做最下等的粗活,宁未央是去扫院子,寒沉雪好一些,是去种花。
两人都被要求穿上了下等宫女的宫装,契丹的服装和大宋的不同,衣饰厚重,领口、袖口都很窄,穿起来没有丝毫飘逸之感。不过她两个穿什么都好看,穿上契丹宫装,平添了几分异域风情。
她两个行事极为低调,白天一个低着头不停地扫地,一个低着头不停的侍弄花草,两人都将脸上抹些灰,旁人看过去,便也和脏兮兮的下等宫女差别不大,丝毫也不惹人注意,别说皇帝,就是稍有姿色的宫女都不会正眼看她们一眼。到了晚上,两人便分头在辽宫之中查探,甚么御书房,甚么百珍楼,甚么藏剑阁,都去翻了个遍,却根本没有见到甚么“风雷八阵图”的影子。一晃已经两个月过去了,除了皇帝妃子睡觉的地方,能翻的地方几乎都已经翻遍了,却还是没有丝毫进展,两人心中俱都想:难道这张阵图并不在大辽皇宫?或者早已被人盗走?赤冰当初与她们约定三月为期,若是进了皇宫三个月还没有找到阵图,便离开辽宫,回返冰焰教。两人私下商定,三月之期一到,便即离开。
寒沉雪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从前在教中两人便几乎没说过几句话,现在到了异国他乡,也是如此。宁未央虽然顽皮活泼,却也不怎么和她说话,每日扫完了地,便倚在假山湖石之下,抱膝而坐,两眼望天,想念月风江。
这日她又坐在假山之下,看着天上飞过一行行的大雁,又想起月风江来,她的脸又红了,他其实是个很坏的男人,仗着武功高,总是欺负她,让她每次只要一看见他就会脸红,他那么坏,可为什么她现在竟如此想他?她唇角含着羞涩的笑意,嘴里含着一片草叶,眼前好像又看见了月风江明亮的眼睛和唇边邪恶的笑容。心头忽然闪过一丝异样的感觉,每次在她想念月风江的时候,这种感觉便会出现,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就好像是丢了一件很贵重很贵重的东西,又好像是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在她的脑子里有一块空白,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事情,她也不敢去想,她怕头痛。
时间还早,今天地扫的实在太快。宁未央站起身来,向御花园深处走去,听说今天来了好多新花草,她突然很有兴致想看一看。
寒沉雪一直在低头修剪花枝,因为今天晚上皇帝将会带着嫔妃们到御花园赏月,所以今天寒沉雪的任务格外繁重。宁未央在她旁边石头上坐着,一手托腮,呆呆看着面前的一盆花。这是今天新到的一盆花,这花通体洁白,形状微似莲花,在阳光之下好像晶莹剔透,花蕊是鹅黄颜色,娇嫩鲜艳,极是好看。宁未央看了那花好久,忽然道:“为什么我总是觉得,这花蕊应该是紫色的呢?寒沉雪,你有没有这样觉得?这花是什么花?”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寒沉雪只淡淡的说了四个字:“天山雪莲”。
“天山雪莲?天山雪莲”宁未央一连念了几遍,为什么她心中总是觉得,这株花的名字不应该叫做天山雪莲呢?想着想着,宁未央竟突然站起身来,伸手去摘那朵花。
寒沉雪吃了一惊,道:“摘不得!”可她的话终究没有宁未央的手快,她的话说完,天山雪莲也已经在宁未央手中了。
寒沉雪柳眉一竖,道:“宁未央!你!你闯祸了!这花是回人进贡的宝贝,今儿晚上辽国的皇帝妃子都是来赏它的!”宁未央愣了一愣,随即微微一笑道:“闯便闯了,这个辽国皇宫我也呆够了,等下我就去那小皇帝的寝宫之内翻上一翻,若没有风雷八阵图,我今儿就离开这。”
寒沉雪眉头紧皱,道:“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宁未央笑道:“那我就回去换衣服。”话音刚落,只听一个娇媚入骨的声音说道:“你们要去换衣服,想做什么啊?”
只见从侧面的石子小径上,走出了几个女子。当先两个衣饰华贵,容色艳丽,一看便知是甚么妃子娘娘之类,身后两个姿色平平,身着宫女服饰。刚才说话的那人一身淡粉色宫装,二十出头年纪,柳眉杏目,肤色白皙,在契丹女子之中已算十分娇美,她眼睛微微眯起,看着宁未央道:“你叫什么名字,竟敢折下宫中贡品天山雪莲?”她说的是南国之言,虽然有些慢,但听在人耳中反倒更觉柔媚。
宁未央看着她,福了一福,笑一笑道:“回娘娘的话,我叫赵玉婵。”她自来如此,一向喜欢顽皮胡闹。
那女子柳眉一皱,冷声道:“大胆奴婢,既然知道本宫是娘娘,为何还不跪下!”
宁未央笑道:“娘娘恕罪,婢子的腿有残疾,自小就打不得弯儿。”说着也不看她,低头将那雪莲别在自己衣襟之上。
那女子想是皇帝极宠爱的妃子,平素娇贵体面,哪曾被如此顶撞过,况且顶撞之人还是这样一个汉人女子,下等奴婢!
她身旁的绿裙女子拉了拉她的衣袖,笑道:“蓉妃姐姐,真是反了,现在就连种花的奴婢都敢骑在姐姐头上了,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姐姐以后还如何做人呢?”
其实宁未央心中早有主意,她本来要偷偷溜进皇帝寝宫,却偏偏被这两个女人缠住,此事若是闹得大了,还如何能去找八阵图。眼中杀机一现,为今之计,只有将这几个女人全都杀了,再去那辽国皇帝的寝宫。她听那绿裙妃子煽风点火,心中暗笑道:不妨事,这件事决计不会传扬出去,因为死人从来就不会说话。
果然那蓉妃柳眉一皱,大声道:“来人,给我掌这个奴婢的嘴!”
她身后一个宫女冷着脸走上前来,宁未央笑吟吟的看着,心中想道:便从这个开始吧,手里没刀没剑,只得拧断脖子。
那宫女还未走出几步,忽听一个男子声音笑道:“蓉蓉,你又要掌谁的嘴啊?”说话声中,一个男子从身后的绿荫小径之中拂开枝叶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侍从模样的男子。
当先这男子身着一身淡紫色长袍,领口之处露出一截雪白衣领,腰系明黄色丝绦,脚蹬一双厚底龙纹靴。头发披散,没戴帽子,年纪很轻,不过二十多岁,眉目英俊,却又带着几分儒雅。
那两个妃子见了这男子,忙都低头敛目,屈身施礼,口中道:“皇上。”
宁未央眉头一皱,向那男子看去,心道:皇上?这人就是那个新即位的小皇帝?怎的他也跑来凑热闹,此事当真有些棘手。
那辽国皇帝唇角噙笑,看着那蓉妃道:“蓉蓉,为何又发脾气?”
蓉妃抬头道:“皇上,刚才臣妾和丽妃闲来散步,经过这里,却见这个汉人奴婢将今日早晨新进的天山雪莲折了下来,臣妾上前问责,谁知这贱婢好生张狂,非但不跪下,还敢与臣妾顶撞,皇上,此事若不严惩,今后臣妾又如何治理后宫?”
那皇帝听了她的话,眼中神色极是宠溺,点头道:“嗯,是该严惩。汉人奴婢”抬头向宁未央看去,却见宁未央也在看他,似笑非笑,若有所思,他实不知宁未央此时心中正想:这辽国皇帝到底杀是不杀?若是杀了,好像有点玩的大了,现在到底是该先发制人,露出本相,还是假痴不癫,装疯卖傻?
那辽国皇帝一眼之下,竟似微微一愣,随即皱了皱眉,凝目瞧她,忽然开口道:“你叫甚么名字?”
宁未央笑吟吟的对他施了个礼,恭恭敬敬的道:“回皇上的话,婢子名叫赵玉婵。”
那皇上听到她说话的声音,双眉一轩,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笑意,道:“好。你折了宫中贡品天山雪莲,可知罪么?”
宁未央点头道:“婢子知罪了,还请皇上饶命。”
皇帝点点头,忽然回头向身后道:“来人,将这奴婢带回承恩殿去,我要亲自审问。”
承恩殿是皇帝的寝殿,宁未央心中一愣,道:他把我带到寝殿干嘛?旋即笑道:管他干嘛,我本来正要到他的寝殿去走一趟,他便请我前去,这小皇帝真是甚得我心,待会我不杀他便了。只见皇帝身后的一个侍从走上前来,宁未央回头向寒沉雪看了一眼,见她正看自己,偷偷向她眨了下眼睛,提步跟着那侍从向御花园外走去。
蓉妃丽妃听见皇上要把这奴婢带到承恩殿中去,脸色同时一变,虽然这婢女脏兮兮的,看不出有甚么姿色,但汉人女子素来狐媚,而契丹男子却偏偏就是喜欢。蓉妃忍不住道:“皇上,你你莫不是想要宠幸她?”
皇帝回头看她一眼,笑道:“蓉蓉,你不必担心,朕只是想亲自审问于她,然后给你出气。”说罢转身离去。只留蓉妃神色愤怒,站在原地。
第廿五章 缘来缘散缘如水【三】
那侍从将宁未央带到承恩殿中,便即离开。
承恩殿其实并不算太大,只有一个前殿,后面便是皇帝的寝房。未央等了半天,也不见那辽国皇帝进来,看看左右无人,便在前殿之中四处翻找,却甚么都没有找到,正自皱眉,忽听身后一阵脚步声响,回头一看,是一个宫女,端着一个铜盆向她走了过来,来到她面前将铜盆放在地下,将一块雪白的手巾放入盆中浸湿,绞拧干了,这才站起身来,将手巾递给未央,道:“赵姑娘,请净净面吧。”她说的是契丹话,未央听不懂,但看她动作也知其意,心中笑道:“看来那小皇帝嫌我脏呢,要审我还得先把脸洗净才成。”接了手巾,将脸上的灰土擦净,将手巾还给那契丹宫女,那宫女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一时之间,承恩殿中好像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宁未央眼睛一转,抬脚便往殿后走去。前殿之后便是皇帝睡觉的地方,奇怪的是,这里也并没有一个人。宁未央站在寝殿之内,背负双手,缓缓四顾,这室内的一切几乎都是明黄颜色,陈设很简单,并没有什么华丽考究的饰品,只在那巨大的龙床之侧,挂着两幅画。宁未央秀眉一轩,缓缓走上前去。
这两幅画,一幅挂在床头,画的是一幅花鸟,画风俊逸,宁未央扫了落款的印章一眼,心下一愣,这落款之人竟是大宋当今皇帝。另外一幅,挂在床尾,画的似乎是一幅景致,亭台楼阁,水榭栏杆,颜色暗黄,显是年长日久。宁未央向床尾走了几步,侧头看那幅画,心道:这似乎是一幅园林图,只是这辽国皇帝又不缺地方住,为甚么要挂这样一幅图,瞧这图虽然画的极是详细工整,但并无什么特异之处,难道契丹人的喜好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