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晋枭雄:阎锡山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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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晋枭雄:阎锡山传- 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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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派侍从监视,常遭阎的训斥谩骂;由夫人亲自监视,仍然无法控制。于是,就请“五姑娘”出马。“五姑娘”每到阎锡山吃饭时,就坐在炕桌前,自己并不吃,专门生法儿让阎锡山进食。看到他不思饮食,就拿筷子尝尝,说多么多么好吃,同时讲些开心的笑话,让阎锡山能够从郁闷中解脱出来,正常用餐;而有时又见他吃得太多,便轻言细语地劝说少吃一些,劝不住,就率性将碗夺过来,命令副官将饭菜立即端走。阎锡山也只好听由她的摆布。她还经常下厨,亲自动手做些家乡饭,让阎锡山吃得高兴痛快。此后的长时间里,“五姑娘”每餐必监,监必认真,阎锡山的健康得益甚大。抗战之后,阎的姨太太因心脏病突发猝然去世,“五姑娘”就担负起了照看阎锡山日常生活的责任。除监视饮食外,每到阎锡山睡觉时,她还要亲自为其捶背、掖被,直到阎锡山安然入睡,她才与侍卫长退出卧室。

正因为阎锡山与“五姑娘”有着如此特别亲近的关系,在太原的军政高官们都曾经通过观察“五姑娘”的动向,猜测阎锡山的行动。当他离开太原时,曾一再表示,虽然三、五天,八、九天回不来,但一旦太原紧急,就会马上回来,并特意将“五姑娘”留下。这使不少人以为,“五姑娘”既然没走,他还会回来的。将一个并不懂政治的至亲的堂妹,留在炮火连天的绝境,用以安定人心,阎锡山的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明。但“五姑娘”如此悲惨地死去,也唤起了他的一份亲情。面对那份文诌诌的电报,想到“五姑娘”到死也还得胡里胡涂充当一回工具,他该是什么感想呢?

此时的阎锡山,眼泪该不是作秀吧。

在解放军的凌厉攻势下,太原城迅速回到人民手中。山西军政高官王靖国等皆成为解放军枪口下的俘虏,太原守军,包括正规军和非正规军共13500人,遭到彻底歼灭。4月29日,盘踞在晋北孤城大同的守军万余人向解放军投诚,大同宣告和平解放。山西全境回到了人民手中,阎锡山苦心经营达38年之久的老窝,从此将他彻底抛弃。

阎锡山到达南京之后,四处吹嘘太原的“坚强防守”,吹嘘他的所谓“五百完人”。本想着长期呆在南京,既躲开了解放军的炮火,又能遥控太原战局。不料,解放军南下速度实在是太神速了,南京比太原还早解放了一天。没奈何,他只好匆匆赶往广州。到广州时,他写了一首《游海珠桥有感》:“钢骨水泥兮,合作坚牢;孤雁南飞兮,哀鸣嘐嘐。”神情感伤,很是凄凉。看到《中央日报》上刊登新闻,称“反共守城名将阎锡山莅穗”,他又得到些许安慰,颇为自豪。但后来,广州的书报摊上就出售一期美国的《时代》杂志,在杂志的扉页上,印着一帧照片。那照片是在太原时他接受美国记者访问拍摄的。照片上,他穿着长袍,神情端庄地坐在办公桌前,左手把一盒注射针剂(杂志上注明是氰化剂),倒在桌面上;照片下写道:“誓与太原共存亡的阎锡山将军现在安然无恙地活跃在广州政坛上。”这辛辣的讽刺着实让他难堪,但他也确实知道,太原是回不去了,在山西的资本已经拼尽了。面对末路,精于算计的他又打起了新的左右逢源的主意:一是失去了军事力量,反共当然没有了资本,赤手空拳却也不会再招致蒋介石的忌恨。能做的,就是要努力讨好蒋介石,努力表现坚定反共,在政治上努力捞取一些资本,作为今后“存在”的基础;二是千方百计利用保卫太原的借口,向国民党中央政府要钱要粮,为此后筹划生活费用和经济资本。国防部给了一部分粮食和金元券,他令人将它们都换成银洋和黄金;并把西北实业公司在太原的资金和在上海、天津等地的物资,一律变现成黄金,尽量外运。对于自己和家人的生活,也作了“狡兔三窟”的安排:将继母和二媳送住台湾,在台北设立阎公馆;将四子和四媳送往美国,在美国营造好了寓所;又派五子和内弟到日本,在日本也找下了巢穴。总之,不论时局如何变化,他都有了安身之地。后顾之忧的解决有了眉目之后,他就在政治上频频活动,沿着顽固反共的道路走到底。

他曾秘密到浙江奉化,去拜望当时“下野”在家的蒋介石,在蒋面前买好,以取得蒋的支持,在国民党中央政府中图谋位置;他还数度拜见美国驻南京大使司徒雷登,期望得到美国的支持;他多次接见“立法委员”和中外记者,吹嘘死守太原的高招和收拾残局的意见,并想创办报纸,作为他自己的舆论阵地。南京解放后,国民党政府迁往广州,阎锡山到广州后,就和CC分子联合发起,成立所谓“反共救国大同盟”,并担任主席,狂妄地提出了“集中全民力量,坚持反共战斗”的口号,网罗各派系的残余。自以为通过这个组织,还能得到地方势力的拥戴,把广州建成“第二个太原”。也正是在蒋介石的暗中支持和CC派的摇旗呐喊声中,阎锡山于1949年6月担任了国民党政府的行政院长兼国防部长。对于此时此地出任这个“高官”,阎的部下颇有不同看法。一种认为:入阁拜相,位极人臣,统率百官之职,哪有不就之理?另一种认为,自己手无寸铁,凡事都要看人脸色,仰人鼻息,挤在蒋介石和李宗仁的夹缝中,做也难为。阎锡山自己则表示:“我这内阁,犹如请来的大夫,只要开出对症的药方,就算尽到责任。至于病人是否肯依方服药,那就不是我这大夫能过问的了。”虽然表示的是“勉为其难”的态度,但为了显示自己反共的决心和不平凡的才学,不几日后,他就提出一个“扭转时局方案”:政治上要转乱为治,转危为安;军事上要转败为胜,转守为攻;政府机关要整饬吏治,提高威信,提倡廉洁奉公,勤俭节约;经济上要改革货币,抑制物价,安定国民生活;还要加强政治教育,澄清国民思想,摆脱共产诱惑,团结反共致胜,等等。规定后方省份都要成立“反共救国军总司令部”,由省主席兼任总司令,加强各地的反共行动;又与蒋介石、李宗仁等联名,借“纪念七七抗战”之名,发表“反共救国宣言”;以行政院的名义,颁布所谓“反共公约”,规定五家连坐,强制民众作他们反共的炮灰;国民党临时成立的决策机构,还通过了阎锡山提出的“反共救国方案”。从组阁之日起,阎锡山就大开空头支票,前后共制定《扭转时局总案》等方案,总计阎阁文案达100万字以上。直到1949年10月中旬,中华人民共和国已经宣告成立之后,阎锡山被迫逃往重庆,仍然企图在四川推行什么“总体战”,制订什么“军政一体化”的作战方案;逃到成都后,阎锡山还亲自兼任国民党政府教育部成立的“反共救国战斗团”的团长。短短的几个月内,阎锡山如丧家之犬,明知不可而为之,足见其反共的狂热和逆历史潮流而动的顽固都非同一般。对于阎锡山这一段拼上老命的奋斗和努力,蒋介石曾给予很高的评价。到台湾后,蒋在第一届国民大会第二次会议的报告中说:“自三十八年底及三十九年初,赤焰滔天,挽救无术,人心迷惘,莫可究极,……其土崩瓦解之形成。……当此之时,中央政府幸有阎院长苦心孤诣,撑持危局,由重庆迁成都,复由成都迁台湾,继续至当年三月为止,政府统绪,赖以不坠者,阎院长之功实不可泯。”

1950年2月8日,阎锡山由成都乘飞机到了台湾。3月,蒋介石又粉墨登场,在台湾做起总统来。此时,国民党的要员纷纷出面,对内阁在重庆、成都时的种种举措提出指责,甚至恶意攻击。阎锡山的处境甚至得到了“国际友人”的同情,说:“军中的悍将,政中的流氓,社会上的土棍,无人替你制服,你难免受他们的侮辱。”阎锡山忍气吞声之余,也终于明白,即使自以为反共到底,拼了老命,也还是难以得到蒋介石的认同。于是便以“中枢有主”为辞,向蒋递交了“辞呈”。蒋介石立即通知“立法院”开会讨论,很快便予以批准,并通过行政院长由陈诚继任。七、八个月的行政院长做完了,阎锡山的政治生命也就到此彻底结束。阎在台湾,还念念不忘他所器重的所谓“五百完人”,通过行政院拨款新台币20万,在台北北园山建立了“太原五百完人成仁招魂冢”。蒋介石还特意题字曰“民族正气”,蒋经国则题赠“齐烈流芳”的匾额。阎锡山题写的是“先我而死”,并亲自撰写了一首“太原五百完人歌”,其歌曰:“民族有正气,太原出完人;海天万里招忠魂,歌声悲壮动三晋。何以为完人?生而能杀贼,死而不留身,大节凛然表群伦。谁能为完人?男学梁敦厚,女学阎慧卿,死事壮烈泣鬼神。赴汤蹈火全忠贞,救国救民重死生;五百完人齐尽节,太原今日有田横。民族有正气,太原出完人;日月光华耀国门,万古流芳美名存。”由于阎锡山的竭力鼓吹,蒋介石的大力支持,所谓“太原五百完人”在台湾产生了很大影响。这既显现了阎锡山善于造声势、造舆论的能力,也曲折地表示出他对生他养他的故地有一缕难断之情。

离职前,“行政院”的手下人,为阎锡山举行了一个小型的茶话会。会上,有人引用了老子《道德经》中的两句话,送给阎锡山作为安慰。这两句话是:绝圣弃知,大盗乃止。阎锡山由此发了一通感慨说:“无珠宝而不争珠宝,不是不争,是无所争;有珠宝而不争,是自己心上无珠宝,才足为奇。人不污辱你,你不和人争,不是不争,是无争;人污辱你,你不和人争,才是不争。”在险恶的人生中,经历过无数艰难曲折,也使出过无数图谋诡计的人,为了争权夺利而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到这时候,道出这一番似乎旷达大度、与世无争、安于命运的话来,究竟是一种幡然的悔悟呢,还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认命?

在台湾,阎锡山以“总统府资政”及“国民党中央评议委员”的身份,长期隐居于台北市阳明山菁山草庐。虽然口头声称与世无争了,其实仍然丢不下放不开的他的反共理想,也丢不下放不开他曾经为之付出大半生心血的故乡山西。有人作《菁山草庐纪略》,记述和描写了阎锡山在台湾的日子。文中说:“菁山系台北市北郊阳明山的一部份,位于山仔后之东。……一九五0年三月十五日,阎伯川先生卸任行政院长,九月迁入菁山草庐,即士林公馆里九邻八十一号。其地系日据时代之茶园,时已荒废。阎先生于此建屋,茅草代瓦,竹泥为墙,无电灯、电话、自来水,石子道路,极其坎坷;生活条件,十分简朴。来客甚稀,无都中之烦扰,适于专心致志,从事著述。住未久,蒋先生夫妇来访后,命国防部整修道路,架设电话。民航空运公司陈纳德及夫人陈香梅来访后,赠一小型发电机。为节省汽油甚少使用,以蜡烛照明数年,始有电灯。台湾七、八月间不断有台风来袭,强风屋塌墙倒,拔树断路,茅屋一年间屡坏屡修,亦不安全,遂于地势稍低依山背风处建水泥钢筋顶之窑洞五孔,就地取材以石为墙,命名为‘种能洞’。‘种能’是指宇宙本体演变成物及人的根本。……(有客来时),阎先生谈论主旨,一为人应当怎样,包括人在宇宙中的地位、人的责任;二为如何挽救人类核子毁灭的危机,取各种主义之长,舍各种主义之短,建立永久安和的世界大同;三为如何建设富强文明长治久安的新中国。……先生每日起床后,散步早餐,八至十二时写作,与客会谈。午餐后,休息,下午二时至五时写作,五至六时听报告重要新闻论文及书籍杂志之要闻。六时晚餐,散步,七至九时写作,十时就寝。饭食较清素,有若‘寄身京华久,醇朴犹老农’。”作者的笔端,流露出隐隐的同情和不平。与先前的铺排豪华相比,日子确实过得有点儿寒碜。阎锡山自然明白,虽然蒋介石对他客气有加,但并没有将他当成自己人对待。试想,蒋的高官们哪一个会住到此等荒凉所在?对于与蒋几十年中的恩恩怨怨,他心里清楚,因此也有自知之明,不去自讨无趣。到台湾后不久,各界就已纷纷议论,蒋介石将来要把“总统”传给儿子蒋经国。阎锡山对此有自己的看法,他借评论古人,发表意见说:“中国数千年来政治经济上的病根,在家天下政权私有。”他认为,废除井田而土地私有,将传贤制度改为传子,就是把给人类带来幸福的措施变为使人类悲惨的谬误。议论声传到蒋介石的耳中,蒋让人转告说:请少发些空泛议论。

在这种政治上被冷冻,生活上遭贬斥的情况下,阎锡山没有像有些高官那样,转到国外当寓公,也没有像有些不得志的高官那样,皈依宗教求解脱。他安居草庐,避在世外,不看电影,不看戏,不吸烟,不饮酒,不赌博,也不参加诸如剪彩、证婚之类的应酬,认认真真地做起了学问。用一辈子挥刀舞枪、拨拉算盘的手,兢兢业业地开始了艰苦的写作。他深有感触地说:“言语道断,心思路绝,乃可语学问修养。”殚精竭虑,惨淡经营,奋斗一生之后,落到一无所有的下场。这种人生境地的大起大落,可使人心灰意冷,也能让人旷达超脱。应当说,阎锡山没有被命运整得唐颓不已,他是要努力超脱的。他钻到“反共”学说的研究中,为自己的失败寻求难以验证的辩解;钻到儒家文化去寻求心理的慰籍和平衡。有评论说:“阎锡山好学深思,晚年对于反共之道,有若干深入独到的见解,不流于空泛;对儒佛之学,虽然未至一旦豁然贯通的境域,但有若干尽情合理的名言,确超过一般平凡的思虑。”这种说法,值得欣赏和玩味。

他先后写作并出版了先后出版了《世界和平与世界大战》、《孔子学说》、《世界大同》、《大同之路》、《共产主义的哲学,共产主义共产党的错误》、《反共的哲学基础》、《收复大陆与土地问题》,《反共复国的前途》、《三百年的中国》等著作二十多部,还雄心勃勃地制订了研读二十五史和十三经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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