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人就那么吸引你?到江湖上不过一年,果然就心野了啊。朕既希望你学成绝世武功,又不希望你染上江湖习气,还真是左右为难啊。
萧然见萧潼犹豫,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趁着自己喝了酒,装痴卖乖:“大哥,人家救了小弟一条命,只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你就同意了吧。大哥,我向你保证,一定不会让自己醉的,好么?”
萧潼严肃地看他:“朕可以答应你,不过以后不许你在朕面前叫他唐大哥!”
萧然一愣,叫唐大哥有错么?既然大哥不许,那就不叫呗。大哥是皇帝,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我敢不听么?
很认真,而且十分恭敬地应了声:“是,小弟记下了,谢大哥恩准。”
“嗯,没了?”萧潼瞥他一眼。
“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萧然放缓了声音,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大哥,以防万一,小弟想请旨。”他看看萧潼,吸了两口气,“小弟想随解差一起,押送柳圣俞和表姐他们一起到亳雁州,见到骆将军。”
“朕不许!”萧潼斩钉截铁地道,“此事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萧然有些着急,却不敢用抗拒的语气,声音尽量婉转。只是小脸上已泛起红晕,明显激动起来。
萧潼横他一眼:“你是堂堂王爷,押送钦犯这种事是你做的?”
“为打造一位朝廷栋梁,小弟不在乎什么王爷的身份。”萧然漆黑的眼眸中露出坚定的神采,抿了抿唇,“什么权势身份对小弟来说都是空的,小弟只想挽救柳圣俞,不想毁了这个人才。”
“朕已经看在你的份上,没有杀了他,改为将他流放,还愿意将他暗中举荐给骆文轩,并且允许你去狱中看他。但朕绝不允许你为他自贬身价,陪一位钦犯千里流放!”萧潼沉下脸来,眼里已涌起怒意。
“大哥,不是这样的,柳圣俞是个执着的人,小弟是怕狱中见他数面无法说服他。”
“那你保证陪他流放到亳雁州,他就会被你感化了?”萧潼冷笑,“朕不妨告诉你,这个柳圣俞,朕已对他仁至义尽。朕给了他机会,如果他还执迷不悟,那是他自己的事。朕到时自会授命骆文轩,只要柳圣俞稍露异心,他就可以立刻杀了他!”
萧然心一沉,如果这样,以柳圣俞一个钦犯的身份,岂非命如草芥?随便给他按个罪名就可以就地解决啊!
但看大哥意志那样坚决,如果现在跟他坚持,他一定会被自己激怒。萧然,你已经多次冒犯大哥了,好不容易盼得兄弟间这样融洽地共饮,你还要破坏气氛么?罢了,至少暂时不提了吧。
于是乖乖退步:“等小弟见过柳圣俞,视情况而定吧。”
第二天,唐玦收到萧然派人送来的一封信,称自己有要事处理,耽搁两天,再来与唐大哥共谋一醉。另外附上一卷画,画上俨然是两人在唐宅抚琴谈笑的样子,看起来衣带生风、栩栩如生,端的是风流倜傥、洒脱无羁。
唐玦扬眉而笑:“好个国士无双的靖王萧然,小小年纪占尽风流,恐怕连老天爷都要妒他三分。好,我便等他两日又如何?”
天牢,牢门打开,一名狱卒进来对窦青鸾道:“窦姑娘,靖王千岁找你,你随我出去。”
柳圣俞连忙问道:“这几日我们王爷如何了?”
狱卒随口答道:“他们早被转到刑部大牢,早就不在天牢了,我哪知道他们的状况?”
柳圣俞大惊,隐隐觉得不对:“这么说,这里只剩下我们两人?”
“还有窦姑娘的母亲。”
柳圣俞脑子里轰的一声,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为什么要把他们这群人分开?难道主公
第四十五章 是非成败转头空
天牢外停着一辆马车,京城中经常可以看到的那种富家公子出游的马车,挑起的竹帘中露出萧然精致无瑕的面容。
向狱卒示意,狱卒立刻将窦青鸾手足上的锁链解开。窦青鸾盈盈下拜:“民女窦青鸾拜见王爷千岁千千岁。”
萧然不待她跪到地上,已轻盈地飞落马下,伸手扶住她:“青鸾姐,在我面前不必多礼。请上车,舅母即刻就到。”
感觉到指尖下窦青鸾的身子滚过一阵颤栗,消瘦的容颜瞬间苍白,明眸中掠过不祥的意味,恍惚如暮间烟雾。
铁链摩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窦青鸾蓦然回首,泪水哗地一下流了出来:“娘亲!”扑通跪下,膝行几步,紧紧抱住来人的双腿。
身穿囚衣的妇人垂下眼帘,打量着自己曾经如花娇艳的女儿:现在已变得枯瘦苍白,深陷的眼睛里噙满了热泪,那样悲哀而又楚楚动人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干涩的眼角有些湿润,唇边却掠过一抹苍凉的笑意。怨么?有一点。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女儿,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不顾一切地去追求她的幸福,连在狱中都心甘情愿留在“那人”身边。
她将她的父母置于何地?
可是,哪个当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得到真正的幸福?忍吧,忍下她的狠心,忍下她的决绝,忍下她的不孝。如果,她真的能够与“那人”终成正果,当母亲的也只有在心里默默祝福她,在背后默默支持她了。
窦青鸾的眼睛被母亲唇边那个凄怆而又温柔的笑容刺痛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抱紧母亲,呜呜咽咽地哭泣。
窦夫人伸手拉她,温和的语声中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鸾儿,起来,在小王爷面前不可失礼。”
一句话如一把利刃插_入萧然心头,他觉得肺里的空气骤然被吸走,怔了片刻才恢复过来,上前躬身道:“舅母,是然儿之错,没有早些来狱中探望你。今日才来,是因为”
窦青鸾如梦方醒,腾地站起来,睁大眼睛看着萧然,颤声道:“小王爷,你身上的毒?”
“毒已解,青鸾姐不必担心。”萧然勉强微笑,笑容却那样凄清,犹如映入水底的一轮孤月。
“小王爷,今日召见犯妇母女,可有什么训示?”窦夫人慢慢躬身施礼,书香门第出身所养成的那种优雅丝毫没有因为身穿囚衣而稍显逊色。
“舅母,青鸾姐,请上车再说。”萧然同样示意狱卒为窦夫人解开脚镣手铐,亲手扶了她登上马车。
窦夫人在马车中坐下,目注萧然,虽然双眸干涩凝重,目光却依然冷静、清晰,缓缓道:“小王爷,是不是外子已经服法?”
萧然的心猛地一震,她已经猜到?却依然如此冷静?
窦青鸾脸色惨变,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才堵住了那声几欲出口的惊呼。窦夫人默默伸手拉住她的手,一眼不眨地看着萧然。
萧然隐约想起,上次见到舅母,她的鬓边连一根白发都没有,她的皮肤保养得很好。可是现在,她的眼角、额头都有了细密的皱纹,她的鬓角飘着几缕苍白头发,她看起来老了许多。
“是,舅母。”萧然费力地出声,“舅舅他已被绑缚刑场斩首。然儿求了皇上恩典,今日接舅母与青鸾姐一起去城外云居山安葬舅舅。”
窦青鸾如闻晴天霹雳,呆了两秒,扑到窦夫人身上,失声痛哭。窦夫人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眼角慢慢滑下一滴眼泪,喃喃道:“一切都是定数,鸾儿,这是你爹自作孽、不可活。我一个妇道人家尚且懂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可是他”悲哀地一笑,“还有你,你爹为了权势,你为了柳圣俞,你们都瞒着我做的好事可是,这是我命里注定的,我认命”
“舅母”萧然心里一阵刺痛,舅母是无辜的,可是大哥要流放柳圣俞,青鸾姐必定会陪他一起去,舅母放心不下女儿,一定也会随他们同行。无论如何,大哥也要做给群臣看,就变成将他们三人流放了。
窦夫人举袖擦了眼泪,对萧然道:“谢谢小王爷善待犯妇一家,更谢谢皇上开恩,饶过柳先生与犯妇母女的死罪。”
萧然微怔:“舅母可是看出来了?”
“是啊,当老爷被押离天牢,转到刑部大牢时,我就想,皇上可能要做出判决了。刚刚听小王爷讲他们已被处斩,犯妇便明白了,皇上是要将柳先生与小女另作处理。”
窦青鸾听到这句话,立刻停止哭泣,满怀希望地看着萧然。
萧然心中暗叹,这位舅母,真是心细如发呢。
“皇上对柳先生特别器重,所以法外施恩,饶他不死,改为将他流放到亳雁州。到时皇上会暗中授意守将骆文轩重用柳先生。只是,柳先生是什么样的人,青鸾姐十分清楚。我怕他执迷不悟,辜负了皇上的圣恩。舅母,为了青鸾姐的终生幸福,然儿希望你这位做长辈的也从旁劝劝柳先生。”
窦夫人苦笑,长辈么?他不过比自己小五六岁吧?点点头,感激地道:“皇上与小王爷仁慈宽厚,是百姓之福。犯妇一定尽力”
“舅母,即使舅舅不在了,你与青鸾姐也依然是我的亲人。请你不要这样排斥我,好么?”萧然漆黑的眸子明净如水,恳切地看着窦夫人。这样一双眼睛,任谁都无法拒绝他的好意。
窦夫人眼圈一红,刚才努力忍着的泪水又潸然而下:“然儿你真是个善良的孩子。是你舅舅对不起你”
“还有我。”窦青鸾睁着红红的眼睛,无限愧疚,“三表弟,请你宽恕我。”
萧然微笑:“你们永远是我的亲人,我永远不会记恨你们的。”
将窦惠卿下葬,母女二人与萧然在坟前祭奠一番。窦青鸾哭得死去活来,窦夫人却是格外的坚强。搂着女儿低声劝慰,并再三叮嘱她要为自己的将来努力。
“既然你选择了柳圣俞,就让他成为能够带给你幸福的人,而不是让你自己陪着他埋葬幸福!”
萧然看着她们,心中略略松了一口气,想不到,舅母这样的女流之辈,见识倒比那些枉称须眉的男子更胜一筹。有她在,也许对成全柳圣俞与青鸾姐的婚姻是个很大的帮助。
他暗悔自己没有早点来看望这位可敬的舅母,并想着要回去求大哥见她一面,宽慰一下她的心。
就算为了舅母,他也该将他们三人安全送达亳雁州,不是么?
转头看窦惠卿的坟墓,萧然心中充满悲凉。是非成败转头空,多少权欲纷争,到最后只是这一座废丘!
回到天牢,萧然命狱卒先将窦青鸾与窦夫人关在一起,顺便去看了一下窦夫人的囚室,发现那是一间独立的干净的囚室,与关押青鸾姐的那间比较相象。看来大哥对舅母也是暗中照顾的,一念至此,心中对萧潼充满感激。
自窦青鸾被狱卒提走,柳圣俞的心里就掀起了滔天巨浪,连一贯平静的面容也全盘崩溃。这么多天过去,萧然杳无音讯,主公、窦惠卿他们也杳无音讯。而刚刚,狱卒明明说了“靖王千岁找你”,是萧然,他没有毒发?此时此刻,他不是应该渐渐失聪、失明了么?他不是应该四肢无力、浑身冰冷,再也不能动了么?
可他还能来天牢召见窦青鸾,他还活得好好的。怎么会?怎么可能?
一直以来将恐惧深深埋在心底,强迫自己不去触及。可现在,他发现那种强烈的恐惧感象地下的激流,已压不住冲天而起,形成漩涡。而他自己就象漩涡中的一叶小舟,几乎要被吞没,那种令人窒息的吞没
萧然,难道你是不死之神?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在心中疯狂地吼着,睁大眼睛瞪着对面的墙壁,目睚尽裂。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后铁门被开启的声音。“小王爷,请。”
他的身子蓦然僵住,脸上的肌肉却抽搐起来,然后狠狠咬牙,尝到齿间淡淡的血腥味。
“柳先生,听到我的声音,你肯定就该知道发生了什么。”温润、动听的声音送入耳中,少年人身上那种荷叶般清新的气息绕到鼻端,柳圣俞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停止了跳动,耳朵里嗡嗡直响。
第四十六章 噩梦到头终须醒
萧然缓缓走到柳圣俞面前,展眉,清浅地微笑。离得那样近,却仿佛站在云端。那一袭雪白的衣衫,蓦然刺伤了柳圣俞的眼睛。
一瞬间,萧然捕捉到柳圣俞眼底来不及收去的惊慌。这个淡如青竹的人,也会有惊慌失措的时候么?为了什么?是萧洵?
想到萧洵,萧然心里就悄悄升起一片阴云。是自己的皇叔啊,曾经让自己尊敬的长辈。每次在京城见面,那个翩翩书生般举止优雅的男人,总会向他露出和蔼可亲的笑容。
而最后,当这层伪装的笑容被撕开,却发现它背后的那颗心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层层冰雪覆盖下,却又燃烧着只有地狱中才有的阴毒火焰。
如今,他的头颅被悬在城墙上,任由来来往往的行人观望、唾骂。皇家的尊严,生生被踩入泥泞。一切恩怨、纷扰、争斗,全都随着他颈间那一腔热血喷薄而出,随即消散在风中。
父皇,如果你在九泉下遇到萧洵,还有当年你披荆斩棘除掉的兄弟兼对手,你们会不会一笑泯恩仇?父皇,如果一切从头来过,你还会选择当年那样的手足相残么?
忧伤,如薄雾般从他明净的眼底划过,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睛里,无声地染上了苍茫的色彩。可只是片刻,他意识到自己身处何方,微微抿了抿唇,目光倏然亮起,流星般的光芒。
柳圣俞的心里蓦然涌过一阵悸动,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仿佛一首幽咽的曲子,正弹到低回处,忽然被一道凌厉的剑气击破。铮然的回响犹在空中,那剑气却已夺走了自己的魂魄
这个孩子,在自己面前还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