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眯起,掩盖住眼底受伤的意味。
“傻瓜,那是以前的事了。”蔓萝叹息,“如果现在我还恋着他,那岂非太自甘轻贱了?蔓萝好歹也是金枝玉叶,难道任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若我还喜欢你三弟,他向我表白、送我诗词,我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应承了他?为什么要揭穿他做的那些事?王爷,你未免对蔓萝太没信心了”说到最后,眼里已露出委屈的意思。
“那你刚才?”萧翔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脸色却已缓下来。
“冷溶那厮竟敢来打我的主意,我只是顺着他的话说,想看看他到底胆大到何种程度。若是他再敢放肆,我便要抓他到皇上面前去了。可这时,你偏偏来了,而且那么冲动。”
“原来如此”萧翔终于释然地吐出一口气,唇边缓缓露出笑容,“是我性子急了点。”
可是,心里仿佛仍然横着一个块垒,让他觉得不舒服。蔓萝,为什么越来越叫人看不透了?
萧然在冷溶的房里,他预感到萧翔还会过来找他,所以没有马上换回影卫的打扮。唐玦见他回来时脸上带着指印,立刻猜到发生了什么,心疼地埋怨:“你这傻小子,真是自讨苦吃!你这么做,以为你二哥会感激你?”
萧然刚想说什么,唐玦抬手挡住,“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为了你的兄弟,你做什么都是值得的。我不跟你讨论这个问题,可万一你二哥现在觉悟了,不想跟蔓萝联姻,你岂非坏了你大哥的事?”
萧然慨然道:“如果能阻止一场阴谋的发生,避免两国生灵涂炭,倒是我做了一件好事。可我知道二哥不会就此回头的,我只想让他心里有个底。”
唐玦心里暗暗苦笑,这个傻小子,他处处为他的两位哥哥考虑,那样懂他们,更懂人性,小小年纪背负的心思与责任未免太多。可是,他唯独不为自己考虑,总是受委屈。以一位王爷之尊。真是让人爱也不是,气也不是。
“我不管你了,随你的便。”唐玦双手环胸,一脸慵懒,“不过,我跟你走了这一趟,你怎么报答我?”
“唐大哥要我如何报答?”萧然调皮地眨眨眼,“除了以身相许,别的都可以。”
“不是什么难事,是我大哥。他离家十四年了,就是不肯回去。我怎么劝他都不行,你帮我搞定他?”
萧然摇手:“你都搞不定他,我怎么可能?”
“你可以的,你的魅力大。”唐玦不容他推辞,“就这样说定了,不许说不。”
“比我大哥都霸道!”萧然斜他一眼。
“当然了,我比他年长。”唐玦颇有些“厚颜无耻”地笑,萧然一脸恶寒。
两人聊了会儿,唐玦从窗子里看到萧翔远远地向这边走来,猜想萧翔是来找“冷溶”,于是避到司马纵横那儿,让萧然一个人呆在房里。
萧然见萧翔进来,不得不跪下行礼。萧翔将“冷溶”堵在这儿,又无旁人,正想出一口恶气,所以根本没让萧然起来。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去,居高临下地盯着萧然:“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本王不打算严刑拷问,但想听你自己招认。”
萧然抬头,镇定地道:“王爷是以男人的身份,还是以王爷的身份?”
萧翔被他问得一愣:“这两者有何区别?”
萧然道:“若是王爷以势压人,臣不敢不说实话。若是王爷将臣当成一个男人,公平地对待,臣甘愿说实话。”
萧翔现在有点明白了:“原来你真的想跟本王争蔓萝公主?你觉得我们都是男人,所以这件事是公平的?”
萧然微笑:“王爷所言甚是。不过,臣还想说一点,因为你我都不是公主喜欢的人,我们在立场上也是公平的,所以,臣才斗胆”
“闭嘴!”萧翔一听这话就被刺到了,几乎控制不住跳起来,“你休想告诉本王,蔓萝喜欢的是靖王。”
“事实是。”萧然看着他,目光澄澈而坦荡,“这点臣都看得清清楚楚,反而是王爷当局者迷。王爷用情太深,所以才执迷不悟。臣劝王爷冷静些、清醒些”
“闭嘴!”萧翔厉声喝断他,“穆国与乌桓联姻乃是国事,你敢破坏,就不怕皇上治你死罪?冷溶,你给本王记着,再敢勾引公主,本王立刻送你到皇上面前去!”
萧然笑,笑得有些狂妄不羁:“王爷又要以势压人”
萧翔猛地一脚踢过去,将萧然踢得几乎跌倒,勉强撑住,捂胸咳了几声:“请别生气,王爷,臣不敢了”他目注萧翔,带着劝慰,“只是,请王爷做好心理准备,到最后王爷肯定会失望的。”
“放屁!”萧翔大怒,已顾不得口吐脏话,“你若再敢多说一句,本王让你彻底闭嘴!”狠狠瞪了萧然一眼,站起来拂袖而去,样子竟好象落荒而逃。
萧然爬起来,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沉沉叹息。
后面几天,萧翔几乎整天陪着蔓萝,寸步不离。蔓萝感觉到萧翔对她有了猜疑,唯恐夜长梦多,悄悄派了侍卫加急送信回乌桓,请她父王早日来卢龙塞。
萧潼的病势未见好转,依然脸色灰暗,浑身无力,只是咳嗽慢慢变少了。
又两日,乌桓差人来报,乌桓王郝日已出国都蒙阗,正日夜兼程,向卢龙塞赶来。
作者有话要说:谢天谢地,终于可以发文了,松一口气~
另外多谢曉筱織逐扔那颗地雷给我,我比较后知后觉,今天才知道送霸王票的意义,惭愧OO~
还有祝亲们情人节快乐。
第八十三章 天涯静处无征战
萧翔既喜且忧,一颗心象置于浪巅的小舟,起伏不定。从来没有过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跟顾婕羽在一起时,尽管那女孩有着富家女的娇纵、任性,可萧翔照样能够把她骗得团团转。何况她现在已是未来孩子的母亲,萧翔更是觉得对她有十拿九稳的把握。
可是蔓萝这样的女子,就象天边飘着的云彩,让他看得到,却抓不住,心痒难耐。
面对着大哥的时候,他脸上那种混合着期盼、渴求、担忧、不安的表情被萧潼清清楚楚地收入眼底。萧潼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憔悴的面容添了几分凝重,目注着他,道:“二弟,蔓萝与顾家小姐,于你孰轻孰重?”
萧翔惘然:“我也不知道我只想鱼与熊掌兼得。”悄悄敛眉,有些许沮丧,“大哥,我是不是太贪心了?”
萧潼不禁愣了愣,这个弟弟似乎有些不同了,以前的肆意跋扈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他开始懂得反省自己了?什么时候他对自己变得没把握了?曾经无论做什么事,他都理直气壮,不管不顾的啊!
“对男女之情,朕无从评议,你喜欢谁、不喜欢谁,那是你自己的事。只不过,你要记得,你是朕的兄弟,是穆国的王爷,治国、齐家、平天下,你都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朕希望,你能时刻以国事为重。”萧潼的语声很温和,可每个字都说得很郑重。
萧翔震了震,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来。第一次听大哥这样语重心长地教导他,而且是用这种平和的态度。以前大哥总是生气,一生气就会挥起藤条板子责罚他。然后是对他失望,慢慢不再用心教训他。
而现在,他从大哥的语声中听出不一样的感情。大哥还是对他充满希望的,是不是?还是关心他的,是不是?为什么?他暗暗揣度着,是因为三弟已经不在身边,大哥自然而然地把关注点放在他身上么?还是因为三弟让大哥伤透了心,大哥转而疼惜他、器重他了?
又是一种说不清是甜蜜还是迷茫的心绪,萧翔暗骂自己,怎么这几天变得多愁善感了,只有三弟才会这样啊。
“大哥教训,小弟谨记在心。”他恭敬而顺从地应了声,“请大哥安心静养,小弟不打扰了。”
等他离去,一条黑影飘落在萧潼面前,戴着面具的脸上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眸,浅浅的笑意在眼底拂动,宛如湖泊中注入的日光:“大哥。”
“嗯?”萧潼抬了抬睫毛,发现眼前的少年笑得有些特别,意味深长的样子。
“大哥很少对我们这样和蔼可亲哦,难怪二哥都受宠若惊了。”
看不见萧然的脸,却看到他的眉调皮地翘起,面具后分明是促狭的模样。萧潼有些摸不着头脑,今天这两个兄弟都吃错药了?一个难得的温顺乖巧,另一个又这样孩子气。
故意板着脸,瞪萧然一眼:“你的意思是,朕平时都是凶神恶煞喽?”
萧然殷勤地倒一杯茶,双手送上去,笑得眉眼弯弯:“小弟怎敢这么想?大哥是天生的帝王之威嘛。”
萧潼笑骂一声:“臭小子!”满脸宠溺,接过茶杯,指指身旁的椅子,“坐下吧,陪朕聊一会儿。”
萧然依言坐下,看着萧潼清瘦的脸,眼里满是自责:“大哥瘦了好多。”好像萧潼瘦下来完全是他的责任。
萧潼微笑,伸手扒掉萧然的面具,捏捏他的脸:“你才瘦了好多,这一阵子太辛苦了,吃不好睡不好的。”
萧然蓦然红了脸,大哥竟然做这个动作,把自己当成五六岁的孩子么?小时候自己因为长得粉妆玉琢,小脸总是饱受摧残,大哥尤爱捏他的脸。可现在,他都是十四岁的少年了,平时在大哥面前恭敬惯了,这样亲密的动作,倒让他有些局促。
“大哥”他垂了眼帘,小声抗议,“小弟长大了”
萧潼瞧他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动不动就害羞,还说自己长大了。以后当了大将军,要率领千军万马,难道也象现在这样脸皮薄?”
萧然脸上更烫,掩饰地垂下头。可是心里觉得特别温暖,大哥这种和蔼可亲的样子,让他又想起小时候兄弟间的相处,那样温馨、融洽,毫无障碍
萧潼哈哈大笑。
萧然心中纳闷,大哥今天为什么特别高兴?
“大哥,是因为郝日就要来了,大哥胜利在望,所以才这么开心么?”
萧潼靠进椅子里,慢慢摸着下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是,是因为郝日就要来,朕这病也可以痊愈了,所以才这么高兴。卧病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闷也闷死了。”
“对不起,大哥,都是小弟”萧然歉然。
“说什么对不起?”萧潼含笑睨他,“朕未来的大将军足智多谋,安排得滴水不漏,朕骄傲还来不及呢。”
萧然心中再次一暖,仿佛有琼浆玉露流遍全身,说不出的舒畅。
乌桓王郝日带了八百名骑士,五百名留在卢龙塞外,三百名进入关中,饶是留下了一大部分人,他的队伍进城时也是声势浩大。
萧潼站在两丈高的望日楼上,看着高大威猛的狮子骢载着郝日入关。那个乌桓的开国之君,虽然初次见面,萧潼却已在画像里见过,记忆深刻。与蔓萝的娇俏明媚完全不同,郝日的长相充满野性。一身对襟黑袍,领子高高竖起,裁剪得与穆国人颇为相似。萧潼看着心中一动,瞧这样子,那位国师不仅将穆国文化传授给了蔓萝,而且对郝日的影响也颇深。这些人的穿着分明是向穆国人看齐了。
郝日虬髯阔鼻,身材高大,肤色微黑,脸上的线条深刻如刀削,偶尔抬头,即使隔着很远,都能感受到他犀利的目光。
渐行渐近,萧潼看到一位面色白净的蓝衫人跟在他身旁,目光触及这蓝衫人的瞬间,萧潼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长孙澜。终于出现了,这个幕后覆雨翻云的穆国人!
萧翔代表萧潼,带着关中众将将郝日迎进总兵府。随着“皇上驾到”的通报声,身穿黑色绣金龙袍的萧潼在侍卫的搀扶下来到大堂。那一身黑袍衬着萧潼苍白憔悴的脸,衬得他的眼睛越发漆黑深邃,就象一口幽幽古潭。稍稍添了凉意,却丝毫不减他身上天生的威严、尊贵。即使是在病中,他看起来也依然象一头静立于高山之巅的雄狮,一扬头便可以声震九州。
四目相对的瞬间,郝日眼里闪过一丝奇特的亮光。对于这位年仅二十一岁的穆国皇帝,显然他是怀着敬意的。
而萧潼眼里慢慢浮起笑意,那个笑容,明明很亲切、平和,却让人觉得充满霸气、遥不可及。郝日缓缓躬身:“小王郝日参见陛下。”
“郝日大王客气了,恕朕有病在身,未能出城远迎。”萧潼伸手,声音依然有些沙哑,“还请大王莫嫌朕怠慢。”
“哪里,哪里。”郝日扬起一个爽朗的笑容,一扫他脸上那种野性的味道,“小女在长宁叨扰许久,蒙陛下厚爱,不辞辛苦,亲自来到卢龙塞,成就贵我两国秦晋之好,小王铭感于心。”他说的是穆国话,虽然有些生硬,却字字清晰。
萧潼微笑,看一眼站在旁边的萧翔与蔓萝,有些歉疚地道:“想必公主已将舍弟之事向大王禀告,朕实恐委屈了公主,才亲自来向大王致歉,只是没想到旅途中染上风寒,一病至斯。劳大王前来,朕甚为抱歉。”萧潼说着,气息有些粗重,止不住咳了几声,一时说不出话来,向郝日示意,请他坐下。
众人在堂中落座,萧潼向郝日介绍骆文轩、柳圣俞,骆文轩起身抱拳施礼,柳圣俞在轮椅上微微躬身。郝日似乎有些尴尬,道:“这两位小王早就认识,无需介绍。想当初,家父还在,乌桓还未成立,我们还交过锋。多谢陛下宽宏大量,不计前嫌,小王惭愧”
萧潼拦住他,眉宇间尽是王者之风:“过去之事就不必再提了,朕只盼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便是你我两国之福。”
“陛下言之有理。”郝日扬眉,豪气勃发,“所以才有你我今日之盟。”
说着又向萧潼介绍他身边那位蓝衫男子:“这位是我乌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