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言之有理。”郝日扬眉,豪气勃发,“所以才有你我今日之盟。”
说着又向萧潼介绍他身边那位蓝衫男子:“这位是我乌桓国师长孙澜。”
长孙澜起身行礼,眼角余光一扫,从柳圣俞脸上掠过。柳圣俞面容未变,可是眼里却有会意之色一闪而过。
萧潼只是客气地跟长孙澜寒暄,忽略长孙澜一口标准的长宁话,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这时,他耳边传来细细的声音:“大哥,此人有极精妙的易容术,这张脸不是他的真面目。”他知道是扮成影卫的萧然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在跟他说话。
聊了一会儿,萧潼气色愈差。骆文轩见此情形,连忙道:“皇上龙体欠佳,不宜劳累。请郝日大王与贵国师先行下榻休息,晚间皇上会在云楼设宴,款待贵宾,届时宾主边饮边谈吧。”
郝日表示赞同。
骆文轩转向柳圣俞:“军师,晚宴之事准备得如何了?”
柳圣俞道:“将军放心,卑职已全部准备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再更一章,算作送给大家的礼物,加些温馨的情节~~
第八十四章 杀机四起云楼宴
云楼夜宴,灯火通明,觥筹交错。总兵府的侍女来回穿梭于殿堂之内,为每位客人斟酒布菜。侍卫们曾持剑恭立于楼外,安静而肃穆地执行护卫之责。
萧潼坐在面南正中的席位上,下手里主客分列两边,郝日与长孙澜一桌,萧翔与蔓萝一桌,龙翼三人一桌,然后是骆文轩与柳圣俞。
双方谁也没有带一名护卫、随从在身边,甚至也没有人携带兵器,宾主落座后互相含笑致意,气氛十分融洽,让人觉得这不是一个国宴,而是家宴。
萧潼的脸色依然很苍白,灯光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色彩,比白天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雍容高贵。郝日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第一次发现,这位年轻的穆国皇帝,原来是如此英俊的男子。
金樽中已经斟满美酒,酒香四溢。蔓萝闻了闻眼前的美酒,闭起眼睛,回味无穷:“好香的酒,想不到卢龙塞内还有这样的美酒,骆将军,蔓萝孤陋寡闻,不知这是什么酒?”
其他众人也向骆文轩投去好奇的目光,特别是“冷溶”,一脸醺然欲醉的表情。龙朔告诫地瞥他一眼,似乎在提醒他注意自己的仪态。“冷溶”牵牵嘴角,悄悄扮个鬼脸。
骆文轩笑道:“这是我们这里普通的琼酥酒,出自军师之手,平日军中都饮此酒。不过今日闻起来特别香,想是酒亦有灵性,知道今日贵客临门吧。”
众人纷纷笑起来,萧潼也忍不住露出笑容:“朕今日方知,骆爱卿这么会说话。”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伴着他脸上那种淡淡的笑容,仿佛充满了一种奇异的魅力,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他身上。无论龙翼还是卢龙塞的人,身为臣子,平日哪敢放肆地盯着皇帝看。今日这样近距离下观察萧潼,竟有一种不寻常的感觉。
没有了平时那种看不见的压迫感,只是那样亲切,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萧潼说了一句话,觉得喉咙发痒,压抑地咳了两声,转向郝日,郑重地问道:“朕白日没有精力陪大王久坐,趁此机会,朕想问大王一句话:大王愿来卢龙塞,想必对舍弟与蔓萝公主一事,已经首肯?”
萧翔不错眼珠地看着郝日,仿佛唯恐从他嘴里说出否定的答案。郝日看他一眼,目光充满赞许,甚至有些长者的宠溺:“梁王年少俊彦、气宇非凡,蔓萝能够嫁得如意郎君,又能成就两国之好,是她之福,也是乌桓之福,小王岂会不允?”
“大王不介意蔓萝公主与顾小姐效仿娥皇、女英?”
郝日豪爽地笑道:“这在穆国乃是常事,小女自是入乡随俗。”
欣喜之色瞬间点亮了萧翔的眼眸,而蔓萝只是浅浅含笑,不作表示。萧潼似乎放下了一桩心事,精神为之一振,举起手中酒杯:“如此皆大欢喜,让我们共饮此杯,以示庆贺。”
大家纷纷举杯,连一向冷若冰川的龙朔也露出了一丝笑容。萧潼只是浅浅抿一口,并不多饮,向郝日致歉道:“朕这身体不宜多饮,但愿不要扫了大王的兴致才好。”
“皇上龙体要紧,皇上盛意,小王已经心领了。等小女与梁王大婚之日,我俩再痛饮不迟。”郝日答了句,又回首对萧翔道,“有我未来女婿陪着我就行了。”
萧潼又咳嗽起来,微微喘息着笑道:“大王真是豪爽不羁,有大王这样的亲家,是朕之幸,亦是翔儿之幸。”
萧翔兴高采烈地向郝日敬酒,目光不时流连在身边的蔓萝身上。喝了酒的蔓萝脸上泛起红晕,更显得明眸皓齿、色若春花。萧翔几乎醉倒在她的眼波中,只觉得晕乎乎如在云中,身子都变得轻飘飘的了。
这时,楼外传来飒飒风声,紧接着一阵闷雷滚过,沙沙的雨声响起。凉意从门外涌入,令人神清气爽。可是很快,雨势大起来,风挟着雨水卷入堂内,守在外面的侍卫连忙将大门带上。
一室酒香、一室温暖,将漆黑的夜关在门外。
众人开怀畅饮,而萧潼依然浅浅品尝,不敢多喝。
萧翔已经有些醉眼朦胧,看着蔓萝,吃吃笑道:“蔓萝,我们是不是终成正果了?”
“王爷,你醉了。”蔓萝的声音听着好柔,可是有些遥远。她那张美丽的脸庞就在眼前,可就是看不真切。萧翔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她的样子,忽然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他扑倒在桌上,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蔓萝,我好高兴”然后便不醒人事了。
郝日哈哈大笑:“梁王醉了,想是兴奋过度,多饮了几杯”
“砰”的一声,龙朔从席上站起,动作太猛,将身后的椅子掀翻在地。他的身子晃动了两下,脸色潮红,手指柳圣俞,双眸中射出冷厉的光芒:“柳军师,这酒不对!”
“啪”,柳圣俞手中的酒杯跌落在地,碎了一地,清脆的声音在堂上回荡开来。
一股寒意骤然袭来,楼外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其中夹杂着闷哼声、惨叫声,还有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可能因为被雨声遮盖,这些声音变得有些浑沌,越发增添了一种诡异的味道。
“圣俞,这是怎么回事?!”骆文轩发出最后一声嘶吼,人颓然倒地,蜷缩成一团,失去了知觉。
唐玦与司马纵横双双站起,刚想说什么,脚下一软,人已扑通摔了下去。
龙朔想要向柳圣俞冲过去,脚步踉跄了两下,挣扎着看向萧潼的方向:“皇上臣该死,未能保护”终于轰然倒地,寂静无声。
萧潼被这一连串的变故惊呆了,然后骤然醒觉,腾地站起来,却觉得脑子一阵晕眩。他一手扶住额头,一手指着柳圣俞:“柳圣俞你在酒中下毒?”
柳圣俞坐在轮椅里,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一切,面上云淡风清:“下毒这种伎俩太过肤浅,只有酒醉才不引人注意。这酒的确是普通的琼酥酒,可臣在里面加了乌桓的‘一醉解千愁’。皇上你听,多好的名字,这酒,喝一滴就足以让你醉上三天了,任你武功再高都抵不住皇上,你安心地醉吧,醉了,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为什么?为什么?”萧潼眼前已经一片模糊,声音嘶哑地吼出来,“枉朕如此器重你,枉靖王拼命为你求情,你你果然还是叛变了,你投靠了乌桓,是不是?”
萧潼的身子已经在慢慢软倒下去,勉强扶着桌子,拼命撑住自己,紧盯着柳圣俞。可是,他的目光已经变得迷离,声音已经变得缥缈:“是不是?”
“是,皇上,自始至终,这是一场阴谋。”
萧潼扑通一声倒下,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柳圣俞转向长孙澜,平静的面容波动起来,眼里隐约闪动着泪光,唇边却露出如愿的笑容:“主公,刚才臣摔杯为号,你的人已将萧潼的侍卫都除掉了”
楼外重新安静下来,可是一股杀气仍然从门缝里渗进来,令人浑身发冷。
“此处不宜久留,我们立刻下楼,将萧潼他们送上马车,臣送你们出关。”说这几句话时,柳圣俞又回到了以前那种从容、沉稳、成竹在胸的模样。
“等主公回到崂泉关,再调人马前来,臣留守在此,届时开关出迎。”
“圣俞,你留在此地,会不会有危险?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长孙澜紧皱眉头,有些没把握。
“相信臣,骆文轩不在,将士们必会听臣调遣,何况主公手中有萧潼。”柳圣俞说着,推动轮椅,打开大门,扬声唤道:“来人!”
黑暗中涌出数十名乌桓兵,迅速将萧潼等人送上停在楼下的两辆马车中。雨似乎小了许多,空气中飘浮着淡淡的血腥味,那些穆国侍卫的尸体,不知已被拖到何处。
卢龙塞关口,城门还未关上,守城的兵丁听到雷鸣般的马蹄声响起,见入关的那三百名乌桓骑士策马奔腾而来。他们齐齐奔下城墙,持械立于城门口,严阵以待。
众骑士散开,露出郝日、长孙澜、蔓萝等人。郝日提马上前,沉声喝道:“请众军士闪开,本王要出城去。”
领头的副将满脸疑惑,走上两步,盯着郝日:“大王今日刚进卢龙,此刻天在下雨,何故匆匆离去?”
“本王得到急报,需要立刻回去处理一些国事。”
“可有我们将军手令?”副将追问。
“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郝日闪开,后面柳圣俞被一名亲信推出来。
“军师?”
柳圣俞举起一块令牌:“将军手令在此,放乌桓王通行。”
“这是,末将遵命。”
第八十五章 耿耿长夜逆子心
崂泉无雨,湛蓝的天空中月明星稀。三百余骑卷过广阔的平原,黑暗中只见四周群山莽莽,急骤的马蹄声惊破夜色,惊飞雀鸟。
远远的城楼上灯火通明,仿佛是一场预先约定的等候。郝日的人马离城下还有半里之遥,城门就已轰然打开,一队人马从关内出来,各自手中举着火把,照得四周亮如白昼。
为首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将领,眉眼与蔓萝十分相似,又比她多了几分刚毅与帅气。他刚一见到郝日的狮子骢,就从马上下来,双膝跪了下去:“孩儿恭迎父王。”
郝日一扬手:“凌儿起来,进城再说!”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城,城门在身后轧轧关上。郝凌提马到郝日身边,道:“孩儿已在帅府安顿好父王的住处,请父王随孩儿来。”
进帅府,郝日跃下马来,命身后骑士:“将萧潼等人关入地牢,严加防守。寡人休息一晚,明日再来处置他们!”
长孙澜上前道:“大王,可否将萧潼、萧翔二人交给微臣?”
郝日一愣:“你不放心士卒把守?”
长孙澜瞳孔收缩,眼底似有针尖般的光芒一闪:“还是小心一点好,萧潼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人。”
郝日扬眉,笑得得意非凡:“即使他再英明睿智,哪里料到你在背后布局?国师,寡人没有看错你,乌桓得你,如鱼得水。他日夺下穆国江山,寡人绝不食言,你我平分天下!”
长孙澜唇边掠过淡淡的笑意,那笑容缥缈得令人无法捕捉。
郝凌的目光扫过长孙澜,一丝冷意从他眼角渗出来。蔓萝就在他身旁,敏感地觉察到他的异样,向他投去询问的一瞥。郝日分明也看到了,脸色便有些阴沉,盯了郝凌一眼:“凌儿,你随寡人来。其余人各自去安歇,散了吧!”
郝凌亦步亦趋地跟郝日到他的临时住处,院子里早有几名侍兵肃立守候,郝凌先一步为郝日打开门,躬身道:“父王请。”等郝日进屋,他又连忙帮他把被雨淋湿的外袍脱下,恭敬地问道:“父王要不要沐浴更衣?”
“不必。”郝日坐下,冷冷地盯着他,突然喝道,“你跪下!”
郝凌双膝一沉,重重地跪到地上:“父王,孩儿不知做错了什么?”
郝日鹰隼般的眸子中泛起利芒,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刚才是什么表情?你蔑视长孙澜?也在鄙视寡人与他结盟?”
郝凌一震,猛地抬起头来,毫无畏惧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孩儿从头至尾就不支持父王与他结盟。身为穆国人,背叛故国、勾结外邦,纵然他韬略过人,他的品行实为不堪! 我们乌桓人虽然教化不如穆国,可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我们凭自己的力量赢得土地、赢得权力,又何必与这样的小人为伍?父王,你凭这种手段就算得了天下,又有什么意义”
郝日狠狠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咆哮的声音响彻整间屋子:“畜生!”
郝凌身躯一晃,倔强地没有顺势倒地,重新跪直身子,抬起头来。半边脸上印着血红的掌印,很快肿起来,唇边渗出点点血迹。他用手捂住挨打的脸,正视着郝日:“孩儿说的都是肺腑之言。父王这样的做法,将会为国民所不耻。还有,父王利用妹妹的感情去玩弄阴谋,终有一天,妹妹会恨你的。她现在只是执迷不悟”
一语未了,郝日已一脚将他踢翻在地,气得浑身颤抖:“畜生,为父将你贬到边关为将,你竟然还不知悔改,铁了心跟寡人作对!自己掌嘴!”
郝凌只觉得胸口剧痛,一股鲜血涌到喉咙口,他用力把它吞下去,慢慢爬起来跪好,仰起脸来,恳求道:“求父王换种惩罚方式,给孩儿留点脸面吧。”
郝日反手一掌抽过去:“你还知道脸面?堂堂乌桓王子,寡人指望你将来接掌江山,可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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