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突然意识到自己在敌人面前流露出软弱,郝凌清醒过来,掩去一切悲伤与痛苦,正视着萧潼:“陛下”
“朕说过,你已经没有跟朕讨价还价的余地,你也是朕的阶下囚。”萧潼斩钉截铁地道,“宇文,将他押下去!”
铁链声随着脚步远去,郝凌一声也没吭。
萧然却已呆住,郝凌哀戚的面容一直在他眼前晃动。那个郝厉原来又是一个可怜人,是被郝日利用的。
“怎么?又心软了?”萧潼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萧然吓一跳,猛然抬头,从萧潼眼里看到一抹探究、拷问的表情。
他垂首,低低恳求道:“大哥,小弟将他擒住,带回京城,由大哥发落,好么?”
第一百十五章 绝世剑锋芒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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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这句话,萧然从萧潼急剧变阴的脸上看到自己挨打的预兆,他甚至已看到大哥挥出手掌,可是那手掌在他脸前硬生生收住,只有袖子的边缘刮到自己脸上。饶是如此,他依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疼。
萧潼收回手,转身把一个背影留给萧然,好像对他失望至极,连看都不想看他一眼。声音低沉却字字斩钉截铁:“朕意已决,不容更改。若敢抗旨,杀——无——赦!”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从喉咙里憋出来的,每个字都挟着无穷的怒气。萧然即使没有看到大哥的脸,也能想象那张脸有多难看。
“大哥,小弟并非同情敌将”他站起来走到萧潼身后,看着那个阴冷的背影,嗫嚅道,“只是郝厉既然是郝日之子,身份特殊,小弟想将他交于大哥亲自审问也许可以用他来要挟郝日。”
“要挟?”萧潼冷笑,“一个郝凌都不够要挟他,你以为郝日会在乎一个脑筋不清楚的怪胎?他无非利用他来攻打我们!”他突然转身,犀利的目光犹如利剑般刺到萧然身上,仿佛要洞穿他,“你究竟清不清楚自己的立场?口口声声保家卫国,可你的理智永远被你那该死的同情心占了上风!你有没有想过,骆将军死于郝厉之手,郝厉现在已成卢龙守军的公敌,人人得而诛之。你不思为骆将军报仇,先想着如何保护郝厉。你的爱国心呢?你的忠君报国之志呢?假的,全是假的!你连站在什么立场都不清楚,谈什么报效朝廷、为国尽忠?!”
萧潼本想忍住,可现在越说越气,指着萧然,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怒意:“朕告诉你,你空负满身才华、绝世武功,可你若是搞不清自己的身份与立场,你便连最普通的小兵都不如。这辈子,你只能当朕的侍卫!”
这番话就象凌厉的巴掌掴在萧然脸上,他的脸腾地涨红,汗水沿着鬓边涔涔而下,年轻俊美的面容染满羞惭,扑通跪下,俯伏在地,强忍着泪:“大哥如此训责,叫小弟无地自容”
萧潼看着他,见弟弟羞愧难当的模样,心中略有不忍,可终究被愤怒与失望占了上风,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
萧然慢慢让自己冷静下来,脸上的血色慢慢退去,缓缓抬头。那双湖泊般的眼睛又恢复了沉静,只是深得令人无法触摸。他抿了抿唇,跪直身子,象宣誓一般,毅然决然地道:“小弟谨遵圣谕,不敢有违。必将抓到郝厉,用其首级祭奠骆将军与死难将士。请大哥保重龙体,小弟去了!”
说罢连磕了三个头,没有稍作停留,转身便走。
直到那个挺拔美好的身影大步走出凤清宫,萧潼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心中暗道:“然儿,莫要怨朕,朕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栽培你。”
靖安军中多了一位年轻的小将,一身白色战袍,□追云踏月驹,手中惊鸿剑,目光犹如秋水般清冷、凛洌,马上的身姿犹如山林中穿风而下的黑豹。一入军中,便吸引了无数目光。
他随作为先锋的骠骑营将士先行,骠骑营将军陆逊生性豪爽,爱开玩笑,在萧然面前毫无拘谨,一路同行,不消两日便与他混熟了。悄悄与他开玩笑:“小王爷貌若潘安,温文尔雅,怎可随军出征?依臣看,应该风花雪月、抚琴吟诗,得一世风流才名。你这样子出现在两军阵前,岂不是活活勾了那些敌将的魂”
萧然却无心说笑,只是微微勾了勾唇:“陆将军小瞧本王?那么,我们两军阵前一见分晓如何?打仗凭的是韬略与武力,与容貌无关。”
陆逊咳了两声,有些狼狈:“臣只是开个玩笑,谁敢与小王爷一较高下?”他心里想的是,怎么这皇室贵胄、天之骄子,小小年纪就来从军?打仗岂是好玩的?十四岁的少年,长得那样俊美,无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当将军的人啊。皇上真是,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弟弟来受这个苦。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样一位俊美绝伦的少年,竟在他们抵达卢龙塞的第一天,给了所有骠骑营将士无比强烈的视觉震撼与心灵冲击。
骆文轩死后,卢龙塞仅凭险要的城防苦苦抵挡着郝厉的进攻,柳圣俞坐镇军中,知道自己帐下无人能敌郝厉,只能一面派人向京中求援,一面坚守阵地。
好不容易盼来靖安军先头部队,卢龙塞的关卡终于打开,骠骑营一万多人直冲出关。对面观望的乌桓士兵见状,纷纷摇旗呐喊、欢呼。不一会儿,那位传言中的怪胎郝厉便率众冲了过来,人未到,嗬嗬的吼声已送入穆国将士的耳朵里。那是种表达着欢快、随意、挑衅的吼声,好像一个野性未驯的孩子,在空旷的平原上撒马狂奔。
完全不象是要去打仗。
可正是这种无拘无束又饱含戏弄的喊声,却令柳圣俞那张一向温和淡定的脸倏然变色,一种刻骨的恨意从他眼睛里流露出来。
他回头看萧然,声音几近嘶吼:“小王爷,臣求你一定要拿下郝厉,为骆将军报仇!”
若非他双腿已残,他恐怕会跪下来求萧然。萧然在看到他脸上表情的时候,心骤然缩紧,手随之缩紧,紧紧握住手中的长剑。一种尖锐的痛,从五脏六腑中划过。骆将军,那位文武全才、精忠报国的汉子,死在郝厉之手。
不忍,可是必须
呛啷一声,剑已出鞘,萧然策马奔到陆逊身边,沉声道:“陆将军,你们谁也不要出手,待我来!”
清亮的声音用内力吐出,一字字清晰地传入穆军耳朵里。一瞬间从他眉宇间流露出来的霸气,以及他周身流露出来的杀气,令周围众人顿觉浑身发冷。日头正旺,原野上吹来的风带着夏季的酷热,本是大汗淋漓的时候,这种冷却犹如侵入了人的骨髓。
一人一骑,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冲了出去。陆逊催马靠近柳圣俞:“柳军师?”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柳圣俞放心请萧然出马。
柳圣俞仿佛知他心意,微微一笑:“陆将军放心,这天下,恐怕再无人是小王爷的对手。”
阳光很亮,很刺眼,郝厉在马背上看着萧然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他的皮肤是金黄色的,额头的虎纹在阳光下忽隐忽现。看到他,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起某种野兽。可是他笑得那样坦然,那样干净,完全不象一个手上染满鲜血的猛将。
“你是谁?我没见过你。”他眯起眼睛,开口问道。生硬的穆国话,看来郝日虽然将他关起来,却并未放弃对他的教育。
“穆国靖王,萧然。”
一听萧然这个名字,郝厉突然收起脸上的笑容,一道比针尖还要犀利的目光从他眼里射出,他浓黑分散的眉陡然挑起,脸上煞时布满戾气:“萧然,原来你就是萧然!父王说对你格杀勿论,是你害了蔓萝,是你抓了大哥!我要杀了你!”
喊声中,两道金色的光芒扬起,落下,犹如两颗金色的流星,向萧然当头袭来。
靖安军,包括卢龙塞的所有将士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然后,他们看到萧然从容自若地举起长剑。
一道银光,两道金光,在阳光下挥舞出绚烂的光芒。郝厉满头卷曲的头发被萧然的剑气激得向后怒张,而萧然连铠甲都没穿,只是一身白色软袍,坐在马上渊停岳峙,出手却激起惊涛骇浪之势。
两种兵器碰撞,溅出的火花比日光更耀眼,激起的声音犹如乱石穿空,刺人耳膜。
两匹战马、两条人影交错闪动,轰轰之声不绝于耳,周围灰尘四散飞扬,遮天蔽日,双方人马各自退后数百米,谁也不敢靠近一步。
陆逊简直不敢相信萧然有如此威力,不过是位十四岁的少年,平日温润如水、如玉,一旦身处战场,却犹如一柄出鞘之剑,锋芒毕露。
郝厉显然为碰到这样的对手而兴奋起来,若非忙于应付萧然的攻击,他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萧然见他的样子,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果然是个天真未凿的人啊,刚才还咬牙切齿要杀了自己,转眼又兴高采烈,把这场生死相搏当成了一种游戏。
可他不能游戏,他身上背负着大哥赋予的使命。
他狠狠咬牙,深深吸口气,把所有内力灌注在手上,扬手挥出。
一道利芒刺透郝厉的眼睛,就在他微愣之间,左手的金锏已脱手飞出。两匹马擦身而过,萧然右手一剑格开他的金锏,左手一掌击向他肩头。
第二道金芒落地,郝厉喉头一甜,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还未来得及反应,萧然已一把抓住他腰间的丝绦,将他从马上抓过来。随手点了穴道,飞马回阵,扬手抛出:“将他绑了,押回去!”
下一句,他舌绽春雷,同陆孙、柳圣俞道:“陆将军,柳军师,我们乘胜追击,攻入崂泉!”
穆军欢声雷动,如决堤之水涌向崂泉关。守在卢龙塞内的骠骑营其他将士,以及卢龙塞部分守军也闻风而动,蜂涌而出。
乌桓军一见他们的主帅被擒,顿时乱了阵脚,兵败如山倒。
萧然提马,从败军头顶飞跃而过,直冲崂泉关。败军尚未逃进崂泉,守关之将一见不好,正想关闭城门,萧然飞身掠起,人比马快,箭一般射到城下。大吼一声:“谁敢关门?!”左手扬起,噗噗几声,谁也没看见是什么暗器,惨叫声此起彼落,守城的士兵已倒了一片。
萧然身形下落,堪堪落在赶来的追云踏月驹上。一人一马一剑,在敌军之中横冲直撞,一人挡着城门,不容任何人去关门。
片刻之间他已杀得血染白袍,尸横遍地。闻声赶来的两名将军与萧然甫一交手,双双血溅当场、死于非命。普通军士更是被他的气势吓得不敢再往前靠拢,反而慢慢后退。
身后穆军大军赶到,一场近身杀戮再次在这座关内上演。
萧然仿佛看到蔓萝之死,看到郝凌宁死不屈的表情,他觉得心在绞紧。可他不容自己陷入自我的情绪,他知道,他不得不为。
第一百十六章 仁义尚能存刀头
萧然站在崂泉关北城楼上,放眼城下,乌桓兵丢盔卸甲、四散奔逃。而那些无辜的百姓,拖儿带女、哭爹喊娘、惊恐万状,夹在乱军之中。被那些夺路而逃的士兵砍死、撞死,或被马蹄活活踩死。
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处处残肢断骸、处处惨叫哀嚎,一场战争,一场杀戮,生命转瞬成空。在这里,你会深切体会到,什么叫做命如蝼蚁,甚至连蝼蚁都不如。
萧然闭上眼睛,却仍然看到满眼血光。他只觉得满怀悲凉,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身后,陆逊提枪上来,笑逐颜开:“小王爷神勇无敌、马到成功,战报送回京城,皇上一定龙颜大悦”瞥见萧然脸上殊无得色,反而神情黯然,他不禁一愣,“小王爷,你”
萧然回眸,正视着他:“陆将军,虽然本王没有兵权,但有皇命在身。请你——下令鸣金收兵。”
陆逊张口结舌:“小王爷,你这是何意?”
萧然一指城下:“陆将军,你来看。这败军之中,伤亡惨重,可是有多少是乌桓兵,有多少是无辜百姓?上天有好生之德,苍生无罪,何故遭此屠戮?谁人没有家小,谁人没有牵挂?身为武将者,生死等闲事耳。可若能减少杀戮,岂非也是为子孙积福?”
陆逊看着萧然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只觉得那双眼睛有种神奇的力量,不容自己抗拒。他如受蛊惑般点头应是,立刻下令收兵。
“多谢将军。”少年白皙的脸上微露笑容,声音低沉而动听,“元帅的大军尚未赶到,可我们必须立刻去散布安民告示、打扫战场、收拾残局。陆将军,请随本王来。”
对于崂泉帅府,萧然已经不再陌生。陆逊发现自己好像变成了萧然的副将,自然而然地对他生出敬仰之情,自然而然地听从他的命令。
萧然亲笔写下安民告示,命士兵张贴到大街小巷。陆逊虽是武将,却也粗通文墨,只觉得萧然所写的告示笔力雄浑、威德并重,极富感染力,也极安定人心。而他的字迹清逸峻拔,字如其人。
很快一切安顿下来,萧然带上随他出征的宫中侍卫奔雷、紫电:“随本王去城内视察。”
满城的尸体、丢弃的器械都已收拾干净,血迹也被冲刷干净,穆国士兵一队队在大街小巷巡逻。所有门户都关得严严实实,未及逃走的百姓躲在家里,连大气也不敢出。整座城池除了穆军在活动,简直犹如一座死城。
萧然带着侍卫到处巡察,走到一处僻静的巷子,忽然听到一阵凄惨、惊恐的哭喊声,伴随着撕扯的声音。
萧然心头一凛,催马奔向声音的来源处。见一户人家大门洞开,哭声正从里面传出来。他立刻猜到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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