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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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 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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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过不了多久,就会上台做大报告了。”

这玩笑没白开,袁明清一轻松,晚上意外睡了一个囫囵觉。这是好多天来第一次真正睡着,袁明清感觉良好,高兴地给李雨潺打电话,感谢她和乔不群大慈大悲,救苦救难。李雨潺说:“我们又不是观世音菩萨,哪救得了袁秘书长的苦难?不过笑话能治失眠,我喊上乔主任,再去陪您说笑话。”

处理完手头杂事,李雨潺又约上乔不群,去了医院。快进高干楼时,乔不群放慢脚步,说:“说上一会儿笑话,袁秘书长就睡得着了,你说有这个可能吗?”李雨潺说:“人之所以失眠,一般是因为心上郁闷,情绪焦虑。有人陪着说说话,开开心,心情一放松,睡得着觉,有什么奇怪的?”乔不群说:“我看没这么简单。”李雨潺说:“莫非还能复杂到哪里去?”乔不群说:“袁秘书长又不是三岁娃娃,哪有说说笑话,逗逗乐,就能解决问题的?他那可是心病,心病只有心药到,才可能治得好。”

走进病房,见袁明清精神抖擞,情绪饱满,说话的声音都高了几度,乔不群就知道自己刚才的猜测,绝对错不到哪里去。袁明清一定碰到了什么大喜事,估计这喜事跟他的政治命运有关。像袁明清这种助巡一级的干部,享受的是副市级待遇,不大不小也算是政治人物了。政治人物可不是普通人,普通人只有一条小命,那是父母给的自然生命。政治人物除了自然生命,还有一个非同凡响的政治生命,是双重生命的共同体。政治生命可是上下求索得来的,不是一个精子和一个卵子随便跑到一起,就能成功孕育诞生的。政治人物也就格外看重自己的政治生命,有时甚至胜过父母给的自然生命。作为自然生命和政治生命的共同体,光自然生命已没法承载政治人物身上的负荷,一旦政治生命出现问题,自然生命也会跟着产生病变。袁明清没能参加副市长选举,政治生命严重受挫,自然生命也随之出了毛病,睡不能睡,吃不能吃,面黄肌瘦,天昏地暗,几近崩溃,就是非常典型的个案。现在袁明清的自然生命一下子又鲜活起来,变得健康乐观了,不用说,肯定是政治生命又出现了勃勃生机。

那么这个创造袁明清生命奇迹的人又会是谁呢?作为曾经的顶头上司,乔不群不可能对袁明清的背景没有任何了解。可他思前想后,就是找不出能挽救袁明清政治生命于既倒的人。不过凭多年混迹政府的经验,乔不群知道这个人不可能是一般角色,一定是个重量级人物,且这个人物不在北京,也在省里,绝对不会在桃林。

乔不群忽想起秦淮河来。记者是个特殊职业,上上下下的人接触得多,说不定多少知道些线索。本打算离开医院后再给秦淮河打电话,不想恰在此时,秦淮河的电话打了进来,问说话方不方便。乔不群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电话,几步出了病房,往没人的楼角方向走去,一边说:“方便方便,有什么指示,淮河你说吧。”

秦淮河说:“我能指示你大主任吗?给你提供一个小信息。”乔不群说:“什么好信息?”秦淮河说:“侯副省长要成侯副书记了。”

乔不群一时没听明白,说:“我跟侯副省长非亲非故,他要成侯副书记,与我乔某人有何关系?”秦淮河说:“非亲非故,不见得就没有任何关系嘛。我问你,如今赋闲在家的袁明清做了你那么多年的直接和间接领导,你跟他总有些关系吧?”

看来袁明清可能跟侯副省长有什么渊源。乔不群急不可待道:“你别卖关子,一会儿侯副省长,一会儿袁明清的,到底想告诉我什么?”秦淮河还是不紧不慢的口气,说:“袁明清可是侯副省长多年前的同事和朋友。”乔不群说:“是吗?这我过去还真不太清楚。”秦淮河说:“过去不太清楚,现在我告诉了你,你就清楚了。想想看,你跟袁明清曾是上下级关系,袁明清跟侯副省长曾是同事朋友关系,那么你跟侯副省长是不是也就有了某些关系,或至少有产生某些关系的可能?”

“你是说,别看袁秘书长暂时是个闲人,侯副省长一成为侯副书记,袁秘书长肯定会东山再起,并且会比现在更有作为?”乔不群捂紧手机,不由自主的,口里的袁明清便恢复为袁秘书长,“你的意思是趁此时袁秘书长还处在人生低谷,多跟他接近接近,他一辈子都忘不了你,等他到了高位,向他靠拢的人一多,就没了你的份?”

秦淮河笑道:“不群就是不群,有悟性。”乔不群说:“那你是怎么知道袁秘书长跟侯副省长这层关系的呢?我在政府待了这么久,却蚂蚁放屁——没听到任何动静,不知他竟然还有这么个背景。”

秦淮河说:“这是袁明清城府深。在桃林时我也不知道这个内幕,是到省城后,有一次跟侯副省长的秘书小杨一起吃饭,听说我在桃林政府待过几年,他无意间提到袁明清,说侯副省长跟他在同一个厂里做过工程师,两人关系一直不错。”

乔不群说:“我想起来了,袁秘书长确实是从工厂里出来的,只是没谁搞得清他还跟侯副省长同过事。让人感到不解的是,既然老同事在省里做副省长,前次袁秘书长的副市长怎么还会落空呢?”秦淮河说:“这事的内幕可能比较复杂,估计跟鲍书记和甫迪声两位不无关系。也许人事问题向来是党委说了算,政府不便干涉,侯副省长不怎么好过问。”乔不群说:“现在好了,侯副省长要成侯副书记了,好过问袁秘书长的事了。”秦淮河说:“这是必然的。小杨告诉我,侯副书记的任命文件已到省里,即将对外宣布。”

这就对了。乔不群说完再见,将手机往腰上一别,兴冲冲朝袁明清病房奔去。

快进袁明清病房门时,乔不群泥住脚步,做个深呼吸,定了定神,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待到调整好心态,这才若无其事般,轻轻迈进门去。

房里除了袁明清和李雨潺两个,还有两位漂亮的当班护士。护士是来给袁明清送药的。那是一味新出产的中成药,主要作用是安神补脑,对失眠症特别有效。副作用也不是太大,只是服下去后,屁稍多些。也许是护士漂亮可爱,李雨潺和乔不群也在场,袁明清思维活跃,抓住一个屁字,做起文章来:“一屁值千金嘛,屁多绝对是好事,不是坏事。我于医学是个外行,却也知道人是部复杂的机器,每时每刻都在高速运转,不断产生废气浊气,酸气腐气,毒气恶气。气储于内,得及时排出,放屁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有道是话不说不明,屁不放不畅,有屁非放出来不可,忍气吞声,是万万使不得的。就像川流汹涌,只可疏导,不可堵塞。忍住的气,吞掉的声,终究是要另找出口发泄出去的,若不随屁而出,便只能内敛,被肠道吸收,进入血液循环,再回到呼吸系统,转而从口里喷发出来。”

说得几位笑起来,想不到屁小事大,其中还有这么多奥妙。乔不群知道袁明清心里舒畅,又是在病房里面,说话随便点没啥关系,才这么谈笑风生。作为老下级,乔不群当然不能无动于衷,也凑趣道:“我经常碰到口臭异常的人,稍稍挨得近些,就像到了化粪池边上似的,原来是有屁没及时下放,转道上涌,终致害己害人。”袁明清说:“这有点像咱们的政府工作,群众有什么怨愤,下面基层不能及时疏导,一旦积怨成气,气没处可出,只能纷纷上涌。如今上访人员多,看去原因千差万别,其实集中起来只有一条,就是群众有屁,下面放不出去,这才造成矛盾上交的被动局面。”

大家都佩服袁秘书长高见。这个说:“还是袁秘书长能透过现象看本质,通过不起眼的小小屁事,严正指出社会问题的大症结之所在。”那个说:“袁秘书长是政府领导嘛,太清楚政府工作性质,大事就是小事,小事就是大事。”

袁明清又说:“庄子说,道在屎尿。于个人,屎畅尿远,说明人年轻,身强力壮。一旦屎阻尿短,或肛辣便秘,在厕所里一蹲半天,或尿频尿急,拖泥带水,撒尿滴湿鞋,这人不是身体有病,也已老之将至。所以一进医院,医生先让你化验屎尿,大病小痛,都能在屎尿里体现出来。于家庭,其生活质量好不好,品位高不高,不能只看家庭收入多少,住房规模大小或家具豪华与否,最好去看人家的卫生间,卫生间里一尘不染,里面的马桶跟厨房里的饭碗一样洁净,这样的家庭就是收入再少,住房再窄,家具再简陋,生活质量和幸福指数也低不到哪里去。一个城市也一样,光有高楼大厦和吃喝玩乐的地方还不够,还得有拉屎撒尿的去处。公共厕所肮脏不堪,臭气熏天,收费却不低,或是根本找不到公共厕所,内急时躲到背处救急,刚提上裤子转过身,就有戴着红袖套的怒目金钢递上罚款单,那么这个城市的管理水平是很值得怀疑的,其文明程度绝对高不到哪里去。”

难得袁明清这么有兴致,乔不群又附和道:“说起道在屎尿,我倒想起一件趣事来。一次单位召开中层干部以上开会,领导讲得正起劲,突然忍无可忍,乓的一声,一股浩荡之气自下面沛然而出。当众讲话,是工作需要;当众放屁,到底有些不雅。何况上面放话,下面放屁,与会人员若听不太明白,不知话是屁,还是屁是话,有失体统不说,也影响会议效果。领导不免有些难为情,不愿别人以为屁是他亲自放的,掉头责问旁边的处长:‘是你放的屁吧?’处长一时没想清领导这个问题的深刻意义,率尔说:‘哪是我?我根本没有放屁。’这下处长可就惨了,不久他那不会放屁的屁股下面的交椅便被领导一把端掉,另许他人。有人觉得领导做得也太过了点,屁大的事就端了人家位置。领导理直气壮地说:‘屁大的事都不愿替领导承担,这样的部下我还敢用他么?’”

笑得各位前仰后合,都说:“乔主任你不是说的自己的故事吧?说不定里面的领导还是袁秘书长呢。”袁明清也笑道:“这简直是地地道道的屁话。不过屁话不是今日才有,自古以来就不少,有些屁话还非常优雅美丽。想必各位对宋代文豪苏东坡一点不陌生吧,他不少诗文至今仍在广为流传。岂料这么一位千古大诗人,也有人敢说他的诗是屁诗。这天东坡灵感突至,大笔一挥,写了一首五言诗偈: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明眼人一看便知,东坡是在标榜自己修行功夫高深,似乎跟端坐于莲座上的佛菩萨一样,已到八风吹不动的大境界。东坡非常得意,孤芳自赏够了,又吩咐书童拿着诗,专门过江交给西山寺的佛印禅师,让他嫉妒嫉妒。佛印见诗,微笑着批上一字,便让书童原封带回。东坡以为禅师会对自己的诗大加赞赏一番,急忙打开一看,哪知诗旁写着一个字:屁。东坡哪里受得了?当即备船横江,去找佛印兴师问罪。到得西山寺,却逢禅堂紧闭,只是门上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八风吹不动,一屁打过江。东坡这才恍然大悟,自己若真八风不动,又何至于见屁过江?从而惭愧不已,觉悟得道。”

大家都说故事有意思,看来屁虽不雅,屁事却不见得一定粗鄙。李雨潺说:“我也读过一些有关东坡和佛印的故事,好像每次都是佛印处在上风,东坡占不到便宜。我不明白,哪有才华横溢如东坡这样的大才子,每次都输给佛印的理?想必是佛门弟子或信佛之人编造出来的,借东坡大名以抬高佛家。”乔不群说:“也许正是东坡太出众,才有人会拿他开涮,不然他那么崇高和完美,其他人往哪儿摆?”袁明清说:“正是这个道理。东坡心胸开阔,率真正直,又一向与人为善,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并没开罪过谁,可却有不少人莫名其妙地恨他咒他,一听皇帝皇后赞赏他的诗文,就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撕碎,吞进肚里。东坡屡遭贬黜,没有别的原因,就是他德太隆,才太高,光焰太盛,使得周围人相形见绌,心酸难受。想想这样的人不出局,谁出局?所以东坡晚年得子时,很有感慨地赋诗曰:人皆生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病到公卿。”

几位都说东坡此诗确实道破了世道人心,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太多太多,惹得后来的郑板桥忍不住浩叹难得糊涂。乔不群明白袁明清这是以东坡自喻,他是桃林政府里的干才,实际工作能力比市长副市长们都强,却只能屈居秘书长,享受享受助巡待遇,总也做不成副市长。不过这种话不好明言,乔不群只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古而然,于今而甚。特别是官场这把筛子,筛掉的往往是金子,留下的往往是砂子。”

几个说说笑笑,快到下班时间,两位护士准备离去。乔不群说:“两位别走,今天大家高兴,一起到外面吃顿工作餐吧,我来请客。”两位护士说:“我们晚上还要接着上班,哪里出得去?”袁明清说:“我也不能随便出去吃饭,医院里有纪律管着的。”两位护士笑道:“纪律是有纪律,不过纪律是管一般病人的,哪里管得到袁秘书长这样的大领导头上?您若想出去,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我可不是什么大领导,所以我还是遵纪守法,住在医院,吃在医院吧。”袁明清笑说着,从床头柜里拿出一把饭票,“要么这样,医院食堂里有高干伙食专供窗口,饭菜既清淡又营养,不群和雨潺别走,多端两份回来,咱们共进晚餐,还可继续聊聊。”

袁明清正在兴头上,不好扫他兴,乔不群说:“有机会陪袁秘书长吃饭,可是我们的莫大荣幸。”李雨潺要去接袁明清手里的饭票,说:“那我去打饭吧。现在时兴下级请上级,今天上级请起下级来了,机会难得。”两位护士小姐拦住李雨潺,说:“打饭的事还是交给我们吧,你和乔主任留在房里,继续陪袁秘书长说话。”

“这样也行。”袁明清将饭票递给两位护士,嘱咐多要两个小炒。

两位护士很快端了饭菜回来。乔不群将两只床头柜拼作一起,当做临时饭桌,三人围到一处,开始吃饭。不怎么丰富,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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