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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仕途-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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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教是一种信仰,道也就被人格化,老子也成为道的化身,被尊为太上老君。也就是说,道教是以道家哲学和神仙信仰为核心的多神教,所谓上标老子,次述神仙,下袭张陵。哲学和信仰太高深,太抽象,不怎么好理解,倒是斋醮祭祀敬神打卦和看相算命来得直观世俗,容易为大众所接受。放眼大江南北,到处都有道师和算命先生,却难得找到几个哲学家和真正意义上的道教徒,原因大概就在这里了。”

乔不群对道家与道教的渊源略晓一二,知道张天师所言实乃不差。印象中,一般看相算命的术士,跟江湖骗子没有太大区别,张天师对道教的来龙去脉这么清楚,看来还不在此列。乔小群也就再不敢小瞧张天师,心里有了些好感。

郑国栋几个究竟不是读书人,不知张天师话里老子庄子到底什么货色。只太上老君有些耳热,《西游记》里好像就有这么个老家伙。老赵老张不好不懂装懂,只有郑国栋跟张天师是朋友,才大着胆子问道:“你说的太上老君,是被孙悟空偷吃了仙丹,后用炼丹炉炼出老孙火眼金睛的老头吧?”张天师点头道:“《西游记》虽属戏说,里面的太上老君还确是以道教始祖老子做的原型。”郑国栋像小学生蒙对了老师提问,高兴得什么似的,说:“那就是老子?我看他老人家在天宫的地位,顶多也就是个秘书长的样子,跟咱们市政府袁明清袁秘书长差不多。”老张老赵这下有了话,一个说:“袁秘书长比太上老君可年轻得多,说他是托塔天王或赤脚大仙,怕还说得过去。”一个说:“袁秘书长有太上老君那么清闲就好了,没事也炼炼丹,给这个领导送几颗,那个领导献几丸,怕早做上副市长了。”

几位都笑了。乔不群说:“你们知道为什么太白金星和王母娘娘他们不炼丹,唯独太上老君一人炼丹吗?”郑国栋说:“估计玉帝只有一只炼丹炉,太上老君跟玉帝私交好,先扛走了炉子,别人想炼也没法炼。”老赵说:“可能是太上老君在凡间时,烧过锅炉,技术不错,玉帝为体现人尽其才的用人原则,才安排老君专门司炉炼丹。”

“这样的可能性也很大。”乔不群说,“不过根据张天师的理论,太上老君既然是老子,老子乃道教始祖,道教道法自然,以生为乐,重生恶死,将长生久视当做追求的终极目标。太上老君炼丹,目的就是为服了丹,长生不老,永存天地。这也是道教基本信仰之一。总不好把老君的炼丹炉搬往如来或观音莲花座前,般若菩萨讲的是缘起性空,只求解脱,不畏生死,要佛家炼丹,以祈长生久视,就不像话了。”

这个说法应该是合理的,郑国栋几个也就很佩服乔不群,说:“还是乔主任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能从太上老君炼丹,看出佛道信仰的区别来。”乔不群说:“我这不是在张天师的耳提面命下,受了些启迪,现买现实吗?”

郑国栋他们不过随便开开玩笑,乔不群所言却是行话,张天师心里自然明白,说:“我也是不揣冒昧,信口开河而已,哪敢耳提面命乔居士这样的高人?”乔不群笑道:“我充其量不过一米七,算得什么高人?”张天师也笑道:“乔居士别谦虚,以后咱们可得好好探讨探讨道家真义。”乔不群说:“只要张天师肯收我为徒,我一定好好学习,争取有所长进。”张天师说:“乔居士这么说,我就不敢当了。不过话说回来,根据老子思想的核心命题,也就是道法自然的观点,真正的相面术还是有一定道理的,并非全是无稽之谈。比如麻衣相法,我就认真琢磨过,觉得里面还不全是迷信。”

麻衣相法是以天地阴阳为理,血行生克为数的相术,民间流传甚广。听张天师提到这个麻衣相法,郑国栋几位又来了劲,说:“我们只知布衣相法皮衣相法毛衣相法,不清楚跟张天师所说麻衣相法确何区别,今天你可得给我们上上课。”张天师说:“麻衣相法可不是一句两句话说得明白的,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还得从道法自然四个字说起。道就是天道,天道是天地人的共同法则。就是说天地人属一个共生整体,叫做天人合一,无人感应,天人一理。麻衣相法据此认为:人禀阴阳之气,肖天地之形,故头像天,足像地,眼睛像日月,声音像雷霆,血脉像江河,骨节像金石,鼻额像山岳,毫毛像草木。人的形体与天地阴阳相感应,山好水好,必然相好貌好。换句话说,天越高,地越厚,日月越明,雷霆越响,江河越阔,山岳越峻,草木越秀,人之相貌也就越俊。”

照乔不群的理解,天人合一也好,天人感应也罢,天人一理也可,是一种宏大的宇宙观,并非张天师所说,人和天地自然有什么对应关系。若是这样,就不叫天人合一天人感应和天人一理,该叫天人对应了;不过也要张天师有这个本事,能将老庄学理和麻衣相法之类扯到一起。这也是要些悟性的,还得对老庄有所了解,不然还没法把话说圆。这大概也是张天师的不凡之处,比一般算命看相的人高明得多,你不服还不行。

郑国栋他们不可能有乔不群这些想法,早被张天师吊起胃口,说:“照此说法,我们也会相面了,谁头高足厚,眼亮鼻峻,谁就是好相貌。”张天师说:“正是这个意思。不过相貌得看整体,不能相了头,忘了脚,相了眼,忘了眉,得综合考察,全面权衡。只有阴阳协调,五行吻合,才是真正的好相貌。比如用阴阳五行来分析人的五官,左眼日,右眼月,左耳金,右耳木,口为水,额为火,鼻为土。若是龙睛凤眼见光明,金木成堆廊有轮,口含四字为朱红,火星宫分阔方平,士宿端圆似钱筒,绝对是好相。”

从道家道教到麻衣相法,一伙人围着张天师,你一言我一语,这么瞎扯着,一个上午不知不觉就过去了。政府机关就有这个好处,有工作干工作,没工作研究研究道家道教和麻衣相法什么的,算是弘扬祖国传统文化,不会有人扣你工资。

张天师也准备走了,主人出门送他。乔不群说:“今天大家讨论得还够热烈的,真该感谢张天师,给我们带来这么一段幸福时光。”郑国栋说:“可不是?平时上面发个什么文件下来,领导组织大家座谈讨论,一个个都沉默寡言,谁这么踊跃过?”乔不群说:“要不怎么地摊书贩常卖算命看相的盗版书赚钱,却从没卖过上级文件?”

下了楼,张天师请两位留步。两位说:“张天师好不容易来次政府,我们多送几步也是应该的。”将客人送出大门外。正待分手,张天师抬头瞧瞧政府大门,又望望周围环境,说:“我进门时就注意了一下,根据阴阳五行原理,这个大门开得可不太是地方。”

要说这个大门,还是耿日新上任市长时开的。原来的大门在大院西南面,门前街面过窄,来往车辆和行人太多,耿日新以进出不便为由,改到这东南面来了。其实大院里的人都知道,这并非真正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耿日新前任出了点事,本来要就地做市委书记的,却被挪到外地做了市人大主任。照理政府出点事并不为奇,除了高高在上的月球,如今哪个地方不经常会出点事?一般出点事,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即使提不了书记,也丢不了市长帽子。可那位仁兄偏偏离开市长,异地做了二线领导,这就有点不可思议了。社会上也就流传说,是政府大门开得不是方向,前途狭窄,还犯了煞。耿日新还没到政府来之前,就听到了这个说法。一到政府,没来得及去市长办,先在门口瞄了好久,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找个风水师,趁星期天没人上班,端着罗盘,测了好半日,最后将大门改到现在这个位置。大门修好后,又请那风水师焚香烧纸,敲锣击鼓,敬了半夜鬼神。

听两人说起这段旧事,张天师哈哈大笑起来,说:“我看那个风水师,也就知道装神弄鬼,其实不见得真懂风水,否则就不会这么开门了。”郑国栋忙问道:“这门开得有问题吗?”张天师又瞧瞧大门,再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目测几遍,才说道:“问题非常明显。筑屋建楼不是小孩过家家,玩积木,无论单位院落,还是家庭住宅,有几样规矩非讲究不过,绝对马虎不得,那就是左青龙右白虎,前朱雀后玄武。青龙为阳,代表君子;白虎为阴,代表小人;朱雀为阴,代表女人;玄武为阳,代表贵人。你们注意过没有?从正对大门角度看过去,政府大院左边建筑低,右边建筑高,即阴盛阳衰;后面没有山,也没有稍高大些的建筑,前面则有桃花河来犯,即阴重阳弱。”

说得郑国栋好奇心顿起,说:“这会有什么吉凶吗?”张天师说:“主人要出什么事,一定出在两种人身上,一是小人,一是女人。”

乔不群暗觉好笑,谁要出点事,尤其是有权有势有钱有财的人,又有几个不是出在小人和女人身上?这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把戏,别说用来测中国建筑,就是拿去测人家美国白宫,保证也一测一个准。白宫主人要出事,像尼克松水门出娄子,克林顿拉链门开了岔,也离不开这两个原因,不是小人添乱,就是女人作怪。不过乔不群没吱声,张天师也是借题发挥,说着好玩儿的,你没必要太正经,拂他面子。

郑国栋还要追问,大楼里的人下班迈出楼道,朝大门口走了过来。乔不群怕人多嘴杂,止住他,对张天师说:“感谢张天师给我们传授风水知识!今后得好好跟你学几招。就不远送了,有空常来坐坐。”大门口究竟不是说话的地方,张天师打个拱手,转身离去。

郑国栋却守着大门仍不肯走,拉住乔不群,悄声问道:“你说张天师说的小人和女人会是谁呢?”乔不群说:“人家张天师也是随便说说,你却拿鸡头当凤冠,认起真来。”郑国栋说:“我看他说得挺有道理,说不定政府又会出事的。”乔不群说:“事在人为,出不出事,跟大门和大门里面的建筑有什么关系?”

接下来的几天里,郑国栋有时没事喜欢跟乔不群凑在一起,讨论张天师的伟大预言,琢磨政府里谁会是坏事的小人和女人。乔不群就笑他:“你这么相信张天师,天天守着纪检监察室干什么?还不赶快跟他学徒去?”郑国栋说:“我早就提出拜他为师,他不肯,说我没有悟性。”又说:“真将张天师的本事学到手,比在机关里混可强多了。”

见郑国栋一脸向往,乔不群说:“张天师是不是靠看相算命测风水赚了大钱?”郑国栋说:“他赚不赚大钱我不清楚,只知道他过去在民政局地名办里工作得好好的,忽然下了海,在外转上几年,回来就成了大名鼎鼎的张天师。”乔不群说:“他下的什么海?”郑国栋摇头道:“也不清楚,只听说他下海跟一次庐山之行有关。有一年地名办出去学习外地地名志修编经验,一伙人经过庐山,上去住过两天,张天师在山上认识了一个武汉老板。老板是搞房地产开发的,投巨资在黄金地段建了几栋楼房,却怎么也售不出去,专程上庐山求菩萨保佑,让楼盘早日出手。张天师撰修地名志多年,经常到处跑动,于山川河流地理地貌有些研究,又由此接触了些道教和阴阳五行方面的东西,对风水和建筑还算在行,便信口开河给老板支起招来。他建议老板回去做两件事:一是将楼盘前的旧房买下,开发成小花园,以接通被阻死的地气,这样财源才进得来;二是将自家小别墅东北方向侧门封住,在西北面墙上开道小门,让来自东南方向正门上的风形成回旋之势,先绕过别墅庭院,再从西北小门贯穿出去。老板觉得有道理,回武汉后,依计而行,果然楼盘销售一空,赚得盆满钵满。老板视张天师为神人,给他打来一笔不菲的款子,还几次专程跑到桃林,盛邀他出山。张天师就是这样下海的,桃林不少人都知道他这个传闻。”

想不到这个张天师还有几分神奇,看来并非一般装神弄鬼的风水师。乔不群笑道:“张天师这么厉害,你不跟他去学徒,我跟他学去。”郑国栋说:“不是开玩笑,凭乔主任你这个数学脑袋,跟张天师学上一年半载的,肯定能成。”乔不群随:“我什么数学脑袋?要是数学脑袋,早不是现在这个鸟样了。我这是木鱼脑袋一个。”

说得正起动,乔不群手机响了,史宇寒催他回家吃饭。两人这才意识到早过下班时间。回到家里,史宇寒讽刺道:“乔主任工作好忙,饭都顾不上回来吃。”乔不群嘿嘿两声,端碗扒起饭来。史宇寒给他夹两条小鲫鱼,说:“鱼补脑,你想脑瓜子开窍,多给我吃些鱼。”

刚才还说自己是木鱼脑袋,这下史宇寒就要你补脑子了,看来这脑子不补还真不行了。史宇寒不会无故施放热情,乔不群将鱼消灭掉,喝些鱼汤,问道:“怎么还没见韩校长来找我呢?”果然史宇寒说:“这两天你有空,我要他来会你。”乔不群说:“你快点把鸡毛信送到,我等他就是。”史宇寒说:“政府九院里又不让喂鸡,这下子到哪里去找鸡毛?”

乔不群想想说:“要么我到你们学校去。你不是要他给你职称指标吗?这样显得咱们有诚意。”史宇寒说:“我看没这个必要。现在是他求你,你倒着去上他的门,岂不是太抬举他了?至于我的职称指标,是另外一码事,桥归桥,路归路,没必要扯在一起。实话跟你说了吧,那晚韩校长到咱家来找你,我虽给你打过几次电话,都是做样子给他看的,不是真要把你打回来,每次刚接通就悄悄按下了叉簧,你才没能听到。就是要让他多跑几趟路,显得咱乔主任有分量。”

乔不群斜一眼史宇寒,觉得这女人不寻常。史宇寒说:“你斜我干什么?我不是你老婆?”乔不群说:“我在纳闷,你几时变得这么精通人情世故的?你这个水平,韩校长早该让位了。”史宇寒说:“区区一校之长算什么?我还不想干呢,要干也得弄个市长副市长什么的干干,才是那么回事。”乔不群说:“你以为市长副市长就好干?”史宇寒说:“市长副市长有什么不好干的?给我个总理副总理试试看?圣人说,治大国如烹小鲜,小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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