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仁贤:“什么,周文魁的小老婆竟然敢对你那样?反了她了,明天让我碰上再说,我不让她哭都哭不出来我就不是你老婆。”
钱向阳:“行了行了,你还是少给我惹事吧,在外面我跟老周是同事,在大院里我跟老周是邻居,人家离婚十多年的老婆来闹事,你给领到家里瞎掺和,人家能不生气吗?别的事都有商量的余地,惟独这件事情绝对不能管。老周是政协主席,他给他大老婆,呸,什么大老婆,让你把我都给搅合进去了,他要是给他前妻安排个工作根本没问题,他自己都不管,我们插进去那不是添乱找着挨骂吗?往小里说是影响邻里关系,往大里说就是破坏班子团结。这种事情不但我不能管,你也给我避得远远的。”
陶仁贤:“我让你帮着办的事你从来就没有顺顺当当给办过,我已经给人家说了,你一定会帮忙,你们这些男人啊,我算看透了,没有一个好东西。”
钱向阳:“我怎么不是好东西了?我又没有大老婆小老婆。”
陶仁贤:“那是你没胆,你以为你不想啊?我也告诉你,我就不信离了臭狗屎就种不成老苞米了,既然你怕事,我不怕,我明天就到大街上募捐去!”
钱向阳哈哈大笑:“你募捐去?好啊,我倒真想看看你能募来多少钱。你要是真的能靠募捐帮助周文魁的儿子上了大学,我还真就佩服你了。”说着起身离开了饭桌:“好啊,我钱向阳的老婆要献爱心了,到大街上募捐去,哈哈哈,可笑,可笑,实在是可笑……”
陶仁贤对着他的后背嚷嚷:“你别以为我说着玩呢,我说到做到。”
9
赵宽家,一家人已经吃过饭了,正围在客厅里看电视。鼠目有些心神不定,赵宽看出来了,问他:“你有什么事吗?”
鼠目:“我没啥事,吉乐怎么还不回来?”
李寸心:“别管他,干警察的能在家吃几顿热乎饭?回来如果没吃再给他热,这个时候八成已经吃过了。”
赵宽:“给你们通报一个消息,今天市委常委会上我提出了对大院管理进行改革的建议,大家一致同意。委托机关事务管理局拿出改革方案,在方案没拿出来之前,先把武警撤了。”
鼠目:“这就对了,我早就说了,你们又不是中央首长,更不是党中央国务院,让武警给你们这些地市一级的干部看家护院简直是笑话。”
李寸心:“武警撤了没错,可是这大院也不能就这么敞开大门随便进吧?我们倒没啥,这个大院里住的不是我们一家,尤其是那些退下来的老同志,不事先做做工作会不会有意见?”
赵宽:“武警撤了先由机关事务局安排个人看大门过渡一下,今后还是要走社区化管理的路子,院子的治安和管理逐步过渡到由居委会和物业公司负责,这是大院管理改革的总体思路,具体的实施方案很快就能拿出来。常委们一致认为,我们住的家属院由武警站岗违背了‘立党为公、执政为民’的宗旨,跟我们的公仆身份不相称,是特权思想的表现,我想老同志也一定会支持我们这样做的。如果哪位老同志有意见我可以一家一家地登门拜访做工作。”
鼠目:“姐夫,你还行,基本上能归到闻过则喜、有错必纠的圈里。我没想到你们那帮常委还挺有觉悟么。”
赵宽:“你以为就你有觉悟?现在难的是将来真的要挑选物业公司,有没有物业公司敢来接这个摊子,即便有物业公司敢来接这个摊子,每家每户要交物业管理费,该交多少?愿不愿意交?”
鼠目:“你的头一个顾虑可以打消,现在全市有那么多物业公司,竞争那么激烈,谁能拿到常委大院的物业管理权谁就等于替自己的物业公司拿到了最佳信誉证书,也是不花钱的最佳广告,到时候各家物业公司肯定得打破脑袋来抢这块肥肉;倒是你们这个院里的人过去免费的午餐吃惯了,现在要自己掏钱买服务,可能会有困难。如果真有几家不交物业管理费,你既不敢停电也不敢停水,也不敢不给人家打扫卫生,所以啊,你们一定要选一个好的居民委员会主任出来协调做这些事儿,你这个市委书记不可能一家家挨门挨户替物业公司收管理费去吧?”
李寸心:“寸光,你也别把这个大院里的人看得觉悟那么低。也许刚开始会有一些人有意见,可是人都有从众心理和对环境的调适本能。大部分人如果能接受由物业公司来管理大院,少数人也不会公开对抗。如果物业公司的服务果真比机关事务管理局好,那么绝大多数居民就会逐步适应掏钱买服务的模式。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你没有估计到,那就是对城市居民实行社区化管理、强化居委会和街道办事处这些基层组织的服务职能已经成了大势所趋,这个大院里的人没有生活在真空里,对这些不可能没有感受,所以我觉得阻力不会有你想像的那么大。”
赵宽:“你姐姐分析得非常有道理,今天的常委会就是证明,我都没有想到大家对我的这个提议反应这么热烈,而且一致表示坚决支持,这就是我们对常委大院管理进行改革的最有力的保证。”
这时候有人敲门,李寸心起身开门,鼠目和梨花同时起身:“我去开。”
李寸心制止了他们:“你们坐着别动,我去开。”
进来的是赵吉乐,赵宽训斥他:“你又不是没钥匙,敲什么门?”
赵吉乐:“这是我妈规定的,说她要享受当妈的给儿子开门的乐趣,我这个当儿子的不能连老妈享受这点乐趣的权利都剥夺吧?”
赵宽忽然悟到了什么,神色沉重起来,不再吱声了。李寸心问赵吉乐:“你怎么没骑摩托车?吃饭了没有?”
赵吉乐:“摩托车让小刘借去了,我吃过了。哎,我没骑摩托车你怎么知道敲门的是我?”
李寸心:“别说你没骑摩托车,就是你连鞋都脱了,我也知道是你回来了。”
鼠目:“这有科学道理,哺乳动物辨认子女有四个渠道:视觉、听觉、嗅觉和感觉。我们人类进化的过程中嗅觉和感觉都退化了,主要靠视觉和听觉,可能你妈有点返祖,嗅觉和感觉比一般人敏感。”
赵吉乐:“你妈才返祖呢,对了,你妈是我姥姥,这话我收回。”
鼠目过来拉他:“行了,我跟你开个玩笑,走,我跟你商量点事儿。”
赵吉乐:“什么事鬼鬼祟祟的,好话不背人,背人没好话,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我就不相信你的事比市委常委会议的密级还高。”
鼠目:“你还真说对了,我的事市委常委会都不知道,保密程度超过了市委常委会议。”
赵吉乐对这个舅舅不太买账:“你能不能让我喝口水喘口气?刚才我是挤公共汽车回来的,在车上又捡了一个小毛贼,送到派出所才回来,口干舌燥,你让我松弛一下好不好?”
鼠目:“好好好,你喝水,我等你喝够了再跟你说。”
李寸心:“你们就在这儿谈吧,我们给你们让地方。梨花,给你吉乐哥哥和舅舅沏一杯茶;老赵,你跟我上来看看我的数学模型,帮我想想还有什么问题,下个礼拜专家验收组就要到了。”
梨花给他们端来茶水后就识趣地离开了,客厅里就剩下鼠目跟赵吉乐。赵吉乐问鼠目:“说吧,又有什么重要案情要告诉我了?”
鼠目:“你还真说对了,你想不想知道那天晚上在你们赶到红月亮咖啡厅之前,张大美,就是孙国强的老婆给我说了些什么?”
赵吉乐对这个话题过敏,一提到孙国强跟他老婆,马上制止鼠目:“舅舅啊,你饶了我好不?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你怎么还没过去?在我们去之前,她不就是告诉你,她把她老公孙国强杀了,还捅了好几刀,到处都是血,这话我现在听了就觉得憋气。”
鼠目:“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要杀孙国强吗?”
赵吉乐:“你是不是跟那个张大美一样犯了癔症?她啥也不为,因为她根本就没杀孙国强。”
鼠目:“她表面上看确实没有杀孙国强,实际上却杀了孙国强,她在心里杀了他,在意识里杀了他。”
赵吉乐:“我是警察,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用证据说话、依法办案,从来不办那种想像、意识杀人的案子。好了,舅舅,你让我睡觉去行不行?那种想像、意识中杀人的事儿,还是你自己琢磨吧,写成报告文学还是写成小说,都能换钱。”
鼠目生气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傻瓜蛋、脑子缺弦?就冲你这种麻木冷漠的态度,我断定你永远当不了一名好警察,充其量不过就是顺路捡个小偷的低档警察,那个让你捡了的小偷也必定是小偷里最愚蠢、最倒霉的一个!”说完,怒气冲冲地上楼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第六章
1
清晨,紫苑路3号大院门口摆了一块大牌子,上面写着“献爱心捐资助学,您的每一分钱都能成就一位大学生的人生梦想”,下面还有小字写着说明:“一个可怜的孩子,父亲是一个负心汉,十年前抛弃了他们母子,经过十年寒窗,他终于考上了大学;可是,跟他相依为命的母亲又下岗失业,面对高额的学费,母子俩陷入了绝望之中。让我们每个有爱心和良知的善良的人都行动起来,一万块钱不嫌多,一分钱也不嫌少,用我们的实际行动来支撑起这对母子的生活信心。”
牌子前面放着一个纸箱子,上面用毛笔写了大大的4个字:爱心捐款。陶仁贤站在那里正在对围观的人做说服工作:“各位同志、大哥、大姐、大爷、大妈,请把你们的爱心奉献出来,用我们的爱心点燃这对母子的希望之火……”鼠目穿着运动服从这里经过,看到这情景好奇地问:“陶大姐,您这是干吗呢?”
陶仁贤:“你还不清楚,周文魁做的孽,我在帮他的大老婆跟儿子募捐呢。”
鼠目:“你不是说让你们家钱市长帮他们找工作吗?怎么,钱市长不肯帮忙?”
陶仁贤:“国际歌唱得好,‘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一切全靠我们自己’。”
鼠目:“好,陶大姐,我支持你,我捐一百块。”说着掏钱,却没掏出来:“对不起陶大姐,不好意思,我没穿外衣,钱包没带,我认捐一百块,一会给你送过来行不行?”
陶仁贤:“行啊,怎么不行,我代表这对母子先谢谢你了。”
钱向阳的车过来,他看到了站在大院门口正在募捐的陶仁贤,急忙叫司机停车,下车后二话不说抢过那块牌子钻进车里吩咐司机:“快走!”司机急忙把车开跑了。车子开上了公路司机好奇地问钱向阳:“钱市长,怎么回事?”
钱向阳心烦意乱:“别问了,这回我可把周主席得罪到根子上了,等着老周来兴师问罪吧。”
陶仁贤反应过来时车已经跑远了,愣了一阵哭笑不得,拎起捐款箱唠唠叨叨往回走:“偷偷摸摸趁人不防抢牌子,哪像个市长?不就是块牌子吗?我再写,有本事你今天别上班就在家等着抢我的牌子。”
走到离家不远的地方,一个女人手叉着腰堵住了她的去路:“哎吆,市长夫人一大早这么辛苦地干吗嘛?让我看看这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爱心捐款。捐了多少钱了?这倒是一条快速致富的路子,是不是接着要上银行存钱了?存活期还是定期的?”
陶仁贤哪里是吃亏的人,马上回嘴:“哎吆,是主席夫人啊,对了,是主席的二夫人,我这是帮周主席给他大老婆和他儿子捐款去了,你是不是也要捐一点?”
堵住她去路的正是政协主席周文魁的现任妻子吴敏。
“说得好听,帮人家捐款,谁知道你是捐款还是趁火打劫,借机发财?真是名副其实的手扶拖拉机,到处乱突突,什么事都怕把你漏了,你以为你是谁?你凭什么干预别人家的事?你有本事就把他们接到你们家里供起来,那才真算你有爱心。”
陶仁贤也翻脸了:“你这是怎么说话呢?你把人家老公抢了,总不能让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缺德,眼看着人家孤儿寡母没有活路吧?你别说,真把我惹急眼了,我就把那娘俩接到我们家里来,让他们找周文魁更方便。”
“那好啊,你就接来吧,不然你鼻子下面长得就不是嘴。我怕什么,明媒正娶,名正言顺。”
陶仁贤刚才的话说得太满,她也知道自己不可能真的把周文魁的前妻跟儿子接到自己家里来,让对方用话挤对得下不来台,憋得脸红脖子粗,这时候就不管不顾,什么痛快说什么了:“呸,臭不要脸,什么明媒正娶,名正言顺,说到头来就是个小老婆,捡人茶根子的货,你破坏了人家的家庭,报应就在眼前,你那个拖油瓶的儿子抽大烟,你还在人面前装什么洋葱,你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跟我说话。”
“你、你……你是个什么东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别人为什么都把你叫手扶拖拉机?什么是手扶拖拉机?谁都能开谁都能上的破货,装什么官太太……”
“我怎么破了,什么地方破了?你今天不说个明白我就撕破你的……”
两个女人吵架到这个分上就已经不会再顾及道理两个字了,情绪激动,口沫横飞,距离也越来越近,脸贴着脸、嘴对着嘴、距离再近,就不是吵架而是接吻了。放在一般场合,早就该动手了撕扯打起来了;可是,陶仁贤跟吴敏仍然坚持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原则,因为她们都知道,真动手打起来了,人脑子打成猪脑子也没人来拉架。
两个女人在这吵得热闹,没有一个人凑过来劝架,这也是常委大院的特点,即便有人闹翻天了,也不会有人就近围观。当然,听到的人谁也不会省下这场热闹,有的躲得远远地观望,有的躲在窗户后面偷看,就是不出面劝架。这里面的道理不言而喻:都在一个大院里住着,都是领导干部或者领导干部的家属,对这种事情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索性躲得远远地装聋作哑。这种微妙的局势也正是陶仁贤和吴敏这两个女人保持动口不动手低程度冲突的决定性因素,因为她们自己也知道,如果真的打起来了,八成没人会出面拉架,大不了有人给门岗的武警打电话,让武警战士来拉架,八成武警战士也不会出面给他们拉架,因为门岗有严格规定:不准参与大院内的任何事务。在这种情况下,陶仁贤跟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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