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什么死?”她还是不着边际般的说着,眼睛迟疑地向四处看了看,就像刚刚才发现到了火苗和浓烟,陡的,就像发疯般地惊叫起来:“啊,火!火!菩萨,你来惩罚我了吗?你终于来惩罚我了吗?”
裴夫人嘶喊着,神志有些不清,似乎想向菩萨问个明白,掰开她的手竟然往火堆里钻,她急得又拉住她往外扯,这样拉扯之间,火势更猛,屋里都是容易燃晓的纸和木头,很快就牵三挂四地烧了大半个屋子,她本来想把裴夫人推到窗门边,但窗户也已经烧了起来,只好转而把她往门外推。裴夫人却不肯走,嘴里还在声嘶立竭地喊着,但毕竟不如她力气大,终于还被推到了门边。然而,裴夫人的脚却被门槛一绊,向后一仰,竟然摔倒了下去,把她也压倒了。她已经晕晕沉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下意识地用手托着裴夫人的腰,想着怎么把她推出门。但不知道怎的,却怎么使劲也推不出,渐渐的她没了力气,身后熊熊的炽热的火烟已完全将她们包围了起来,她的皮肤被烟熏得十分难受,眼睛也紧紧闭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意识却清楚起来。不是对眼前的一切,而是在遥远遥远地过往——。
她迷糊起来,开始做梦。
她竟然梦到了裴夫人口中的谢家!那是梦吗?梦中的她,叫谢云雁!
的的确确是个恶梦啊!
然而,恶梦,终究还是要醒的,要面对所有的一切
第16章 第十六回 运命惟所遇,此恨岂无因
“她醒了!你们快看,她醒了!”
子规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间陌生而华丽的房间,并非是她所住的下人房。她的四周,围了些人,都是一些干净漂亮的丫头,她有些见过有些没见过,见她醒了,大家都笑了。
早有人跑出去将大夫请了进来,是那个以前给她看过的张太医。他走到床边,笑问道:“怎么样?认识我是谁吗?”
“张太医。”她细微地开口,才发现喉咙痛得像断了似的。
“没错没错。”张太医呵呵笑着,坐下来给她把了把脉,探了探她的额头,又仔细看看了她的脸色,便道,“放心吧,没什么大碍。这火虽猛,但幸好没烧到你身上,只是吸了太多的烟,噪子有点坏了。我给你开几副清喉润肺的药,吃几贴就会还有见效。还有你身上灼伤的地方也不多,我已经叫让给你涂了药膏。”
他说着,像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来:“看到了没,这可是宫里的秘方,止痛生肌有奇效。只要你听我话按时抹上,一个疤都不会留下,保证你能嫁个如意郎君!”
他说得有趣,周围丫头都笑了起来。子规嘴角苦涩地略弯了一下:“对不起,老是麻烦您。”
“这话说对了,短短几天,就二次了。一次摔伤一次烧伤,我说姑娘你还真是不让我省心。老夫我很忙的,希望你以后一辈子都别生病,别来烦我。”
她心下感动,不由得双目晶莹起来,张太医忙不笑了,问:“怎么哪里疼?别哭,哭了对伤口不好。”
“我没事,谢谢你张太医。”
她心里悲苦,却还是勉强地说。
张瑞平又叮嘱了她几句,便出去开方子。子规又重新打量着四周,越看越陌生,一个丫头走过来拿毛巾给她擦脸。她便问:
“这是哪儿?”
“这是芳馨苑。这儿原本是招待远来客人的。姨太太说,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去下人房了。只好暂时安置在这里。我们这些姐妹原是各房里的。现在被抽调出来照顾你。你安心养着吧?”
“我躺了多久?”
“今天第九天了。刚从火里救出来时,整个人都没气了。幸好张太医妙手回春,保住了你小命。第三天才醒的。不过一直发高烧,说胡话,我们就轮流看着你。我还原以为”那丫头笑了笑,“总算现在没事了。”
她困难地一点点地回忆着,所有的一切,包括梦境里的,现实里的。
“是谁救的我?”
“是大少爷。”
她一惊,睁大眼睛看着那丫头。
“怎么你不相信?说真的你真是有福,换成别人,把夫人救出来就好了,还管一个丫头的死活吗?可大少爷硬是把你救了出来,结果害得他也受了伤,整整躺了一天呢!”
她心中百味杂陈:“他他怎样了?”
“放心,大少爷没什么事,不过手上有点烧伤。夫人比你早两天醒的,也没你严重。”
她沉默了下来,她清楚地记着梦中的一切。
“啊,瞧我这记性。”那丫头一拍脑袋,急急忙忙地对另一个人说,“你快去锦华苑通知二少爷,就说子规姑娘醒了。”
说完她回头对子规笑道:“二少爷千叮咛万嘱咐,说你醒了一定要马上告诉他。最开始他天天来,后来老爷说他了才不来了。不过每天还是要打发人来问问。你看,我都糊涂了。”
她想说些什么,但随着意识的苏醒,全身的伤口也开始地隐隐作痛了起来,手脚一动,才发现几乎全部都被布条绑着。丫头说这虽然没有烧坏皮肤,但仍然还是要涂伤药,不能乱动。
她突然害怕起来:“我的脸”
那丫头立刻笑了,拿起一面铜镜放到她面前:“脸没事,你摔下的时候脸朝着下面,用胳膊遮住了,看,一个小黑点没有,还是那么漂亮。”
正说着,便听到外面说二少爷来了,果然,裴文进急急地走了进来,和他一起来还有一个大眼睛笑容甜美的少女。
“子规!你醒了!”裴文进来到床边,仔仔细细地看着她,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的伤痛来,“你觉得怎么样?哪里疼?哪里痒?饿了没?咦,你们怎么没有给她准备吃的,都这么多天了”
“粥还在热呢,二少爷别性急,张太医说了,不宜马上进食的。”
“二哥,你好烦!你看人家姑娘一句话不说,全是你的话!”他旁边的少女嗔了他一句,又看向子规,“醒了就好了。现在夫人没事,大哥没事,你也没事,就大家都没事了!”
要是换成以前,子规一定会很不安地向裴文进道谢,然而,此刻,她却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看着裴文进,那双仍然不是十分清醒的眼睛里,似乎正在努力地搜索着什么。
可惜,对于裴文进,她是真的几乎完全没有印象了,所以看了一会儿,她便把目光调了开去。
那些丫头们见她不说话,不由得暗暗朝她使眼色,意思是二少爷在和你说话,你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她自然知道她们的意思,但是,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子规了。
她对裴家,再也不只是单纯的感激之情。
“她怎么不说话?”裴文进急了,“是不是噪子?”
“不是,二少爷不要担心。张太医说了,她吸了很多的烟,现在暂时不太能说话,以后就没事了。”丫头们帮着她打圆场。
裴文进这才放下心来,之瑶好奇地看着子规,她已经将脸转了过去,并没有看他们,子瑶便绕到床的另一边对她说:“听说你是二哥带进来的,你没爹没娘是吗?你真可怜,以后就把这儿当家吧。你放心吧,经过了这次,我们全家都把你当救命恩人,不可能再让你当烧火丫头了。”
她苦笑了一下,是啊,她好稀罕呢。
裴文进见她笑了,也不由得笑了,虽然她笑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但人家现在受了那么大的惊吓,笑得不好看也情有可原。于是他又催着叫丫头们拿粥来,把她的枕头填高了些,一个丫头坐在一边开始喂她粥。
她其实并不想吃,尤其是在这么多双眼睛面前,但是无意地一转头,却看到了裴文进关切而充满希冀的眼睛,不由地心就软了。十年前的事,本来就不关他的事,更何况,他还救过她。
张开嘴,她含住了一小口粥,温热适宜的粥在舌尖上滑落,是米饭特有的清香,滚落她的胃里,才发现自己的确已是饿了。
裴文进和裴之瑶相视而笑,都同时松了口气。她之前一直呆在厨房,并不认识裴之瑶,但听她在叫裴文进二哥,便猜想是那个活泼的二小姐了。看他们兄妹的感情真是好,不由得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哥哥,一滴泪珠情不自禁滚落了下来。
裴文进刚刚放松下的神情又紧张起来,之瑶也不知道怎么是好,她于是哑声道:“我已经没事了。谢谢你们来看我。我很累,想休息一下。”
“好好,那我们改天再来看你。”兄妹俩不疑有他,都起身走了。
等他们走后,子规也没有了什么胃口,摇头说不吃了,重新躺下,丫头们过来帮她擦了眼角的泪,她们说,这几天来,她就算是昏迷着,也是经常落泪的。
“我昏迷时说了什么吗?”她紧张地问。
丫头们摇了摇头:“没听清说什么,就听见叫爹,叫娘,还有哥哥,其他就没有了。”
一个丫头接了话:“子规,二少爷不是说你没爹没娘吗?怎么还有哥哥?”
她漠然地闭上了眼睛:“我没有哥哥,我什么也没有了。”
她好累,她烦,她要好好地想一想
子规不知不觉又睡过去了。
这次她的梦没有那么长,却极惊险。梦中,她仍然在火海里,不同于上一次糊里糊涂的,她已经全部都知道了一切,她看到裴夫人在哭着呼救,可她就是不过去。她像个游魂般在火里飘浮,看着火中除了裴夫人外,慢慢地又多了许多其他人,有丫头有小厮,也有裴文进裴之瑶,还有那个面容模糊的如恶魔般的裴伯伯,他们都在挣扎都在呼救,可是她还是站着看,她眼里除了恨,除了空白,没有其他
突然,火里又冲进了另一个人,他焦急地在喊:“爹,娘!”
她一震,睁大眼睛地看着裴武阳一手拉住父亲,一手拉住母亲,可是他再也没有多余的手去拉弟弟妹妹了,他急得什么似的,只好对着她喊:
“雁儿!快,你救一下文进和之瑶!”
她再一次一震,雁儿,雁儿!多陌生而遥远的名字!一旦被他唤出,她就完全不能逃避了!
“雁儿,你怎么不过来?”裴武阳十分奇怪,“你没有听到裴哥哥的话吗?”
她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裴武阳刚想再说话,突然呼地一声,他身后串起一片火红的火苗,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进去。
“啊!”她不受控制地惊叫了起来,立刻飞扑过去,牢牢地抱住了她。
她可以恨所有人,却无法恨他,她清清楚楚记得,十年前那个最后的绝望的日子里,他是如何在西街里把她带回家,紧紧地抱着自己藏在屋子里,以及拼命地与父亲抗衡想把她留下来
她的裴哥哥,对她是很好很好的。虽然最终,他还是没能留下她,但她并没有怪他,她知道,十四岁的他,已经尽了全力!
更何况,十年后,他又再一次不顾一切地救了她!
她哭了起来,充满了矛盾而恐惶的心绪。
“大少爷!”一个声音从极远极远的地方传来。
“她怎么样了?听说已经醒了?”
又一个声音响起,让她猛地瑟缩了一下,顿时火海没有了,所有人都没有了,仿佛一下子就跳出了一切,竟然所有意识开始清晰了起来。
“回大少爷,午饭后她醒了会儿,也不烧了,喝了口粥,就又睡过去了。”
“张太医怎么说?”
“张太医说她没事,慢慢会好的。那药已叫人去煎了,一天服三次,现在也差不多了,不过她还没醒。”
有脚步声近了,伴随着一个略微惊疑的声音:
“咦,她怎么满脸都是泪?”
“是吗?对啊,怎么会这样?”丫头慌忙地说,“大概是伤口疼吧。”
一只暖暖大手按在了她的额头。
她完全没有防备,不由几乎惊悸叫了一声,然而发出的的,却只是模糊的呻吟。
“怎么这么烫?”那个声音又在说,“她在发烧你们不知道吗?”
“我看看,呀,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又烧起来了。快,拿冷毛巾来,这怎么办?要不要再去叫张太医?”
“还不快去!你们照顾得细心点,尽快让她恢复过来,我还有事要问她。”
“是,大少爷!”
她的眼睛终于慢慢睁开,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床边的确站了一个人,他的脸就像浮在水里一样看不真切。
刚打算离开的裴武阳见她醒了,便止住了脚步,看了她一眼,道:“你还好吧?”
她不说话,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来看自己,他们仅仅是见过一次面,还是在那么黑的夜里,她一个送饭的小丫头,他竟然记得吗?
“你好好养着,过几天就好了。”他的语气很平淡,十分的普通。
她看着他,眼角滚落了二颗大大的泪珠。
他愣了一下,皱眉问:“怎么?伤口很疼吗?”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的目光如此悲哀无助地望着自己,让裴武阳在莫名中,也有些动容。
他自然是记得她的,她是厨房里的一个普通丫头,那个晚上,看上去柔弱单薄的她,是如此执拗地让自己吃下那顿普通至极的饭菜。
不过他也并不怀疑,她可以有勇气冲进火海去救母亲,她小小的身体里,仿佛藏着一股奇怪的力量,让她可以无畏地去做一些事。虽然在救下她一瞬间,他仍然十分的震动!
没有人会不怕死,在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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