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少爷,奴才替您拿。”
那仆人将头钻进车厢里,拿出一本约一指厚的书,小少爷忙接过来,抱在怀里,对着已走出几步的裴武阳道:“大哥,你等等我。”
裴武阳停住脚步,还未开口,忽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叱:“裴武阳,看剑!”
随即,他只感到眼边晶光一闪,一柄锋利的小长剑剑尖便已刺到了他左耳边,但他并不惊慌,将头微微一偏,向右闪了过去,同时,身子已飞一般地转了过来,右手一扬,快如闪电,还未看清,已握住了一个人的手腕,稍一用力,将对方一拧,只见得一声“哎哟”,哐当一声,一把晶光闪亮的小长剑便落在了地上。
同时,裴武阳也立刻放了手,他的对面,已多了一个穿玄色衣服年龄相差不多的少年,他看上去肤色略黑,浓密的头发,浓密的眉毛,五官分明,英挺中十分的不羁。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弯腰将剑拾了起来,插进剑鞘里,不满地抬头道:“裴武阳,你怎么最近每次都这样,好好和我打一次行不行?”
“你别费劲了,谢云鹰,我不会再和你打的!”裴武阳转头对着已吓得脸色苍白的抱着书的小少年招了招手,“文进,走吧。”
“好,大哥。云鹰大哥,早!”裴文进点点头,快步走了二步,跟在他们身后。
那中年仆人似乎对这些也已见惯了,并未上前劝解,只是向二位少爷道了别,便重新上了马车,和车夫一起驾车走了。
第2章 第二回 宦海总浮沉,何论知已深
玄衣少年正是谢云雁的兄长谢云鹰。他看上去极不服气,亦步亦趋地走着,跨进了书院的大门,仍然不住地说:“裴武阳!你为什么不和我打了?你瞧不起我是不是?咱们从小打到大,虽然我我是差你那么一点点,但我很努力地练剑,已经可以打败你了。”
裴武阳并不理他,也不说话,顾自大步往前走。
“喂喂!”谢云鹰加快脚步,一跃到他面前,张开双臂拦住了他:“我说话你听到没有?你还当我是不是兄弟?你是不是不陪我玩了?”
裴武阳停住了脚步,没好气地看着他:“我就是当你兄弟,才不和你打架的!昨天雁儿告诉我,你整天闹事,谢伯伯已经禁止你到处打架惹事了!”
他说完这句话,绕过他,继续走。
“雁儿雁儿!”谢云鹰在他身后气得直喊,“她才六岁!她的话你也相信?”
裴武阳转过身:“她虽然才六岁,却比你懂事得多!谢云鹰,男子汉大丈夫,学武是为了保家卫国,不是用来打架的!”
“你少来这一套!”谢云鹰突然眼珠一转,一下子笑开了,再次跟上他,笑得极为暖昧,“我知道了,你这么听我妹妹的话,你喜欢她是不是?你以后是不是想娶她做媳妇?”
“你——!”裴武阳刹住身子,转头瞪着他,“你从哪儿听来的话?”
谢云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何须听说?这显而易见。你不娶我妹妹娶谁?”
“你少胡说!什么娶不娶的,你满脑子都在想什么!”
但是纵然如此,那俊逸的脸庞亦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我才没胡说。你爹和我爹是同乡好友,亲如兄弟,一起进京,一起做官,将来你娶我妹妹是天经地义的,所以你注定认我做哥哥!——喂,你来说,你哥是不是喜欢我妹?想娶她做媳妇?”谢云鹰突然对着站在一边的裴文进说。
裴文进一愣,小脸闪过一丝不解,抓抓头,困惑地说:“喜欢就要娶吗?我也喜欢雁儿,是不是也要娶她做我媳妇?”
“去去,书呆子!”
谢云鹰不耐烦地轻推了他一把,裴文进极为委屈地乖乖向后退了一步。
“你别欺负我弟弟,也别胡说八道了。”裴武阳护住裴文进,“文进你先进去,到了中午,来和我一起用午饭。”
浩越书院极大,先生也多,学生们根据年龄,分成好几阶,裴文进刚满十岁,自然并非和他们在一处读书。
“是,大哥。云鹰大哥,我走了!”
他乖乖地捧着书朝另一处走了。
谢云鹰哼了一声,上前一把搂住了裴武阳的肩膀:“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不打就不打,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打架。这样吧,等中午下了学,咱们在练武场最后打一次。我这几天真的很辛苦地练剑,是好兄弟就陪我耍耍嘛。”
裴武阳拔开他的手,无奈地回过头:“好吧,最后一次!”
“一言为定!”谢云鹰眉开眼笑,和他互击了一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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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晌午,皇宫,御花园。
年轻的皇帝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舒服地躺在躺椅上,在暖暖的春日下闭目养神。
父皇是前年驾崩的,他接手的时候亦不过三十岁,定年号为丰庆。景盛王朝是马背上夺得的天下,父皇袅勇善战,战万夫而锐不可当。到了他这里,仅是天下初平,百废待兴,这庞大的国事也让欠缺经验的他弄得十分的疲惫。
一只纤手拿着一颗已剥了壳的新鲜荔枝,放进了他的嘴里。
皇帝闭目张口吃了,神情略为放松,嘴角露着微笑,伸手一揽,将身边一名美艳妃子搂进了怀里。
“皇上,您在想什么呢?”美人娇滴滴地问。
“还能有什么?这朝廷的事,那些大臣们,一个个不省事,太让朕烦心了!”
“哦?难不成臣民们都不肯听皇上吗?皇上是九五至尊,您说一句话,全天下的人都会听的。”
皇帝无奈地笑了,捏捏她的脸:“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朕刚即位不久,如果不做几件杀机断伐的大事,总是让别人看轻了!”
“臣妾相信,没有什么可以难倒皇上的?”
“你是不知道,现在全国上下贪酷成风,一年比一年更甚。朕是真想治一治。可是一旦真的查治起来,却真是一环套一环,官官相护。幸好监察御史谢大人还算尽心尽力,刚正不阿,替朕分了许多忧。”
怀中的美人目光一闪,轻哼道:“你说的是那个谢克宇谢大人吗?他有这么好吗?”
“他自然是好的,是朕的左臂右膀!”
美人嘴角一扯:“朝廷的事,臣妾是不懂。不过谢大人么,前儿我恍惚听到他的一些事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却并不太好。”
“哦?”皇帝睁开眼看着她,“你听到什么了?这深宫里还有人在议论朝政大事吗?”
“也不算朝政大事。好像是二三天吧,户部的人来做徇例清点,我听到他们在议论,说什么谢大人经常去户部查东查西,还借故坐上好久,不拿点东西是不会走的。有时候碰到一些地方上的贡品,还顺手拿几件呢。”美人轻描淡写地道。
然而皇帝却一下子翻身坐了起来。
“有这种事?绝不可能!谢克宇清正廉明,在朝中是有名的,不然朕也不会让他去查贪污之风。定是某些小人在从中谤他!”
美人茫然道:“是吗?可能我听错了吧?”
“你定是听错了!”
但纵然如此说,皇帝却也没心情晒太阳吃东西了。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对一边站立的太监道:“传户部尚书王大人来御书房见朕。”
“是。”
“等等,顺道叫上沐王爷。”
铺国公沐平栋是先帝最值得信赖的结义兄弟,亦是一起打天下的老臣,先帝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新皇帝多听取他的意见。
太监低头去了。
“臣妾恭送皇上!”
美人恭敬地矮下身去,对着远去的皇帝喊。
许久,她才站起了身,嘴角,是微微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间,皇帝坐在书桌后,旁边陪坐着一个身形魁梧面容方正的紫袍中年男子,正是铺国公沐平栋。
二人的眼睛都看着地下,户部侍郎裴孝杰身穿朝服恭恭敬敬地跪在桌下行礼。
“臣,户部侍郎裴孝杰参见皇上,见过王爷。”
“怎么是你?朕叫的是王大人。”皇帝疑惑地问。
“回皇上,王大人恰好有事出去了,臣怕皇上久等,便斗胆见驾,请皇上恕罪。”
皇帝皱了皱眉,一时没有说话。
裴孝杰仍然跪着不敢起,道:“皇上若不方便与臣说,那么臣便回去立刻派人去找王大人来。”
“也不是你起来。”
“谢皇上。”
裴孝杰起身,在一边侍立。
皇帝喝了口茶,想了想,才对他说:“倒不是不能和你说,只是朕听说,你和监察御史谢克宇是同乡好友,同年进士,在京中做官也十几年了,彼此感情深厚,是吗?”
“回皇上,的确如此。”
皇帝不动声色地接道:“朕恍惚间听到一些关于谢大人的传言,想要问问虚实,只怕你袒护好友,不肯以实相告。”
裴孝杰吓得又扑通一声跪倒:“臣惶恐,臣不敢!臣但凡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若有半句虚言,欺君犯上,不得好死。”
“倒没那么严重。好吧,你起来说话。”
“臣不敢。”
皇帝沉吟了片刻,道:“这段时间,朕让谢大人在查朝中贪弊之风,你定是知情的。你们户部照管天下财物,清点四方贡品,是个肥差。自古以来,户部官员不洁的人也多,想是谢大人在你们那儿查得最勤吧?”
“是。谢大人几乎是隔天来一次。”
皇帝点点头:“他都查些什么?”
裴孝杰一时没有回答,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清查帐本,视察仓库,巡问官员。”
“好!他有查出些什么来吗?”
裴孝杰小心翼翼地抬起头:“臣斗胆问皇上,谢大人是否向皇上说了什么?”
“这倒没有。朕就问问,等明儿他来汇报了,二相对照一下。说吧,他查出什么来了?”
“这应该没有。”
皇帝不悦地道:“什么应该不应该,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裴孝杰,你身为户部侍郎,不是想包疪你的手下吧?”
“臣惶恐,万万不敢有所欺瞒!只是”裴孝杰犹豫了一会儿,“臣想谢大人大概还并未查出什么来。”
“此话何解?他不是隔天就去一次吗?这么久了,一点漏洞也没有?”
裴孝杰脸现为难之色,犹豫了片刻,突然像下了一个决心般,连连磕头:“皇上,皇上恕臣之罪!只是谢大人实为臣知交好友,臣实在不愿,不愿”
“裴孝杰!”皇帝不耐烦了,大喝一声,“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身为朝廷命官,自以国家百姓为重,纵是知交好友,亦断无维护之理!”
“是!臣知罪。”裴孝杰咬了咬牙,道,“谢大人的确是隔天就来户部巡查。只是他查得较为松散,帐本也只是略翻一下,仓库更是没走几个。大多数时候,都坐在户部大堂中喝茶闲谈。王大人为了避他,只好经常外出。臣与其是好友,无奈只好相陪。可他往往一坐就是半天,使臣无法做事,有时候臣婉转暗示,他也当作不知。除非”
“除非什么?说!”
裴孝杰擦了一下头上的汗,继续道:“皇上明鉴,户部虽然掌管天下财物,但都非臣个人所有。所以纵然府中珍宝堆积如山,臣唯有兢兢业业,也不敢动分毫。但谢大人说,有些东西都已年深日久,帐中记录也不详细。与其放在库中日益陈旧,不如拿走把玩。臣之前只当他在说笑,但原来并非如此。在巡查仓库中,他见到一些物件,亦会向臣要了去。臣实在为难,实在”
他说不下去了,坐在旁边沐平栋微微皱了皱眉。虽然平素他与裴谢二人仅同朝为官,点头之交而已,但是谢克宇的为人他素有耳闻,并非如此贪小便宜之人。
裴孝杰在皇帝面前如此说自己的好朋友,又是何意?
皇帝的脸色已经铁清:“仅是如此吗?他拿的都是陈旧之物吗?”
“这回皇上,大多数是,但但,也有例外。比如半月前新疆府上贡了一套羊脂玉碗,共十二个”
“这个朕知道,朕把它给了太后了。”
“是但其实,随碗送上的,还有一对青玉手镯。新疆知府可能是因为那镯子乃细小之物,又非上好羊脂玉,顺带了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一时大意,未在上贡单子上详细注明,只说给皇上把玩就好。那日刚好王大人不在,谢大人与臣一起点收了这批货物。当时四下无人,谢大人就就拿了那对青玉手镯,说夫人生日临近,一直想不好送什么东西。此镯倒也晶莹剔透,夫人必然喜欢。臣大惊,苦苦劝解说此玉乃皇家贡物,不可轻易拿走。然而谢大人却说,一套玉碗已是极品,那镯子不过是小物件,连单子上都未细说,又何必太过在意。他现受皇恩,巡查户部,奔波辛苦,拿点报酬也是应该的。”
说完这翻话,裴孝杰已是满头大汗,语声颤抖,跪在地上头碰着地,不住发抖称罪。皇帝的脸色已极为难看,忽地一声从书桌后站起来,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半天才从齿逢里喊了出来:
“来人!”
“在!”
“传吏部尚书!”
片刻后,吏部尚书到了。见到皇帝怒气冲冲,裴孝杰又在地上巫自发抖不已,不由得又是害怕又是疑惑 。
“你即刻带人前去谢府清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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