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绕道,起码得多走五六天。何况,”他把目光转向一片狼藉的山上,“我们没有马了!”
是啊,刚才只顾逃命,那马还拴在山神庙的树边,跑都跑不掉,必死无疑。
她有些难过地看着他,他默默地看着上方,他说过,那马是他最好的伙伴。
悄然地,她走近他,将手放进他的掌心里。
“我爹认识许多驻守塞外的大将军,等回去后,我让他弄一匹最好最好的马给你,好吗?”
她觉得自己安慰得好苍白,可是实在想不出其他的话来。
他握紧了她的手,转头朝她淡淡一笑:“没关系,别管它了,天快黑了,我们先在附近找个山洞将就一晚,明天再说。”
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明天,我们就买二匹最好的马,就算是绕道,也得赶快追上去。不然,子规就太危险了。”
她终究是单纯而善良,虽然心里对子规有种说不出的不舒服的感觉,但是人家毕竟是落在坏人手里,多一天就多危险一分。
谢云鹰没有答话,将她拉到了一颗大树下稍稍遮住了雨,然后伸手探了她的额头。
“是不是不舒服?脸这么红好像有点发烧。”
她甩甩头,甩掉满脸的雨水:“没事,我才没那么娇弱呢,我有武功身体好着呢!”
然而,虽是这么说,在甩头的时候她还是感到了一阵眩晕,忙闭上眼睛稳住身体,再次睁开眼时却晕得更厉害。
“筱慧!”
他的呼唤声好像离得远了些,她开始恍惚了。刚才因为太害怕,整个神经都是紧崩的,现在一旦松懈下来,竟然又累又晕。
恍惚中听到他很焦虑地喊着自己,然后,有力的大手就把自己抱住了。
“恩”她努力地应着,把头靠在他的肩头,“让我休息一会儿,过一会儿就好了”
接着,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33章 第三十三回 咫尺两相忆,谁与问江流
已经不记得是过了多少天。
子规终于被聂闯带着上了岸。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在船上的这些日子,她已经有些麻木了。就像一具完全被控制的木偶般,连脚踏上实地的感觉,都没有让她惊喜。她太累太难受了,昏昏沉沉中,她发现了眼前有许多的士兵,许多的马,这场景并不陌生,不久的以前,她在裴武阳的军营中也见到过。
她看到有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一见他们便迎了上来,奇怪地看了一眼子规,便附耳对聂闯小声地说了几句什么。
聂闯点点头,挥手让他下去,自己则半拖半拉着着子规七绕八绕,绕过许多的营账。其间不时有人恭敬地向他打招呼,他都没有停留脚步,最后来到了一间大账前。门口站着好些个人,一见他便大喜过往,口称“聂将军,你回来了!”之后便簇拥着他进了帐中。
帐内极大,摆设也较为豪华,比起裴武阳来,这个聂闯可明显奢侈许多。
聂闯进去后,便挥手让其他人出去,只留下了二个身材魁梧的人,似乎是二个较大的首领。那二人明显有话要说,但看看子规,却都不吭声。
“没关系,你们说。”聂闯傲然地笑了一下,“被她听到也没什么,反正她也出不去。”
“她是谁?”
“她谁也不是,就是我的一个玩物。”聂闯托起了子规的脸,像献宝似的,“怎么样,长得还可以吧?”
子规愤然地甩开他的手,她脸色苍白毫无血色,双眼却炽怒如火。
那二个男人只好无奈地笑了笑,想来他们还是不赞成让子规听到,但既然聂闯这样说了,只好作罢。其中一个便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递上去。
“裴武阳的军队前天就在江对岸驻扎了。算上江都县当地的军队,一共十二万左右。我们现在这里有十五万。这二天,他没有先动手的意思。不过就在上午,他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您看一下。”
聂闯拿过信拆开迅速地浏览了一遍,然后便冷笑地扔在了桌上。
“他说”他有意无意地看了看子规,“他是奉命而行,目的只是让我们投降,并无意对我们赶尽杀绝,如果我们非要坚持打,那么就由我们来决定地方。”
那二人一怔:“他好大的口气!”
“不止。他还说,中间隔着一条江,大家僵着也不是办法。要么他们过来,要么我们过去,痛痛快快地打一仗!”
“聂将军!”其中一个马上变色道,“绝不能让他们过来!”
另一个也点头:“没错。当年淝水之战,秦军八十万,东晋才八万,可就是因为让东晋军队渡河而战,秦军才大败!我们虽然擅长水战,一则战船不够,二则对方亦有当地军队二万,熟悉地形。万一稍有差池,军中人心稍怠,后果不堪设想。”
“聂将军,这裴武阳没脑子吗?这二个方案,我们肯定是选择我们过河。这样既可以保住后方,亦可以全力拼杀!”
他们纷纷建议,聂闯只是冷笑,却不答话。等他们说完,他才慢悠悠地道:“二位将军书读得不少啊!”
那二人一时没明白他说什么。
“你们不要忘了,裴武阳不是睁眼瞎,他从小读的书不会比你们少,你们知道的淝水之战,他会不知道?他之所以让我们自己选,肯定早有预谋。你们想想看,我们现在虽然在数量上略胜一筹,但多是步军,而他们的骑兵却多于我们,如果步军过去,肯定没胜算。如果派骑兵过去,万一设了陷井,马不是人,受了惊根本无法控制,在他们的地盘上,我们又怎能全身而退?”
“聂将军!”其中一个年纪较轻的人焦燥地道,“恕我无理说一句,你其他事事都好,就是这性子太谨慎太小心。这本来也非缺点,可是如果过头了,就反而被人利用。裴武阳就是吃准你这个性,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空城计。我们已经失去了先机,白白让他们平安来到了江都。而接下来,他故意送这么一封信,也是吃准了你不敢渡河。一旦我们答应让他们过河,他们便会势如破竹,无力可挡了!聂将军你三思啊!”
他的话让聂闯脸色微微一变,原本自信的神色也有些犹豫起来。
另一个见此也忙道:“没错,我们这次不可以再上他的当了!以现在我们的兵力来看,我方高于他,有什么好怕的?既然他愿意让我们渡河而战,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应了下来。只要过了河,将士们齐心协力,没有打不胜的仗。就算他们有埋伏,我们亦可先派先遣军探路,有损失也不过了了。只要这战能嬴,将军的威名必然更盛,而且我们的势力也可以顺利过了长江,到京城便轻而易举了!”
聂闯没有立即说话,他在屋子里慢慢地踱了几步,接着像下了什么决定似的,咬牙毅然点头:“好!就听二位的,我们过河!”
那二人大喜过望。
聂闯于是走到桌边,迅速写了一封回信,放进了信封里,刚要交出去,突然又一想,转身来到了角落里,看着子规。
他突然笑了笑。
子规全身的寒毛立刻竖了起来,这几天相处来下她已知道,当聂闯这样对她似笑非笑,眼眸中阴云笼聚的时候,自己的噩运便要来了。
果然,聂闯已走到了她的面前,眼前一闪,竟然伸出了手,在她还来不及躲闪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来到了自己右边的脸的后方,同时右耳一阵剧痛,她痛苦地叫着捂住了耳朵,感到手心里已粘粘的有了湿意。
聂闯的手停留在她面前,他的手、中指上,已套着一只带血的小玉坠耳环。
他是硬生生地把耳环扯下来的。
像是很满意地,他尽情欣赏了一会儿她颤抖的痛苦表情,然后才微笑着将这带血的耳环放进了信封里,这才封好了口。
他回过头,把信递给那目瞪口呆地二人:“速将信送去你们不要吃惊,这份随信的礼物,姓裴的一定会非常非常喜欢的。”
那二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相视点头,便马上出去了。
聂闯这才拿起一块手帕擦干净了手上的血迹,回头看着子规,她已经痛得直吸气,缩在地上连泪也痛不出来。
聂闯看了她一会儿,才慢慢走了过去,蹲下身,用力拉开了她捂着耳朵的手。
“疼吗?”他轻轻地道。
她咬紧牙,怒视着他,没有说话。
“我看看,好多血,流得我都有点心疼了。”他啧啧地说,仔细地看着她满是鲜血的耳垂,突然俯下头去,用舌尖舔向了她的耳垂。
伤口碰到了他温热湿润的舌尖,她立刻又感到了一阵热辣辣地痛,很快,又湿又热的舌头已卷住了她的耳垂。她恶心地惊叫一声,把他使劲地一把推开,自己也逃了开去,指起手背,使劲地擦着耳朵,那钻心的痛更是阵阵地传来,但她浑然未觉,只是使劲地擦,简直恨不得把刚才被他舔过的地方全都割下来
他抱着双臂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笑容开始渐渐冻结。
他开口了:“在你心里,我就脏成这样?”
“没错,姓聂的,你这个禽兽,肮脏下流的东西!”她痛骂着,“别妄想能打嬴裴武阳!你连他的一根头发也比不上!你很快就会全军覆没的!”
“好啊,呈你吉言,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会拉着你陪葬的。不过——”
他突然一步一步逼近,她怕他又会做什么变态行为,忙向后退,一直逼到了墙角再也无路可走,才轻易地被他托起了她的下巴,眼中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怒气,“子规姑娘,那咱们走着瞧!万一我不小心嬴了,我会让他亲眼看到,我将如何的折磨你!”
她愤恨地喊:“你做梦!姓聂的,你听着,裴武阳绝不会输!他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像你这样的混蛋,根本没资格和他斗!就算他真的落在你的手里,我会和他一起死,我们绝不会任由你欺凌!”
啪!
他的回答,是一个狠狠地耳光。
子规被打得头嗡了一声,眼冒金星,接着,又啪啪啪,他左右开弓地打了她十几个耳光。
子规跌倒在了地上,满面紫胀,右耳的血和嘴角的血全部都流个不止。
“我也让你听着!我不是君子,我对女人绝不怜香惜玉!我早就警告过你别惹我,可现在你已经惹到我了,我很生气!这几个耳光只不过小小的教训,你要是还记不住,下回我会让你更加的舒服!”
他怒气冲冲地说完,转身就走了出去。
子规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她的脸和耳朵,痛得已不像是自己了。
可是她的心,却痛过身体上的千万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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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时候,裴武阳收到了聂闯的回信。
打开信封,他看到了一张染着血迹的信纸和一个已被鲜血染红的小小玉坠耳环。
他当即就死盯着耳坠,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发颤。
身边的四位将军也大惊失色,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个耳坠,但是看裴武阳的脸色,也猜到肯定是碰到了裴将军的痛处。
“裴将军?有何不妥?”罗将军小心地喊了他几声。
其他几个也出声喊他。
他这才慢慢地回过神来,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似乎有些迟钝,但是却并没有说话,只把玉坠紧紧地握在手心,低头打开了信纸。
信纸上的字不多,很快读完,但裴武阳却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终于集中精神把上面的意思看懂了。
然后,他默然地递给其他人。
另外四人轮翻看过后,王将军沉吟道:“果然聂闯选择了渡河。”
陈将军亦点头:“这回,又让我们猜对了。”
罗将军不由很是佩服:“裴将军果然料事如神,但愿这次我们可以内外夹攻,将他们一网打尽。”
“是啊,无论是攻还是守,我们都亦有相应方案。只是既然聂闯选择了攻,那么裴将军也要千万小心才对。”
他们说了半天,才发现裴武阳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只是望着手心里的耳坠发呆。
四个人面面相觑,陈将军便道:“裴将军,这耳坠是否是你所熟识之人所用?难道聂闯他”
“不是!”裴武阳陡地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大得自己也吓一跳,他将坠子重新握紧,勉强克制住自己,缓慢地道,“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不用管他,我们就照计划行事。”
他的谎说得太明显,其他几人都一眼就看得出来。
“裴将军,若有不妥请尽对我们明言,大家也可再想其他的办法。他是抓了什么人吗?这位坠子的主人是否对于裴将军”
“不必了,不能因为我个人而放弃所有的计划!要是我们因此而乱了方寸,不是也上了聂闯的当吗?此战关系重大,请各位将军勿以裴某为念,全力击贼。”
“是。”
“信上说明天他们即渡河”
“裴将军!”四人提醒他,“是后天!”
“呃,是后天。”他苦涩地道,“对不起,刚才没有注意。我们都需加紧去准备。请你们奋力迎战,我亦不会辜负大家所望。”
他说完,又看向王将军,王将军肃然朝他点头。
昨天,他从长江沿岸回来,已有了主意,更与王将军二人商量到了深夜。
“裴将军放心,我等必然拖住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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