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卿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十万个为什么也比魔音穿脑好啊,横竖见过这一回就没有下次了,不然我妈那头『逼』过来,总没有个完。”
他只开车,不说话,过了一会,忽然“嗤”的一笑,长卿问:“怎么了?”
前方就是红灯,他把车子停在斑马线的这一头,闲闲的答:“我忽然很感谢他的十万个为什么,因为我发现我从来都没有像今天了解你这样的全面过。”
长卿在后视镜里狠狠的瞪他一眼:“那你还要过去管闲事。”
他笑,桃花眼睛弯弯的瞧着她:“那可不行,再问下去就该是三围体重了,我怕会有傻子不管不顾的说出来。”
她的脸一红,顺手在他肩上一拍,他一只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随便一捞,正好攥住她的手。
怎么就那么准。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一时都愣住了,他的手心很热,也很干燥,松松的抓着她,好像是还没有决定下来,到底应不应该使力气。气氛极其的诡异,那一刻,在徐长卿的想象中,她的那一只玉洁玲珑的纤纤素手已经在瞬时间化身为一枚山芋,皮糙肉厚,还热气腾腾的冒着烟,是美味好吃,只是烫得慌。
这时绿灯亮了,后头的车不耐烦的摁着喇叭,他才如梦初醒,有些夸张的一撒手,她猝不及防,一只手直线型的落下来,正好磕在前头的『操』作台上,长卿疼得一咧嘴,想了一想还是没有敢言语。
晚上回到家里,妈妈的电话果然就追了过来,一上来就兴师问罪:“你个死丫头片子,怎么就把人家好好的小伙子扔在那里自己跑了,你李阿姨生气,已经发誓与我绝交了。”
晚饭吃的涮锅子,牛板筋有点多,长卿到现在还觉得牙疼,只好龇牙咧嘴的说好话,只是甜蜜蜜的说:“妈,您还不知道自己闺女什么样儿,又不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顾头不顾尾的人——实在是,嗯实在是这一位先生的话太多了,妈您想想,就这么一位成天滔滔不绝磨磨唧唧的主儿要当您女婿,您受得了吗?”
妈妈在那一头有半晌没有吭声,看来是非常严重的思索了这个问题,最后迟疑的得出结论:“你,你说的也是”
听见她的这种口气,长卿知道这一回的事就算是揭过一章,暗自雀跃不已,连忙收敛才刚pk对手时那一种牙坚齿厉的刻薄,端端正正的继续做回乖女儿的角『色』,非常敬业非常专业非常职业的问候一回爸爸妈妈的身体,家中的近况,连家里头的那一头灰『毛』板凳小狗乐乐都得到她温暖有如阳光的关爱,末了妈妈迟疑的问:“听说,你有了男朋友,小伙子到底怎么样嘛?”
徐长卿满脸黑线,连忙在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微笑,后来想起妈妈在电话线的那一头,什么都看不见,她小心翼翼的措辞,却也不由得有些结巴:“啊,妈妈,那就是,就是一个普通的好朋友,爱,爱开玩笑。”
妈妈听她说话,倒叹了一声,苦口婆心:“长卿啊,不是妈妈『逼』着你结婚,实在是你一个人在外地,又老大不小的,若是没有个家,就没有根似的,总是在那里漂着,挣钱多少都是小事,爸爸妈妈总是不安心。”
长卿默然,半晌后低声说:“妈,我知道了。”
虽然这都市繁华,车水马龙,明烛华堂,然而一个人打拼的日子,终究还是艰难的,office
lady衣履光鲜,挤公车住出租房,拿工资拼商场,平日里还好说,最怕就是有个病啊痛的,尤其是赶上感。这一天里徐长卿已经是打第一百零一个喷嚏了,艾莎莎忍不住探头过来看她:“长卿你有没有事情,不然就请个半天假,去医院看一看吧。”
徐长卿运指如飞在键盘上打稿子,谁不想放假啊,可是人生不如意事常,截稿期迫在眉睫,偏偏采访对象到了最后一刻才抽出时间来,一头是上帝一头是老板,记者就是在夹缝中受夹板气的。她写完最后一句话,又回过头去仔细检查一遍错字别字漏字,这才拿着杯子去浇电脑前头的一棵红『色』仙人掌,一面长长的叹了一声:“侬今葬花人笑痴,它年葬侬知是谁。”
艾莎莎走过来按着她的肩膀,第一次没有在她酸文假醋的时候大笑出声:“稿子完了就回去歇着吧,吃点『药』好好睡一觉。”
结果还是没有早退成,长卿刚收拾好东西就被主编拘进去开选题会,七嘴八舌噪噪了两个时辰,出门正是六点高峰期,长卿只觉得头疼,一想到下班时候挤得像沙丁鱼罐头的公交车就头疼欲裂,便只好一步一步的向前挪,准备伺机打个车。
这个时间段上打车更难,一辆一辆的出租车飞驰过去,车流如织,如蚁,长卿站在路边,手都挥得酸了,也难免会生出些文化人常有的嗟叹,正多愁善感时,忽然听见有人摁喇叭。
宝马香车配美人,车窗缓缓摇下来,那一刻,徐长卿不得不承认,她一直瞧不顺眼的那一双桃花眼睛真的很美,当然如果是生在自己的脸上会更美,不过人生不如意事常,有生着桃花眼睛的帅哥救落难女子于危难之中,也是人生的一大美事。
上了车他还笑话她:“大老远我就看见你在那里招啊招啊,要是再拿一块手绢子,就跟电视上演的武打烂片里的那些啥啥啥似的。”
她头晕乏力,哼了一声也没有说话,他很少见她这样安静,便伸手过去在她额头上一按,“哟”了一声:“发烧了,难怪没有力气跟我斗嘴。”
结果他径直载她去医院,正赶上换季,流感高峰,医院里人满为患,长卿一瞧见门诊那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人就打退堂鼓:“咱们回去吧,我喝一碗姜汤发个汗就好。”
他瞧她一眼:“有了病能在家里挺着嘛,该治就得治。”
她苦笑:“你瞧瞧这一走廊的流感病毒,在这里能治好?”
他不说话,走廊里人很多,他牵了她的一只胳膊往前走,她跟着他跌跌撞撞的上了三楼,她问:“咱们干嘛去?”
他说:“走个后门。”
她有气无力:“真真是特权阶层富贵公子,看个病也要拉关系,真让人鄙视。”
他捏了她一把:“徐长卿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刻薄,这可都是为你——你当我爱走那小子的后门呢。”
第1卷 第五章中医
结果见到的并不是她想象之中鹤发童颜德高望重道骨仙风的某著名老中医,穿白大褂的是一个不超过三十岁的冷面帅哥,不但人冷,眼镜冷,听诊器冷,就连他的指尖扫到皮肤上,也让人身上一寒,托这一股寒流的福,生平惧针如虎的徐长卿顺顺利利的输上了『液』,顾修明拿了一只手在她眼前晃:“回魂了回魂了,我可是不辞劳苦千里迢迢送你过来看病的,怎么视我如无物了。”
徐长卿这才回过神来:“哎,你说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帅的人呢,看那侧影,简直就是完美无瑕的希腊雕像啊,我自认阅人无数,文艺小说唯美韩剧热血动漫均看过若干,这种长相简直太符合我的想象了。”说着长叹一声,大起寂寥之感。
顾修明非常不是滋味,不知不觉地去抚『摸』自己的面颊,斜睨了眼睛看她:“我呢,那我就不帅了吗?”
她认认真真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点头:“是帅,不过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好像是西装领子上加了一条蕾丝花边,总是瞧着不那么象样子。”
他“嗯”的一声,尾音上扬,随之挑高了眼睛:“你说我是蕾丝花边?”
她笑眯眯:“不敢,我就是觉得你的眼睛太花,看起来不怎么可靠。”
他本来举了一只手,想要在她头上敲一记,却只是举着,似笑非笑的瞧着她:“可靠不可靠,我也不知道——要不你来试一试?”
她敬谢不敏:“别介,我都老大不小了,年华如逝水东流,略微一耽搁就红颜老去,还是踏踏实实找个靠得住的人嫁掉算了。”
他大笑起来:“看不出来,你居然这么实际。”
她一本正经:“是实在,不是实际——我已经过了看童话的年纪了,可是还没有俗到那个地步。”
病房里面的底『色』只是白,有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天已经黑了,那灯管也是雪白,墙角的一台加湿器往外吐着白雾,一切都只是安静,窗外就是高大的墙壁,隔开十步,便是十丈软红,紫陌扬尘,万家灯火。她在这里与他一言一语的斗着嘴,时间过得飞快,一瓶子点滴很快就输了下去,他顺手替她披上外套:“饿不饿,下去吃饭。”
车子里面有暖风,融融的拂在头发上,她到底是生病的人,身体虚弱,一旦松懈下来便觉得眼皮有千斤重,朦朦胧胧的睡着了。车座虽然松软,睡觉毕竟不是很舒服,她却睡得十分的安心,这一觉不知道睡了多久,才慢悠悠的醒过来,睁眼看见车窗外面光影交叠,挡风玻璃上有五『色』斑驳的霓虹,一时不知身是何世。
她发了好一阵子怔,才坐起身来,车座子已经给摇下了,他的身上盖着他的外套,他很少抽烟,纵有气味也是淡淡的。车子里放着舒缓的钢琴曲子,她听了一会,是班德瑞的《月光水岸》,那旋律也是舒缓,他在旁边坐着,只是手里头拿了一只打火机,盖子“卡塔”一声打开,再“卡塔”一声关上。
那样的气氛,可以说是温馨的,像毒品一样,让人贪恋,让人依赖,让人不由自主地,便想着要沉『迷』。
重逢似乎毫无道理,然而又是理直气壮,这样便又断断续续的,开始在一起约会,他还是带她出去玩,他那些朋友也还认得她,莫慎年一见面,就笑眯眯的叫了一声:“一口闷。”
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她这样伶牙俐齿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在莫慎年面前怯场,想要反驳居然都说不理由来,整场莫慎年都在那里“闷”来“闷”去,那些公子淑女们听见,虽然不动声『色』,长卿却知道自己成了个著名的大笑话,她气急发狠,脸上还是笑靥如花,只做无意:“怎么从来都不见莫少的女伴?”
莫慎年刚要开口,徐长卿哪里肯给他机会,已经不紧不慢的道:“我说一整晚都跟着我们在这里晃——该不会是看上我们家小顾了吧?”说着还拍了顾修明两下肩膀,以示强调。
她的声音不高,却也足够周围一圈的人听见,不知是谁呛了一口,咳个不停,顾修明“哈哈哈”干笑三声。喝了一口红酒,眉眼弯弯的笑:“真不知道莫狐狸还有这等癖好,我表示理解。”
莫慎年居然没有扬起眉『毛』来,只是『摸』了一『摸』鼻子,也笑了,对顾修明低声道:“嘴巴太厉害,心眼又是弯弯绕——你就不怕以后被她吃得死死的?”
长卿耳朵尖,听得真真的,却只作不知,心中一甜,又是一酸。
等到莫慎年走了,顾修明才悄悄地告诉她:“你可要小心,这小子有怨必还,睚眦必报,不定怎么算计你呢。”
徐长卿不以为然:“他还能把我给吃了?”
他微笑:“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勇敢还击的后果是再也没人管她叫“一口闷”,不过那样的机会似乎也不多了,因为那之后他便销声匿迹,十天半个月没有影踪,忽然有一天打了电话来,劈头就问:“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长卿哭笑不得:“顾大少爷,我有义务向你打电话汇报行踪吗?”
他似乎喝了一点酒,那一头音乐嘈杂,燕语莺声,想来就是那种花天酒地灯红酒绿的地方,他的声音懒懒的:“也是啊。”
她说:“没什么事了吧,那我挂了啊。”
他连名带姓的叫她:“徐长卿你什么意思啊,我给你打个电话,三句话不到,就不想听了?”
她揶揄:“好好好,我听,我听,你说吧。”
他还是懒洋洋:“没意思。”“嗒”的一声,电话挂了。
下班之前又接了个电话,是大学时候同寝室的晓景,在上海工作,出差路过本市,顺道来看她。在火车站一见面,两个女人就又蹦又跳,旁若无人。吃饭的时候晓景问她:“有男朋友了没有?”
长卿笑:“没有。”又问:“你呢?跟健翔要结婚了吧。”
晓景摇头:“早就分手了,现在又处了一个,是公司的同事,不出什么意外的话,年底结婚。”
晓景跟健翔是高中时候的同学,大学时候考在一个学校里头,便好上了,在一起超过七年,长卿默然半晌,诚心诚意地说:“恭喜你。”
晓景微笑,有些怅然,低着头瞧着杯子里面的水,低声道:“大学时候的感情太脆弱,来到社会上才知道,不堪一击——还是你聪明,在学校里就不找,省得到后来伤心。”
长卿摇头,慢慢的说:“不是的,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没有遇见喜欢的。”
晓景叹息:“你这个人,就是理想主义,眼光又隔路,还非要找个江湖大侠不成?”
长卿说:“那都是开玩笑——其实我只是想找一个真正喜欢的,什么也不为,只为喜欢。”
晓景问:“那现在呢,现在有没有找到?”
长卿侧过头去,看着窗子上的水蒸气,积得多了,凝结成长长的一道,慢慢的,慢慢的流了下来,她的声音有些发苦:“我,我不知道。”
后来他约了她几次,都叫她给拒绝了,他也果真不再打电话来,在一起时间不多,然而断断续续的,也有小半年,说心里不空,那都是假的,不过长卿一狠心,只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也就这样过去了,这一场游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马拉松,她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能够一直坚持着跑下去。
果真就清静下来,她的生活本来也就平淡,社会关系简单,爱好也不过是看看小说听听歌曲或者抱着面巾纸看煽死人不偿命的韩剧,有一点活动量的就是逛大街压马路。本来她原本的生活就是这样过的,平静又淡然,只是自得其乐,然而一乍的清静下来,却也觉得怅然若失。
幸好晓景还在,双休日的时候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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