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个问题倒是正经得很。江小小斟酌着用词:「已有企业文化,是会越来越壮大的公司。」
易宪治并不在意她的恭维:「那可以问你对自己的职业如何规划吗?」
江小小想了想:「当然希望越做越好,报酬是次要,关键在於让自己成为更优秀的人。」
易宪治:「我若能提供给你这样的机会,你会怎麽样?」
这话含义就丰富了。江小小转头看向易宪治,他目光直接,不似开玩笑:「什麽机会?」
易宪治凝视她良久,忽然一笑。便如同冰面绽破,春水自裂缝中流出,他整个人都随笑容变得温婉:「绝好的机会,保证飞黄腾达。」
江小小也笑了:「可否预先告知?」
易宪治但笑不语。
「若是对我有利,我当然愿意。但是易总,你总要先告诉我一二。」
易宪治从大衣内袋中掏出一张支票:「有事的时候我会通知你。放心,不会是触犯法律的大事。」
支票数额,江小小瞥了一眼,连连咤舌:易长洲啊易长洲,这位兄长如何舍血本准备坑你,究竟是与你有多大仇?
欣然接过支票:「多谢易总。」
易宪治又回复冰山脸,站起来扣好大衣:「以後我们就在这里碰头,等我电话。」说完便走了。
江小小独自品完一杯果酒,期间拒绝了一位男士的搭讪,走出酒吧。
翌日易宪治如常视察公司动作,几乎令她觉得昨晚是做梦。下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易长洲走出办公室,递了一把雨伞出来。
江小小愣了愣,接过伞:「谢谢。」顿了顿又说,「鞋子也谢谢。」
易长洲笑笑,转身欲回。
「那个丶鞋子贵不贵?」
易长洲:「你若真把我当朋友,就不要问这种话。」
「那好吧。那位易总没有为难你吧?」
易长洲想了想,摇摇头。
「那就好。」
「小小。」
江小小本已打算走开,闻言一顿:?
「你还生我的气吗?」
咦?这是什麽话?
易长洲却笑了:「没事。你回去吧,这两天够累的,今天没什麽事,先下班吧。」
「可是」
「没事。」
江小小:「那谢谢易哥。」
易长洲抬起手,似乎想在她头上揉两下,却抬到一半放下了。
回到家後,吃完饭将屋子收了一遍,又洗了个大澡,正洗着衣服,手机响了,一看,是易宪治。
接起来却不是易宪治的声音:「请问您认识这个手机的主人吗?」
江小小怔了一下:「嗯。」
「那麻烦您来下LUIS酒吧,这位男士喝醉了。」
易宪治居然醉酒?
「好的,您稍等。」
她换了衣服出门,因不认识路打了出租车到LUIS。一进去就发现与昨晚相同的座位上,易宪治趴在酒桌上,人事不知。
真是稀罕的事情,易宪治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她走过去,先与酒吧老板道歉,然而易宪治人高马大,她抬不动。
老板倒好说话:「你们住哪里?我叫人把他抬上出租车。」
江小小愣了愣,笑:「您误会了,我不是他女友。他住在哪,我也不知道。」
这回换老板愣住:「那怎麽办?」
江小小俯身在易宪治身上一顿乱摸,摸出皮夹先付了酒钱,又把出租车钱拿了出来,才说:「找家比较好的酒店就行了。」
比起酒店的位置,她更好奇易宪治的手机怎麽存的她的号码,为什麽酒吧老板第一个人打的不是易长洲而是她?
等到把他的手机拿出来一看,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在他的手机里是一个字母「A」。难怪是头一个接到电话的人。
请了酒店服务生,将易宪治背进房。本想扔下不管,还是没忍下心,帮他脱了鞋,将枕头放在他头下,盖好了被子。
一切妥当,出门。临出门时忽然想起:如果是他,此时会怎麽办。
如果你有喜欢的人,如果那个人值得你喜欢与敬佩,那麽在面临选择与难题,你一定会想:如果是他,会怎麽办。
如果是他
江小小转回头,将放在门把上的手缓缓放下,走到窗边坐下。
窗外夜色正浓,霓虹璀璨,他必在这漫天繁华中醉生梦死丶一笑倾城。
「哎——」
她叹了一口气:可惜自己不能看见。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就是会卑微到哪怕看着他丶也是一种奢侈的地步。
易宪治在凌晨总算是清醒过来,在被子里发出一阵低哑的咳嗽。江小小连忙从座位上站起,倒了一杯温水走过去:「醒了?」
他明显有些发愣,左右看了看才坐起来,揉了揉额头接过水喝了一口:「是你?」
「嗯。你把我的名字存成A,酒吧里的人就打给我了。」
他沉默了半晌:「幸好没打给他。」
她想了想,才觉得这个「他」应指易长洲。两位亲兄弟啊,到底为什麽闹成这样?
「你满脸都写了『想知道我与易长洲的恩怨』。」
「啊哈,我本就不是善於控制表情的人。」
他又沉默了半晌,忽而咧嘴笑了笑,充满鄙夷道:「告诉你也无防,反正他的事整个容华市无人不知。」
「请说。」
「十二年前,也就是他十六岁的时候,他拿砖头拍死了一个人。」
她眼睛睁大。
易宪治嘴角笑容加深:「看着他现在的模样想不到吧?其实在杀人之前,坑蒙拐骗他无恶不作。要不是有易家这把保护伞,他早被处决了。坐了六年牢後,我们将他保出来并送出国。可惜他贼心不死,前年又回来,居然还撺掇父亲让他经营公司。我是想不通,这样一个人品极度低劣的人,怎可与我相提并论?」
江小小:「」
易宪治抬头看她。
江小小:「信息量太大,容我消化一下。」
易长洲坑蒙拐骗?杀人坐牢?篡夺家产?她摇摇头:「照你的说法,他简直十恶不赦。」
「他确实十恶不赦。」易宪治面有怒色,却很快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沉默半晌,「谢谢你送我过来,我将事情告诉你,两不相欠。」
这是生意人的本性吗?
「好吧。如果你没事了,那我就先走了。」
易宪治没有反应。
她最後看了易宪治一眼,转身要走。
「江小小。」
她转头:?
「易长洲是我易家必驱除之人,你可千万别站错队。我期待有一天能在总公司见到你。」
「好的。多谢赏识。」
作者有话要说:
☆丶过去
原来易长洲有如此不堪过去,难怪他自卑且害怕易宪治。
站在酒店外清冷的大街上,空如一人的深夜里,星空总算明朗。这样的深夜,那个人许在狂欢,许已拥抱某个人入眠。无论如何,不会有她的位置。而她也只能如此,默默学习他的为人处世,似乎他就在身边。
再见易长洲,居然是三天之後。他拿着一张大客户单,兴高采烈说道:「总公司认为我们去年业绩优异,将这批大型加工活儿交给我。如果做好了,前途无量。」他说这话时,双眼放光,帅气得实在想不到会是个杀人打劫之恶徒。
「怎麽了?」
她摇摇头:「没事。这两天为什麽没见到你?」
「还不是他!」他似乎提起易宪治便烦燥,「整日训我,一会儿公司制度不严,一会儿工厂设备检修。你是不知道,忙得我哟,东南西北都快分不清。」
她笑了笑:「你哥好严厉的派头。」
易长洲愣了一下,表情怪异:「别这麽称呼他。」
「」
「好了,你工作吧,我去做事,还有设备检修单未签字呢。」他都转过了身,忽又想起一事来,回过头问,「这周末有空吗?」
「你是我上司,你叫我没有空,我就没空啦。」
「不要这麽说。」他转过身来,看着她,「我可不是以上司的身份与你说话。这周末我要去健身房,这段时间太忙都没有锻炼。我看你身体很虚,不如一起去吧,我正好缺个对手。」
「好啊。」她欣然同意,「对身体好的事,我都喜欢。只是运动细胞实在不多,你别介意。」
「怎麽会,求之不得。」
转眼就到周末,易长洲一早将她电醒:「起床!」
看看闹钟,才早上七点半。伸了个懒腰:「易哥,这麽早啊。」声音慵懒,显得嗲得很,她连忙清了清嗓子,用力让自己清醒过来。
「还早。小懒虫不要睡啦,起来我们去吃早点。」
出小区就有好吃的早点摊位。她都是习惯一杯鲜榨豆浆和一碗牛肉面。易长洲也吃了一样的。他吃相很好,一点看不出以前的痕迹。
「说起来,易家的生活应该很舒适吧?」
易长洲拿筷子的手一顿,苦笑道:「对有些人是吧。」
瞧他一副不愿多言的样子,她也不好多问了。吃了几口面,忽听他又说:「其实,我小时候没住在易家。」
她抬头看着他。
「我,」他顿了顿,「跟母亲单独生活,当时并不知自己身世,过得很艰苦。我不是说过我没上过大学吗?因为没钱,我连高中都没读完就缀学了。」
「喔。」心情有点沉重,真不知如何应答。头顶忽然被拍了一下,抬头看他正看着自己笑,「都是过去的事啦,提起来也没什麽。快吃面。」
「嗯。」拿起筷子重新吃。其实他也许并不像易宪治说的那般不堪,各人有各人的无奈,一个高中缀学的孩子,没有钱,你叫他如何生存。
只不过杀人还是过分了。
因为时间尚早,健身房里人不多。易长洲从器材室拿了一副网球,两个人就并排站对着墙打起来。
不到一刻钟就累得她不行,浑身都是汗,跑步跟不上节奏。往地上一坐:「不行了,我打不动了。」
他哈哈大笑:「你体力太差了。」
她一边拧水一边翻白眼:「我就是体力差,怎麽了?」
「还有理了?」
「没理,怎麽了?」
他摇摇头笑笑,走过来坐在她身边:「看不出你挺刁蛮的。」
「我就是刁蛮,你才知道啊?」
他抬起手来,似想捉她。
她反射性往後一缩,满脸戒备。
「反应挺快啊。」
「那当然。」
玻璃门外是一条走廊,偶尔有人经过。她忽然将他的脸一扳,自己倾身躲在他胸前。
易长洲:「干什麽?」
「别动。」她小心朝窗外看去,并没注意到细软呼吸拂在他运动衫领口露出的j□j皮肤上。她的两只手亦完全触着他的脸,手心因为运动而发着热,而她的手又软又细,令他不知为何想到夏日里艳阳下绽放的桅子花。
「呼——」她忽然喷出一口长气,气息痒痒地拂过他的脖子,令他心神一颤,低下头,却正见她秀气饱满的额头与俏立的鼻梁,还有一张粉嫩的微张的嘴。
他的喉头滑动了一下,只见她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是沈秘,差点就看见我们了。还好我反应快。」
易长洲:「」
「喂喂!」她用手在他眼前晃动,「发什麽呆。」
「没有。」
「我说要不是我反应快,我们的关系就被沈秘发现啦。」
「喔。」
「还不表扬我!」
易长洲愣了一下:「很好。」
「就这样?」
易长洲忽然看她一眼,眸色一变,欺身上前:「还要怎样?」
她又连忙往後缩了缩:「不想怎样。」
他再往前:「不是要奖励?」
「你丶你别再往前。」
他偏要。
她用双手抵住他双肩:「你干嘛啊?」
他看着她,终於低低笑出来:「我发现你一紧张就好严肃。」边说,边退後身体。
她扒了扒头发:「哪有。」
「休息够了,起来,接着打。」
又打了一会儿,她实在累得不行,往墙边靠坐:「不行了,实在不行了,你一个人打吧。」
「我带你来当然是要两个人打的。」他收起拍起走过去坐下,「你的体力实在不行,要多练。」
她点头:「慢慢来。」
他拧开水递过来,她去接,却突然发现他的手凝住了,还没问出口,就见他忽然转过头来,与她几乎鼻尖对着鼻尖。
距离这样近,都感觉到他的灼热呼吸。
「你」
嘘!
他将中指举到唇边,作出噤声的手势。
此时走廊外正走过一位一身黑色运动装的高大男士,短发消瘦,面如寒冰:易宪治?才刚看到,就被易长洲把脸扳了回去,重新与他鼻尖对鼻尖。
即使这麽近距离观察,他也还是帅得一塌糊涂。高挺的鼻染,标双大眼皮,几乎是雕塑的模体。
周围的气氛好像在升温,这诡异的感觉是什麽?
「易」
「你知不知道,这种眼神对我来说就是邀请?」
他在说什麽?哪种眼神?
他的手放在她的脸上,拇指若有若无地擦过她的唇:「你想诱惑我吗?」
屁啦!
她用力将他推开:「你走开。」
他跌坐在地上,哈哈笑了两下:「逗你玩的,当真了。」
真讨厌!
「你说,」他若有所思,「易宪治和沈秘同时出现在健身房,会是巧合吗?」
咦?
她摇摇头。
「他们有问题。」
「但是沈哥,」江小小皱眉,「他一心想平安退休,不会做出卖你的事吧?」
「易宪治最喜用金钱收买人心。可惜这世上不被金钱收买的人又太少。」易长洲将拍子一扔,「不打啦,被他们搅得一点兴致都没有。我们走吧。」
出来时才十点不到。两个人上了车一时都找不到事情做。江小小提议去超市买菜,她今日心情比较好,想炖汤。
易长洲笑:「可有我一份?」
江小小:「你出钱,我出力。」
「成交。」
买了排骨与萝卜,又买点蔬菜。回到家江小小邀请易长洲在沙发上坐,倒了杯白开水给他:「我家只有水。」
他接过来,居然表情很是愉悦,往沙发上一坐,还试了试弹性。
「你自便,我去做饭了。」
「嗯。」
在厨房里忙起来,洗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