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伟看了一眼,余书红介绍的是省公安厅经侦二处处长李源。这人强伟听过,但从没接触。
回到河阳,张局长他们已等在办公室,强伟是在路上打电话让秘书通知的,要他们在办公室等他。张局长说:“广告部原部长孙宏民目前还在河化,担任集团公司办公室主任。设备部原部长老陈两年前已离开河化,据我们了解,此人目前在银州做生意,搞的还是老本行。另外两名当事人,暂时还查不到下落。”
让张局长查当初有关部门的当事人,也是强伟的主意,他打算从这些人身上下手,打开缺口,然后顺藤摸瓜,挖出更大的鱼来。
强伟将目光转向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支队长何正平:“怎么样正平,能不能想个法子,先把孙宏民收审了,相信他嘴里,一定还有秘密。”
何正平默了阵儿,关于河化这两起大案,他也是昨晚才听到。昨晚,审计局张局长到他家造访,说是奉强书记命令,前去给他汇报案子。当时他还有点不信,强书记怎么会想到他一个小小的支队长呢?等听完,他就再也不敢有疑惑了,不只如此,对发生在河化集团的这几起国有资产侵吞案,他更是震惊得不敢相信。七千多万,这可赶得上河阳公安局十年来办过的经济案总和了。这阵儿,他的心还扑扑的,一想将要投入到一场特大经济案的侦破中,他心里就有一股止不住的冲动。
“强书记你放心,河化集团这些年签的广告合同很多,我们会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对孙宏民展开调查。”
“调查一定要迅速,但同时要做到符合法律程序,绝不能在这上面出问题。”强伟要求道。见几个人点头,强伟进一步说:“另外,立即对原二轻系统东阳化工厂厂长展开调查,我不相信,他会一点好处也不得,只要他拿过一分钱,就是同谋。眼下我们虽不能对李敏等人采取措施,但完全可以从这些人身上查起,相信查到一定时候,李敏等人就会自己跳出来。”
张局长默默点头,年轻的何正平早已跃跃欲试了。
布置完河化方面的工作,强伟又急着跟许艳容联系。许艳容到公安局上任,强伟还没来得及向她表示祝贺,他想,不管怎样,祝贺的话还是要说的。再者,他也急着想知道小奎案的进展。电话打通后,许艳容说不在河阳,正在搞外调呢。强伟说,刚上任就跑外,你也心太急了吧?许艳容说,不是我心急,是案子急,小奎案如果再拖下去,怕是有人又要炸她的办公室了。强伟说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干吗老往坏处想?许艳容笑了一声,我得对得起提拔我的人啊,要不然,我这个争来的官,干不了三天,就得下台。
强伟理解她的心情,也很想说句宽慰的话,可话出了嘴,却又成了命令:“外调回来马上来见我,你那边急,我这边也不轻松。”许艳容嗯了一声,挂了电话。听声音她好像在车上。
搁下电话还没三分钟,门被敲响了,强伟说了声进来,抬头一看,进来的竟是市公安局局长徐守仁。徐守仁后面,跟着两个强伟不认识的警察。
强伟请他们坐下,心里想,莫非余书红跟徐守仁说了什么,要不然他咋来得这么快?正乱猜着,就听徐守仁说:“强书记,有重要情况向你汇报。”
强伟哦了一声,他见徐守仁的脸色不大好,人也表现得很急,心想,八成是乔国栋这边有了啥事。他一直想抽个空,跟乔国栋谈谈,他知道老乔心里有疙瘩,说不定还在恨他呢,但总也挤不出时间。“说吧。”他冲徐守仁说了一声。
“老奎这案子疑点很多,调查中我们发现,他的死亡跟人大乔主任关系不是太大,乔主任很可能是被冤枉的。”
“冤枉?”强伟刷地抬起目光,徐守仁用的这个词,很显然刺痛了他。“说下去。”他点了支烟,冒起来。
徐守仁接着说:“老奎的死很可能是一场阴谋,有人想借这件事,嫁祸给乔主任。”
“你别用这种模糊语言好不好,既然查出疑点,就说出来。”强伟不满道。
徐守仁略一犹豫,道:“那好吧,我就把查到的情况先作个汇报。老奎的案子我做了两手准备,一是派人配合人大陈副主任,由他按照省市的统一部署去查,但到现在,那边也没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另外,我让刑侦二队的同志们去查,事先给了他们几个疑点,要他们务必从这几个疑点入手,寻找突破口。就在昨天,刑侦二队的同志终于从一个叫马三的男人口中获得重要线索,目前初步断定,老奎是被宋铜几个害死的,其目的,一是想彻底平息掉小奎死亡案,让这件案子成为死案。二,就是嫁祸乔主任,报私仇。”
强伟对徐守仁的汇报略有不满,嫌他啰唆,这种事儿,挑重点说,别婆婆妈妈的,先讲上一大堆,让人搞不清他到底想说啥。但案子有重大突破,他还是很兴奋。他本来就不相信是老乔害死了老奎,这很荒唐,这段日子他所以不过问此案,就是想看看陈木船等人到底想把案子引向哪里。既然徐守仁提前一步,将他的计划付诸实施了,也省了他再做安排。
“这个马三是什么人?”他问。
“马三是一个赌徒,老跟老虎几个一起打牌。”一同来的刑侦二队的同志补充道。
“能肯定是宋铜做的?”
“目前还不能,但马三说,宋铜跟老虎几个交代过,要他们把事情做细点儿,别毛毛躁躁,留下啥脚印。”
“脚印?”
“是他们的行话,意思就是事情做干净点儿,别让人抓到把柄。”
“仅凭马三几句话,你们就敢下此推论?”强伟的目光越过刑侦二队两位同志的脸,又回到徐守仁身上。
徐守仁说:“马三的话只是个旁证,目前已查明,老奎自杀用的杯子是老虎从接待室拿进去的,凭这点,就可以排除掉乔主任涉案的可能。还有,在对燕子楼包房客人的调查中,有人指证,老虎几个对老奎有虐待行为,好几个晚上,老奎房里都传出可怕的叫声。老奎自杀那天,老板娘燕子刻意将二楼一位长住客人换到了三楼。这些事件联系起来,基本可以断定,老奎不是自杀,而是被老虎几个害死的。”
“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强伟越发不满了,徐守仁一会儿说是自杀,一会儿又说老奎是被害死的,到底让他听哪个?
“他杀!”徐守仁重重地说。
“证据呢,我要证据!”强伟加重了语气。
“想要证据,就得依法收审宋铜。”徐守仁好像又跟强伟较上劲了。他本来是想把案子汇报得细点儿,让强伟能听得更明白,谁知越汇报越乱,他自己都觉得别扭。
“那还磨蹭什么,依法办事,这是原则。”强伟说。
徐守仁犹豫了,其实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想请示强伟,能不能对宋铜采取措施,毕竟,宋铜是前任市委书记市人大主任宋老爷子的儿子啊。
“怎么,一遇到有背景的人,你们就怕了,缩手缩脚了?”强伟故意拿话刺激徐守仁,徐守仁想让他表态,他偏是不表这个态。他倒要看看,徐守仁敢不敢越这个雷区?
徐守仁又犹豫了一阵,起身道:“强书记,我汇报完了,下一步,我会依法办案的。”说完,带上两位警察,走了。
望着徐守仁离去的身影,强伟忽然想,自己今天是不是有点过分?都说徐守仁对乔国栋有意见,对他强伟也有意见,怎么今儿个,他没感觉出这意见来?
强伟所说的意见,就是提拔徐守仁当局长时市里面曾经有过的争论,当时一派意见认为,徐守仁踏实能干,忠于职守,能胜任公安工作。另一派意见却认为,徐守仁保守,思想老化,无法带领广大警员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两派意见争论得很热闹,徐守仁的任职一拖再拖,后来市委常委会是通过了,可到了人大,乔国栋那边又不上会,迟迟不做任命。强伟又不好干预人大的工作,毕竟各部门一把手最终能否任命,还要看人大的表决结果。半个月后,他听到传闻,说是乔国栋拿徐守仁跟他较劲儿,意思是乔国栋想提的人没提起来。就在他打算找乔国栋谈话的当天,徐守仁突然找到他办公室,要求离开公安系统,到别的部门工作去。那次他狠批了一顿徐守仁,徐守仁起先一句话不吭,等强伟批完了,才气冲冲说:“我不想成为你们斗争的工具,既然你们觉得我不合适,就不应该跟我谈话,更不应该将我提到常委会上。”
强伟怒了:“谁拿你当斗争工具了,你自己不过硬,还要怪别人,就你说的这几句话,就证明你思想认识有问题!”
“不是工具是什么?强书记,你去下面听听,我徐守仁现在成什么了?有说我是你的人的,有说我是乔主任的人的,我徐守仁虽不才,但也绝不会因了一个局长就把自己卖给谁!”
“老徐,你太过分了!”
“我是过分,更过分的是你们。你们啥时候真心为下面的同志着想过?啥时候又切切实实从工作角度出发过?干部提拔,对下而言是民主考评,是竞争上岗。对上呢,最终还不都成了任人唯亲!”徐守仁那天是豁出去了,他后来说话的口气真是有点疯。
徐守仁最终是通过了人大的表决,但这件事,却给强伟和乔国栋心里,都留下了阴影。到现在,强伟对他那番话,还是心有余悸。
但他承认,徐守仁那番话,还是道出了干部提拔与任命中的痛。
就连强伟自己也不敢保证,他在河阳的这六年,没提拔过不该提拔的人,没犯过任人唯亲的错误。包括宋铜,包括左旂威,都是他碍于宋老爷子的面子,默许下面提拔重用的。
伤疤捂在心里,他还愣是不让人揭。这一天的强伟,算是自己对自己开展了一场批评。后来他拿起电话,打到乔国栋家里,没想接电话的是乔小川。一听是他,乔小川恶恨恨说了声:“我爸不在!”就将电话压了。
第九章 风云突起(3)
宋铜逃跑了!
徐守仁怒冲冲回到公安局,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也是在生强伟的气。他原本想寻求强伟的支持,哪知强伟也会跟他打官腔,说官话。啥时候,这些顶头上司们说话能透明点儿,能直白点儿,不要再跟手下玩哑谜!他这么想着,冲刑侦二队陆队长说:“马上收审宋铜几个,行动要快!”陆队长刚一犹豫,徐守仁就发了火:“怎么,你们也怕了是不?立即采取措施,出了问题我徐守仁一个人担着!”
“是!”陆队敬了个礼,转身就往外走。徐守仁又在后面说:“同时跟许艳容那边取得联系,立即传唤招待所老板苏燕子!”
陆队带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宋铜的办公室,办公室没人,值班民警告诉他,宋铜几个去了华都宾馆,半小时前接到报案,说有人在华都宾馆贩卖摇头丸。他们又火速赶往华都宾馆,在一间套房里,老虎几个刚刚坐上牌桌,就被铐上了手铐。但是没发现宋铜,搜遍了宾馆,也不见宋铜的影子,那个姓江的警察也不在。
“宋铜呢?”陆队问老虎。
老虎龇牙咧嘴笑了笑,道:“不知道。”
“老虎,你涉嫌虐待致死上访人老奎,聪明的话,就尽快说出宋铜去了哪儿。人命关天,你不可能自己扛着吧?”
“你吓唬谁啊,姓陆的,这手铐你能戴上去,就怕取不了,到时候让你哭都来不及。”老虎的气焰极为嚣张。
“我压根就没想取!”陆队拍了下桌子,警告道,“你如果再不说出宋铜,将来会罪加一等。”
“少跟我啰唆,你凭什么抓我?姓陆的,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带下去!”陆队没时间跟他熬,宋铜会不会提前听到风声,跑了?
半小时后,前往家里搜捕的人员回来了,宋铜家没人,老爷子那边,他也没去。
“一组去电信局,查他的通话记录,看半小时前他跟谁联系过。另一组立刻上高速公路,命令沿线各检查站,发现他的车,立即扣留。”
陆队刚说完,有个警员凑他耳前,低声道:“陆队,宋老爷子大发雷霆哩。”
“他发?我还没冲他发呢!”陆队说完,就急着去见徐守仁。来到徐守仁办公室,见徐局正在接电话。从表情判断,一定是宋老爷子。果然,接完电话,徐守仁就发起了火:“什么东西,在河阳当了多少年太上皇,当得都不知天高地厚了,还真以为老虎屁股摸不得!”
等听完汇报,徐守仁就有些傻眼:“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他不可能听到消息!”
两天后,陆队他们还是没查到宋铜的去向,至此,徐守仁才确信,宋铜闻风而逃了!
许艳容这边,也有重大突破。许艳容外调,正是去新疆,她想进一步获得林芳的证词,同时她想查明小奎这些年在新疆到底做什么。当初小奎跟媳妇酸果儿离婚,许艳容依法调查过小奎的家庭财产,确证小奎有六万多元的银行存款,这钱是小奎夫妇俩养猪得来的,法庭判决时,依法判给酸果儿三万五千元,加上孩子的抚养费,小奎应该一次性向酸果儿支付人民币五万八千二百多元。后来正是这钱落实不了,酸果儿娘俩才到法院闹,迫于无奈,此案才转到执行庭强制执行。
许艳容不虚此行,不但从新疆一家农场查到小奎跟人合伙买地的事,还从合伙人那儿得知,王军跟马虎到新疆执行案件时,小奎曾给过马虎一万二千元,是从买地款里给的。马虎跟王军并没立即带走小奎,要小奎想办法凑齐六万,说交了钱他们可以不带走小奎。一周后,小奎又将借来的一万交到马虎手里,说只有这么多了,他买了地,把钱全都投了进去,实在拿不出更多的,请求法院再宽限一段时日,他一弄到钱,就马上寄来。马虎拿了钱,笑哈哈说:“行啊小奎,有你这个态度,我们就放心了。这次先不带你回去,下次我们来时,如果拿不到剩下的钱,就别怪法律无情。”
谁知第二天晚上,小奎跟合伙人刚刚吃完饭,一辆警车开来,不容分说就带走了小奎。
马虎跟王军先后两次从小奎手里拿了两万两千元执行款,但从小奎死到今天,他们也没向法院提起过这事,倒是小奎死后,两个人拿着医院出具的五千多医疗费还有一千多看管尸体费,多次找酸果儿讨要,这才导致酸果儿悲伤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