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拿出来。我爸问我,该不该把群众举报的材料交上去,我也吃不准,今天来,就是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哦?”秦西岳一惊,乔小川这番话倒是出乎他意料。他几乎下意识地,就从乔小川手里接过材料。等打开一看,他的脸就绿了。
检举材料共两份,一份是检举强伟跟许艳容乱搞男女关系,破坏军婚,东城区法院其他领导干部都因老奎一案受到处理,唯有许艳容却破格提拔,材料后面署名是东城区法院干部。另一份,是检举强伟利用职权,搞贪污腐败,将九墩滩移民的安置款二百多万元非法占有,中饱私囊,严重败坏了党的形象,败坏了党群关系,给九墩滩移民的生活造成了无法挽回的损失。这份材料具了实名,下面密密麻麻写了一长串名字,全是九墩滩乡的移民,秦西岳从中看见了王二水的名字。
换在往常,秦西岳一定会惊,一定会拍案而起,说不定还会拿起电话,当下就跟强伟问个青红皂白。但这天,他表现得非常冷静。如果单是第二份检举材料,秦西岳说不定也就信了,因为之前他耳朵里也听到过类似传闻,是周一粲跟他提起的,说安置款由强伟一个人掌握,具体花了多少,怎么花的,谁也无权过问。但偏是有第一份检举信,而且还刻意放在上面。秦西岳心里,就疑惑了。
要说强伟别的方面有问题,秦西岳不敢保证,但作风方面,他坚信强伟不会有问题。人跟人不同,有些人出事,往往在作风上;有些人呢,作风和其他一起出,越是官大,越是出得多;但强伟不,秦西岳这点上还是很信任强伟。毕竟,他对强伟的了解,也不是一天两天,加上两家孩子的关系,了解的程度就比别人更细一点。况且,女方是许艳容,对许艳容,秦西岳更是放心。他对许艳容的了解虽是不多,前后也就接触过那么几次,一是因小奎的案子找过她,另外,沙漠所去年跟外地一家苗圃公司发生过纠纷,案子就是许艳容办的。但几次加起来,许艳容却给他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现在乔家父子要把这盆污水扣到许艳容头上,秦西岳心里先就不痛快了。
不过他没表示出来,仔细看完两份材料,又从乔小川手里接过一沓照片。乔小川解释说,照片是最近寄到他家的,他一直不敢拿出来,生怕给河阳造成新的混乱。乔小川这句话有点儿多余,有点儿画蛇添足。秦西岳心想,你一个开公司做生意的,居然首先想到的是河阳的混乱,是不是有点儿拔高自己了?
他将目光从乔小川脸上收回,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看着看着,心里就清楚了。他再次抬起目光,扫了乔小川一眼,这一眼扫得,乔小川不那么自信了,慌乱中,就垂下头去。
秦西岳这才说:“既然你们信任我,我也不隐瞒自己的观点,这两份材料,我得核实一番,如果确有其事,该往上送就一定得往上送。”
乔小川赶忙点头:“秦伯伯,这事就麻烦你了,我爸现在的状况,真是不便站出来说话。”
秦西岳哦了一声,目光并没望着这一对父子,而是掠过他们的头顶,伸向窗外。
窗外茫茫苍苍,冬日的银州,很有几分肃杀凝在里面。
秦西岳看到照片的同时,强伟的妻子胡玫也在看这些照片。照片是用快件发来的,胡玫看了还没三张,声音就扯直了:“强伟,你个挨千刀的,这次我看你咋说!”
吼着,她又情急地往下看,照片的背景很模糊,看不出是在什么地方拍的,但能确定是在屋子里。照片上的人却很清晰,男人是她的丈夫,女人,则是一个比她年轻、比她漂亮、也比她洋气的小妖精。
是的,妖精。胡玫眼里,但凡跟别人抢男人的女人,都算得上妖精。
不得了了,原来她只想,强伟跟周一粲不干净,没想,强伟怀里还有比周一粲更年轻更漂亮的。
她抓起电话,就给自己的父亲打,拉着哭声,不,几乎是扯着嗓子:“爸,我不活了,姓强的在外面养野女人,我没法活了。”父亲在那边听得糊里糊涂,既不敢乱批评强伟,更不敢训斥她,只能婉转地说:“你到底说些啥疯话,强伟不是对你很好的吗?”
“假的,爸,他是个伪君子,向来说一套做一套。以前我手里没证据,这下我有了,我要到河阳去,不,我找省委,这种人还能当书记,省委真是瞎了眼。”
她哭了一通,不但没从父亲这儿讨到什么主意,反把自己哭得更乱。一看茶几上的照片,心更乱了,感觉整个天都要塌下来。这可咋办,这可咋办呀?
姓强的,你真是太狠心,怪不得你不回来,原来你是
想着想着,她抓起电话,就给儿子打,连打几遍,儿子终于接起了电话,还没等强逸凡问上一句,她就哇一声哭开了。强逸凡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吓得半天不敢出声。她哭了一阵,一抹鼻子道:“凡,你要给妈做主。”
强逸凡这才松下一口气,知道老两口又闹矛盾了,便道:“妈,我爸又怎么惹你了?”
“惹我?凡啊,妈不活了,活不成了。妈辛辛苦苦,侍候了小的侍候老的,把你们都侍候得有出息了,妈却没人要了。”
“妈,到底什么事,你慢慢说,不要哭好不?”
“凡啊,妈这心,快要烂掉了,不,已经烂掉了。你快来看,你爸给你找新妈了,很年轻,比你大不了几岁。”
强逸凡一听她又胡说,没好气地就道:“妈,你能不能不用这种口气说话,你老怀疑我爸,我爸哪点对不起你了?”
“我就知道,你个没良心的,跟你爸穿的一条裤子,放的屁都一样臭。我白拉你了,你跟你爸过去吧,反正有我没我,你们都不在乎。”说着,一赌气挂了电话。→文·冇·人·冇·书·冇·屋←
这晚,胡玫没合眼。她没法合眼,只要一闭上眼睛,许艳容的影子就跳出来,活生生地折磨她。如果换成周一粲,她或许还能接受,毕竟,这些年她一直在怀疑周一粲,至少心里还算有准备,可现在是一个更年轻更有姿色的女人,她怎能受得了?
强伟也没合眼。
照片的事他比谁都知道得早,乔小川也算是有创意,居然第一个就将照片发给他。他拿着照片,呆愣了几秒钟,然后就跟自己说,你的麻烦事来了。果然,还没隔上五分钟,许艳容就打来电话,问:“你收到了没?”他说:“收到了。”许艳容问:“怎么办?”他说:“还能怎么办,既然让人家抓住了,就如实承认呗。”许艳容叹了一声:“承认什么啊,我们清清白白,想承认也没啥可承认。”
“清白是你我说的,若要面对众人的嘴,你能证明得了自己的清白?”
“众人的嘴?”许艳容不理解他的意思,疑惑地问了一句。
强伟笑了一下:“你就等着瞧吧,不出一个小时,河阳就沸腾了。”
果然,这一天的河阳,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收到一封信,信里面装的,除了强伟跟许艳容幽会的照片,还有就是那封强伟贪污安置款的揭发材料。
陈木船收到了,宋老爷子收到了,周一粲收到了,就连公安局局长徐守仁,也收到了。
乔小川这次是豁出去了,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居然没查到强伟太多的把柄,若不是雇来的侦探拍得这些照片,怕是,这一次他又无功而返。他只能借这些照片,还有那封杜撰的检举信,先把强伟搞臭。
令他遗憾的是,这些照片太一般,说穿了就是几张坐着谈话的照片,竟连一个拥抱的镜头都没抓到。他原先的期望值是,一定要搞到床上的镜头,最好都是赤身裸体的,可惜,拍这样的照片实在太难。再等下去,又怕坐失良机,只好先将这些抛出来,能否达到效果,就完全看人们的想象力了。
好在,这是一个不缺乏想象的年代。
乔小川对此充满信心。
第十章 激烈交锋(4)
比照片事件更难应付的,还是跟瑞特的合作。谈判早已结束,就河阳方面提出的种种条件,瑞特公司一一答应,甚至超出想象地答应了强伟提出的一个极为苛刻的条件:河化拖欠的职工养老保险还有大病医疗保险,总共两千多万,由瑞特公司在合同签定后十五日内一次交清。这本来是作为撒手锏提出的,意在将谈判拖延下来,没想,鲍尔答应得很痛快。
鲍尔甚至提出,如果河阳方面放心不下,瑞特公司可以先把三千万打到河化账上,强伟苦笑着说:“不必了,贵公司如此有诚意,我哪能不放心。”
“好吧,书记先生,既然没啥异议,我们就择日签合同吧。”鲍尔将拟好的合同交到强伟手上。
看着合同,强伟真是心急如焚。他没理由再拖下去,一切都是按双方议定的程序谈的,再拖,就是他故意在刁难了。
齐默然也在电话里三番五次问他,谈得怎样,合同到底啥时能签?强伟支吾着,不好跟齐默然解释。
怎么解释呢?他的心病还在瑞特的真实动机上,搞不清这点,他真是不敢贸然把合同签了。同时,一旦合同签了,齐默然很可能利用手中权力,将河化这口盖子死死地捂起来,到那时,河化已成了瑞特的公司,他强伟想查,都没法插手。
必须得先把问题查证,然后再考虑签还是不签。这是强伟跟徐守仁商定的意见。这些日子,他跟徐守仁深谈了几次,对这个公安局局长,强伟才算有了全面认识。还是余书红说得对啊,他不该对谁都抱以怀疑。徐守仁是位信得过的同志,也是位有正义感的同志,随着河化问题调查的深入,徐守仁的态度越来越坚定,跟他一样,哪怕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但难的是,如此重大案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查得清的,强伟需要时间,而齐默然哪肯给他时间?
周一粲又来了,拿着重新修订过的合同,请示什么时候签约。
让周一粲参与到谈判中来,也是齐默然在上次会上定下的,他婉转地批评强伟,企业的改革与发展,是政府的职能工作,市委只负责把好大方向,不能越俎代庖,把啥事都包办了。迫于无奈,齐默然走后,强伟主持会议,重新调整了谈判小组,让周一粲出任组长,曾副主任任副组长。哪知,周一粲一参与进来,立刻就将曾副主任挤到了一边,啥事都由她说了算,强伟想了解进度,都得找她。强伟很是清楚,齐默然让周一粲参与进来,目的,就是以最快速度将河化推到瑞特怀里。
他几乎是在跟齐默然赌啊。
那封信哗地跳到眼前,就是齐默然临走时送给他的那份“礼物”。
那是省纪委的一份请示报告,要求对他采取双规措施,原因就是涉嫌贪污和非法侵占移民安置款,后面附着检举材料。
齐默然将此绝密材料送给他,目的再也清楚不过,就是想跟他做交易,让他住手!
住,还是不住?
强伟忍不住打出一个寒噤。一想检举材料上写的事实,他的心便不寒而栗,纪委那双大手,随时都会伸向他啊。他有些后悔,后悔当初不该那么草率,不该——
“签约时间定在下周二,你看怎样?”周一粲问。
下周二,还有五天时间!
“太快了吧?”他收回遐思,目光转向周一粲。
“不能再拖了,对方完全是按双方协定的工作预案开展工作的,我们没有理由一拖再拖。”周一粲说。
“你再跟同志们商量商量,尽量把准备工作做充足点。”强伟只能这么说。
周一粲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强伟知道,这时间是齐默然定的,齐默然等于是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怎么办,签还是不签?
半个小时后,他将电话打给儿子,强逸凡在那边说:“爸,你别老是催啊,这事调查起来真是很费劲的,我刚刚问过,最快也得在十天以后才能有消息。”
“十天?我等不了!”
“爸,我理解你,但商业组织做事有商业组织的规则,不是你我说了算,你就再等等吧。”
等,哪儿都要他等,哪面都没有他期望的那种速度!还有五天,他怎么等!
五天一晃而过,除了许艳容这边有新的突破外,其他几条线,都在原地踏步。强伟被逼到了悬崖上。
许艳容也是受市公安局局长徐守仁之命,参与到河阳腐败案的侦查中来的。这些日子,她几乎把精力全用在了这上面,这次她算是不负厚望,找见了最关键的一个证人,当时负责到广州宏远公司考察设备的原河化设备改造办公室主任王坤山。此人以前在河化很吃得开,他是老牌子大学生,设备上很有一套,河化老总付国仁很器重他,在河化重大的设备投资上,都由他拿主意,但自从河化从宏远公司购了那套价值三千多万的设备后,他突然变得消沉,还没等设备全部安装完,便以身体有病为由,提前办了内退。这次调查,一开始他也被列入重点侦查对象,可惜他离开河阳已有三年之久,没人知道这些年他在哪儿。许艳容费尽周折,终于从他当时的助手嘴里,问得他的地址。其实他并没走多远,就在昌平市。王坤山办了内退后,将河阳的房子卖了,在昌平买了一套房,啥也没干,躲在避风塘里,潜心研究起八卦来。听说他的卦术现在很是了得,已在昌平有了“香山居士”的美名。
许艳容上一次请昌平的相关领导还有镍矿公司几位老总,诚心想帮强伟解难,后来让强伟坚决拒绝了。这一次,为了说服王坤山,她再次设宴,请了昌平相关人员,在他们的友好帮助下,王坤山终于道出了采购设备的真相。
王坤山也是承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或者说,做那件事,他也是被逼无奈,有不得已的苦衷。
河化购的,真是一套即将淘汰的旧设备,只不过广州人聪明,能将旧设备弄得跟新的一模一样。王坤山说,这设备按实际价值算,最多也就五十万元,河化当时是按该设备的最新价格采购的。
至于广州宏远机械的幕后老板是不是齐默然的儿子,王坤山也不得而知,他说,当年负责接待他的,是一位姓刘的老总。
不管怎样,案件总算是有了新进展,而且有了王坤山的证词,河化借采购设备之名,非法转移国有资产的罪名就能成立。强伟没敢犹豫,抓起电话,就打给付国仁。他是想借付国仁这张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