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我来。”秦西岳忍住心头的怒火,也不管欧阳身后还跟着那个叫鲍尔的高鼻梁男人,命令道。
欧阳默黔回头看了鲍尔一眼,没顾上解释,乖乖地跟着秦西岳往机场停车场那边走。
来到一辆车前,秦西岳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上车!”
欧阳默黔这才犯了疑,如果单是他跟思思之间那点事,老爷子完全没必要将他一出机场就带走,老爷子不是不明白他这次回来的目的。
“爸,你这是要我去哪儿?”他警惕地问。
“去哪?公安局!”
“什么?”
“你还想跟我演戏,这些年你在我面前演了多少戏?你害了思思还不够,还要害更多的人。你个不走正道的孽障,还有脸到自己的国土上丢人?上车!”
欧阳默黔脸色哗地一变,秦西岳这番话,立时将他惊呆:“你你”他的嘴唇抖着,却说不出话。目光惊骇地盯在秦西岳脸上,他怀疑自己刚才听错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自己精心布的一盘棋,怎么会被他率先戳穿?
“你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第一,带上你那位高鼻子的主子,立即滚回美国去。第二,乖乖跟我到公安局,把你做的丑事说清楚。”
“休想!”欧阳默黔叫了一声,掉头就往回走。这边,鲍尔一行已等得不耐烦。欧阳默黔看见,河阳方面接他的人正在麦瑞的引领下,微笑着朝他走来。机场的天空蔚蓝,空气十分的清新,甚至还弥散着一股淡香,这一切,是多么美好啊,可这个败兴的老头子,却要搅他的局!他的步子慌张而沉重,就这几十米的距离,他居然艰难得走不过去,好几次,感觉双腿发软,踉踉跄跄地,要瘫倒在地上。麦瑞看着不对劲,率先跑过来,挽住了他。
秦西岳冷冷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叹,这人,已是无可救药了。
就在河阳方面一干人热情地邀请欧阳和鲍尔一行上车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停车场另一侧,突然走过来几位身份神秘的人,跟河阳方面的代表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出其不意地奔向那辆面包车,几秒钟后,欧阳默黔跟麦瑞被带到另一辆车上,鲍尔几个被请上一辆挂着安全部门车牌的面包车。
秦西岳惊讶了一声,随后他便明白,一定是汪老的话起了作用。
河阳陷入混乱!
闻知消息,周一粲大惊失色。她正在跟宣传部门的同志布置任务,宣传部门的通稿写得太过简单,她看了很不满意,要求他们将这次签约当成是河阳政治经济生活中的一件大事来对待,宣传的调子不能只停留在招商引资这个层面上,一定要拔高,要把它跟河阳的改革开放挂起来,跟构建和谐河阳挂起来。《河阳日报》的老总刚要问,单纯在签约上做文章,怕是有小题大做之嫌,能不能把河阳工业企业的整体情况跟这次签约结合起来,从寻求突破口的角度去宣传?周一粲桌上的电话响了,负责迎接欧阳一行的副市长说:“周书记,出事了,省公安厅经侦处来了几位同志,将欧阳跟麦瑞带走了。”
“什么?”周一粲脸色突变,声音几乎失了真。
“鲍尔副总裁也被他们带走了,我跟他们交涉过,他们态度很强硬。”
“怎么会这样?”周一粲的声音近乎颤抖,身子缓缓倒在了椅子上。宣传部部长见状,赶忙走近她问:“周书记,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周一粲摆摆手:“你把人带走吧,宣传的事,先停下。”
人走尽后,周一粲慌忙抓起电话,就给齐默然打,手机关着,打了几遍都是忙音,往办公室打,也没人接。
出事了,真的出事了。
周一粲颓然倒在沙发椅上,心里滚起一团接一团黑云。她害怕的这一天终于到来,齐默然啊齐默然,你不是说一切太平吗,你不是说高层已表态了吗,怎么还会这样,怎么还会这样啊——
不知觉间,一层冷汗浸透她的身子,她感觉有些凉,有些冷,不,很冷。房间里明明有暖气,怎么会这么冷啊。她抓起水杯,拼命喝了几口,感觉身子暖和了一些,又拿起电话,往省委打。她想,这个时候省委应该有消息给她,应该有人指示她,该怎么做。连打几个,都无人接听。她的心暗得不能再暗了,她像一个忽然沉入深海中的人,窒息,难受,呼吸也变得艰难,恐怖一次次袭来,要将她彻底吞没。
吞没
消息很快传开,那些刚刚高兴了没几天的人,突然间全都傻眼了。几乎同一时间,宋铜跟左旂威都跑到了宋老爷子这里,宋铜进门就说:“爸,出事了,银州刚刚打来电话,说”话还没说完,宋老爷子就吼:“慌什么慌,瞧你们这点儿出息,不就带走了欧阳跟麦瑞吗,跟你们有啥关系?”
左旂威心存侥幸,问:“会不会是周铁山使了手段,想把河化弄他手里?”
“你是猪啊?”宋老爷子歇斯底里吼了一声。
左旂威等人惊慌失措的时候,许艳容还在暗中履行着她的职责。强伟被带走,自己被革职,这些,都没阻断许艳容调查的脚步,相反,她的脚步更加执著。她已是第五次来沙县找章含秋了,贾一非车祸案不能彻底揭开,就无法掌握周铁山等人的犯罪证据,更不能将周铁山跟齐默然的权钱交易揭露出来。身为警察,许艳容深知,周铁山跟齐默然,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贾一非曾经掌握的那些资料,就是这案子的突破口,只有拿到它,才能顺藤摸瓜,查出更多线索来。可是章含秋像是心事很重,对此事遮遮掩掩,不肯深谈。许艳容来了四次,章含秋哭了四次,除了一句“我对不住他”,就再也不肯多说什么。
凭女人的直觉,许艳容断定,章含秋跟丈夫贾一非,感情并不是怎么好,贾一非死后,章含秋的表现,也有诸多令人生疑的地方。通常来说,丈夫突遭车祸,最最悲痛的,应该是妻子,可据她调查,那些日子,章含秋并没表现出多大的悲痛,虽是哭过闹过,但都带有表演的痕迹,这一点章含秋的几位同事还有跟她最好的一位女友都有过疑惑。许艳容在调查中,亲耳听她们说,贾一非一死,章含秋倒像是解脱了出来。事实也是如此,贾一非车祸案被交警部门以私了的性质了结掉后,章含秋很快离开原来的学校,到沙县县城附近一所中学任教,她将原来的住房卖了,在沙县新修的一住宅小区内重新购了房,目前虽说身边没出现别的男人,但给人的样子像是她早已从丧夫的悲痛中解脱了出来。
寻着这些线索,许艳容对章含秋的私生活展开了调查,通过沙县方面的关系,终于查到,章含秋跟沙县教委一位姓方的副主任有染。侦查人员发现,有两次,都是天快擦黑时,方副主任悄悄溜进小区,钻进了章含秋那个单元的门洞。
再查,就发现,姓方的副主任曾是章含秋大学同学,两人同一年分配到沙县,又是错前错后结的婚,两人在公开场合表现得很陌生,但从电信部门提供的电话记录上,却发现两人经常在深夜煲电话粥。
就在许艳容第四次找完章含秋时,沙县方面查到一个重要情况,贾一非车祸案发生前一个月,沙县绿州宾馆发生过一件事,有人冒充公安,曾在一个雨夜查过该家宾馆,当时查到了两对到宾馆开房的男女,一对当场放了,一对,被带到了派出所。但沙县公安方面没这项记录,去年那个时间,公安部门也没派人到宾馆扫过黄。
拿出章含秋和方副主任的照片,宾馆当天值班的保安一眼就认出,那晚被带走的,就是他们。
这是一个重要线索,许艳容断定,章含秋的隐情,就在这起事件上,她一定是被人抓到了把柄,迫不得已,才在贾一非车祸案中扮演了一个自己并不想扮演的角色。
许艳容很快将这事联想到周铁山身上,敢冒充公安在沙县查宾馆的,只有周铁山。这也是他一贯的做法,周铁山手下有许多保安,他的保安有时候穿的,居然是真警服。据说当年他收购沙县糖厂,一开始遭到县上某领导的反对,后来就是通过盯梢,在宾馆拍到了领导跟一位播音员上床的证据,才迫使领导在会上表了态。
带着种种猜想,许艳容再次敲开章含秋的门。章含秋显得意外,没想到许艳容会这么顽固,上次她已把话说得很坚决,请许艳容不要再打扰她。
坐下,章含秋并不说话,目光怔怔地搁在许艳容脸上,许艳容的顽固破坏了她的生活,但也在她心里激起一层层细浪。生活的荒诞怕就在此,有些事你刻意要忘掉,但总有一双手在为你掀起那厚厚的幕,让你时刻都能看到自己过去的影子。去年强伟也是如此,几次约见她,要她把贾一非留下的东西拿出来。强伟跟许艳容一样,一口认定,那么重要的材料,贾一非不会只留一份,一定还留有复印件。章含秋真是叫苦不迭,她手里哪有什么证据材料啊,贾一非如果肯把这些交给她,他们的婚姻也走不到今天。但这些话,谁能相信?
“真是不好意思,说好了不再打扰你,你看,我又来了。”许艳容讪讪道。
章含秋苦苦一笑,东西找不到,不打扰她就是一句假话。她上次那样说,也是情非得已,她有自己的苦衷啊。
“章老师,我这次来还是那个目的,眼下强书记身遭不测,河阳的形势你也能看到,我真担心,再这样下去,那些证据就会被他们彻底销毁,如果从你这儿拿不到更有利的证据,不仅你丈夫的死因不能查清,河阳的所有迷案,怕都会”许艳容说到这,拿眼看着章含秋,其实这番话她已说了多遍,每说一次,她心里的阴影就要加深一次,想想这段日子周一粲等人的所作所为,她真怕随着河化的签约,河阳这口盖子就会铁实地捂起来。
“没用的,你跟我说这些,一点也没用。我手里真没什么材料,我还是请求你,别再打扰我了。同为女人,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章含秋长长叹了一声,许艳容发现,她眼眶有点湿,这是前几次没有过的。
她感到有希望,看来章含秋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铁石心肠,贾一非的死,对她还是有沉重的打击。她趁势说:“含秋,正因为你我都是女人,我才能理解你的苦衷。我知道,你一定有什么难言之苦,如果相信我,不妨说出来,或许,我能帮你做点什么。”
“我什么苦都没有,我只求你们能放过我,不要老是在我面前提起他,难道你不觉得,这样做对我很残酷吗?”章含秋哽咽着嗓子,忽然问过来这么一句。许艳容结舌了。本来她还想试着说出方副主任的名字,看看章含秋有什么反应,章含秋这番话,让她忽然就没了勇气。真的,人是不能乱揭别人的伤痛的,特别是女人。
这天的许艳容最终还是一无所获,章含秋尽管悲悲切切,但一涉及到她跟贾一非的感情,还有那些材料,便果决地摇头,坚决不许许艳容碰她这一块。无奈之下,许艳容只好告辞,看来,想从章含秋身上拿到打开车祸案的金钥匙,真是很难。
许艳容正犹豫着要不要到章含秋母亲那儿问问,手机叫响了。
章含秋的母亲至今还住在乡下,沙漠深处一个叫枣儿台的地方,那儿的红枣很有名,是沙县一大特产。章含秋也是最近才知道,枣儿台曾是秦西岳当知青时插队落户的地方,当年的秦西岳风华正茂,一腔热血,在枣儿台一待就是六年,秦西岳对沙漠的感情,大约就是在那时有的。章含秋的母亲曾是秦西岳的房东,确切说应该是章含秋的奶奶,当年章含秋的母亲刚刚出嫁,她从沙县的另一头五道坝子嫁到了枣儿台,秦西岳跟几个知青住在她家,一家人对知青照顾得很好,也因此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这些年,秦西岳有空就去枣儿台,去了还是住在老房东家。贾一非死后,章含秋的母亲曾经找过秦西岳,当时的目的是想让秦西岳帮着多跟肇事方要点钱,后来又听肇事方是个跟她家一样的老农民,遂说:“算了吧,人都死了,要钱能顶啥用呢,别再把那家人也给逼死了。”许艳容一开始怀疑,贾一非去省城那天,提前跟秦西岳通过电话,会不会是想通过秦西岳,把检举材料交到省人大?后来她问过秦西岳,秦西岳说,贾一非是跟他通过电话,但绝口没提举报材料的事,他反映的是另一件事,沙县人大要盖新的办公大楼,预算方案已经出来了。贾一非说,这项斥资近两千万元的工程又是一项腐败工程,是人大主任要借机捞钱,他请求秦西岳出面制止。秦西岳后来了解过这事,修建人大办公楼只是李源权等几个人的想法,资金、建设用地等一系列问题都还没落实,秦西岳怪贾一非捕风捉影,联想到他跟人大主任李源权之间的矛盾,就想贾一非有点走火入魔,做梦都想扳倒人大主任李源权。
手机还在持续响着,许艳容一看,是个陌生号,以前从没见过这号码,心里有丝疑惑,接通后,对方问了句是许局长吗?许艳容嗯了一声,对方才说他是强逸凡。
“逸凡?”许艳容惊喜地叫了一声,叫完,又觉自己这种惊喜不应该,他毕竟是强伟的儿子,而不是强伟。这份掩饰不住的激动,不正暴露出对强伟思念之切吗?
强逸凡说:“我在河阳,是专程来见你的,你有时间吗?”
许艳容怔了一下,强逸凡找她,会不会
转而一想,不会的,逸凡这孩子她还算了解,不会受他母亲的怂恿和蛊惑,来找她算账。便说自己在沙县,正准备赶回去。强逸凡说了一家宾馆的名字,告诉许艳容,他在宾馆等她。
十一章 重拳出击(3)
跟强逸凡见面已是晚上十点。许艳容正要坐车回河阳,沙县公安局李副局长打电话说,调查有新进展,有个情况要向她当面说。许艳容来到李副局长说的地方,李副局长快人快语,很快就将事情说了。
李副局长正是许艳容在沙县托的朋友,他以前也在河阳东城区,去年交流时派到沙县的,此人很有正义感,性格跟周涛有点像。
李副局长说,他们耍了点小手段,在教委方副主任身上做了点文章。方副主任的小舅子因赌博被派出所抓了进去,方副主任跑来领人,李副局长示意手下,将方副主任以干扰执法为由,带到了他那里,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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